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眼中·chapter.42：白鸽之舞
怪物扭曲着身体，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从贯穿它们身体的勉强能被称之为嘴的器官中淌下腥臭的粘液，介于液体和固体间的身躯蠕动着的声响黏腻而恶心。它们的姿态 自从被困进梦的世界，九尾就再也没有用自己的感官清晰地接触强烈的声色味信息了。因此突然涌来的复杂刺激让他的头脑一时间产生了信息过载而变得麻痹的感觉，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直在了原地。 就在他不能动弹的一瞬间，小小的白色身影便如同一枚出膛的子弹般飞射出去，直刺入敌阵。娇小的神明手中挥出那把比她身体还长的白色长剑，随着一阵凌厉的剑风扫过，怪物被齐刷刷地拦腰斩断，飞溅的纯黑色血液只在她纯白的身体上停留了一刹那就被蒸发干净。 一只巨大而笨重的怪物吼叫着从左侧扑来，锋利的爪子朝女孩的头顶劈下。女孩借着娇小的身形猫腰躲过，一道斜砍将怪物的长臂削落。受伤的怪物狰狞地蠕动着，身体上数百只眼珠一瞬间都瞪住了女孩。女孩则面无表情地又是一剑，将怪物捅了个对穿。 不过或许是构成怪物的物质太过粘稠，让女孩没来得及一下从它体内拔出长剑。就是这一秒的空挡，又有两只怪物一左一右地扑了过来。 九尾这才如梦初醒般投出了手中的匕首。两把匕首精准地贯穿了两只怪物，它们应声化为一地黑色的泥浆。匕首像回旋镖一般再次回到它们的主人手中，女孩也抽出了剑，压低身子斜斜砍出，将又一群怪物的身体从它们的足部切断。 怪物的身体碎块和血液如同倾盆大雨般落下，可它们再生的速度更快，刚被削下去一片又再生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群。这些怪物似乎并没有很明显的攻击行为，只是木然地挥动像是手臂一样的东西，大概对方是想以数量取胜吧。 女孩轻盈地作战的身姿如同飞舞在漆黑的瘴气之中的小小白鸽，那些怪物们笨拙而恼怒地伸出的爪子甚至不能触及她的衣角。长剑扫过，一串形态各异的头颅整齐地飞起来，女孩的身躯则借力被甩到空中，像陀螺般优美而轻巧地旋转，然后一脚踩到另一只怪物头顶，将它的身躯深深踩进大地。趁着她落地重心不稳的瞬间扑上来的几只怪物也被九尾横向飞过来的两把匕首解决，两人迅速靠拢对方、环顾四周这片铺满漆黑尸体的荒野。 “‘树’，放弃吧，光靠这些是解决不了我们的。” 女孩，或者说神，九尾此时也想起自己不知道用什么名字来区分她和代理的神——说道。 没有等到回答，只有刺耳的警报声再次铺天盖地地响起。从这个雪白的空间的所有方位都开始涌出怪物，此时已经没有了天地之分，每一寸白色都在被分泌出的黑色怪物占据。几百，几千甚至几万只，怪物的数量逐渐变得超出思考能力的范围。 “这个数量——”九尾感到额角落下一滴冷汗。这个数量怎么说都是异常的级别了。神的战斗力虽然可观，但没有大规模的杀伤武器也拿这么多怪物束手无策吧。不，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神在战斗的时候只能保护自己，而他只有两把脆弱的匕首。他知道哪怕自己被怪物吞噬，神也不会管的。 那么要不直接逃跑——从这里联通外界的空间很困难，但不是不行。幸好神把罗纳德留在了她外界的身体里，这样至少还有一个可以撤退的永恒梦境。更何况九尾虽然和神达成了某种一致，却也没有替她卖命的理由。 这么想着，九尾腾出一只手暗暗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那是他打开空间之门的钥匙。熟悉的空间连接感传来，现在只要打开空间的入口，就能立刻离开这片战场了。 就在此时，他的脸颊突然感觉到了火焰的热度。 刺眼的橙黄色火光腾起，一大片怪物惨叫着被烧成灰烬。怪物组成的黑色海洋塌下去一角，四周的怪物便无意识地向那里涌去。 神明没有放过这一瞬间，长剑祭出斩断了一大片怪物的身体，给那片火焰和他们之间开辟了一条通道。在这条通道还没被怪物再次淹没之前，九尾用目光捕捉到通道尽头的身影，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空间——手中的符号改变方向，连接起另外两个空间。 “罗纳德，快点进来！” 空间裂口在罗纳德身边骤然敞开，后者则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赶在怪物涌入之前九尾迅速闭合入口，然后在他们身边打开出口，绿发的青年久违地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放心吧，我现在在外界的身体还在做梦。”他主动解释道，架起火焰喷射器，“后退。”比刚才更猛烈的火焰喷出，将黑暗的海洋撕裂出一道明亮的光带。 “你是来追杀我的吗？”手起刀落砍下一只怪物的头颅，九尾半开玩笑般地问罗纳德。实际上罗纳德会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意外，因为这也在神明的预料之中。 ——作为神之子的极星可以赋予九尾“玲珑幻梦”的能力，那么作为神明又有何不能呢。在和罗纳德置换身体的同时，神就把在梦中行动的能力赋予他了。只不过为了防止他立刻出逃或者向其他在梦中的居民告发这件事，一开始并没有告诉他。 “私仇之后再算。”青年语气冰冷地回答，拉下手榴弹的拉环扔向怪物群。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黑色血液和尸块形成的大雨再度倾盆而下。但怪物的海洋只是短暂地干涸出一块空地，又再度被新生的怪物填补。 是的，哪怕有罗纳德带来大面积杀伤武器，也对付不了源源不断再生的怪物。“树”作为代理自我的抵抗强烈得超乎想象，这难道是神明设置的，还是“树”自己发展出的意志？ 九尾不明白神明在想什么，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很简单，那就是回到外面真正的世界去，用自己真正的躯体生活。不是在梦里，而是用有真正五感的躯体去感受这个世界，食物的香味、受伤的痛感、被褥间的消毒水味……那些理所当然地被普通居民享受和吞食的世界的部分，离他已经太远了。 所以他必须活下去，不能死在这里。当然，也不能让答应给他新身体的神死去。 想到这里，九尾心头一动，他似乎想到了一个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一只白鸽从远处飞来，落在青年的指尖。青年把它抱到怀里，怜爱地抚摸它光洁的羽毛。 森川、雨声、极星和神无面面相觑。他们此时正各自坐在一块勉强能当做座位的石头上，脚下踩着的是雨后山间湿润的土地。 是的，山间，此刻他们身处的毫无疑问是一片真正的山林之中。葱茏的树木围在这一小片空地周围，一条淙淙流淌的小溪正从他们身边经过。蓬勃生长的灌木丛中偶尔有动物奔跑的声音，头顶上还能听见鸟儿的啁啾。 “这里是我们的城堡。” 怀抱着白鸽的绀青在一根圆木上坐下，用毫无生气的语气对众人说道。这个仿佛介于生死边界的苍白青年，与这生机勃勃的森林却有微妙的合适感。 “姐姐……曾经来过这里吗？” “不是这里。是以前的这里。”白鸽飞走了，青年流露出怀念的眼神眺望着飞鸟远去的方向。 “你是说旧世界？” “是的。” 果然，和极星推测的一样，绀青大概是用自己的权能在领域内复现了旧世界里与飞鸟相关的回忆。这片森林虽然流转着生机，实际上却已经被停滞在过去的时光中了。 “神的花园里不可能有这种地方。那么，您是花园之外的居民？” 绀青闻言瞥了一眼极星，眼中无悲无喜。 “飞鸟说你不知道神的花园之外还有世界。” “那是以前的我。”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但极星相信她有自己的理由，“黄泉奶奶已经把过去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只想知道姐姐为什么能离开花园而不被神发觉？” 绀青入神地盯着地面上阳光被树影筛落的金色斑点，“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不止她一个人可以这样偶尔离开花园。” “不止一个人……？” “飞鸟说花园有一个‘后门’，是那些和她一样向往外面世界的人打开的……从那里可以通向外面，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极星思索着绀青话里的意思。要在神的花园中动手脚制作通往外界的通道，那么就是需要有对应能力的人帮助，因此说不定九尾也有参与这件事。除了姐姐以外还有人向往外面的世界，会是谁呢？那些人有没有来到新世界呢？这些问题就算问绀青他也不会知道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绀青先生。” 绀青只是用深邃而隐隐悲伤的目光盯着极星看，把她从头看到脚。极星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那个，请问怎么了吗？” 绀青于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寂寞的笑容。这是极星第一次见这个青年笑，虽然知道这个笑绝不代表欢愉。但那稍纵即逝的表情还是如同一只白鸽，扑翅飞到极星的心头，造成小小的重压。 “飞鸟的妹妹长大了，她一定很开心。” 极星脱口而出，“可是姐姐并没有死。” 绀青的眼神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不，她死了。” “是黄泉奶奶和爸爸妈妈他们告诉我的，她没有死。”极星反驳，“而且我也做梦梦到——” 她的下半句话被堵在了喉咙口。因为这个在她面前的青年带着仿佛失魂落魄的表情，口中呢喃着什么，竟然一瞬间就被剧烈燃烧的蓝色火焰包围了。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