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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斯卡蒂】-潮枯-

2022-09-07 01:20 作者:SakuraI丶雨絵  | 我要投稿

「博士x斯卡蒂」长篇系列作品《潮涌,潮枯》最终章

观前通告:明日方舟二创作品。略微ooc。如果没读过前面的篇章,建议补完chapter1、2和chapter3(上)

本篇为chapter3(下)

石阶的尽头是一个奇妙的漩涡。似乎是通过某种技艺构造而成的一层水膜,把洞窟内的潮湿空气和水膜那边深不见底的幽暗海洋隔绝开来。洋流翻卷,我面前不时有怪异的生物游过。

 

“博士,你要去哪儿?”面前的深海发出的隆隆声里,斯卡蒂的五指捏了捏我的手,如她往常一般,她的五指扎刺着我。

 

“我们一起回去……一起……我最初就是来找你的啊,斯卡蒂。”

 

“不。”

 

“我知道……我知道啊。”

 

“我不会回去。博士,我本来就是大海的子嗣,原本就该是这样。’斯卡蒂’带来了太多伤害,不论是对我,对你,还是那些干员们。抱歉,把她毁掉吧,博士,真抱歉,别逼我,请把她……毁掉吧……把她抹掉,把她杀掉,把她忘掉!求你……”

 

阴影里,我只看见她双眉紧皱,抽搐着,声带和嘴唇颤抖着,咬着牙轻吟着。她双眼眼底的最后一丝正在剧烈摇动的光也即将消失殆尽,她痛苦地似乎在含着眼泪,但是在阴影里我看不清楚。

 

“我知道。”

 

虚弱的我一直这么托举着斯卡蒂,直到手臂再也不能承受她的重量了,我才把怀抱松开,她宛如一朵曾经被捧在手心里的浪花一样,轻盈地回到了黑暗里,站在一边。

 

她缓缓地,一步挨一步地慢慢沿石阶向上面的一片黑暗走去,海底投来的被削减得所剩无几的阳光透过水膜照在我的脸上。

 

啪嗒,啪嗒,是她的白靴子踩在石阶上发出的潮湿的声音。

 

她缓缓地,每走一步,我的脑海里就宛如潮汐一般涨起数不胜数的画面——这是我到现在为止做过的最正确的事了吧。她或许真的得留在这儿——因为她属于这里,她的爱已经消亡。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这还是我第一次为了让谁而幸福松开我的手。

 

我从前,到底还是自私的吧。

 

太讽刺了。

 

把我的干员每一个都紧紧镶进罗德岛和战斗小队,还以为什么能带来大家的幸福……

 

偏偏在这一次,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的时候……

 

“斯卡蒂。”

 

我的单薄的声音在溶洞里回响,阶梯斜上方的窸窣的声音停顿了。

 

“那个……虽然已经晚了。不过,谢谢你。”

 

溶洞里登时又只剩下了风声和水泡咕嘟嘟的在外面翻涌的声音。不过,这一次我主动地打断了看似冗长的沉默了。

 

“……再会。”

 

 

 

我破烂的靴尖碰到前方的水涡……只要走过去就行了吧,走过去,然后再向上游!

 

“呵……”我最后深吸一口气,然后向上方看去……

 

该走了,我奋力蹬地,双臂放在了头部前方挡护着,水花乱溅。那层水膜掀起的风和浪扯着我的长袍,让它们飘扬着。

 

“危险!!”一声尖叫从我身后传来,“不!!”

 

我吃了一惊,飞跃在水中的我忽然回头,黑暗的深海海水随之汹涌着奔向我。我在震惊下呛了水,水争相透过软骨灌进刚刚已经被浸泡过的鼻腔和肺泡。我咳出的气泡在我面前遮上幕布,我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那是?!

 

一个身影透过模糊的气泡和水流的幕布冲入我的眼帘,那是……?!

 

我背过头去,稳定呼吸,没有管顾后面曾经闯入过我的视野的那个我似乎熟悉的身影,开始用双腿奋力踢蹬起来。

 

不过没有空暇来让我想这些了,我用尽力气让我的双腿加速。

 

很快,不断蹬着海潮的双腿开始极度酸痛,我刚才被惊讶的本能反应挤出去了许多空气,现在开始缺氧了。不过,只要能接着游动,就接着游动下去……一定要浮上去!

 

光芒开始从我逐渐归于黑暗的黯淡视野里出现,海面的另一端似乎已经放晴,和之前乌云压在心头的压抑不同。……偏在这个时候,海面的那一端却透来了黄橙色的光芒。

 

嘁……那份橙红色的光芒。

 

很亮,我看见了那片黄昏。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那份橙黄色越燃越烈,似乎想把我带入到那片燃烧的天空下。一切开始变得像梦一样缥缈,那份美丽的颜色……我仿佛正游在温暖的,生命起点的海洋……

 

“咳!咳咳咳!”

 

不对!别在这里失去理智!清醒点,你还得……

 

“呕!咳……唔呃……咳咳!”海水又一次疯狂地袭入我的内脏,我在深海里朝上望着一点点燃烧起来的海面的橙黄色的光——乌云似乎散去了。

 

盐水刺激着我的双眼,伤疤牵扯着我的肌肉,不过这些都无暇管顾,因为我必须现在游到上面去……

 

……可是斯卡蒂说的对。

 

海怪蜂拥地围了上来,撕扯着我。洋流也似乎要挽留我似的,疯狂地吹拂着,把挣扎着的我向下拽去。我感觉我的能量和精神都在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燃烧,而且正在缓缓燃尽。我奋力挣扎着、驱动我伤痕累累的残破躯体向上。

 

可是斯卡蒂说的对啊……我有义务去反抗这一切,但是每次想到我与斯卡蒂的对话,我就必须痛苦地承认,她没有一句话说错了。

 

我双目死死地盯着我即将前往的那片黄昏,透过水面……可是,那东西,真的值得追求吗?

 

“值得。”

 

“这些,为了最后的,目的,这些都,值得。”

 

“伤痛,悲哀,生死,只要我还能动,就接着,斗争下去!……”

 

我旁边站着矮小的卡特斯。我感受到我的身体似乎不太疼痛了,但是心却跳得厉害,我的双腿都绷紧了,正打算朝着卡特斯扑去。那个高大的身影的手臂已经伸向前,尖锐盔甲覆盖着的五指正在伸开。

 

巨大的爆响声。我面前的卡特斯少女怒视着那个身影,黑色的流光喷射而出,刺穿了那具高大盔甲的心脏。我知道他死了,脑海中的某个意识一下子惊醒了我。

 

……我在哪儿?

 

我四处望望,发现了烧得通红的高远天空和切尔诺伯格的废墟林立。我大概知道这是哪里了,我听见那个高大身影盔甲中的散热装置和源石动力单元冒着烟缓缓停转的滋滋声——他死了。

 

无休止的争斗,贪欲,歧视……

 

“……以及和你们不同的。”

 

那道温柔的声音从我耳旁窜入我的意识海。是斯卡蒂!一下子被吓了一跳的我马上回头。

 

轰隆!水冲进我的内脏,那种溺水感又来了,眼前黄昏的切尔诺伯格立刻消退了,水波和海怪涌了上来。

 

是啊,那些所谓的美好的人性,只不过是这些东西……不!我得上去。只要露出水面,一切噩梦就会消失,这些都是不存在的,只要能浮上去,只要能浮上去!!

 

忽然,从上方袭来一股强壮的洋流,那是一股极其冷的寒流。我的意识又开始恍惚起来。

 

是的,是寒冷的风,远处,洋流裹挟来了寒冷的风。“只能……走到这里了吗。”那个声音传来,寒风袭卷而过的声音更大了,雪片像刀割一样划开我们的肌肤。每一个人都筋疲力尽了。

 

那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我不可能忘记的情景。霜星……是你?

 

雪怪小队,整合运动……这些我不想再一次看见的名词又涌入我的脑海。

 

黑色大理石的棋子走了一步,释放出黑色的流光,把白色大理石棋子击碎——利用、圈套、计谋……我的手感觉到了我正在握着一个什么东西,我把它翻上来端详:

 

是一个棋子。我即将要走下一步了。

 

这也是人性吗……我握着那个被吃掉的白棋,眼睁睁地看着它变成碎屑。

 

这也是美好的东西吗?!

 

“咕嘟嘟嘟……”咽喉浸满了水的我只能呕出悲哀的气泡的声音。

 

我灌满了水的内脏和身体马上就要不行了。不过还不能放弃啊……还不能放弃!就算我即将要回去的地方差劲透了,但是……

 

不,我怎么了?我本来不该想这些事情。我本来不该对这些事情如此挂怀……

 

我身旁围绕着海怪,不过那些海怪比起啃噬我,更喜欢围着我旋转,画出漩涡。我在和平的海底游动着。一切和谐得好像大海就是一个呼吸着的大生命一般。我在水中呼吸着,捕获着水里的氧气。

 

我的大脑开始慢慢恢复了意识。这个梦比我之前做过的任意一个梦都要真实……

 

我的记忆还在不断扩展……直到一个瞬间。我在以第三人称的某个视点观看着一个梦、或是一段记忆。

 

 

 

 

翡翠绿色的青苔爬满了石壁,古老的壁画和瘆人的蜡烛互相映射,散开了一片诡异而温柔的光——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我在其中苏醒的洞窟。

 

远方传来了脚步声,那像是湿软的靴子涂抹在石阶上。烛火微微摇动,一个身影出现在视点视野的那边。

 

是斯卡蒂。

 

她已经换上了那身漂亮的红色礼服和水绿色的帽子。她怀里抱着一大团浸透了的东西,黑扑扑的,那是……我?

 

“这样一来,你就是我们了,博士……”我看见她把男人温柔地放在石板上,“你真蠢,就算伤成这样也……”她撩开男人湿透了的长袍,血水混着海水沿着石板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

 

我看不见斯卡蒂的表情。但是那位白色长发的少女的身影在幽绿的洞窟中挽起了衣袖,

 

“一起回去吧,博士。”是幸福的声音。少女兴奋地搂住了躺在石板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一起回去,这样就可以永远、永远,永远……”

 

咔哧。少女颤抖了一下,她对着自己洁白无瑕的小臂咬了下去。

 

她的动脉里喷出暗色的血。那些血缓缓地沿着少女白皙的手肘流淌着,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格外明显,最后,沿着肘关节滑落,滴入男人因为窒息而张开,正在困难地隔着积液和水肿呼吸的喉咙中。

 

男人逐渐没了声息,似乎安详地睡着了。少女则只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男人的脸庞,就缓缓离开了,沿着那个洞窟走了。

 

不同于往常的睡眠,男人的呼吸忽然在某一瞬间急促了起来,然后双颊流下了泪水,汩汩不断。

 

 

 

也许,我会回想起那位爱国者、霜星和那些万千被源石残害的受害者们,也是因为这些血液在告诉这些我曾经信仰的有多么愚蠢吧。

 

我……算不算捕食了伊沙玛拉呢?

 

唉。现在还是浮到海面上去吧。

 

一切都很轻松,不知是什么诱因,让我变得适应了海洋,无论如何,我在快速上升。海面上是黄昏,明显是之前的乌云都褪去所致。

 

“噗哈!”我呕出了体内的积水,把头伸出了海面,久违的盐风吹上我的脸庞,带来了凉爽的感觉。我踩着水,身边的海浪还算平静,我缓慢地随着波涛上下浮动着。

 

现在是在哪儿呢?我又要去哪儿?

 

虽然失去了他们,但是罗德岛也必将继续走下去,而且,也差不多该重新投入我该做的事了。毕竟,这是我答应她的诺言……啊,还有那只老猫——老猫科动物。

 

我又呕出一口水。

 

我的脚踢动海水,沿着太阳落下的方向游去。

 

 

 

 

忽然,我的小腿被什么东西抱住了——的确是肢体和皮肤的柔软触感。抱住我的人没有把我往下拽,而是在我一边浮了上来。

 

“斯卡蒂?你……”我惊喜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跟过来了?”

 

水滴从她洁白的发丝上滑落,我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透过海水。

 

“嗯,有一件事想过来告诉你。”

 

“什么?算了,我们边走边聊吧。”我向前倾斜身体,划水向前游去。

 

“不,这件事还是现在说比较好……”

 

“什么事?”

 

“……涨潮了。”

 

“涨潮了?……什么意思?”

 

“大海趁着这一瞬间,在博士你进化为海嗣的时候,它兴奋起来了。”

 

我不解地皱了皱眉。大海兴奋起来了?潮汐作用……和大海主观意识有什么关系吗?“呃……能再解释的清楚些吗,斯卡蒂?”

 

我和她静默地踩着水,我没想到,就算是在赤红色充满了温热的阳光和新鲜的海风下,这份静默依然没有被驱散。水浪声和扑腾声在我四周徘徊,我们也被水流托得浮浮沉沉。

 

但是……白发少女在水波那头的表情让我的心愈加凝重。她很难表现出和我一样的焦急与悲伤,不过她复杂的眼神似乎让我猜到了一切。难道说,灾难还不至于结束吗?!

 

“比你猜想的还要严重些……博士,比大静谧那时还严重……”她悲伤的眼神和负罪的愧疚语气,似乎已经给悲剧写完了尾声。我不知道破坏的程度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我心中牵挂的那艘舰船是否还在无尽的潮水上漂流着。

 

不远处隆隆声响起,一只巨大章鱼的触手从海面上升起又落下,溅起巨大的水花,声波在空旷的海面上隆隆传递。那是北欧神话中最恐怖的海怪。

 

斯卡蒂愧疚地用余光撇了一眼那个触手刚刚出现的地方,垂下眼帘不敢对上我的目光。

 

我静默地凝视着那片触手出生的海面,愣住了。

 

“你一定恨我吧,博士……我看见了你我所挚爱的人被杀。可是我……原谅我,原谅我!”

 

也就是说……最后的希望也沉没了?

 

她似乎想游过来抱我的肩。我的注意力从现已不知何处的远方一下被扯了回来,泪水也随之流下。我没动,她的双臂拢了过来。

 

她紧紧拥了上来,像一个撒娇闹腾的小女孩扯着父亲的肩膀。她哭了。

 

我心中百感翻腾。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还远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斯卡蒂,远远没有。我的心中不断回响着这些令人无限痛苦的回忆和声音。

 

我捂住了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是冰凉的。

 

“我不恨谁,虽然我痛恨得、悲苦得不行。但没谁可恨。斯卡蒂……我们在这里等着吧,”等到洪水退去也好,等到看见方舟上的第一只信鸽也好。晚霞给我身后的少女镀上了一层波光粼粼的光圈,“一直等下去。”

 

我轻轻掰开了她扯着我的后背不肯松开的手指,转过头面向她。

 

“不要掩饰,博士,趁你还能恨,多恨我一些……”她伸出被浸泡得有些发白的手,拭去我脸颊上温热的水珠。

 

我怎么会恨你……斯卡蒂,我怎么会?鼻梁又开始酸痛,眼泪止不住地簌簌落下来。

 

“我爱你。……就算再怎么错,我也绝不变心!”我望着她游移的眼神,从正面扑向她、搂住她。

 

她惊异地瞪大了双眼,她四周潮湿的、令人安心的久违气息扑向我。

 

我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什么了,尤其是我面前的斯卡蒂。哗啦!我们两人被我一时的冲动按入水里,溅起大片水花。海浪在此时覆盖过来,打在我们两人身上,波涛翻卷着,我们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盐的味道在日光和晚霞最后的弥留下,随着海风在我们四周漂荡。

 

可惜,夜晚已经来了。波涛汹涌,冲击着我和斯卡蒂的身体……我们去找那艘舰船吧,一直找到天亮。

 

想着,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我似乎在向水下坠落,一种不可控力把我们往下拽去。

 

我在模模糊糊间听到了低语声。

 

就在我扑向斯卡蒂过后,症状开始越来越重了。也许是一直被抑制着的理智丧失程度达到了阈值,也许是最后心理的闸口缓缓放松……我知道,某些汹涌的情感要夺取我一切的理智了,看样子,也不打算再还回来。——不过无所谓,我也不再需要了。

 

我们似乎从海里溜走了,我牵着斯卡蒂还是温暖的手。我隐隐约约地瞥了一眼斯卡蒂……多么令人怀念的衣装和深蓝色的帽子。她的剑完好地背在后面,没有分毫的腐蚀。

 

叽叽咕咕的低语声远去了,我们突然落到了一个温暖的空间里。

 

我的指间空了,斯卡蒂的手被谁抽走了——她似乎还在我旁边,但似乎又不在了。真奇怪——“斯卡蒂,你在哪儿?”我在这空荡的黑色空间里呼唤着。

 

一片朦胧里,这个不知是谁的梦境似乎开始渐渐清晰起来。忽然,宛若第一次神经冲动导过意识的海洋,我感知到了一丝信息。随后,渐渐地,我的眼睁开,视野清晰明亮了起来。

 

海流翻转。

 

似乎我注视着的这片大海非常暴躁……和那些噩梦和幻觉一样的,这次又开始做什么梦了呢?我屏住呼吸,往远处骚动传来的火光望去。

 

我看见水面被搅动着上升,黑乎乎的海怪的身影遍布着我的视野,它们在朝岸上蠕动着滑去,吱吱嘎嘎,叽叽咕咕,暴力而狂躁地。而它们的目的地是……如此大规模的行军,剧烈的兴奋,它们正扑向陆地,潮水还在不断涨起。

 

我的视点跟随着它们,生出了健壮的腮鳍和爪牙,扑上了陆地。宛如大规模战争爆发一样,我身旁的海怪源源不断地登陆——也许,这种程度也只能用灾难来形容了。暴涨的潮水很快就淹没了军队刚刚组织的防线。血对于海嗣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看到周围的那些怪物不断撕咬、进食,它们需要养料贡献给“新神”。

 

很快,我背后推来了一波波的浪潮。更多更多,几乎无穷无尽的海嗣涌上岸。我看见了,那些人很努力地战斗,但是成千上万的海怪宛如潮水瞬间把它们吞噬,整个进程快得就在弹指眨眼间。

 

某一瞬间,我的思维停滞了。我看见我自己冲了上去,张开了嘴,对着已经已经同时失去大量高层领导的医药公司舰船张开了牙齿。我想不出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应该是我不愿承认,我的确这么做了。

 

虽然,我对惊吓和恐怖已经不再敏感,但是这份刺激敲在我的神经上,我不情愿地看着它传入我的意识,引发了我剧烈的苦痛,那是无穷尽的苦痛,是拦海坝决堤的苦痛。

 

我是那么清晰地看着这份记忆,这不是噩梦。

 

我只是看着我自己张开了牙齿,伸出了锋锐的触手和爪牙,一步步撕碎了我面前的干员。如果仔细回想一下,在食堂、在档案室、在训练室见过他们笑脸的情景一幕幕闪回。

 

我只是看着我自己划开了一直以来都在我身旁的友人的喉咙,血喷出来,在海中画出凄美的悬浮红雾。

 

我只是看着,我不再想什么——哪怕开动一下我的思维,痛苦的短路就会马上逼我停下。这一切是的的确确发生的事吧?大概也就是说……我再也看不到诺亚方舟上,诺亚放出的下一只信鸽了。

 

我伸出手,向身边试探着什么,我似乎想要够到、握住谁的手似的,无助地挪腾着——因为我发过誓……她不会离开的。

 

我身侧传来了啜泣声,白发少女抹着眼泪的身影出现在我身边。她握住了我的手,但她的掌心是那样的冰凉颤抖……我知道,那是她的记忆,她在哭。

 

“别哭了,斯卡蒂。已经……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我的泪水也在簌簌而下。我对他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爱。可想而知她是怎样共享着自己同胞的记忆,注视着自己如何被迫杀死自己所爱的。

 

……

 

在血和海水模糊我的视野之前,我身旁海嗣的歌声曲调一转——我们又进入了另一个记忆的幻境,我的视野瞬间暗了下去。

 

我爱着的、爱着我的那位白发少女与我并肩站立在大海深处的一个什么地方,嘈杂的深海,却是一片死寂,触手摩擦的恶心声音和气泡的咕嘟嘟声挤满了我的意识。

 

你以为这样强调痛苦,就能使一个人放弃生的希望吗?模模糊糊地,好像是我,正在指着某种更深层次的黑暗痛骂道。

 

“心灵只要存在,必将陷入磨难、痛苦……愚蠢的物种。”低语从深渊传来。

 

但是那份美好又岂是你们这些怪物能体会!就算再痛苦,也总有支撑这些意志和心灵走下去的东西!

 

“幼年的人类,梦醒了之后须臾忘记;成年的人类,泡沫破掉之后一无所有。执着于幻梦,这才是心灵们最愚蠢的举动。”

 

你怎么敢说爱与理想是……

 

“看罢。”

 

我们睁开眼睛。斯卡蒂在我身边,意志坚定的她没说过一句话。

 

不过,一道闪电照亮了这个空间,打断了我的思绪。整个灰扑扑的房间被照亮了,我和斯卡蒂同时转头看向房间那头的人影。……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我,穿着斗篷。

 

外面风雨大作。

 

又一道闪电,照亮了雨夜里男人的斗篷下的半张脸。而房间的另一头,昏暗的台灯下,坐着一个萨卡兹女人。玻璃窗和朦胧雨幕另一头的电光在她漆黑的角上闪了一下。

 

我痛苦地皱起眉,背过脸去,既不愿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也不愿再看一下斯卡蒂的脸庞。

 

闪电过后,雷声击破哗哗的雨声,隆隆地传来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特蕾西娅……”

 

“别再问了,你我都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

 

“真的不会有什么转机吗?你可是……”

 

“我们输了,博士——愿赌服输。”

 

“但是你还……”

 

“别再逞能了。商讨会下结论的时候,这个方案就非执行不可。更何况……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我恨你,特蕾西娅。但是这样一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动手吧。”

 

也许这个梦境因为我记起、重新认知了这个回忆而变得理想化了。那些话都是我深思熟虑,如果再来一遍我会怎么做之后的出的结论……现在看来,整个事情的结局就更让我痛心。

 

我们走吧,斯卡蒂。我握住了我身旁深海猎人少女的手指——管这些痛苦的回忆干什么,我们走吧。

 

“随时间累积起的痛苦早晚会有一天把你的心灵击碎的,可悲的物种,或早或晚。”

 

低语声又在我脑海间出现。脑海里一串串梦境游过去,我已经分不清梦境与事实,不过不论在哪里,我都没必要纠缠了。

 

就在刚刚似乎一刹那,我和斯卡蒂已经相互紧握着对方的手,下沉了很久。我们远离了海面,然而我们还在下沉。

 

什么媒介都不依靠,我反而能更好地感知我拥抱着的少女。我们依旧在下沉。这海是多么深啊,没有希望,没有光芒,只有身边闪着小光点的红蓝色鱼群宛如繁星绕着我们。——自流星始的这段故事,看起来也要在流星终了啊……几条金色的小鱼拖着长长的尾巴画出更美丽的漩涡。

 

不过我们谁都无暇关注那围绕着的鱼群——海水交换着我们的体温,我们都本能地把对方拥得更近。身边的都离开了我们——那些都是赘余。谁是海嗣,谁是人类;谁是猎人,谁是棋手;谁是干员,谁是指挥家……有什么区别吗?我们在被海水包裹着下沉的时候,心中的热烈甚至比赤身裸体结合在黑暗的床上时更靠近对方。

 

我们共同经历过痛苦和孤独,然而此刻,两颗世界上注定最孤独的心走到一起了,那是谁也无法打破的纠缠和羁绊。

 

我看见了,虽然一片黑暗,但是我看见了她。

 

那位白发的少女在我眼前,穿着整齐的猎人的装束,背着她经常扛着的剑。她还是用那么温柔的语气问我——

 

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

 

那家伙说的不对吧?

 

我把手伸入她的发丝间,多么熟悉的感觉——她那柔软暖和的银白色长发。

 

哪家伙?

 

痛苦和仇恨真的会剥夺一切吗?爱真的是错的吗?

 

傻孩子,怎么什么都信呢。

 

我一个箭步过去,伸出手,戳向她的帽子。随着指尖久违但陌生的触感,她的帽子被我戳掉了。那个她一直十分在意的帽子翻滚着消失在黑暗的漩涡中。她只是朝我恬静地笑笑。

 

一直这么下去吧——意识的海洋里,我对少女这么说着,就算有一天,仇恨和痛苦把我们侵蚀得什么也不剩,到时候,只要记住我们都爱着对方就好。

 

这么说……你相信爱啰?

 

成为人,亦是放手去爱。

 

就算因为’爱’已经走到了这份一无所有的绝路?

 

可是我还有你,你还有我。

 

真狡猾……这不是逼我爱上你吗?博士……

 

如果不是爱的话,我们又为什么会走一条这么远的路?

 

是啊……我们谁也不要忘记,我们爱着对方。约定好了?

 

什么话!只要记住……

 

下沉的漩涡里,鱼群渐渐淡去,沉向深渊还是沉向墓地,我毫不在意,因为只有那一句话将会牢牢刻在我的心底,化成洋流、化成海风、化成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出现的花海和治愈疾病的良药;它一定会化成天空、化成大地,化成诗镌刻在宇宙间永存。

 

记住什么?

 

我爱你。

 

我也爱你。

 

……

 

我们拥抱着,吻着对方,嘴唇和灵魂同时紧紧贴在一起。

 

——同葬无光。


(The end)

浮出海面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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