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五十三章 三
韩彬是真实的惊讶了，而这种情绪他不用隐藏。“关队昨晚去了指纹咖啡厅？”他反问。
“哎呦，韩大律师，您这么说话儿可就不讲究了啊。”周巡叹了口气，像是对韩彬当面说谎的行为太过失望的口吻，“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小半天里，支队找老关都找翻天了，结果一定位手机，这不就都知道了吗。”
都知道了？
都谁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他这话说得很含糊，透露出他们掌握了重要线索，但却又没将线索的作用范围圈出来。韩彬知道现在周巡已经开始跟他玩技巧了，正在给他施压。
可问题是他们俩对这玩意儿都太熟悉了。
“周队的意思是，你们通过手机定位发现关队在指纹咖啡厅……附近？”韩彬没把话挑得太明白，但他们都知道基站定位精度什么样，而除非周巡敢承认他往关宏峰的手机里加了控制程序或者定位装置，否则是不可能精准定位出指纹咖啡厅这么个具体位置的。说实话，除非是关宏峰涉案且经上头批准，周巡才能合理合法地干这事儿，否则周巡可就是在知法犯法滥用职权了。
周巡当然也明白那律师的言下之意，“不只去过咖啡厅，还有韩大律师的家，而且也跟您电话联系过。”他话说得很慢，像是在好心好意地给韩彬反应时间，但其实他们都清楚他是在拉长对方遭受心理冲击的战线。
而韩彬遭受的当然不是冲击。
他的心确实为这个信息异样地跳动了一下，但他想笑。
就是那种捧腹大笑。
好了，现在他明白了。
关宏宇那个电话的第二只靴子在这儿呢。
没错，关宏宇不算是个冲动到有勇无谋的人。
所以说就怕流氓有文化——体系内的人做起案来特别周密。
关宏宇在指纹咖啡厅跟韩彬联络——虽然韩彬本人并不在场，而他要的就是韩彬不在的时候，不然下一步没法实施——又去了韩彬家，这一路上除了定位恐怕还少不了各种目击证人和监控画面。
然后关宏宇关机失踪。
但镜头里、警方的认知里失踪的不是关宏宇，而是关宏峰。
所以事情的经过就是，关宏峰在跟韩彬不知何故发生纷争之后，在韩彬住所附近失踪了。
这他妈就是，从本质上来讲，关宏宇和周巡就合伙给他来了个仙人跳。
韩彬又有点想说脏话。
他发现自己从战场回到津港这些年里过得有点太过清闲，以至于都忘了遇到对手的感觉。
他甚至已经忘了，能当他对手的人，不仅仅有关宏峰这种步步为营远谋深虑逻辑缜密明察秋毫的刑侦奇才，也可能有不按牌理出牌下线接近于无的碰瓷儿的，还可能有站在高压线边上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厚脸皮无赖。
这俩居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一个栽赃陷害，一个诬告嫁祸。
这能算棋逢对手吗？韩彬怀疑。
但不可否认，这个馊主意让韩彬处境很被动。
“那周队的意思呢？”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周巡，淡淡地问。
“哎呦，韩律师您这就是在拿我开心了。要说意思，我可没什么意思。我那不也是在配合老赵的工作吗？我们只是希望您能帮帮忙，提供点信息，帮我们获得老关的下落，解一下燃眉之急——这工作上的流程，韩律师您都懂，我也不用多说，您看，老赵还那儿等结果呢。”周巡也轻描淡写地说。
他不知道什么有用，反正他手头有什么就上什么，如果证据重量不够就上亲友，对韩彬这种段位的，一点都不能含糊了。
一般讯问时，对顽固抵抗的犯罪嫌疑人都用老妈、女朋友、老婆、孩子这种容易触动人心里最软弱的那一块的对象来攻破心理防线。周巡可不知道韩彬有没有女朋友、私生子这类的存在，但他至少知道赵馨诚跟韩彬感情亲厚，这种感情，没单方面的，赵馨诚又不傻，如果韩彬不待敬他他还能使劲往上贴？所以周巡判断，韩彬肯定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对老赵存在感情的，而假如他是犯罪分子，那这感情势必会成为他心头沉重的负担——依照对赵馨诚的了解，周巡知道就算自己跟犯罪分子合作了赵馨诚都不会。那货性子直的真是毫无圜转余地。对一个这么正直的警察隐瞒自己的犯罪行为，那就是背叛。除非你不在乎这个人，在乎就没法不内疚。
当然，周巡也没做梦说像是韩彬这样的高手能就这么败在一友情的阵上。没事儿，那不还有他爹妈和那干的妹妹呢吗？一个不行换下一个呗，又不是一次性交易不许悔棋的。
韩彬的目光冷下来，“那周队希望我怎么提供？”他问。
“哎呦，您这可是难为我了。”周巡皱着眉——似乎五官都皱起来了，“您看您比我高明多了，我还能想出什么您想不到的东西？”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周巡真没想到，赵馨诚居然起作用了。周巡能感觉到韩彬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化。虽然看起来自己惹了韩彬这个神人的后果会很严重，但是那不友善的转变也只能说明这刀插的痛。所以对这警察来讲，他还算占了便宜了。既然这样，那就得打蛇随棍上啊——周巡得让韩彬自己往外吐。他不能让一个心理素质强大的犯罪嫌疑人发现自己其实手头空虚。
“人都是有盲点的，”韩彬淡淡地道，也没对周巡这种得寸进尺表示不满，“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事儿。所以连家属涉案身为警员的都得回避，是吧？更何况本人呢？”他状似不经意地说，而像是他们这种人，就没有真的不经意的时候。“听说关队当初辞职就是因为他弟弟在逃那案子的事儿，是吧？”
我操！
这姓韩的果然知道当时在中心医院的那个是关宏宇。
看来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除了这个，他手里还握着什么？
周巡的心里一阵翻腾，知道自己确实无法幸免了。就算关宏峰够小心，周巡自己也够小心，但是在放关宏宇这事儿上他太急了，怕是少不了留下一些可以追查的蛛丝马迹，而被激怒了的韩彬不会错过那些可以定罪周巡的证据的，尤其是他想要自保的话。
行了，那就都别掖着藏着的了，谁也不是笨人，也同时知道对方不至于笨到听不出弦外的那些飞刀。
在这种氛围下，周巡知道自己继续装傻白甜也不合适。
所以他的目光也同样骤然降温，一点没掩饰自己的怒意。“韩律师消息挺灵通的。”他说，“您说得有道理啊，”他的语调又一次慢了下来，“其实213那案子放我们长丰确实不太合适。依照我说，应该移交到海港支队。我觉着吧，这事儿交给老赵我是放心的——他一直挺有那种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事儿都必须一查到底的范儿。您说呢？”
周巡一点都不介意相互伤害。
反正他挨的刀够多的，不在乎多一把少一把。而他也深知，对方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那是因为他踩到了对方的痛脚上，还踩得很痛。一般来讲，他特别愿意见到这种相互插刀的场面。他的痛点高，豁得出去，在这种场面里他占便宜啊。而对方只要跟他互插，那就说明对方已经被他带动了情绪，或多或少，已经走在崩的路上了。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周巡舍出去的不光是自己而且还有关宏宇。
不过昨晚他已经认真想过了，真的，就在和光小区303的沙发上。
他想明白了。
如果对不起关宏宇，那他周巡愿意赔命。
但是他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想保护的是谁。
韩彬经常被威胁。
像是愤怒的原告，对他辩护方式、结果不满的被告，费了半天劲但却被他搅了局的警察，交锋败落下风的同行，后来他当了海港顾问之后，就再增加了点心怀怨愤的犯罪嫌疑人。
这些他接触过的人不分种类都有可能跑来或者嚣张或者隐晦或者哀怨或者阴郁地扔两句到他身上。
不是说韩彬对这些威胁都不当真，但他确实很难为此紧张起来。
如果有谁想给自己找一个体验拘留快感的机会，那他也拦不住是吧？
但像是周巡这种，韩彬还是头一次遇到。
头一次感觉到这种火焰从内向外燃烧的热度。
现在他能分清敲不开他心扉甚至连他的保护罩都没砸中的垃圾跟一个经验丰富敏锐无畏的刑侦人员的区别。
韩彬想花点时间捋清自己的思路。昨天他曾错误地认为关宏宇是急得有点失心疯了，就在刚刚他意识到自己估错了——关家老二并没疯，还算有头脑，就是跟他哥比起来根本没下限。
那现在他对周巡有点不正常的判断是正确的吗？
韩彬十分确定周巡已经听明白他的提醒了——好吧，他是在威胁周巡。而周巡听懂了。
韩彬看得出来周巡对关宏宇那事儿揭露出来的后果十分忌惮，而一个人怕到一定程度的反应就是愤怒。
所以这警察的目光里盛着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