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蒹葭 十二

一个月过去了，夏之清恢复了身体机能，重获新生。老者曾告诉过他，在打仗前，国家展开了第10064号基因工程，加速细胞再生功能，官方声明主要目的为用于医疗以最大保障重度伤患存活率和身体机能恢复率，极大减少了伤病对日常生活的影响，成为了近代医学史的风向标，为今后能够彻底治愈癌症以及艾滋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只是该工程刚刚度过理论阶段，步入实验。第一次试验是在小白鼠身上进行，随后是大型哺乳类动物，如黑猩猩，最后是人类活体实验，但受到伦理道德的约束及政府的制裁，虽然这是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行为，但政府担心舆论煽动民心，到最后焦急的老者恨不得拿刀把自己开肠破肚，只要自己受了无法挽救的重伤，政府自然会铤而走险动用技术救治自己，毕竟自己在该工程研发的第一线，还死不得。直到大战开始，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无数重度伤患源源不断地运来，虽然直接用伤患试验违背良心，但这是在战时，况且该工程对当前局势是有利的，若成功了，不光平民的姓名可以拯救，还能用于军事，极大地减少了战斗力的消耗。在此现状下，政府默许了。

但是，猩猩和人是有差异的，虽说他们之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基因是相同的，那么为什么猩猩至今都被关在动物园内呢？很多实验失败了，这就意味着不少的伤号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虽说他们本身的伤就已经超出了医院救治的范围，但实验的工作人员还是无法摆脱无能为力的内疚。

然而在这里，只有老者是最冷酷的。这是他毕生所奉献的事业，他今年已达到了七十二的高龄，但仍未退休，他的头脑依旧灵活。他不曾惋惜过一名伤者的死亡，在他眼里只是一场悲剧失败了的试验。常说，失败乃成功之母，但是作为“成功”的母亲，这个“成功”地出生实在是太揪心了。就这样，历经一次次的失败，老者的心情也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暴躁，过去的七十二个的春夏秋冬不足以让老者衍生出对这个工程的释然与面对可能失败的勇气，这个项目是他的一切，是生命，是爱人，是灵魂。因此，不能败，败了，就一无所有，败了，就死不瞑目。

当该工程的实验活体供应部找到夏之清时，老者当时正好在该队亲自审查实验体，他一眼就发现了夏之清这个独特的活体。夏之清的身上被打上了几千发的子弹，全身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身体几乎是完全被子弹犁地犁过了一遍，已经完全烂了，但唯独只有头是完整的。他的眼一直是睁开的，狰狞地盯着一个方向，是仇敌离去的方向。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老者被他的神情深深地所震撼，一定是这个孩子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敌人夺走了吧。一般的人死之后是会撒手而去的，然而他的手却是紧紧地握着（大部分子弹都集中在躯干上，手部没受什么伤害），他一定是把自己的心寄托了出去，只想着自己逃命的人是不会像他那样如此憎恨着敌人的。老者对身旁的人说：“就是他了，他的心愿未了，老夫助他一臂！”

夏之清竟奇迹般地复活了，因该说他本身就没有死，但是，如果说人的生命如同一团火一般旺盛，那么他当时的状态应该只剩一点火星了，是老者在这团火星上添加了稻草，又给了他燎原的希望。那时医护人员都叹气说他必死无疑，但是他却能顽强般的活了下来，对于旁观者来看，就是让一团烂肉再变回人体那么困难。这时，在众人惊叹的同时，老者说，是他心中的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支持着他。

思绪又回到了现在，虽然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但是他却感到极大地，自己好似曾期盼过，拥有过，然而现在尽失去了，再也不见了踪迹。对于自己被乱枪射杀这件事，也只是老者和其他人员告诉他的，关于自己受重伤的过程，是谁打伤了他，自己是如何陷入危难的情况已经再也想不起来了。医护人员说，这时一种选择性失忆，当人经历了极端的局面，遭受极大地打击和痛苦时，人便有一定的几率对其情形选择遗忘。与其说是遗忘，不如说是不情愿回想，今后还是有机会恢复的。

恢复啊，恢复。只怕等未重新想起，便已经永远逝去，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不曾想起或许会成为他最大的愿望。

他现在已经加入了该组织，国家第10046号研究部，作为被试验人员，用于老者他们的研究。虽然夏之清一开始并不情愿，但老者将他从地狱中拉了回来，从冥冥的土地中再次把他的灵魂招了回来，作为报答，他理应接受老者的条件，其次，老者告诉他说不会再有大型的实验施于他的身上，顶多就抽抽血，提取些细胞组织用于实验。

他又想起了曾借住过的老太太，是她接济的已经疲倦不堪的他，只是为什么他会来到老太太家，他已经不知道理由了，留在他心中的，只有老太太讲过的那个悲惨的故事和她最终未能逃脱敌人凶狠魔爪的情节。老太太曾严厉地劝诫过他，不要参军，不要参军，他想，这应该是她对战争的怨恨吧，毕竟她的一切都因战争而去，战争的确残酷，保卫和平是全人类应尽的责任。但时下不行，夏之清坚定地想，据老者的讲述，国已经陷入了战争的泥潭，全线告急。前后有包括金国，雪国，洋国，水国等十五个国家主动对国发动了军事侵略，侵略目的不明。海城成了这次侵略战争的起点，成了新世纪的海城事变。以金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动用了七个师，在航母战斗群的掩护下，突破国海军防线，在海城大打出手，先后击溃了国三个集团军，整个海城已经千疮百孔。海城人口众多，再加上联合国军对内陆交通的破坏，三千万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口未能从海城撤出……随后而来的是海城的沦陷，这座扬江的龙头被侵略者屈辱地占去了。自古海城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乃国家的龙头，是国家的命脉，王朝起也只是让外来者占据了租借地，那是的当权者就已经指导海城的地位。若海城被占去了，哪怕举全国之力也不能让大海城被人家占去啊！而现在……

海城战役结束，联合国军沿扬江而下，先后占据了等地，已经兵临了文津的城脚下，若不是国海军军舰沉江阻碍了敌军，文津说不定已经告急。同时，雪国占领了北方等地，在侵略京城时有恃无恐地进行了战略热核武器打击。虽然政府机关及时进入防核设施，因而保存完好，只是可怜京城无辜百姓，被战火所牵连。金军大量集结在了水国，洋国等地，又从海河入海口发动了侵略，侵略到中原东部地区全部沦陷，随后便进行战略性调整，暂时减缓了进攻态势。

夏之清回想起老者叙述完后叹气的样子，内心感到的深深的无奈与压抑。尽管他一直居住在海城，但大好河山的沦陷让他悲痛不已。回想起自己曾去过的地方，都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内沦陷了。

外面的天空有点灰蒙蒙的，像是披上了白衣女子的轻纱，阴沉沉的天气让夏之清压抑着。他，作为一名只有十七岁的孩子，国雄伟的大好河山，他欣赏不了；国千年的历史文化，他理解不了；国陷入的灾难困境，他解决不了。唯一他能接受并融入在他内心的，是国人自古继承的灵魂。国家有难了，虽然他曾经历了不堪回首的折磨，但是他有了一丝责任感，是对民的责任感，自古继承的那种精神逐渐在他的身上显现出来，尽管他并不知这种精神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变得犀利，目光仿佛能刺穿了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