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AOS)空霸传奇德莱基·弗林特短篇——《钻石游戏》
以下资料来自于白矮人470,情节皆为虚构。


眼线区的贫民窟是一个老实人慎于踏足的地方。乱蓬蓬的陋居像藤壶似的一窝蜂黏附在峭壁上,将彼此之间绑定在一起的保险措施只有质量可疑的铁条和磨损的绳索,这些材料的边边角角里塞满了刺鼻的沥青。事实上,希望才是最重要的粘合剂。一旦来自外部的扰动搅乱了这一勉强实现平衡的建筑群,在钢铁、麻绳、沥青和希望都尽数失效的情况下,整个贫民窟将毫不意外地从空中坠落。
在眼线区完全悬空的木板路上行走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你可以清晰地看到闪耀着蓝色光芒的气流在木板的缝隙之间穿梭,脚下就是阿德罗米特天滩的无底之渊。在贫民窟的巷子里徘徊的拦路贼们会在抢劫财物的同时将猎物推下悬崖,欣赏他们在半空中竭力挣扎的可笑姿态。如果没有被成群结队的锋喙兽抓住的话,凡人距离死亡之门的路途将长到足以让他们因为天滩之高而发疯。
眼线区的许多人都被命运判处到此地,成为伟大城邦骁勇堡的弃儿。虽然大多数居民都是一贫如洗的穷人、流亡者和疯子,但也有一些人选择去那里是为了寻找刺激或者工作。找上一个船员喝上一杯,就可以达成某项交易或买到某种秘密。眼线区是那种喜欢避免引人注目的人聚集的地方,无论他们的种族或信仰如何。其他人则是为了享受游戏,位于峭壁边缘的贫民窟对那些具有某种心态的人很有吸引力,尽管他们可能是十足的傻瓜。
在这个地区的边缘,最后的码头拂来清新的空气、其上的公爵高塔的泥浆也不常掉下来的地方坐落着长老之壳。这个眼线区最有名的酒吧之一藏在一只古老的壁缘蚌里,它还活着时就紧紧地粘在岩石上,在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仍是如此。一条不那么摇晃的木板路通向开在贝壳侧面的小门。珍珠般的室内烟雾笼罩,见不得人的秘密在被裂成两半的肮脏彩窗投下的缤纷光线里像人群一样聚集。
邓德林·斯伦克森这样的矮人就是如此。
邓德林目前的工作有了一些突破,他的线人告诉他目标在前一天到达了骁勇堡,其他的伙伴们已经开始了追捕行动。为了在杀死目标之前消磨一下时间,他索性钻进眼线区玩起了钻石游戏。即使以矮人的角度看来,身材魁梧的邓德林也有着相当结实的肌肉。很明显,他是个战士。就算你拿掉靠在桌子旁的火炬斧,剃掉使他的身高增加一英尺的橙色发冠,然后给他穿上他的漂泊者族亲最柔软的长袍,仍然无法掩盖此人的身份。乌金符文在炽焰屠夫黝黑的皮肤上格外醒目,橙色的胡须像餐巾一样摊开在他的腿上,一个精巧的鼻环在上方闪闪发光。虽然炽焰屠夫在浮空城上很常见,但邓德林·斯伦克森最特殊的地方是他的职业——一个刺客。
屠夫的游戏伙伴是一个深色皮肤的人类,一位来自遥远的西部稳定之地的工匠,那里的岩石不会漂浮,在上面走几千里路都看不到脚下的天空。人类身上点缀的金子是从日常交易中获取的比较平凡的那类。邓德林不知道对手的名字,也不屑于去了解。他所感兴趣的是这个人手里的碎片,以及他的钱包。
“我猜是三颗红宝石。”那人自信地说,仿佛他已经赢了似的。他从手里拣出一个三角形的晶石,把它塞进钻石表面的一个空隙里——此处指的是游戏的形状而不是材料,“钻石”是由两个六面体卡在一起,构成一个十二面正多面体的空心框架。
当三角形晶石嵌入钻石的时候,迸出了一丝魔力的火花。红宝石在晶石片的外表面闪着光芒。钻石摇摆了一下。那人笑了笑,他的动作很聪明。
“该你了。”工匠说。
邓德林烦躁地哼了一声,试图把顾客的喧闹声关在门外。这个时候的酒馆虽然并不拥挤,但却足以让它充满低沉的吵闹声。每个角落里似乎都在滋生着阴谋,各种各样的生物都低着头讨论各自的事情。靠近吧台的两头食人魔正大声地吧唧嘴,有条不紊地从桌子的两端吃下一整只野猪,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游戏。他们边吃边紧盯对方的眼睛,每吃一口,两者的脸就会互相靠近一点。野猪的骨头在牙齿的碰撞下嘎吱作响,油腻的脂肪顺着他们的下巴淌下。
邓德林焦躁不安地敲击着他的碎片,眯起眼睛看着那颗钻石。尽管这游戏既神奇又昂贵,但并没有阻止它的流行。任何人只要有六个碎片就可以玩。游戏的目的是填补外壳上的空隙,让钻石飞到空中旋转,放置最后一块的人就是赢家。如果过早地填补钻石,你就有可能输掉比赛,太晚也是如此。邓德林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对手。工匠有着一双明亮的白色眼睛,一张脸严肃的如阿德罗米特的悬崖。可以说这个人很是享受,但这对比赛来说意味着什么?
轻抚长须的邓德林低头呷了口啤酒,然后用粗壮而灵巧的手指擦去了胡子上的泡沫。他朝自己的手心里看了看,那里静静地躺着两颗红宝石、一颗蓝宝石、五颗石榴石和一颗托帕石。屠夫的包里还有更好的,这次抽取有些糟糕。
“现在是过、抽还是嵌?这可是钻石游戏的诀窍。”一个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邓德林慢慢地站起身来,带着怒意转过身来。他眯起的眼睛与另一个明亮又淳朴的矮人双眼对上了。这个陌生人的个头对他的种族来说很是高大,但在其他方面都很可鄙。一个软弱的城市矮人。
“有谁会打扰一个休息时的炽焰屠夫?”
陌生人居然笑了,这并不符合他的身份。
“我会。我能加入你们吗,朋友?”陌生人绕过桌子,边问边把椅子往后拉。“我看到你才刚刚开始。”
“我没问题。”人类应道。“玩得人越多,赢的钱也就越多。”他又瞅了一眼邓德林。
“看来你已经邀请了你自己,‘朋友’。”屠夫粗声粗气地说。
“真是太谢谢你了。”新人一屁股坐了下来,搓了搓戴着大戒指的手。此人的身上一股香水味,留着卷曲的胡须和头发,穿着精致又宽松的人类衣服,似乎是为了遮掩矮人的桶状身材。邓德林的嘴唇不屑地翘了起来,对炽焰屠夫来说一件粗糙的腰布就已经足够,他们并不为满身的肌肉感到羞耻!面前的矮人显然是标准的“城里人”,这些丧失了祖产的漂泊客、一代比一代骨头软的东西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矮人。
“我叫鲍里克。”新人兴致勃勃地说道,随后紧紧握住了人类的手。尽管他的外表很柔和,但手掌却有力地钳住了工匠的手指。“您的名字是?在玩之前不问对手的姓名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切肯西韦利·阿达尼亚德罗萨,”人类说。“但在这儿,你可以叫我切克。”
“哦,不。”鲍里克惊呼。“我将直接用您的真名来称呼,毕竟我的座右铭是‘永远拼劲全力’,这对养成良好的习惯很有帮助,我亲爱的切肯瓦利瓦尔......切肯瓦利......切肯斯......”矮人的舌头在陌生的名字上无望地四处打转。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使用我的商号。”切克忍着笑说。作为人类,他可是相当愉快。“就叫切克吧,没事的。如果你要来我的国家,你也必须选择一个更容易让我的同胞说出的名字。我的名字对这里的其他人来说也很困难,更不用说你了,矮人。你的语言——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就像岩石和钢铁一样坚硬。”
“没关系,对此我也万分抱歉。那就叫您‘切克’吧!您呢,我的族亲?”矮人向邓德林伸出手来,那上面居然还涂了粉!
邓德林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直到它尴尬地收了回去。鲍里克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被拒绝的手指在胸前不安地晃动。习惯了奢侈的他甚至无法将手举直,只能让它像条死鱼一样垂在手腕上。
“你和我可不是族亲。”邓德林咆哮道。“你是什么人,卡拉顿的云彩肥球?我和他们没有来往——他们是一帮飘在天上的无荣狗,任何一个好矮人都不该去那里鬼混。”然后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尽管我很乐意笑纳你的碎片。”
“哦不,您误会了。”鲍里克急忙摆手。“卡拉顿?那些坐在天舰上的矮人?不,我可不是!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我的朋友。格朗尼和格朗姆尼尔脚下坚硬的土地才是最好的。”他用手指敲击着桌子。“以他们为榜样的我是骁勇堡土生土长的城市矮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的脸颊枕在手掌上,身子微微前倾。“我很有钱,您懂的,但我确实喜欢在这下面的贫民窟里呆着。”他用近乎嘲弄的低语说着。“这里有最好的钻石游戏。”他眨了眨眼,微微耸了耸肩,并以一种使他看起来更加虚弱的方式扭动着手指。
邓德林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如果这个矮人很有钱,他就会有好的碎片。碎片就是赌注,这就是游戏的运作方式。你可能会玩好几年,积累许多优秀的收藏品,但富人可以直接通过氪金来一步登天。
屠夫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矮人,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麦酒。鲍里克似乎更爱喝甜美的蜂蜜酒,甚至是那些瘦竹竿精灵喜欢的葡萄酒。邓德林放下酒杯。也许这将是件好事,他对狠狠地敲一笔这个把人傻钱多写在脸上的傻瓜的想法没有任何意见。有钱人往往是坏玩家,屠夫在今天可能会带着赢来的钱和一个更好的袋子离开,以后再赚取他的其他收入,以及他目标的头颅。
“那好吧,”多了三分热情的邓德林说。“我叫邓德林。现在已经轮到切克了,既然你坐在他的右边,为什么不现在加入走下一步呢?”
“当然,在第一轮中走最后一步是有好处的。”鲍里克微微一笑,仿佛傻到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输了。
“好吧,好吧!谢谢您。”即使是鲍里克的说话方式也令人反感——这种绵软的城市方言缺乏矮人语应有的坚硬辅音。当鲍里克拿出一个钻石袋时,邓德林的讥笑声渐渐大了起来,这个袋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年轻小姐的手提包,它由精细的锦缎制成,上面缠着一对银色的北斗星翅作为扣子。矮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它,目光看向一边,十分随意地从里面抽出四块碎片。他用余光偷偷瞧了一下,眼睛很快就睁得大大的,仿佛得到了石头甜点的长须。
“哦吼吼!”鲍里克笑了。“我真是太幸运了。”他对其他人笑了笑,但很快变了脸。“对不起!我应该看起来更严肃一点,不是吗?我从来没有学过这一招,切克,我应该像您一样。”他抿了抿嘴唇,潇洒地把碎片插进了钻石表面。“双红玉髓。虽然看起来小巧,但却是有效的开关。”
一缕带有闪电气息的烟雾从嵌合处升起。钻石颤抖了一下,它的顶端略微抬起了一点,但并没有完全竖立起来。
邓德林哼了一声。
“你知道,我不想破坏比赛,但提前加码不是个好选择。”切克说。
“不是吗?”鲍里克有些沮丧地说。“哦,天啊,我承认我不是很擅长,只是觉得这样子很好玩,真的。大多数时候我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输。”
邓德林咧嘴一笑。这将是一场快速而有利可图的游戏。
“一颗黄宝石。”屠夫果断地丢出了手里的碎片。嗡嗡声从铁架子里响起,摇摇晃晃的钻石完全直立起来。“既然你很赶,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他慢悠悠地捋平了胡子,试图掩饰内心的喜悦。
切克看起来很不安。“我不喜欢这种玩法,我的存货不符合漂浮的要求。但正如游戏所规定的,人们必须遵循......”
他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因为他迅速出手,紧跟邓德林的步伐。可能也要让钻石快速旋转一下。
镶嵌着四块碎片的钻石现在在其低点上保持着平衡。太快了!这很不寻常,也很鲁莽。
鲍里克对他们笑了笑。
“该你了。”邓德林皱着眉头说。鲍里克拿起一枚棋子,但并不急抛出,而是紧紧地把它抓在手里。
“你知道吗,”他压低了声音说,“他们说德莱基·弗林特船长亲自来过这里。”
“谁?”切克问。
鲍里克吃了一惊。“德莱基·弗林特啊!”
“什么?”
“那个冒险家! 在骁勇堡有许多关于他的民谣。您没听说过他吗?他是一个雇佣兵,一个浪人,一个英雄。”
“空贼,”邓德林纠正道。“他就是个空贼。而我所知的唯一和那个胆小鬼有关的民谣是关于他那尿湿的脏裤子。”
“真的吗?好吧,我必须打消您的疑虑。人们都喜欢他。”鲍里克把他的碎片移向钻石,但在下手之前犹豫了一下。“我自己也耳闻过关于他的伟大故事。据说他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拯救受苦受难的人,甚至向穷人施舍,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邓德林冷笑道:“什么样的矮人会把自己的钱财捐出去?”
鲍里克的笑容更灿烂了。
“一个仁慈的人?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总有一些讨厌他的家伙想要杀死他。”
邓德林的思绪虽不是奔涌的熔岩流,但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身材高大、爱炫耀的脾气和让人恼怒的性格.....这些特征揭露了他的目标。
“你就是他。”邓德林竖起一根戴着乌金戒指的粗大手指。“你就是德莱基·弗林特!”
“看来,你并不像我认为的那样粗枝大叶,”鲍里克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嘲弄的味道。“不错,正是本人!”
“粗枝大叶?你很快就会被好好修剪一番!”邓德林一把抄起桌边的斧头,将布条缠在拳头上后原地挥舞了起来。鲍里克,或者说德莱基·弗林特飞快地甩出手里的碎片,伴随着“啪塔”一声就位,高速旋转的钻石腾空而起,迎着屠夫的斧头撞去。在闪耀的符文和点燃火炬的照耀下,钻石爆炸了,嵌在表面的三角晶石像子弹一样射向四面八方。酒馆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声,随后是警惕的寂静。弗林特后退了一步。被眼前突发的事态吓到的切克一个打滚翻下椅子,双手快速地捉住附近散落的碎片,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出大门,强行越过了两个想要进来的炽焰屠夫。
“他在这里,我的表亲们!”邓德林大笑。“不需要搜寻了。绕过他,截断他的退路!如果我们能把他活着带回去,就能拿到双倍的赏金。我们三个人足以对付他。”
“朋友?你可没说他还有朋友,多洛玛尔!”德莱基向旅店老板投去了责备的目光,老板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邓德林说。“首先,特鲁克·克伦森向你问好。根据行会掮客的说法,这一点很重要。”
“他当然知道。”德莱基叹了口气。“关于那位大亨的女儿......”
“有人说你是个健谈的人,而我讨厌精灵式的废话。你这个空贼最好表现得有尊严点,和我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
“我不是空贼。”德莱基·弗林特反驳道。
全副武装的炽焰屠夫在弗林特周围形成了包围圈。邓德林举着他的双手火炬斧,其他两人分别拿着成对的斧头和战镐加盾牌。德莱基似乎两手空空,但邓德林知道他一定是把武器藏在了某个地方。扬起眉毛的弗林特似乎很开心。以格朗尼之名,邓德林更加讨厌他了。
“这俩是我的亲戚,托特尔和卡玛拉克。”邓德林说。托特尔将他的斧头撞在一起,咧嘴一笑;卡马拉克皱起的眉头出现在剃刀般锋利的盾牌后面。
“真的需要你们三个热情似火的精壮汉子来对付我吗?我真应该感到受宠若惊。”
“不,我一个就够了。”邓德林高高跃起。拖拽着烈焰的斧头向他的目标咆哮而去,但弗林特灵活地侧身躲过,不知怎地窜到了一张桌子上。邓德林落地后的巨力将斧刃深深刺进了旅馆的地板,木材开始冒出黑烟。
“不,德莱基你不可以!我不允许你这样做口牙!你之前说过会安静而迅速地解决问题!”多洛玛尔从吧台后面变魔术似的拽出一把雷管。“对,就是这样。你们所有人都出去!”
托特尔向旅店老板掷出一把斧头,差点就砍下了他的头颅。旋转的飞斧砸碎了玻璃,当它嵌入吧台后面的架子时颤抖了几下。
多洛玛尔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别多管闲事,人类!”屠夫大喊。
邓德林把他的斧头从地板上拽下来,拉起一串长长的木屑。火焰在被激怒的邓德林身上升腾,嵌在他皮肤上的符文使空气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旅店的顾客们要么在跑路,要么在围观,把这个小小的地方挤得混乱不堪。所有的谈话都停止了,只有食人魔们仍在继续他们的竞赛,仿佛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德莱基! 德莱基!请去外面解决!”旅店老板躲在吧台后面恳求道,但他的声音被吵闹的人群压了下去。
“如果我想修理胡须,可绝不会请你们这些赤身裸体的火矮人给我做造型。”弗林特说。“我可不想把毛发点燃。”他把手伸到长袍下面。“顺便,永远不要带着斧头去参加枪战!”德莱基说完猛地把手往外一抽,但胜利的笑容立马转成了酸楚,因为商人的服装将他的手缠住了。看到矮人的瞳孔因震惊而扩大后,三名炽焰屠夫立刻向他冲去。
德莱基一跃而起,抓住了挂在圆顶外壳顶端的吊灯,尝试着荡出包围圈。斧头和战镐劈碎了桌子,房间里充满了惊慌的呼喊和絮绕的烟雾。当卡马拉克的战镐在空中嗡嗡作响时,弗林特抬起脚从屠夫的头顶掠过。但他并没有荡多远,不堪重负的吊灯只是略微摆动了一下,迫使矮人在屠夫从下方把他切成碎片之前松开了手。
德莱基选中的落脚点很快就在桶形身躯的重压之下崩裂成了碎渣子,把他摔了个四脚朝天。饮料洒落一地,桌子旁的客人被弹飞了出去,但和其他留下来的人一起高兴地大喊大叫。房间边缘的人已经开始就决斗结果下注,五花八门的刀剑齐刷刷地从剑鞘中拔出。吧台旁的食人魔们因为饮食比赛受到了干扰而不满地嚷嚷起来,但并没有挪动脚步。
邓德林一边大步前进一边推开了挡路的罪犯,好像他们什么都不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瓦莱雅在上啊,裸体的矮人和大斧头要对我做什么?”躺在地板上的德莱基说。
“你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令人讨厌,我想我宁愿让你去死。”邓德林火气十足的话语说道。他走过的地方,地板发出嘶嘶声。
“很公平。”弗林特往领口里看了一眼,然后从他的长袍下摸出了一把大号多管手枪。“但你首先得向卡隆问声好。”
邓德林在之前就被要求注意弗林特的武器:一个最不像矮人的实验性玩意儿。卡马拉克竖起盾牌,挡住了跳动的灼热蓝色子弹。托特尔滚到一边,在甩开破碎的桌子站起来时对上了弗林特穷追不舍的准星。就在这时,邓德林唤起了符文的伟力,像一头即将冲锋的公牛般大力踩踏地面。锤入他肉体的乌金闪耀着橙色的热量,使他的身躯爆发出一圈明亮的火焰光环,把他高耸的莫西干头变成了燃烧的火山,屠夫的胡须仿佛咆哮的龙息,双眼射出橙黄色的光芒,皮肤的颜色愈加靠近白热的火芯。
弗林特将调转的枪口对准邓德林并扣下扳机,但射出的子弹飞到屠夫的面前时忽然发生了爆炸,熔化的铁屑飞溅四散。蔓延开来的火势已经在吞噬旅店的设施,尽量不伤及顾客的船长后退一步,继续在房间里喷洒以太子弹。毫无准头的弹丸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打碎了玻璃和窗户。邓林德勇敢地涉入了枪林弹雨,某些刺痛了他的子弹并没有让屠夫停下脚步。
“德莱基! 你答应过我不会造成任何损失的! 我要你全价赔偿!”旅店老板哀号道。
枪声停止了。弗林特的枪管呼呼地空转,突兀的寂静里只余机械的咔嚓声。
“轮到我了。”确信会取得胜利的邓德林发起了进攻。然而,他没有预料到从天花板上忽然飞下一只嘎嘎作响的发条鸟,用尖利的铁喙猛啄他的面庞。当屠夫把这个讨厌的机械甩到一边时,他的拳头碰巧打到了一头食人魔的下颚上。
被暴怒的食人魔一拳打飞的邓德林撞开一路上所有椅子、桌子和凳子。肌肉发达的炽焰屠夫浑身是金——换句话说,就是很重。即使他已经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身体依然在惯性的作用下于旅店里犁来犁去,当屠夫的斧头接触到破碎的木头时,又把某些之前没被打坏的家具变成了闷燃的火种。
终于被墙壁阻拦下来的邓德林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透过耳鸣的嗡嗡声和模糊的视线,屠夫勉强目睹了弗林特和之前在比赛的一头食人魔背靠背站在一起。那个穿着条纹长裤和一件毛边内翻的油腻羊毛衫的食人魔生的又胖又大,有着浓密的眉毛和下垂的稀疏胡须,头顶唯一的毛发绑着一个镀金的骷髅头。
“你不是这里唯一有帮手的人!”弗林特高兴地吼道。船长的凿账鸟绕过他的头顶,向炽焰屠夫俯冲。其他几个还没走的食客似乎对弗林特很友好,因为这些人把卡马拉克团团围住。
食人魔向托特尔举起了砂锅大的拳头,手上的圆顶护拳每次与屠夫的斧头接触时都会迸出一簇火花,但这似乎并没有让他的动作慢下来。弗林特拔出了第二件武器——一把传统的符文手斧,自古以来都是矮人喜欢的那种。另一只食人魔依然坐在那里舔着手指,似乎并没有被火势所困扰。被火焰吓坏的最后一批没有参与争斗的顾客纷纷涌出门外,无视了旅馆老板的求救。
邓德林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吐出了一颗大臼齿。“你竟和食人魔一起跑路。”他咆哮道。当屠夫逐渐醒转过来时,暗下去的火光重新变得更加明亮。
“这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弗林特说。“这是戈德,我的大副。”他转向他的同伴。“我想他没有听说过你,戈德。”
“俺不在乎。”食人魔说,他把托特尔逼到角落里,然后反复殴打他的头颅。托特尔已经放弃了抵抗,只能用双臂护住自己的脸。怒不可遏的卡马拉克胡乱挥舞着在空气中模糊的战镐。他把盾牌扔向一个拿着枪的胖子,把他钉在了木板上,尖端抵在了男子的脖颈两侧。但屠夫很快就发现自己在四面八方都被人群牢牢压制住了。
“他们应该提醒你注意戈德。下次我会用另一个行会掮客。”弗林特说。
托特尔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卡马拉克被赶到了一个角落。他从一个倒霉的家伙的胳膊肘上砍下了一只手臂,但来自另一人的战槌的一个侧击使他晕了过去。
“而且你的朋友已经不多了。”船长补充道。
“是这样吗?”邓德林说。“我族舍的一半成员都在这座城市里找你。”
旅店在摇晃,引擎的轰鸣声从墙外传来,一同响起的还有大批炽焰屠夫合力吼出的誓言。
“还有更多?”弗林特说。“克伦森肯定提高了赏金。我对付你们三个人没问题,再来二十个就有些悬了。该撤了,戈德,如果你愿意的话,请负责打开一条生路。”
“你说的对,船长。”食人魔说到。他面向贝壳边缘的大窗户站着,两半贝壳之间的缝隙有一人多高。戈德用外套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低下头颅准备冲锋。
“不!不!从该死的门那里走!”多洛玛尔发出哀嚎。
戈德宛如一颗炮弹撞向了窗户。窗户的高度只能勉强让他通过,但食人魔瞄得很准,把肩膀也放得很低,让他在一片玻璃雨中跃进了天空。光线涌了进来,随之而来的风将火苗吹得熊熊燃烧。战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托特尔和卡马拉克垂头丧气地互相搀扶着离开。
弗林特跟着戈德走到了旅店的边缘,邓德林几乎没有时间做出什么反应。
“幸会,邓德林。”弗林特喊道。“听我的建议,别来烦我。不管克伦森的代理人付给你多少钱,那都是远远不够的。”
船长几乎自杀式的往后一跃而下,紧接着一团铜、银和金的璀璨光芒照亮了整个旅店。弗林特的空舰在天空翱翔,随着它爬升得更高,镶嵌在以太天球上的窗户反射着海希的炽热之光。弗林特在甲板上朝屠夫挥了挥手。
“放弃吧,邓德林!”德莱基喊道。
“一个炽焰屠夫永远都不会放弃!”邓德林咆哮道。
炽焰屠夫在上下两半贝壳的开口之间全力奔跑,希望能够借着升高的地面跳到船上。木头让位给珍珠母的地方本来是滑溜溜的,毫无准备的邓德林因意外滑倒而失去了宝贵的助力,直接从破碎的窗口里刺溜了出来,跃进了阿德罗米特天滩的天空。弗林特的舰船急忙向他驶来,悬在半空的屠夫急得胳膊腿轮番上阵,在空中乱蹬以扩大他的跳跃范围,但还是差了几英尺,让他一头撞在了船体上,几乎把手里紧握的斧头给震掉了。邓德林空出的手的几根手指勉强抓住了船体凸出的边缘。
“把你的手给我,邓德林!”德莱基·弗林特向身后挥了挥手,一端有着铁钩的撑篙出现了。“抓住它,我们会把你拖上来!我对你没什么怨恨!”
龇牙咧嘴的邓德林身上的火光越来越黯淡。他快要死了,那就这样吧,就这么死去也好。
“我永远不会接受像你这样的假矮人的帮助,空贼!”邓德林松开了手,德莱基无助地看着刺客像一颗流星一样拖着火光从天空直坠深渊。
“哼。”戈德说。
德莱基转向他的大副。“‘哼?’这就是你要说的吗?如果我能对他施以援手的话,就绝不会痛下杀手,戈德。这很糟糕。”
戈德耸了耸肩。“嗯,他想杀了你,还烧了俺最喜欢的酒吧。‘哼 ’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德莱基摇了摇头。“真是越来越令人厌烦了。难道克伦森大师就不能放过我吗?”
“俺不知道啊。”戈德说。
“这是一个反问句,”德莱基疲倦地说。“实际答案是,他不会。”
“确实哈,那么旅店老板会重新修缮他的店吗?”注视火焰的戈德有着一般食人魔身上不常见的处乱不惊的态度。
“长老之壳以前就燃烧过,将来还会再次燃烧,我的朋友。但它总是能从灰烬中重生。”
“这对多洛玛尔来说可没有多少安慰。”
有东西在退去的旅店内爆炸了。火焰从每扇窗户射出,伴随着清晰无误的玻璃破碎声。德莱基吓了一跳。
“的确没有。”他想了一会儿。“斯诺里!”他对一个手下喊道。“把弗伦德尔事务长找来。让我们看看多洛玛尔为我们提供的信息能让他得到多少薪水。我们最好按自己的条件去见那些屠夫,而不是在某个阴暗的小巷里。我们会花钱修好酒馆的,幸运的是,长老之壳的大部分是防火的。”
“付钱给他?”戈德问道。“你确定吗?没有这方面的合同。法典中没有关于意外损害的说明。”这里应该注意的是,对于一个食人魔来说,戈德是相当聪明的,他实际上可以阅读繁杂的卡拉顿条款。
“我当然确定!”德莱基说。“这就对了,不是吗?这是我们的错。我还要维护我的声誉呢。此外,我们还能去哪里喝酒?多亏了你,我们被禁止进入从这里到稳定之地的所有酒馆。嘿,斯诺里,把我的头盔和盔甲拿上来。”德莱基在他的水手后面喊道,同时脱下商人袍子,露出下面的卡拉顿飞行服,上面覆盖的闪闪发光的金属夹用来固定他的装备和保护。船长把衣服捆了起来,很高兴能够摆脱它。“现在我们已经处理了这个小问题,让我们把这艘船开动起来——它能载着我们前往荣誉无限的巴瓦迪亚。当我们回来时,我们会有足以买下这该死的长老之壳的钱财!”
“是!”船员们喊道。这艘天舰上有十几个成员,大部分是背景不干净的卡拉顿矮人,还有人类和其他一些异族。他们装备精良,即使是非空霸也戴着卡拉顿呼吸罐,尽管在目前温和的海拔高度上还不需要它们。船员们的热情各不相同,他们为弗林特服务的时间越长,就越没有那么狂热。这种承诺他们在以前就已经听过了。
“船长的话都听到了吗!”戈德分开巨大的双腿,用大拇指勾住胃盾下的宽皮带。“左满舵,七十九度。把俺们带到两百英尺高的地方,古斯罗森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请使劲转舵!”
“是,是,大副!”
一声铃响。随着导向轮的旋转,舵链发出响亮的嘎嘎声。艾丝琳号的巨型以太天球发出颤动,从它们的视窗中照射出蓝色的亮光,船体正在向上倾倒。
德莱基继续前进,留下戈德指挥船员们进入状态。在船头,他坐在了一座雕像的旁边——一位穿着古代战斗服、戴着飞翼头盔的矮人少女,一面盾牌紧紧地扣在她的身边,一把锤子在她高举的手中直指前方。
艾丝琳讨厌这个雕像。在他们上一次见面时,她就已经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了,但德莱基不在乎。他喜欢它,因为它完美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态。她会回来了。
天舰从公爵高塔的下方驶出,进入了完全的白昼。
船长深情地将手放在雕像温暖的青铜上。海希在接近中午时分升起,它的光芒照耀着骁勇堡的气流管道,让它的尖顶闪闪发光,将这个群岛城市的每一个浮空区展示得淋漓尽致。艾丝琳号在皇帝之岛的上空升起,当她飞过时,防御工事上的矛炮追踪着她。它们以前曾被用来对付那些嗅探骁勇堡的以太金的矮人天舰。德莱基并不想体验那种感觉,于是特意在这里交了税。他的机遇在别处。
“我很快就会发财的,我的爱。”他低声对着雕像说。“我保证。然后,也许我们可以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抛在脑后。”也许不是马上,他想,但她会明白的。
她最终会明白的。

邓德林自从跌落之后经历的漫长时光足以让他停止了尖叫,看着属于骁勇堡的许多岛屿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它们被云层吞没,成为组成天滩的岛屿和小岛的巨大涡流中的砂粒——仿佛它们正从他的身边急速驶过,而不是与之相反。
“格朗姆尼尔,”邓德林咬紧牙关喃喃自语,头发和胡须凌乱地自由飘动。“救救我吧,我发誓我会追捕那个一无是处的假矮人,并剃掉那个厚颜无耻之徒的胡子!”
他还能做些什么?矮人可不会飞。
人们说天滩之下的深渊是无底的,邓德林似乎就要证实这个说法了。
突然间,屠夫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但他下落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呼吸完全被打乱了。他翻滚着,本能地拒绝放开手里的斧头。邓德林想抓住滑过手掌的似乎是绳索的东西,但扑了个空,再次一个踉跄停了下来。他身处一张大网中,感觉麻麻的皮肤上有几十处剧痛。直到这时,他才永远地停止了下落。
邓德林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张吊在两艘人类制造的天舰之间的挂钩渔网,它被装满气体燃料的巨大丝质袋子用绳子吊在高空。不计其数的天空鱼被网上的数百弯钩捉住,在屠夫周围胡乱扑腾着,张开小嘴试图把足够的空气吸进它们原始的肺里。
“把我放下来!”邓德林吼道。他的肉体被钩子刺得生疼,但比起疼痛,这种屈辱感更让人痛苦。
各式各样的人脸出现在天舰的木制船舷上。
“把我放下来!”他对他们大喊,声音里充满了他最为厌恶的恳求。船员们赶紧上去救他。
“好吧,德莱基·弗林特,”当人类船员费劲地在网上向他爬来时,邓德林咬牙切齿地说。“看来格朗姆尼尔还没有抛弃我。这已经变成私人恩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