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笙 第五幕 柳絮雪(十六)

7月1日 云堤城 莲花区 新雨路 静海师范大学 伏雨楼附近
重新和仇黎庄学民二人会合后,一行人又到处逛了逛,吃了吃东西,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晚上六点钟,按照道理来说此时天边应该会有红色的晚霞与大海交相辉映,但由于天气的缘故,此时的天已经黑了下去,暂时没有机会欣赏这样的美景。
广场上已经没了能够继续玩乐的地方,他们已经把校园重新逛了个遍,于是便来到伏雨楼,奔赴聚能生命和昭雨筠他们设立的宴会。伏雨楼是一栋建筑风格极其独特的楼宇,这栋楼有五层楼高,其中一面全部都用玻璃制成,从内部就能够一览校园的美景,玻璃对面就是雨花广场,不知从何时开始,广场上开始有人规划起了方阵,看来是有人打算在这里进行一场演讲。
沈笠不关心演讲,他和诺可一样,都在考虑晚上会吃到什么东西;而一旁的仇黎、庄学民和丰若英三人则一边打闹一边争论,因为上次去天文台的时候,庄学民看到丰若英在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手稿,便不经意在进门时对她冷嘲热讽了几句,没想到这竟然激起了丰若英的斗志,一定要和庄学民争论和你死我活,至于仇黎,则是好巧不巧的当起了和事佬。
“你好啊沈笠博士,你能来到这我们属实倍感荣幸。”与他打招呼的,是上午在小吃店聊过一阵的昭雨筠,沈笠看着她,惊讶于她这么快就从一件休闲装换成一套适合晚会的漂亮连衣裙,也不知道在哪里换的,“怎么样?好看么,路易威登2033年春季的款式,虽然有些过时了但我还挺喜欢这件裙子的。”
“昭雨筠阁下这样的女性穿什么都合适。”沈笠客套的回了一句。“真是人靠衣装啊。”
“沈笠!你他妈是猪么!”庄学民在背后小声且怨气冲天的提醒道,对方也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哎呀,你这话让我真开心;不过咱们之间就不要用这样的敬称了,毕竟我们是朋友嘛。”似乎,昭雨筠没有在意沈笠脱线一般的思维,而是继续笑着打招呼。
“你不也用敬称了?沈笠……‘博士’……这样的。”
“哈哈哈——那我还真的抱歉,来吧,你和你的小伙伴坐这里,这是这个餐厅最好的位置,我们三人组和你们一桌。”
顺着昭雨筠的指引,一行人在一处位于玻璃墙的餐桌前就坐,云倧、胜嘉良二人已经早早的坐在了座位上,见到沈笠出现后,也纷纷上前打招呼。
在以前还在学校里面任教的时候,沈笠就听说过伏雨楼是学校用来招待重要来宾的地方,虽自己曾经设想过其内部的装饰,却未曾想到学校竟然如此的气派:第四层和第五层楼合并到了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的长方体空间,在这个空间的最高处是一个圆形的玻璃吊灯,顶端是临摹凤舞九天的壁画,而四处的墙壁则是被像是马蹄的节能灯装饰;大厅有四个模仿古罗马风格的圆柱支柱,上面缠绕着酷似美杜莎的花纹,这种中西合璧的装饰风格,让沈笠看着有一种诙谐的感觉,总的来说,就是个四不像。
整个大厅里一共摆了十五桌,每一个圆桌围绕着中央的自助餐区像是分子自由扩散一样无规则的排序,在大家相互寒暄期间,沈笠稍微观察了一下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除开自己这一桌,校内的领导占了来会者的四分之一,而剩下的四分之三,则是那些偶尔在信业区新闻上抛头露面的本地中小企业家。
——教育界和商界精英们的会餐么?
“这三位是丰若英、仇黎以及庄学民,三人和我一样都是搞科研的人,至于这个可爱的小不点是诺可——”沈笠相互介绍以便于大家能够快速熟悉起来,“这三位是昭雨筠、云倧以及胜嘉良,三名有能力的企业家。”
“幸会幸会——受到三位的邀请我感到不慎惶恐。”庄学民上前与胜嘉良握手。
“我们才是,能有幸邀请到四位著名的科学家,才使得这个晚宴更加蓬荜生辉。”
沈笠懒得管这么多,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只要管安顿好自己的肚子就行,于是他与诺可坐到座位上,开始捣腾起被擦得锃亮的金属餐具,而胜嘉良则是在所有人都就坐后兴致冲冲的为大家介绍桌子上的菜肴。
“献丑了,请允许我为大家表演一段自编的《报菜名》:
金陵全体乳猪件、鹊巢海中宝、玫瑰豉油鸡、虾子蟹肉扒时蔬、松茸菌炖花胶、高汤灼游水大虾、碧绿香芹牛仔骨、菜胆花菇扣鲍片、清蒸深海大清斑、京葱虾子爽肉爆南美参、南乳吊烧鸡、鲍汁珍菌扒时蔬、日本花菇扣大连鲍、多子玉环瑶柱甫、瑶柱花胶海味羹、清蒸红星斑、黑松露甜豆百合木耳。
以上,就是本次宴会的所有菜肴。当然了,要是不够吃的话,自助区域也有其他可口的食物;都是我的公司花了大价钱从大陆运过来的,虽然说云堤城的确有可口的甜点和海鲜,但是偶尔也尝尝大陆的风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胜嘉良说话的时候,刻意摆弄出一副京腔,由于其准确的口齿和落错有致的语句,惹得众人连连拍手叫绝。
“好厉害!好厉害!”诺可拍手叫好,虽然沈笠觉得她压根儿就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哈哈哈没啥,只是我本人特别喜欢戏曲和戏剧,所以私底下会钻研一些相关的东西。”胜嘉良摸着后脑勺,缓缓就坐,“诺可这样聪明的女孩一定也能够轻松达到的,我相信你。”
见胜嘉良开始和诺可聊起了关于娱乐活动的事情,坐在沈笠对面的庄学民立马给沈笠使了个眼色,而沈笠,自然也明白了对风用意。
——沈笠!抓紧机会,现在就是机会。
——我知道……但是现在说这种事情……会不会是有些太突兀了?
——你……啊算了。
庄学民扶额,开始自顾自的捣腾桌上的餐具;不料却被身边的丰若英一把夺走了——某个笨蛋服务员少上了一副餐具,好巧不巧丰若英就是那个没有餐具的倒霉蛋;在她这一番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下,倒霉蛋现在成了庄学民。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带着七八个孩子的全职妈妈,一个没脑子的沈笠就算了,现在还多出来一个丰若英。
“咱们都这么熟了,吃饭也就不必讲究些什么,大家随意吧。”
“胜嘉良阁下,以及同行的诸位,我们来敬您一杯。”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推杯换盏,其他桌的客人便来到了沈笠他们的餐桌前,端着红色的酒杯来敬酒。见到有人到来,即便厌恶社交,沈笠此时也不得不端起酒杯回敬,毕竟在这样的场合可容不得自己耍脾气;稍微观察了一下,来敬酒的人都是沈笠认识的,虽然说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是却能够记住这些人面孔背后代表的职位。
首当其冲是穿着黑色西服的静海师范大学校长,这名校长有着中年男人标准的大号油肚以及略显沓陷的肌肉,沈笠怀疑他的那件内衬衣是定做的,否则凭那油肚,估计会把衣服扣子给绷开;至于校长身后的人,则是隶属于行政部门和财务部门的主管,他们站在校长的身边就好似那阎王爷身边的牛头马面,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单纯的模仿着校长的动作,像是在畏惧着身边的人的权威。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沈笠一边自语,一边上前与之碰杯。
“啊——大名鼎鼎的沈笠博士;你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这种事情我可拿捏不准。”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别摆着这样的脸嘛;我们静师大要是没了你,就没办法靠你的名声来多拿一些补贴了,毕竟咱们静师大可是下属四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呢;那些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东西若是没有了燃料,可就没办法运转了呀。”
校长拍了拍沈笠的肩膀,由于其力气过大,沈笠酒杯里面的红酒不小心洒了出来,红色的液体溅到衣服上,不过校长却没有道歉,反而将酒杯移动到下一个人面前。
“嗯?看来这里有危险分子呢。”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众人甚至都不用思考,就能够知道校长说的人是丰若英;当然了,对于这些学校里面的官僚们,丰若英可是个老油条,这种程度的嘲弄对她来说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因为比这更严重的她见过太多了。
“怎么?我出现在这里打扰到你的雅兴了?那不好意思我还就要待在这里,哪怕是为了恶心你,这一切都值得。”
“别太放肆了丰若英,要不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不然我们早就把你赶出天文台了。”
“你就不能换个说辞么?‘不要太放肆’‘给我小心点’‘别以为我们动不了你’之类……”她一边起立,一边走到那两名“牛头马面”的身后,然后狠狠的搂住了二人的脖子,将其压倒在自己的身下,“每回都是这些话,我耳朵都出茧子了;要不这样,从你那香车美酒的世界中走出来,我可以破例为你上一节语文课。”
“简直不可理喻!”校长回过身,“鬼知道你在天文台布下了什么陷阱,上次你把学校的组织部炸了的事情我们都还没找你算账呢。”
“啊,你说那些法院的传票么?它们用来当擦屁股纸倒是挺合适,反正我不去你们也会进行所谓的缺席审判,然后让我赔这赔那的——反正我身上现在啥值钱的都没有,你也拿我没办法。对了,那群家伙你们换人了么?”
“都被你吓跑了,你这个恐怖分子。”
“那太好了!那群人天天就会耍官威屁事不干,有他们在学校里面,简直就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丰若英放开牛头马面,转而来到校长的身边,她举起酒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随后和校长碰杯,这个动作让后者彻底愣住了,“校庆快乐,校长‘大人’,祝您的事业节节高升。”
“哼——”
很不情愿的与丰若英喝酒的校长,本想挨个儿为每个人敬酒,但此时局势明显对自己不利,再在这里待下去也只剩下被丰若英嘲弄的份,因此他在短暂的客套后,悻悻回了自己的座位。丰若英像是旗开得胜一般,一屁股坐在精致的扶手椅上,用筷子夹起一块肥的流油的猪肉送入嘴里,还不忘念道几句“爽快”。
“漂亮丰若英博士!”云倧对丰若英的做事方式表示赞赏。
“没事,这种人我见多了,一个二个都想从我身上捞好处,只要变成个废物,别人就利用不了你。”她一边说着自己的歪道理,一边抬起酒杯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嗝儿——我说,这不会导致你们的合作失败吧;毕竟我听沈笠说,你们和静师大现在有合作。”
“这个还请您放心,虽然这件事情是由沈笠牵线搭桥的,但我们在谈判的时候,明显我们是占优的,毕竟那个校长似乎对于我们这种人很……‘向往’之类……”昭雨筠如是回答,她杵着下巴的样子像是在推敲自己的用词是否妥当。
“真的吗?那个家伙也会有屈人之威的一天?”
“当然了丰若英博士。”
“太好了!那既然如此我要去捉弄一下那个家伙,喂!那边那个油腻的大叔——”
话音刚落,丰若英便大摇大摆的朝着校长的桌位走去,同时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像是在像这个餐厅里面的所有人表示“老子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唉——昭雨筠你或许不该说这句话的。”沈笠表示担心自己的同伴。
“没关系的沈笠,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们大家都应该开心一下,我敬你一杯。”、
“还有我们,我们可是三人组,做事情必须要保持一致性。”云倧和胜嘉良也纷纷表示行礼,这让沈笠一时间不知所措。
“谢谢。”
觥筹交错,食物和酒精在胃里升腾,沈笠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恍惚;虽说视野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但他还是能够看出有着只够摆放八把椅子的圆形餐桌却多出了第九把椅子,桌上也多了一副碗筷,出于好奇,沈笠便询问了那个位置的情况。
“哦,那是徐振海的座位,不知道他又去干啥了一直没有出现。”
“徐振海?对哦,话说好像我们在小吃店见过他一面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唉——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怪人,一会消失不见一会莫名其妙出现,这个人简直就像是个会法术的妖怪。”仇黎对庄学民的话表示肯定,“我说的不是那种性格上的怪……徐振海人不错,我想说的就是那种……嗯……总感觉他心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你有这种感觉很正常,毕竟徐振海是个商人,心里面不藏着点什么的话,就会被人当枪使。”
昭雨筠拿起刀子切猪肉,然后依次为每人的碗里放上一块;望着她操作刀叉的样子,沈笠终于弄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为什么会特别讨厌这种看起来很高档的场所了,那就是自己根本就吃不饱,不仅吃个东西工序复杂,还有人情往来啥的——包括上次在厦门的那一场冷餐会,自己都是后来去游乐场胡吃海塞烤肠才勉强吃饱。
“让我猜猜看,静师大这次绝对有聚能生命在背后操纵局势,否则的话徐振海应该不可能会这么积极。”
“之前我和徐振海在厦门相互聊过,他说只要是上面安排给自己的任务,自己就一定会完成。”沈笠如是评价道,因为徐振海之于他来说算不上讨厌,因此自己也能够有时间去观察对方的性格——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徐振海是一个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他会把自己待做的事情在脑子里面勾勒出一幅草图,用数学的术语来说就是“分类讨论”和“抽象性思维导图”,在得到清晰的数据后便能极大的提高办事效率。
“是啊,他就是那样的人,要是咱们公司所有的人都能够向他一样听言从计就好了。”胜嘉良打了个饱嗝,继续为自己添上第二碗饭,“在企业家的圈子里面,有一个大家长久以来一直都想要攻克的难题,那就是如何让自己的员工变得拥有最棒的效率——加班、搞归属感、赏罚分明、内部竞争……都没用,效率一直以来都是那样。”
“我个人理解的话,徐振海那样,应该是心里面有某种执念吧。”仇黎在这么说的时候,不知为何坐他对面的昭雨筠突然笑了一下,“怎么说呢?我二十岁刚出头那会,心里面就有着想要搞出伟p大发明的执念,这样的执念支撑着我学习和进步,毕竟人活着,总得为了点什么嘛。”
“说的有道理——果然学历摆在那里,说出的话就是不一样。”
“怎么了胜哥?听你的话,你好像对自己不太满意啊。”云倧让服务员给自己上了一份七分熟的牛排,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自顾自的吃着。
“是有那么一点点,毕竟那句老祖宗的话怎么说来着?知识才是最大的财富,我想沈笠你们一行人应该对此深有体会。”
沈笠点了点头,想到了自己的天气控制系统,那套系统的设计方案现在都还存在自己的脑子里面,所以说有人想要撬开他的脑子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不过好像自从我们从厦门来到云堤城后,徐振海似乎就好像消失了似的。”
“仇黎你白痴啊,人家徐振海肯定是在忙自己的事情?你以为大家像我们几个,闲着没事就是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的。”
“嗯?我还以为那家伙在云堤城大多时候都和你们在一起呢。”在昭雨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都对她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说?看你们的表情难道不是么?因为好像你们在厦门的那件事情是他负责的,而且我看你们关系还不赖,就认为……”
沈笠语塞,他有些好奇昭雨筠为什么会知道厦门的事情——而且看样子仇黎和庄学民都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不……我们反而认为他在与你们谈生意上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问。”庄学民吃了一口浇上酱汁的鱼肉,由于太好吃了,他给诺可夹了一块。“如果他都没有在忙我们两边的事情,那么他会在干啥?沈笠你有什么看法?”
“嗯……我?”为了防止被怀疑,沈笠假装吃东西已经吃得有些忘乎所以,“我能有啥看法,我又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
“也对,问你算是白问了。”
“嗨学民你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了,我好歹也是掌握了徐振海动向的第一人士。”
“那说来听听。”
“他好像是有和我说过,他最近在相亲。”
听着沈笠的话,众人的表情比刚刚更甚;与此同时,去捉弄校长的丰若英回来了,在听到“相亲”二字后,这似乎激活了她体内的八卦因子,连饭也不顾不上吃,抓着庄学民的衣服问谁相亲。
“是徐振海……你松开啊,怎么跟峨眉山的猴子似的。”
“因为我开心,臭男人被我狠狠的数落了一道。”丰若英对庄学民吐了吐舌头,“徐振海就是早上我们在车里谈论的那个家伙对吧?”
“徐振海去相亲?我怎么就想象不出来这样的画面呢?”胜嘉良杵着手,似乎在憋笑,他对于沈笠的话表示不解,“那样的家伙,也有人会喜欢?沈笠你知道对方的身份么?”
“不清楚,不过他向我透露说,对方是我认识的人。”
“我靠!我最讨厌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家伙了,呸呸呸,那天在酒店里我就该好好损他。”
“我想应该很好排查吧,沈笠你想想你生活中认识的那些女性?”
“我们究竟是怎么聊到这种奇怪话题上的……”沈笠有些无语,曾经的他设想过这场晚餐上大家有可能聊到的事情,诸如人类的未来啊、社会问题啊、云堤城的现状啊、和商业有关的东西啊之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大家都在往徐振海的八卦上胡扯;他忽然想起那天在自己家里面聚会的时候,自己和蒋春文谈论的“驴唇不对马嘴”式聊天,这应该是就是这种聊天方式的典范吧。
“鬼知道,不过既然聊到了,那就说说呗。”
“我想想看啊——我身边的女性……”沈笠杵着下巴做思考状,“杨萱伊?不太可能,他们又不认识。然后就是诺可、丰若英、有对象的路寻南……这些更不可能;还有的话……就是蒋春文。”
“我靠!沈笠,你怎么会忘诺可身上想!”庄学民投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诺可不算女生么?”看起了今天沈笠的脑子确实脱线严重。
“嗯?在说我吗?”
“嘘,小孩子乖乖吃饭,别听沈笠在那儿胡说八道。”诺可抬起头,昭雨筠顺势用双手堵住她的耳朵。
“你们说,会不会是蒋春文?”庄学民对此做出判断的时候,一旁的仇黎往自己脑门上来了一巴掌,“因为你们想想看,既然先决条件是‘沈笠认识的女性’,在以上的这些人选中,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有蒋春文市长了吧?毕竟徐振海是聚能生命的那个代表……代理……管他代什么!他那个职位本身就是能够和蒋春文多见面。”
“代理人,算是首席执行官一类的。”云倧充当知识分享官。
“我说学民……这是最不可能的选项吧。”仇黎似乎对自己同伴的推论表示无语。
“哪有不可能,这个世界奇葩的事情也不是一两件;我往夸张一点的地方猜咋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取法乎上得其中嘛。”
“你有啥支持你结论的证据吗?”
“没有。”
“那你说个屁——沈笠你有什么看法么?毕竟他是和你说过这样的话。”
“我回忆一下……”沈笠拿着筷子夹起黑椒牛肉,“当时徐振海和我说的是,他准备在云堤城定居下来,然后还打算买房子。”
“买房子?如果对方是云堤城的本地人,他完全可以搬到对方的家里面一起住啊;不过如果是徐振海的性格……谅他也不会做出寄人篱下的事情。”胜嘉良不解,几秒钟后,拳掌相交恍然大悟,“对了……之前你还说过一个名字,杨……杨什么来着?”
“杨萱伊,那个云堤城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我的……高中同学。”沈笠扶额,觉得自己好像开启了一个漫长的话题,于是便想很快把这个问题带过去,“我刚刚说了,他俩又不认识。”
“我明白了!沈笠!”突然,庄学民猛第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是杨萱伊,想都不用想我就知道!从你刚刚的表现我就看出来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我来给诸位分析一下:徐振海其实早就告诉沈笠他的相亲对象是杨萱伊了,但他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喜欢过她,所以不太好意思说!这种心理我最了解了,所以他想找了个借口故弄玄虚说什么自己认识的人之类……我说的对吧沈笠。”庄学民走到沈笠身边,一个劲儿的搓揉他的头发,胜嘉良的毛病现在换了个传染对象。
“诽谤啊,诽谤!”
“唉?不是么?不是的话,为什么要命名一个萱伊定律啊?真浪漫啊、属于咱们理科生的浪漫……我要是个女生我都想嫁给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庄学民!有理有据!”仇黎也在下起哄,完蛋了,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了。
“嗯……我感觉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面有好戏看了,你说呢云倧?”昭雨筠抛出一个暧昧的眼神。
“我对此不予置评。”对方抿了一口茶回答道。
“好了好了,不是杨萱伊,不是杨萱伊,我错了还不行嘛……我自罚一杯,不对!我自罚三杯!”见沈笠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庄学民也意识到自己开玩笑好想开的有些过火了,便猛的喝下三杯酒。
“嗝——话说回来,徐振海为什么突然就开始相亲了?这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啊,这就像是你在吃大米饭的时候吃到了一撮夹生饭。”
“我懂了!这小子想要云堤城的户口!阿筠你想想看啊,因为我们的那个计划,这家伙作为第一情报获得者肯定得从中捞点好处;如果把自己的身份从大陆人变成云堤人,做生意就更好做了。”
“你可能把徐振海想复杂了,以我前几次和他见面对他的观察来看,那家伙估计还在为别的事情心烦着。”昭雨筠喝了一口茶,“不过呢,倒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毕竟整个云堤城无论是房地产、制造商、进出口商、海产品经销商之类……全是中小型企业,都没有一个能够起到领头羊作用的存在,在这样混乱的市场下做出这样的举措倒也不足为奇。”
“我倒觉得,可能是因为云堤城的关系。”突然,诺可说道,“虽然我不太理解你们说的什么……‘商业’‘举措’之类的话,不过诺可认为,云堤城有这样的魔力,它会让人们忘掉心里面的烦心事。”
“我觉得小女孩说的有道理。”丰若英接话,“虽然我作为一个老宅女没资格说这话,但是这几天好不容易重新回归社会,也有可能是有这样的‘魔力’吧。”
“哈——我们这群该死的科学家居然在这里扯魔法,下一秒钟是不是就得掏出个魔杖,然后一个魔咒把桌上的食物全部变成黄金?”
“有啥奇怪的,学不好数理化生活中处处是魔法。”
“庄学民……如果我会魔法,我一定要对你用一招阿瓦达索命。”仇黎拿着筷子,对庄学民比了一个施法的动作,而对方则也用类似的动作回应。
“接招!”
“反弹!”
“反弹你的反弹!”
“啊啊啊——”在桌对面二人模仿小学生打闹的间隙,昭雨筠伸了个懒腰,她手肘下方的肌肉顺着咯吱窝下方扣子的缝隙露出来,“好烦啊,就连徐振海那样的家伙都开始变成恋爱脑了,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个机会呢?我都三十多岁了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难道说富婆已经开始不吃香了吗?”
“去你的吧,哪个富婆会有钓鱼这种奇怪的爱好。”胜嘉良搂着云倧嘲笑自己的同伴,“别人都在打高尔夫、逛商场、去巴厘岛度假、在夏威夷和俊男靓女们玩沙滩排球——然后我们万人瞩目的阿筠小姐,就非得开着游艇天天跑公海去钓鱼,一待就是一天,也就我和云倧都已经习惯了,换做别人我估计谁都受不了。”
“而且还钓不上,哈哈哈。”云倧补充道。
“喂,我好歹也会逛商场的吧——别人都是看衣服的时候斟酌价格、盘算各种各样的折扣之类,我看上喜欢的直接就买了,所以用不了这么多时间,这多出来的时间你们就不允许我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为什么非得按照男人的标准去做。”昭雨筠插着腰,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再说了,你别忘了上回去阿联酋的时候,人家那个帅气的小王子好不容易对我有点起色,然后你们两个跟屁虫,就像是两只苍蝇一样飞来飞去,最后生意没谈成,还差点把人家给吓跑。”
“你说那次石油暴跌事件么?我们当时那是救你,你真以为那群石油佬这么热心?等着接盘手呢,你倒好,被那个小白脸忽悠得一愣一愣,平常那个好似诸葛在世的阿筠,一下子就变成了刘阿斗,真就三观跟着五官跑呗。”胜嘉良在做鬼脸,一边的云倧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我有个建议阿筠,等到时候徐振海公布恋情的那天,你可以去找他对象取取经,说不定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去你的胜嘉良,我自己一个人还没爽够呢。”
“呵,女人——嘴上说着寂寞,撩的时候又说滚。”胜嘉良做鬼脸。
“昭雨筠女士没谈过恋爱?这有点让人大跌眼镜。”庄学民趁着桌上气氛正酣之际,上前对昭雨筠敬酒。
“很意外么庄学民博士?”她与之碰杯,“每次要成功的时候,这两个家伙都会出来坏事,我现在就等哪天他们先死了,我就找个测量员,把自己安葬地球的另一端,离他们远远的。”
“哈哈哈,那祝您早日遇到有缘人。”
二人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而此时,身旁的服务员已经开始打开了第四瓶红酒,出于好奇,仇黎顺手拿过了酒瓶扫了一眼,以为酒瓶身上写的英文,几秒钟后才发现那是法文,当然了,让他吓一跳的是那法文写的东西——路易十三马图萨勒姆,产自法国夏朗德省科涅克。这些酒在云堤城可根本买不到,不过之前好像听胜嘉良说今天的菜都是花大力气从大陆运过来的,所以倒是也情有可原。
——可是以云堤城现在周围的天气,这恐怕是一部不小的开支。
“谢谢——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科学家和我们企业家也是挺相像的呢;你看,我们都是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科研啊、谈判啊、收集实验数据啊、掌握市场规律啊……几乎都很少有自己的时间。”昭雨筠将注意力投射到沈笠身上,“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我们是能够相互理解的。”
不知为何,对方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笠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东西在钻来钻去。
“不,我觉得还是当企业家比当科学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