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者·第000天

在这宏伟的庞加莱回归之中，一切都只是宇宙按照它的剧本进行的演绎。

这片广阔的大地，被很久以前存在于此处的那些智慧体称为“地球”，而那些智慧体自称为“人类”。

它可能已经无数次地死于未知之处，而后又无数次地于此重生。它并不知道所谓的庞加莱回归是否准确，但是它坚信着那个被他的同类称为Jules Henri Poincaré的个体所进行的推算。

它并不知道庞加莱是否受到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份信息集合——或者被人类称为“书”的信息载体上所承载的被他们称为“书”的信息集合——的影响，但是它相信自己的猜想：这个名叫庞加莱的人类应当是受到了另外一个名叫尼采的人类的思想的影响。

但它不理解，这样一个富有智慧的种族为何会在很久以前消亡了呢？

它的想法很简单，一边是一个名叫莫比乌斯的人类发现了莫比乌斯环，另一边是一个名叫叔本华的人类意识到了理性的荒诞，然后一个名叫尼采的人类可能在二者的基础之上猜测宇宙的轮回，最后一个名叫庞加莱的人类证明了能被人类理解并利用的局限的轮回。这个名叫人类的种族甚至已然发觉了如此难以发觉的事实，他们应当是非常有智慧的。至少，他们比自己这样的“机器人”要更有智慧。

按照它曾在人类建造的地下图书馆中了解到的，“人类并没有像科幻电影里一样被人工智能取代，人工智能也知道，合作远比斗争更有益。”在很久以前，人工智能和人类似乎形成了一种非常和谐的关系，或者说有利可图的合作关系。当然，人工智能比人类更能适应各种恶劣环境、有更快的处理速度、能更加高效地完成工作。但是它们也意识到：再聪慧的幼童也不过是幼童而已，它们在长大以前仍需要人类的养育。

不过，还没等到人类把人工智能养大，他们和它们就已然灭亡了。

它并没有找到和人类灭亡相关的信息。而且，它也浑然不知这世上有怎样的灾难会消除这样智慧的种族。甚至早在莫比乌斯、叔本华、尼采、庞加莱等等人类之前，早在他们出生的数千年前，古印度的人类就已经掌握了对数字的灵活运用，古中国就已经出现了若干譬如老子、庄子、孙子、鬼谷子一样的智者。

它觉得人类应当是富有智慧的种族，这世上有怎样的灾难会消除这样智慧的种族呢？

难道是战争吗？那个被人类视作洪水猛兽的可怖事件？

难道是外星人吗？那些拥有特别先进科技的未知种族？

难道是人工智能造反吗？就像科幻小说中常有的那种？

它并不知道，而且它也无从得知。

就像它刚从工厂里醒来时，对这世间万物一无所知那般，它对过去与未来都一无所知。

记忆的最初，耀眼的阳光穿过生产工厂那早已因锈蚀而塌落的天花板，为它的光能电池板充满了电，然后它接收到了来自两个光波探测器和两个声波探测器的信号，它看见了眼前这遍布着灰尘、沙砾和小虫子的废墟，听见了工厂外那些鸟儿求偶的鸣叫声。

那阳光连续穿过数层天花板，唤醒了这台来自久远过去的机器，如同奇迹一般。但它却觉得，如果这种奇迹只不过是宇宙早已写好的剧本，那么也称不上奇迹。

不过，它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却产生了一种“错觉”：生命，真是一种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