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蒹葭 十一

“醒醒!醒醒!”
“听得到我说话吗……”
“伤者血压过低,快到临界值了,在这样很危险……”
“给我麻药!快点!”
“糟糕,快止血!”
“他已经没救了,放弃吧,医疗药品与设备还要留给其他伤者呢。”
“真的给他注射这个?这还没试验过!”
“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
“可是副作用……”
“没关系,能就活就行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之清开始睁开自己朦胧的双眼,看着外面模糊的一切。他认为自己死了,已经到了天堂。在去天堂的过程中,他一直都是在沉睡中度过的,没有知觉。他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还活着,只是意识模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敌人将自己扔到了乱葬岗,随后被成山的无辜百姓的尸体压在下面。尸体已经发臭,有的已经腐烂,蛆已经布满其上。处在尸山之下,他感到呼吸变得困难,只好尽力爬出这座尸山。他拨开一具又一具带血的尸体,拖着疲惫的身体。他身上的血与汗已经融为了一体,不断地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到达了顶峰,将最后一具尸体翻开,自己踩在了顶峰。外界依旧是一片血红,弥漫着硝烟。他想嘶吼,释放心中的压抑,力气却耗尽了。直到他倒下,眼睛浑浊而无神。突然,只见天上的厚云中出现了一个光点,那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伴随着的,还有螺旋桨旋转的声音和引擎的轰鸣声……
待睁开双眼,夏之清发觉自己的身上缠满了纱布,密密麻麻的,没有一丝空隙露出他的皮肤,唯余他的头还露在外面,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头顶上的白光照得他刺眼。
他尝试着摆动着手脚,感受到了液体的阻力。他又观察了四周,周围有玻璃,而自己正关在一个圆柱体的器皿内。他的口被呼吸器封住,想大声呼喊却做不到,只能等待自己被从这个玻璃器皿中解放出来。
他是怎么被送进来的,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记不得了,只感到深深的疲倦,尽管自己一直休息在玻璃器皿中。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但就是无法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寻到,具体地想象出来。
正当他苦恼时,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推门而入。这时,玻璃器皿运作了起来,排干了内在的液体,机器手臂将之清的身上插的管子一个个拔出……一番功夫后,他被放置在了一张病床上,穿白大褂的人围在他的四周注视着他。
“看来修复得不错啊。”
“嗯,组织都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之清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想做起来,便缓缓直立起了身子。一不小心,支撑着他身体的手突然失去了知觉,自己一头从床上栽倒在地。但是他未感到疼痛,他的身体都没有知觉了。
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此时此刻,一个画面浮现在眼前,他的面前浮现出了一名白衣女子,就如同梦中所见的,她身体渐渐沉没在滚烫的熔岩中,痛苦地撕叫着,而他,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趴在她的面前,双脚不听使唤。他伸出了手想去够到她,却因距离太远而无能为力。突然,她消失了,一幅幅景象闪现。一架架轰炸机毁坏着城市,成群的平民被屠杀在冰冷的枪口之下,还有白衣女子身上被残忍地插了把尖刀……
他想起来了,他的身边的人们此刻正被屠杀,他的家园正在被毁坏,他的平凡的生活也一去不返!
这时,白大褂人群中的一位老者走到了他的跟前,“站起来!”
夏之清愣了愣,照着老者所说的做了,但脖子以下的部位没有知觉。
老者有喊道:“别磨磨唧唧的,给我站起来!”
夏之清无奈地摇了摇头,身不由己啊!
老者一挥手,他身旁的卫兵立即举起枪对准夏之清。
“开枪!”
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老者望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弹孔,欣慰地笑了,“这还差不多!”
此刻夏之清跪在了弹孔旁,气喘吁吁,小命差点就丢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枪口对准他时他便紧张的要命,当老者一喊出“开枪”的那一刻,他就吓得魂飞魄散,就像一只老鼠紧张兮兮地跑着,提防着身边的危险,一走到墙的转角处便遇到了猫。他此刻只想着移动,移动,再移动,哪怕一纳米也好!不动的话就死路一条,他可不想死在这儿。随后,他的身体在意志的驱使下强行动了起来,只是太过紧张,所以现在不断流汗。
“站起来。”老者又命令道。
“站起来,夏之清!”夏之清鼓励自己,自己刚刚才脱离了危险,怎能就此倒下?站起来。
他双手撑着地面,跪着的膝盖逐渐离开地面,好艰难,光是做着一个动作就使他累得满头大汗。他随后又腾出一只手撑着桌子,腿上的力气快用完了,眼看着自己即将倒地,不行不行不行,绝不可以,就算死都不可以放弃!这时,白衣女子的形像从他的眼前闪过,她的笑容清纯而富有感染力。
夏之清顿时感到自己充满了力量,只管一个劲儿地向上顶!
“啊!”他吼了起来,双脚牢牢地踩在了地上,终于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站起来了,只是感觉有些摇晃,就好像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奋力让自己站了起来,但还是有些不稳。
“不错。”老者拍拍手,旁边的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夏之清充满了喜悦与激动,虽然只是站起来而已,但历经了这么多的磨难,也是他唯一的慰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