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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格努斯之怒》——第七章

2021-08-18 21:24 作者:泰拉围城翻译庭  | 我要投稿

译者:fatman

校对:黑军克星斯派尔

狼与龙

        望见猩红巫师的出现,一阵兴奋的战栗沿着比亚尔基的脊椎泛起。他已经很久没有溅戮敌血了。尽管猎群只有三个人挡在马格努斯之子前,但太多的兄弟曾倒在千子的邪术之下,他绝不畏惧他们。

        就连尼凯亚的残缺记忆或是新近占卜的命运噩兆也无所畏惧。自从普罗缪斯告诉他,马格努斯将回归人类的诞生之地,去寻找他最后的灵魂碎片,泰拉将是自身埋骨之地这一疑虑便日渐增长。

        他曾希望自己的命线在芬里斯被彻底斩断,酣战淋漓,冰水没膝,血斧在手,狂猎的最后歌谣在他的头骨中回响。这个期盼如今日渐遥远,不过死在全父皇宫的阴影里,对于任何战士来说都是个迎来终结的好地方。

        “他们来完成他们在尼凯亚上的未竟之事!”他高举挂着物神的长杖,呼喊道。“他们夺走了我们的兄弟,提前斩断了他们的命线。念出他们的名字!”

        “吉尔洛斯尼尔·海尔布林德!”斯瓦弗尼尔·莱克沃夫喊道。

        “哈尔·贝尔吉尔!”欧吉尔·韦德森喊道。

        “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比亚尔基回应着,转身面向三名伏尔甘的子嗣。“但全父带给我们新的兄弟,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我是阿托克·阿比代米。”第一名火蜥蜴说道,他是一名强大的战士,肩上扛着一把满是尖牙的利刃。“这几位是我的刃龙卫同伴。”

        “刃龙卫?”比亚尔基打断了他。

        “在夜曲星的古老语言中,意思是剑刃之龙。”

        “好名字。”

        “这位拿着战锤的是巴雷克·兹托斯。”阿比代米继续说道。“矛手,伊根·加戈。”

        “刃龙卫,嗯?好,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狼群的兄弟了。”比亚尔基重重拍了拍阿比代米的肩甲,说道。“你们是我们猎群的一份子了!六个对付几百个!他们会唱响我们光荣赴死的歌谣!”

        火蜥蜴还没来得及拒绝,比亚尔基的权杖上已升起摇曳的微光,冰蓝而明亮。光芒在他的眼中回荡,同时缺口处的炽热急剧下降,熔融的岩石上结成簇新的霜冻网。随着气温的骤降,坚硬的石块破裂开来,发出锐利的脆响,狂风呼啸着从头顶护盾被轰炸产生的光晕中掠过。

        比亚尔基周围的世界逐渐消退,围绕他身旁的战士们的身影变得模糊,几乎形同鬼魅。他们的血肉,支撑真实形体的天然物质在他眼中逐渐暗淡,而其中的灵魂……

        我们燃烧得多么炽烈。难怪我们无法长久。

        凡世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模糊阴影。相反,如今他能看见身边的灵魂化身:他的芬里斯之子同伴们是冷峻的火焰绽放出的花朵,火蜥蜴们正将灼热的形体释放出来。黑焰的飘带和熔融的热量扭曲了他们周围的空气,战士的灵魂在母星核心的剧烈动荡中诞生。

        他听到了爆弹的沉闷吠鸣,感觉到了亚空间巫术的苦涩味道:这是对注入他肉体的力量的嘲弄,是对人类和他们脚下大地之间联系的侵蚀。这份契约古老而神圣,而独眼巨人之子们所驱役的力量是对这种独特契约的病态扭曲。

        比亚尔基能看到敌人正在逼近,过于明亮的火焰映衬出物质界域的灰霾,他好奇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的灵魂燃烧着饕餮的光芒,正由内而外吞噬他们。如此汹涌的火焰会焚尽他们仅存的人性,只留下一群幽魂。

        钢铁撞击钢铁,枪火搅动硝烟,猛烈的爆炸掀起岩石和灰尘的喷泉。比亚尔基毫发无伤,所有的碎片和石砾都被他周身的旋风扫开。

        千子的晦暗巫术扭曲现实,打破了所有自然法则,但围绕比亚尔基的灵能寒风将它们中最恶毒的拒之门外。灼热的火焰在他的风暴之怒面前屈膝、扭曲。从战士的恐惧中最黑暗的角落撕裂而出的摄人恐怖在幽灵般的冰牙下消亡。呼啸风暴的不可预测性嘲弄着任何试图卜测它未来道路的尝试,以及任何身处风刃边缘的战士的行动。

        他看见一道水银般闪闪发光的形体。一名战士从空中飞越,直冲向他。比亚尔基用一阵冰风暴抓住这个叛徒,把他砸在地上,随后疾步向前,用长杖的耀眼尖端刺穿了战士的胸口。比亚尔基将长杖深深刺入,几缕紫色光点从伤口溢出。巫师的魔法随着命线的衰微一同消逝,比亚尔基没有丝毫怜悯。

        在风暴的寒霜与冰雾中,盔甲之间沉重、野蛮的撞击声沉闷地回响着。这是人类已知最为古老的战争方式:咆哮的人们互相推搡,进行一场肢体力量、意志和决心的较量。不论科技如何先进,不论敌人多么诡诈,或是战斗规则多么晦涩,最后总会落在战士之间的近身死决,四目相对,死亡萦绕。

        一股爆炸震飞了他。质量反应。它在不到一秒后引爆,一块歪斜的碎片划开了耳朵上方剃光的皮肤。温热的血液沿着脸颊流过他的嘴唇。他尝着血液浓郁的铁锈味,咧嘴一笑,用手掌把血抹在他的牙齿和脸颊上,一如普洛斯佩罗人认定他本该是的野蛮人。

        烈焰爆燃,一个磷火般明亮的战士跃至他面前。一把权杖猛刺过来,戳中他的下腹部,他单膝跪倒在地。他的对手以为他会后撤,会起身稳住呼吸,但比亚尔基不退反进。他屈身向前突刺,接着低扫长杖,钩倒身前战士的腿。

        他化拳为掌,按在倒地战士的头盔上,一对冰刃从掌心伸出,刺穿了巫师的目镜。战士的口中呕出不洁的火焰,这是一股灵能的死亡痉挛,比亚尔基光是目睹都感觉污秽不堪。

        一个初生的恒星在他头顶降临世间,他遮住自己的眼睛。

        从指缝中望去,他看到一个身形魁梧,赤红带翼,生有羽毛,金甲缚身的形体。这是在魔法和科学的熔炉中锻造而成的神圣肉体。它在眨眼间变换了千种形态:游历的贤者;诱惑的带翼化形;无数眼球构成,瞬间万转的巨环——千翼层叠,数百万永远不会诞生,沸腾变幻的形态,以及更多可能诞生的形态。

        比亚尔基感到一阵恐惧渗入他的灵魂。

        赤红的马格努斯。

        他们曾在阿苟鲁[1]和尼凯亚与猩红之王的灵魂化身战斗过,但眼前的是已经恢复的原体本人。此前,他们持有对抗马格努斯的武器:可以绑定他灵魂的载体,或是与他势均力敌的怪物。然而现在他们别无他物,唯有自己的战斗技艺和心灵的力量。

        多么可悲啊。

        这个想法只延续了不到一秒,但足以掀起比亚尔基的怒火。他们是鲁斯之子,狼王的勇士。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全父垂青,将他带到此地,而他却乍见敌人便心生动摇,这更让比亚尔基怒不可遏。

        他仰起头,吼出一声足以冻结芬里斯上所有猎物血液的嚎叫。这是世界之狼——命线编织者——的嚎叫,也是宇宙的心跳。

        他感受到夜曲星之子们闷热、灰黑的身形,咧嘴一笑。

        “你在干什么?”阿比代米感受到他力量骤升,问道。

        “芬里斯的寒冰之心远在天边,它的歌谣不过是风中的低语。”比亚尔基说道,他的声音怪异地变调,仿佛洞穴深处的回声。“但泰拉的世界之魂……?它很古老,很深远。力量在岩床中攒动,在岩石表面的缝隙中流转,这是我曾感受过的最强大的力量。”

        比亚尔基伸出血淋淋的手甲。

        “握住我的手,阿托克·阿比代米,我们将如同火与冰的巨龙一般飞翔!” 

        刃龙卫以古老的方式紧紧握住他的手,比亚尔基向下重击长杖。

        下方的岩石被一种超越凡俗的冲击力劈开,仿佛长杖手工雕刻的狼木已经钻到了世界的中心。

        如此强大的力量。确实,除了这里,全父的梦想还能在哪里扬帆起航呢……?

        力量的喷泉被长杖的纹路和螺旋结构引导,涌入比亚尔基和阿比代米体内,又被两名战士身负的光荣遗产赋予了形体。

        寒冰与灰烬的锯齿匕首在他周身飞舞,他挥舞长杖,驱动他们之间凝聚的力量饱含的狂怒野望,催发得愈加强烈。尽管灰烬的呛人热量灼伤了他的皮肤,环绕比亚尔基的寒风依旧呼啸不停,仿佛狼王的利牙同伴们一同加入了他。

        一束光在他们上方喷发,两个形体缠绕在一起,伸展、诞生。

        它们彼此盘旋,逐渐升高,鸣放着初生之啼,仿佛尘世之中强敌环伺。其中一只沐浴在白光中,野性的光辉令人眼花缭乱:那是一头光耀四野的巨狼,由芬里斯的狂喜和冰冷传说织就。它的双生子则完全相反,一条黑烟缭绕的巨龙,浑身遍布涌动着橙色熔岩的耀眼血管。

        它的眼睛如同闷燃的煤炭,被置入熔炉中心,正待掀起烈焰,它的牙齿和爪子是乌黑的尖钩。它们在阿比代米和比亚尔基身旁直立起来,咆哮与嘶叫震撼大地。它们互相扭曲,直到彼此对立的天性迫使它们分开。

        两个化身张开灰烬之翼,发出复仇的嚎叫,扑向马格努斯炽热的光芒。冰爪撕裂原体,熔炉巨蛇喷吐出沸腾的火山碎屑云。它用燃烧的灰烬堵住了下方叛徒们的排气口和呼吸器。

        火焰与灰烬的风暴横扫缺口前的地面,卷起成堆的辐射碎石。过热蒸汽灼伤了裸露在外的肉体,而冻结的肢体轻轻触及便会四分五裂。融合了泰拉的世界之魂的能量,没有巫术能突破这层屏障,或是伤害屏障之后的人。

        “真美啊……”阿比代米喃喃低语,他的声音不受风暴影响,传入比亚尔基耳中。    “别直视它,”比亚尔基回应道,他的声音被凝聚如此可怕的能量带来的压力压得战栗不已。“凡人之眼不堪此等伟力。”

        熔炉之龙缠住马格努斯,比亚尔基可以看到随它的动作而迸发的闪烁光点。从那具玄妙身体发出的光芒就像从垂死的火焰中吹出的浮灰一般逐渐暗淡。而桀骜不驯的孤狼在原体身侧绕行,它把其他人赶进巨龙愤怒的火焰中,同时双颌紧紧咬住马格努斯的光芒。

        苍狼与巨龙欣悦于它们的自由,纵情于致命的冲动,希冀任性妄为地毁灭,欲求肆无忌惮地破坏。马格努斯的光芒暗淡下去,被暴雪和灼热的灰霾遮蔽。一场黑雨倾盆而下,冰冷而酸涩,触感滑腻,比亚尔基尝到从泰拉的无光深处飘上来的灼热金属和熔融岩石的味道。

        他感觉到马格努斯的存在正在消退。并非死亡,绝不至此。仅凭区区凡人之力无法实现此等伟业。并非死亡,而是败退。比亚尔基能感觉到红色独眼巨人的狂怒,胜利从指尖溜走的满腔怒火。马格努斯很强大,但狂妄自大是他最大的弱点。

        比亚尔基跪倒在地,品味着世界之狼的怒火,即便与它的连接正在由内而外吞噬他。阿比代米与他一同跪下,无法松开手,他们的手臂被锁住了,仿佛诞生以来便被连在一起。

        爆炸在空气中弥漫,数百次爆炸正沿着缺口蔓延。质量反应沉闷的回声在他们身边密集爆发。他瞥见身批血红与金色的超人身影。

        帝国的旗帜被热能漩涡搅动。

        “如此……强大。”他说。“你感受过类似的东西吗……?”

        “比亚尔基。”阿比代米咬牙说道。“它……正在杀了……我们。快放手!”

        他感觉到阿比代米正在奋力松开他的抓握,龙的存续正在消耗火蜥蜴,正如狼与比亚尔基之间一样。但他收紧抓握,把他们绑定在一起,无视他的警告,紧盯上方的争斗。

        “必须……坚持住。”他牙关紧咬,满口鲜血。“马格努斯必须偿罪!”

        “放开我!”阿比代米喝道,他想要跳开,但比亚尔基毫不松手。他的四肢酸软无力,骨髓、骨头、血肉和肌肉都快被榨干,没有丝毫余力。

        “你必须放开!”阿拜德米大喊道。“天使和多恩的战士们已经到了!”

        “不,兄弟……”比亚尔基说。“还不行。必须……了结……”

        比亚尔基的视野化为灰霾,他的命线正在散乱。他感受到他的阿斯塔特兄弟身上充满了不可动摇的光芒。

        时机已至?不应该这么快的……

        他抬起头,望见一把古老剑刃高悬头顶,寒光四射。 

        火光在乌黑的剑齿中闪烁,它咆哮着撕裂了空气,足堪与龙吼比肩。

        比亚尔基牺牲了一切将世界之狼与熔炉之龙带到尘世。

        这会杀了他,但他必须驱退猩红之王。

        比亚尔基不会放弃此等力量。

        阿托克·阿比代米心知肚明。

        “我很抱歉,兄弟。”阿比代米说道。

        炎龙剑挥下,齐肘斩断比亚尔基的胳膊。

        阿里维亚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

        深入世界之下的黑暗,这本不会吓到她。帝国皇宫的基石古老而幽深,在千万年中被重建了上千次。任何绘图师都无法完全描绘它的深邃迷宫,任何科技都无法可靠地探测那些永无止境的蜿蜒道路。

        但没人比马尔卡多更通晓这些秘密通道。

        他带领阿里维亚下来的这条通道窄得让人不适,宽度刚够她跟上掌印者的脚步。墙壁用光滑的黑色瓷砖砌成,摸起来滑溜得令人退避,而且可疑的没有灰尘或裂缝。隧道本身有一种古怪的角度,加上奇怪的瓷砖错位摆放和失调的比例,令阿里维亚的脊椎泛起一阵不安的震颤。没有两块瓷砖是相同的,阿里维亚怀疑她的人类感官认知和通道建立者存在某种根本性差异。

        随着每一次向下弯曲的岔路口,她越来越不确定自己能否回到地面,回到鼓楼底部那扇不起眼的门,他们就是从那里开始这段旅程的。

        自从普罗缪斯宣称马格努斯将进攻西半区,狼群的战士们便疾奔而去。就在比亚尔基砸开身后的门之前,他回头看了看她,那一瞬间她有个疯狂的想法:他希望她跟着他。

        确实,阿里维亚有点儿战斗的本事,也确实,她杀过的人多到自己都懒得数,但她不是士兵。自从维奥蒂亚[2]和埃维厄岛[3]的征服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立身行伍之中了,而且这也不是关乎个人武勇的战争,任何意义上都不是。

        但比亚尔基只对马尔卡多投出警告的一瞥,说道:“看好这个人,照顾好你的命线,苏雷卡女士。”然后就和他的兄弟们一起消失了。

        阿里维亚一直盯着马尔卡多的后背,她发现看着那些角度奇怪的瓷砖太久,令她极度恶心。下面很冷,她很庆幸厚外套里贴着热能贴。维维恩的故事书塞在内衬口袋里,在去鼓楼和马尔卡多会面前,女儿几乎哭着要求她带上故事书。阿里维亚感激地收下了,她知道,她可能没有时间去读书里的诸多故事。

        为了保持头部暖和,她戴了一顶厚厚的毛帽[4],绒毛耳翼盖住了耳朵,在下巴处系紧。她的右眼上方有一枚黄铜徽章别在帽子上,图样是一对交叉长矛压住银色颅骨。它代表的是哪个兵团已经不得而知了,阿里维亚希望城墙外面不要有哪个士兵因为她的小偷小摸而冻掉了耳朵。

        马尔卡多同样穿了一件厚重的毛皮斗篷,头上裹着厚厚的头巾,尽管她怀疑他对温暖的妥协是一种做作。不过,紧握着黑色玛瑙权杖的手指苍白得毫无血色,所以也许他真的很冷。

        “你还是没告诉我要去哪儿。”她说。

        她声音的回响很奇怪,仿佛这些光洁的黑色墙壁并没有按照应有的方式反射声音。

        “我也不应该说。”马尔卡多答道。“将某物诉诸言语就是把它固定下来,而如果说出目的地的名字,这些穿越皇宫,必须由我领路的密道就只会把我们带入歧途。”

        “老谜语人了,这是我讨厌你的很多很多点之一。”

        马尔卡多抬起头四处张望,仿佛害怕被人听见。

        “我没想骗你,阿里维亚,但你和我都知道有些事是不能随便说的。”

        “这些不是一般的通道,对吗?”

        “不,不是。”马尔卡多承认道。“有时就连我也得盲目地穿行在那些建筑师的伟大设计造就的空间和帷幕中。”

        “帝皇知道这些通道吗?禁军呢?我想瓦尔多会非常感兴趣,皇宫里居然还有他也不知道的秘密通道。”

        “康斯坦丁以他的方式保护帝皇,我也在用我的方式保护祂

        “那我猜,瓦尔多恐怕不同意你的方式。这是为什么?”

        “禁军的忠诚超乎想象。”马尔卡多说道。“超乎你我的理解范围之外。那种忠诚字面意义地刻在他们的基因和神经里,而虽然钢铁般的热诚是必要的,但有时太教条,反而无法接受任何可能会让他们的职责陷于危险的选项。”

        阿里维亚停下脚步,震惊得仿佛马尔卡多扇了她一巴掌似的。

        “这里,不管这里是什么,它会陷帝皇于危险?”

        “它可能会,是的,但这是祂自己的发明和设计。”马尔卡多说。

        “为什么?”

        “救赎。”

        “救赎?谁的?”

        “可能是我们所有人的。”马尔卡多说着,转过身继续走。

         阿里维亚摇了摇头。一切就不能简单点吗?

        事情什么时候简单过?

        “好吧。如果你不能说我们去哪儿,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需要我吧。”阿里维亚问道。“就我一个人,我能做什么,会让你愿意听从约翰的话,放我家人去泰拉?而且还在皇宫内廷给他们找了个避难所。告诉我,别打哑谜,否则我发誓现在就掐死你。”

        “我告诉过你,我需要你去救帝皇。” 

        “我以为那是在对普罗缪斯和狼群吹牛,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那就是真正的原因。”马尔卡多说着,靠在权杖上休息。“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阿里维亚——”

        她苦笑道:“你从来没给过我相信你的理由。认识你,认识祂这么多年,我一只手就能数清你直截了当回答我的次数。”

        “文明不是直截了当的人能赢得和掌握的。”

        “真是种令人沮丧的世界观。”

        马尔卡多叹了口气,仿佛疲于她的讽刺。

        “对抗荷鲁斯的战争有很多前线。”他说道。“它在宏观的战略层面通过罗格·多恩和他的兄弟这类人作战,也会透过一个拿着激光枪的大头兵的视野作战,比如被你顺走毛帽的那个第十六北极驻防团的年轻人。”

        阿里维亚脱下帽子,眯眼看着兵团的顶饰。

        “而阴影中的行者在支撑它,他们必须承担那些可怕决定的重担,可怕得让其他人无法承担,他们必须做出任何人都不曾面对过的残酷抉择。”

        他在这停顿,回头看了看阿里维亚。“还有那些能够承受如此漫长的战争带来的遍体鳞伤的人,也在支撑它。”

        “这就是为什么约翰和我在这里?”阿里维亚问道。“其他人呢?欧尔?普瑞坦尼斯[5]?他们呢?他们也在这里?”

        “有些人在,而他们也会扮演他们的角色。有些人是自愿的,有些人不是。”

        “约翰在这里吗?我是说,在皇宫里?”

        他在回答前犹豫了。“不论约翰在哪里,他都在他需要在的地方。”

        马尔卡多带领他们进入一处锥形的通道,高度和宽度刚好够他们单独通过。阿里维亚感知到后面有很大的空间,她感觉一股冷风拂过脸颊,带着咸涩的味道,就像码头上的浪花。它尝起来不像是任何她在泰拉上呼吸过的空气。它古老而死寂。

        她蹲下身子,在钻过狭窄的通道走进一个巨大的山洞时感到一阵幽闭恐惧,令她头晕目眩。石壁在顶部高入云端,接着又沉入无底深渊,其中回荡着瀑布的声音。

        阿里维亚单膝跪下,一只手掌按在地上,扶稳自己。

        马尔卡多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对于一个骨瘦如柴、看上去疲惫不堪的人而言,他的握力令人吃惊。她厌恶地退缩了。他没有接触到她的皮肤,但她的反应出于本能:灵长类动物被黑暗中蠕动和爬行的东西触碰的反应。

        “阿里维亚?”

        “别再碰我。”她说着,深吸一口气。

        他点点头,转身回到他们的路线上。

        “那就跟着我,靠近点。”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着他走上一条突出的步道,步道越过峡谷,通向远处一根红色的石柱,那玩意儿看起来根本不属于泰拉。

        方形的台阶蜿蜒而下,消失在黑暗中。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通道。”阿里维亚说。

        “在第一座塔的第一块石头放置在头顶的群山上之前,它们就已经废弃了。”马尔卡多说道。“冷宫的建造者知道这些道路,但最终也废弃了它们。这里的一些路标就是他们设立的,但在帝皇打开封印的大门之前,他们早就离开了这个领域。”

        “你在这下面怎么找到路的?”阿里维亚问道。“我觉得这里不会有地图。至少没有普通意义上的地图。”

        “如果你知道该看哪里以及如何解读,那么就有某种意义上的地图,但就连我也要小心翼翼地穿行这里。某一次还开启的道路,可能另一次就关闭了。抑或那些从未有过的道路现在正在吸引粗心的旅行者。”

        “你在这下面迷过路吗?”

        “万幸的是,没有。”马尔卡多说道。“但我见过迷路者的骨骸。”

        “好吧,这可真让人安心。”

        “来吧。”马尔卡多回应道。“靠近点,我将向你展示诸神行走之处。”

        “我见过类似的地方。”阿里维亚说道。“满是凡人的尸山血海。”


[1] Aghoru:阿苟鲁,是大远征期间第28远征舰队发现的一颗星球。其上的人类居民已退化至蒙昧状态。进一步研究发现,星球上留存有灵族的网道大门,但由于被认为已遭亚空间腐化,这个大门已经被封闭了。普洛斯佩罗之焚后,马格努斯的其中一颗代表其武勇的灵魂碎片来到此处,建造了一座大竞技场以挑战任何试图靠近之人。迪奥·普罗姆斯、长濑康夫和比亚尔基的小队直面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但不是对手,绝望之下,同行的门卡乌拉将这块碎片封入莱缪尔·高蒙体内。

[2] Boeotia:维奥蒂亚,或译为皮奥夏。位于希腊中部。该地区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及亚历山大大帝征服过程中均发生过战乱,无法确定此处所提的征服具体指向。

[3] Euboea:埃维厄岛,或译为优卑亚岛。是希腊第二大岛。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曾遭到雅典围攻。历史上同样历经战乱。

[4] ushanka:苏联军人常用的毛帽。国内也称为雷锋帽。

[5] Prytanis:达蒙·普瑞坦尼斯,人类永生者。此人与约翰·格拉玛提卡斯不同,几乎已经丧失人性,完全忠于密教。他在二战硫磺岛之战后被密教招募为刺客,奉命刺杀过许多好人,其中包括“孟菲斯的善人”(指马丁·路德·金)。此人曾护送怀言者圣女“受祝女士”前往密教据点(详见小说《背叛者》),又曾前往马库拉格尝试用闪电石永久杀死伏尔甘(详见小说《不被铭记的帝国》)。最后他成为乌斯维先知艾尔德拉德清除密教的目标之一,被忠诚派怀言者巴图萨·纳瑞克用闪电石彻底杀死(详见小说《Old Ea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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