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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或是一个故事】梦醒

2022-06-04 18:08 作者:白首为公名  | 我要投稿

       西汉,长安。

  一位女子在桌旁静观手中竹简,观看良久,门外渐传来了脚步声。

  女子放下竹简,上前将门推开,迎面是一名男子。

  “师兄。”

  男子生的却是有些纤弱,有些似于女子,但唇上的两缕须眉,却显出风度无限。

  但正是这个瘦弱的男子,却凭一己之力撼动了整个天下。

  留文成侯,张良。

  女子的声音十分平淡,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到来。

  “师妹。”

  张良应了一声,二人便相继坐下,而眼前的女子正是他的师妹,同样被封侯的鸣雌亭侯,许负。

  手指在桌面上停滞,看着面前倒水的师妹,眼中渐渐平淡。

  “师妹,关于我说过的那件事。”

  握壶的手顿了一下,茶碗微滞,热水浇入,掀起一阵茶雾翻涌。

  “师兄说的什么事?我倒是记不清了。”

  并未去握茶杯,而是一脸平淡的说道。

  “将师傅交予你的事......”

  眼前的女子轻啜了一口清澈的茶水,没有露出一丝多余神情。

  “为何?”

  放下茶碗,只是看着面前已经下定决心的男子,略微有一丝不解。

  “师傅化作黄石,这是一份机缘,加之师兄从为帝王之师,身有龙运傍身,如此,只要潜心修行,终有一日便可达到那个境界,当年圯桥授书,师傅想必也是这个打算。”

  朱唇浅尝,而碗中飘着的茶叶,在清波中透着翠绿,抬眼接着问道。

  “所以究竟是为何?”

  对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说起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最近戚夫人越发受宠了,就连陛下出征黥布,也命她在旁服侍......”

  张良轻拿起茶杯,浅尝即止,随后接着说道。

  “前不久,陛下有意立赵王为太子,遭到诸臣反对,我本已请辞隐退,不再理会朝政,但这次,我却不能坐视不理。”

  “是皇后?”

  许负听后,便已经猜出了幕后之人。

  “是,但也不全是。”张良只是挂着浅笑。

  “皇后的手段,我是清楚的,纵使没有我,这场风波依旧会被摆平,但......”

  双眸中似星空皓月般明亮,话中语气也果断了几分。

  “太子仁厚,心性纯良,本不该有半分同室操戈之举,而皇后手段强硬,将来定会与赵王母子之间有一场恶斗,与其让太子不得已与同胞为敌,不如让我张良,替太子代劳。”

  许负看向了师兄,眼中满是坚定,已知是无法改动半分。

  “何必呢。”

  “何必?”张良楞了一下,然后轻笑着发出了声来,随后语气变得果决。

  “师傅授我妙法,陛下予我赏识,我曾答应过,辅佐明君,还天下一个太平,现如今,太平已至,而子房答应过的,亦会守住这份太平!”

  随后取出一个盒子,盒中沉甸,但隔着盒子,许负也猜出了盒中何物。

  “除黄石以外,师傅授予我的《素书》也会一并交予你,望师妹好生修行奇门遁甲之术,终有一日,抵达那个传说中的境界。”

  话音刚落,女子却是无半分心动,淡淡的望着桌上的木盒,伸手抚摸盒上的纹路,心中不觉有些轻蔑。

  成仙之缘吗?竟然也能拿出来这般赠送......

  还真是廉价呢。

  为了所谓的皇家气运,抛却了成仙之路,这个师兄也还真是傻的可爱。

  不过,也罢了,倒不能白收下这些东西。

  “不知师兄,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

  张良想了想,随后微微摇了摇头,淡笑着说道。

  “还是罢了吧,并无什么想要的物事,但我却有一个疑问......”

  正色欲言,却又难以启齿,但还是说出了口。

  “早已听闻,师妹通晓阴阳面相卜命之术,可否告诉师兄,大汉......国运几何?”

  思虑良久,望着面前之人,只是闭眼沉吟一会儿,随后缓缓睁眼说道。

  “大汉共有国祚407年,历三世之后,国运达至最盛,再往后,被一条巨蟒给截断,可巨蟒化龙未成,汉室再兴,身旁有二十八星宿相伴,再定天下,最后国运荡灭之际,尚有一缕藏于西南......”

  “四百零七年吗......”

  口中喃喃,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三世之后,如何最盛?”

  “外有强弓硬弩,征伐之将,内有妙计良策,安邦之士,那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泰山封禅,天地通晓,万邦来朝,诸国臣服,汉之名号,威扬四海!”

  张良听后,久久未有回过神来,随后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神。

  “如此这般,若是能亲眼见到,那该多好。”

  见眼前女子轻浅一笑,说道:“倒也不是不可。”

  “啊?”还未反应过来,额处被轻点,随后眼中的一切开始逐渐恍惚。

  言前开始浮现一个未曾见过的城巷,张良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到眼前场景。

  一名半老的老人,被人赶出门外,可未有半分沮丧,却反而像疯了一般,仰天长笑,头上的几缕白发,随之飘舞。

  “主父偃,你莫不是疯了!”

  那名将他拒之门外的男子,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是说不尽的厌恶。

  “疯了?我是疯了!”

  那名老人疯狂的笑着,嘴角露出了深深的嘲讽,像是自嘲一般。

  “我如今身无长物,遭此冷遇,待他日,我富贵显赫之时,再来看看你们这般人的嘴脸!”

  “还在做这些白日梦!家人不认,友人不待,你说说如今你还有什么?”

  那名男子嘴角是数不清的嘲笑,再次讥讽道。

  “有什么?哈哈哈哈,老夫还有我的这条口舌啊,如今郡国并立,诸侯强盛,正是我纵横游说之士,大展身手之时,今日主父偃便是疯了,若有一日能富贵加身,纵然烹于九鼎又有何妨?又有何妨!”

  随后,老人摇了摇头,转身,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又有何妨”一边大笑着往后走去,只留下曾经友人的唾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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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一转,忽而来到了一座宫殿,一名青年跟随在公主的车架旁,恭谦的跟随着。

  而一名似乎是来此劳役的囚犯看到青年之后,顿时眼前一亮。

  到其面前,啧啧个不停,像是发现了珍宝一般。

  “好面相!好面相!将来必定贵极一时,官至封侯!”

  那名青年也听到了这句话,以为对方是在挖苦自己,嘴角露出了苦笑,带着一丝自讽。

  “老先生言过了,我为人奴者,只求免遭笞骂,已是万幸,连富贵尚且不敢肖想,又何谈立功封侯呢?”

  那名老者只是一直盯着卫青,嘴里不断的说着。

  “不,你会的,你会的......”

  直到老者被带离了眼前,才反应过来。

  “卫青!还不快给公主喂马,小心一会儿再挨打!”

  “哦,这就来!”

  赶忙晃了晃脑袋,把刚才的事情给忘掉,提着桶,赔着笑脸就向马奔去。

  刚才遇到的老者,权且当作是一场笑话。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未曾想过,一颗耀眼的将星正在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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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再转,已是一间屋舍,屋内,一名青年跪在一位似乎是他父亲的人的身边。

  父亲卧在病榻之上,眼前青年面目流涕,但父亲好像依旧在嘱托着什么。

  “......我司马家先祖,尽为周室太史也,现今陛下封禅,我不得随从,乃是天意!若我一死,你定要当为太史,莫要望了为父毕生所愿!

  自周公之后,孔子论诗书,著《春秋》,但四百年以来,诸侯相兼,史记放绝,现如今大汉国势正兴,四海一统,明主贤君,忠臣义士......你若为太史,定要攥写一本为周孔之后,继天下之文!”

  地上跪伏的青年,听闻此言,更是泪流不止,双手伏地,长叩不起。

  “小子才疏学浅,不敢当此大任,可若是先祖遗命,迁定当从命,万死不辞!”

  一声长叩,再次在屋内回响。

  一声誓言,却响彻了整座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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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再转,一个简陋的屋舍外,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已经身着官服,有的人衣着朴素,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面上都充满了恭敬。

  而当一道身影从屋舍中现身时,所有的学生都作礼一拜,齐声高喝。

  “弟子拜见老师!”

  出来之人面色平淡,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举止动作间都暗合礼数。

  “你们怎么都来这了?”

  语言中有两分惊讶,却无半分动色,平静如一滩湖水般问道。

  弟子中为首的,是一名叫做吕步舒的青年,出来说道。

  “老师向来深居简出,弟子听闻,当今圣上请老师入朝,便特意带着师兄弟们在门外等候,恭贺老师!”

  谁知中年男子看了看面前恭敬的学生们,只是摸着下颌的胡须,大笑着。

  “曾说夫子弟子三千,而我董仲舒又怎能与夫子相比?”

  说着,便挥袖往下方走去,又回头朗声说道。

  “若是不嫌先生我糟糠之身,便与我共游长安,如何?”

  “弟子遵命!”

  身后弟子无一不应,欣喜若狂,紧随在董仲舒身后。

  而他们身上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凛人心神,动人心魄。

  一股久久未曾出现的浩然正气涤荡了整座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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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再变,汉宫之中,一名脸上饱经风霜,面露沧桑的使官,拜见皇帝。

  “......大夏国东南一万二千里可达身毒之国,而身毒国距蜀地不过千里......北方道路,尽被匈奴所阻,还请陛下早日开辟道路,与域外诸邦往来,届时,必将是万国来朝,千古之举!”

  一声高喝在庭中回荡,中气十足。

  而座上的人听到后,威严的声音在堂中响起。

  “朕知道了,朕早已备好了军马,选好了将领,随时准备与匈奴一战,彻底打通通往西域的道路。”

  “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得到了允准的使官开始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臣居于北漠西域十三载,对其地形,如刻在心上一般,若是大军出征匈奴,骞愿为大军向导,为大军开路!”

  “好!”皇帝听到此话,不禁龙颜大悦,当下便说道。

  “若是大军开动,朕封你为校尉,随军出征,若是立得大功,当授与侯爵!”

  地上臣子随后伏地,高声喊道。

  “谢陛下!”

  跪拜的眼角中,充满了希冀与期望。

  一张从未设想的宏伟长图,正在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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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再变,一名少年将军于泉水旁,手上举着两坛美酒,而面前站的是千军万马。

  “这是皇上赐来的宫廷御酒,击破匈奴是大家共同的功劳,霍去病怎敢一人独享!现在。我将此酒倒入泉内,三军共饮!”

  说着,酒顺着倒入了泉中,一股酒香也顺之弥漫在四周。

  就在倒尽的一瞬间,周围将士,哄抢而上,开始捧起面前的泉水拼命的吸吮。

  甘冽的泉水入腹,在舌尖仔细的品咂那一丝酒香。

  在旭日的余晖下,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醉意。

  不知是被这塞外的风熏的醉人,或是被所谓梦想给灌醉了。

  “舅舅......去病做到了——”

  一声长啸,如同狼嚎一般在草原上发泄,最后趴在草地上,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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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中,一名男子握着妻子的手,在酒垆间,二人依偎。

  “夫人,让你受累了。”

  怀中女子虽是粗布衣裳,却难以遮掩那出众的容颜,俏丽的脸上现出一丝绯红。

  “又在说这些鬼话,如果真想认错的话,晚上便罚你弹十遍《凤求凰》如何?”

  男子像是滑头一笑,柔声说着:“只要你想,弹多少遍,我都弹给你听。”

  只是,你不再是那个旧居家中的千金小姐。

  而是......我的结发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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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一名八尺儿郎与眼前侏儒吵得不可开交。

  旁边一人看到了,笑着说道:“东方朔,你又在这耍脾气。”

  谁知那个叫东方朔的家伙却像是自嘲一般的说道。

  “唉,我堂堂一八尺儿郎,待遇还不如一个侏儒,朔可真够惨的啊。”

  “得了,你还是憋着吧,惨的日子还在后头呐!”

  “欸,我说你这人,好歹说两句好话,安慰下我也行啊!”

  “罢了,你还是喝你的酒吧。”

  说着,东方朔看着对方掷过来的酒壶,嘀咕了两句后,闻了闻酒香,随后放声大笑。

  “果然,只有酒,不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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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酒肆。

  三名男子聚坐在一起,而三人神色各异,却互相望着彼此。

  “盐铁命脉,乃国之商要,如今陛下托我等三人重任,该是我等商辈大展身手之际!”

  说着,年长的一人,高举手中酒杯,眼中绽放着别样的光彩。

  而另外二人也肃然起敬,举起手中酒杯。

  “臣桑弘羊!”

  “臣东郭咸阳!”

  “臣孔仅!”

  “定当全心竭力,不负圣上所望!”

  三人齐喝,共饮杯中醇酒,三人不觉生出几分豪气。

  商人之轻贱,但是该让天下人重新认识认识。

  他们这些,“贵而贱”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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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某地。

  一名发须鬓白的老人,再度披上那久违的铠袍,执弓欲出门外。

  一名男子入门而来,看到眼前场景,不由大惊。

  “父亲,你这是作甚?”

  谁知老人眼中虎眸含笑,健朗的笑道。

  “陛下已经同意我参加这次北伐,大将军也允诺我,命我为前军,这次我可以堂堂正正的与匈奴人一决胜负!”

  老人笑得是那样纯朴,似乎这一刻他早已不在这繁华井巷,而在那遥远边疆。

  摸着熟悉的弓弦,眼中的坚定,无需他人多述。

  “但凡我李广,还握地动一把刀,张地开一次弓,也绝不让匈奴贼寇,踏我汉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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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画面一次次轮转。

  终有功绩,爬上高位的恶官酷吏。

  不畏身死,直言敢谏的忠臣义士。

  出身草莽,立下军功的豪杰壮士。

  ……

  直到最后,一幅画面定格在眼前。

  高耸入云,泰山之巅上,一名身着华贵制服的男子,面度从容。

  “事天以礼,立身以义,事父以孝,成民以仁。四海之内,莫不为郡县;四夷八蛮,咸来贡职。与天无极,人民番息,天禄永得!”

  一旁的祷词读完后,那名华贵男子重新仰望这泰山云巅。

  “朕,大汉天子刘彻,祷告天地神明,当今之世,文修武偃皆备,四夷宾服,万邦来朝,愿汉室先祖保佑,天地神明保佑,天下万民保佑,护我大汉国运永昌!”

  “改年元封!”

  随后一顿,一阵更明亮的声音伴随着巨响迸发出来。

  一条金龙似乎凭空升起,盘旋在泰山上空。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拜,无数道文气和杀伐之气升起,伴随着那条金龙,而四方亦有无数道气息袭来。

  这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

  是一个留下了一个民族名字的时代……

  张良已经忘记了身处何处,直到最后,他从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过去了多久?”

  眼前的许负不动声响,答道。

  “天还未亮……”

  南柯黄粱,大梦初醒,不过如此……

  只是微叹一声,眼中的陶醉,还未曾散去。

  起身离开,告别后,似乎年轻了许多,就正如当年偶遇贤主一般……

  “后世如此,此生得见,死而无憾……”

  行礼,一声哀息,便轻步离去。

  “叨扰了……”

  待人离去,一口沥血,终于忍受不住,吐到了案板上。

  看着案上的一片殷红,眼帘不由微垂。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又看了看桌上木盒,不禁笑了笑。

  看来她,也无缘享受……这份仙缘。

  “千万景象,终究都只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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