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48

“齐格飞可能会相信你，但我可不是他那样的傻瓜，从你放弃支援塞西莉亚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被永远地隔开了，带上琪亚娜和他一起离开这里，然后滚吧，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这是德丽莎离开天命前对他说过的最后一段话。

空空空！
火车的轨迹划过西伯利亚的冻土，即便有坚实的玻璃和铁皮为他们挡住了暴烈的寒风，但冰冷的车厢还是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齐格飞拢了拢包裹着琪亚娜的被子，那双曾经放浪不羁的眼睛在岁月的裹挟下也只剩下了沧桑和怜爱，好像塞西莉亚的死让他苍老了十岁。
男人站在他对面，默默地注视着他和琪亚娜，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个女孩儿，只不过，现在对她的记忆已经淡到连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后来呢？”
“她死了。”
对他而言就是如此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谢了……”
“嗯？”恍惚中，他好像听见齐格飞的呢喃，尽管声音很小也很沙哑，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帮我把琪亚娜接出来。”齐格飞用手指轻轻地碰着琪亚娜的脸颊，娇小的婴儿在梦呓中抓住大人的手指，像抱玩偶一样紧紧抱住。
“可别以为出来了就安全了，”男人没有心思煽情，“下一站我们就下车，徒步从蒙古边境逃到神州——那里受天命的影响最小，可以从那里赶往极东支部。”
“我明白。”
男人把自己的围巾铺在琪亚娜胸口，和齐格飞一起下了车，为了确保不被跟踪，他们必须不停地更换交通工具。或许是寒风吹脸的原因，刚刚还在熟睡的琪亚娜突然大声哭泣起来。
“帮我看一下她，我去买点东西。”齐格飞小心翼翼地把琪亚娜交到他手里，郑重地托付后披上大衣钻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男人并不反感婴儿那令人烦躁的哭声，于是找了个位置坐下，把琪亚娜放在他身边，用一只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肚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就在这时，耳机传来了不同的铃声——这是他和奥托直连的电话。
“你在想什么？”男人接通了电话，对面就传来了奥托愠怒的声音。
“你还在乎那么一两个替身吗？”
“当然不是，但你就这样让齐格飞把她带走了？”
“她又不是你女儿，你管得着吗？”男人突然低声吼道，把奥托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又听见他那欠揍的声音。
“放宽心，我又没生你们的气，派人追你们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年轻人嘛，意气用事很正常，不过我倒是猜不到你的动机是什么……毕竟，我们一直合作的很愉快，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破坏我们之间的协定。”
“我当然明白，但即使琪亚娜不在你身边对你的计划影响也不大吧？”
“仅仅只有这个原因吗？”奥托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过男人看不见就是了。
“我想看看。”男人那头顿了顿，随后继续补充道。
“什么？”
“人性。”
“什么？”奥托没怎么听清，不过这时候男人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些杂音。
“老板，只要一卢布，我只想去买个面包！”
一个老人突然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神神叨叨地向他要钱。
“抱歉，我没带现金。”男人看多了这种事，他已经学会了视而不见和冷漠相待，他很清楚自己救不了这种人。
“一卢布！一卢布！”但老人似乎并不想放过他，那双布满皱纹和茧子的手像缠上石头的树根一样有力。
“抱歉，我该走了……”男人正想起身，但就在自己想挣开对方的时候，对方直接一个后仰倒在了地上，随即大叫起来——
“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男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讹了，不过自己身上确实没有财物，不过有枪，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强行突破人群。
嗯？
就在他满不在意地回手抓琪亚娜的时候，却扑了个空——男人猛地回头，原本还在那里哭闹不止的小婴儿，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你个混蛋，给我……啊！！！”那老人看见男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还想去抓他的肩膀，但男人瞬间掐住他的掌心，像扭面团一样把他的手掌反转了过来，疼得他只能跪在地上嗷嗷直叫。
“别给我装傻，你们把孩子拐哪儿去了？”男人掏出怀中的柯尔特手枪，枪口抵住对方的额头，把他的脑袋按到后仰90°的状态，让手上和脖子上的双重疼痛折磨他。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老人还想狡辩，但男人使劲一用力，他的手掌就发出了咯嘣咯嘣的脆响。
“我知道你们这种人贩子，一个人吸引孩子父母的注意力，一个人就偷偷把孩子拐走……如果下一句话不是我想要听见的答复，我就用打爆你的膝盖骨，你可以试试！”
……
齐格飞抱着大包小包的婴儿用品，刚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脸铁青色，手上攥着枪的男人，一股不祥的预感马上在他心中扩散开来，环顾四周，唯一不见的——
“琪亚娜在哪儿？”
“她被拐走了。”
“你说什么？”听见男人一脸平静地说着不负责任的话，齐格飞瞬间怒上心头，一把丢掉东西，拽住他的衣领，差点举了起来。
“冷静，我知道她在哪儿，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她救出来。”男人推开齐格飞，即使他说的是对的，但还是让齐格飞感觉很火大。
“你知道吗，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像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一样。”男人在前面带路，齐格飞跟在后面直言不讳地说道。
“他们是人贩子，不是杀人犯，他们不会把琪亚娜怎么样，我也会把她救出来的，只要结果是好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齐格飞被他呛住了，他了解他的性格，但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能恶劣到这种程度。
“就在前面的工厂里面，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男人指了指一条小溪对岸的废旧工厂，这里远离城市，荒无人烟，倒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不需要。”齐格飞掏出天火圣裁，直接大步流星地朝工厂里面走去。
几个看门的看见两个男人径直朝他们这里走来，立刻提高了警惕，再看见对方手上明晃晃地拿着枪，也马上从腰间掏出手枪对准了他们。
“不准动，这里是私人领地，再过来……”
轰！
齐格飞对准人群中间的空地简单地开了一枪，神之键强大的破坏力瞬间展现出来，一颗小小的子弹却如同手雷一样威力巨大，直接将那几个人震晕在地。
“走吧。”两人裹紧身上的大衣，免得让狂风吹起的黑烟粘在身上，男人顺便踢了一脚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挡路的人贩子。
……
一个鹰钩鼻的男人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剧，尽管他把电视的声音开到了最大，还是抵不住被关在铁门后面的那群小女孩的哭喊声。
“他妈的，都他妈给老子闭嘴！”鹰钩鼻气急败坏地拿着棍子朝铁门上一扔，丝毫不在乎棍子是否会穿过去打到孩子们。
“再他妈给老子发出一点声音，老子不介意把你们拽出来让老子爽一爽，反正买你们的那些人也不介意你们是不是雏……啊！！！”
就在鹰钩鼻还在怒气冲冲地大吼大叫时，男人从他身后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嘭地一声把他的脸撞在铁门上，那标志性的鹰钩鼻瞬间被扭断，像一团被压扁的橡皮一样丑陋。
“你们……你们是谁？！”鹰钩鼻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不停地向后一缩一缩地后退。
“一个婴儿，今天下午被你们拐来了，包着白色的被单，蓝眼瞳，在哪儿？”男人掏出枪抵着他的额头，丝毫不拖泥带水。
“等等！等等！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对了！在四号仓库，就在对面！我见过那个小孩儿！蓝眼睛！别杀我！别杀我！”
“你敢撒谎，我就回来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走吧。”男人威胁了一阵后，转身拍了拍齐格飞的肩膀，示意他赶紧离开。
“等等！”
齐格飞走到鹰钩鼻面前，皱着眉头，用严肃的表情看着他：
“这些女孩，会被带到哪儿去？”
“这不是我们要管的事。”男人出声提醒他。
“老实交代。”齐格飞拿出天火圣裁，那人看见枪瞬间就老实了起来——
“被……被卖到中东，额……或者印度！还有东南亚！这些地方卖人最快！去中东就是打仗……其他地方就是卖给单身男人，一般都是去穷地方，给他们生几个孩子，小一点的可以卖成童养媳……谁都不要的就卖给小黑矿当苦力，那里什么人都要……卖不出去的，就……就留下来给其他人尝尝味……”
“够了！”齐格飞怒吼一声，高举枪托砰地一下敲在那人的脑门上，瞬间就将他打得不省人事。
“我杀过这种人，干这种事儿的死有余辜——你还是太心软了。”男人冷淡地说道。
“琪亚娜……拜托你了。”齐格飞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被关起来瑟瑟发抖的可怜女孩子们，看上去一点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
“……我就知道。”
……
男人满身血渍地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上提着一颗人头，琪亚娜已经睡得很熟了，血从他的胸前向右上延伸，一直淋到手掌上，连琪亚娜的身上也沾满了鲜血，包裹她的衣服也染成了血红。
“你把孩子拿着，我来处理掉剩下的人。”男人把琪亚娜交给齐格飞，就在这时琪亚娜却醒了，婴儿感受到身上的粘稠感十分不适，马上哭了起来。
“别哭，小家伙，不把这儿收拾干净的话，被发现可就麻烦了……”男人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勾了勾琪亚娜的鼻子，就好像他刚才只是打扫了个卫生一样轻松简单，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面前一幅人间炼狱般的惨状，无论如何齐格飞还是受不了这种事，一边哄着琪亚娜一边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身后不断传来枪响，惨叫与哀嚎，血液的腥臭味和汽油燃烧的焦熏味儿让他极其恶心。
三天后
齐格飞摸了摸琪亚娜的脸颊，抱着她的手臂轻轻地晃动着，轻柔温和的动作很快便让小家伙进入了梦乡。
“下一站以后，顺着小路一直能走到海边，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男人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对齐格飞说道，但对方这几天以来一直没有和他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如果可以的话，”过了许久，齐格飞才开口，“我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接触这个孩子。”

“这不是人性，你还是那个你，你没有变过。”齐格飞走下火车，回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永别了，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齐格飞钻进雪夜中，留下一句虚无缥缈的话，车门关闭，雪花，风声似乎全部都被关在了外面，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他无法对眼前这个被命运捉弄的男人说实话，直到现在他依旧毫不怀疑地认为自己没有去救塞西莉亚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和那位主教都十分心知肚明，没有圣女之血的牺牲就无法赢得这场胜利。而这场胜利也如同他过去斩杀Himeko时一样，他依旧是那个会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摆渡人。

所以在他带着琪亚娜离开时对他说希望自己不要接近这个孩子的时候，他竟然还心怀了一丝庆幸。
在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齐格飞·卡斯兰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