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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llen Wonderland (失落之荒) (上)

2020-05-09 01:51 作者:Lost_Heart  | 我要投稿

2018年下半年写的处女作。主要是为了怀念生命中的某个人而写的。

我在网易云上说过不会投稿到任何网站,但是无奈生命即将迎来终结,我还是希望在我入棺后能有人认真看看我写过的文字,虽然它们十分不堪入目,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能认真把它看完,我就很感激了。十分感谢。

故事的时间线是乱序的,语言表达很幼稚很中二也很简单,现在看来随便一改能改一大半。但是无奈余生无多,诸事烦扰,没有时间再作详改,因此只好把原品放上来,让大家品味一下两年前的我原汁原味的文字()

可能存在错别字()

欢迎提建议,虽然我可能没时间看了,但是只要看到就会诈尸回复的。

还是请注意章节顺序不等于故事线时间顺序(很重要!)

网易云同步歌单https://music.163.com/playlist?id=2444965525&userid=630225477

PS:段前空格我在word里设置了段落格式,无法复制到专栏里来,对于阅读观感上的破坏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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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记得保护眼睛



独望墨空夜已深,

香伴孤身自可闻。

彷徨殿前来时路,

静叩空门目无神。


壹·〇     彼岸的礼物 (Ending)

北境之北,千里冰原,无数冰刺从雪地中冲天而起,宛如数万条银白色的巨龙腾空,长短粗细等各不相同,令人叹为观止。

因此地环境极度寒冷,又因为这里矗立着无数象征严寒之极的冰刺,北境居民称其为“冰刺荒原”,对其敬而远之。传说那是一处神弃之地,绝望在其中滋生,人莫敢近。       

此刻,这孤独寂寞的冰原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顶着凛冽的寒风,步伐缓慢而沉重。在这混杂着冰雪,如刀劈斧砍般凌厉的寒风中,他衣着单薄,身后不停翻飞的战袍也已破烂不堪。他的发色和瞳色皆是冰蓝,但现在它们却由于某种难以名状的原因,镀上了一层灰翳,更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死寂。他在没膝深的雪地中艰难前行,回头一望时,大雪已经填满了他来时的足迹。

终于,他行至一根巨大的冰柱旁。这冰柱是整个荒原中最为庞大的一根,气势恢宏,顶天立地,只有数十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同时张开双臂才可能将它合抱。这冰柱传闻有上千丈高大,可它究竟有多高?无人知晓。

那来客走上前,用他久经沙场的双手抚摸着那根宏伟的冰刺,无视了严寒,仿佛在向一位老友问好。而后,他轻轻地靠着它坐下,任凭凌厉的冻风扫过他的脸颊。

忽然,他的手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原来是一株冰棘玫瑰,它娇小的身体在漫天风雪中颤抖,摇动,但雪下被遮蔽的花瓣却仍然闪动着它独有的蓝宝石光泽,向远道而来的客人诉说着它如梦似幻的美丽。

这难道就是她赠予我的礼物?冰棘玫瑰在北境神朝向来被用作皇礼,只颁给对神朝有杰出贡献的人,现在却被她赠送与我,不知是何意?

他摘下那朵玫瑰,捧在手心,仔细端详着。这朵玫瑰比同品种的花颜色绚丽不少,当它花瓣上的积雪被拭净后,湛蓝光芒夺目而起,在苍白的雪幕中撕开了一道璀璨的裂口。

闭上眼,脑海里回映着他与她度过的时光,他忍不住叹气。

他站起身,将这份来自彼岸的礼物护在怀中,一步一回头地远去。



北铸神庭一朝落,

南望故国无限愁。

慷慨含泪向天问,

天下何处是神州?

 

壹·一    乌托邦之落 (Eutopia)

北境,受诅咒之地,亡灵与鲜血充斥期间,混乱与杀戮随时上演。虽然这里自然条件极其恶劣,人类聚落在这里仍有出现,但整个北境九成以上的人口都聚集在昔日皇都西北方向的末日峡谷中,依托着此地无人能越的陡峭石壁,寻觅生存之机。

北境生来如此。曩自神之诅咒降下以来,昔日盛极一时的皇朝在一夜之间衰落、覆灭,末年的余晖在夕阳的怒火下焚尽,只留下遍布北境大地的断壁残垣,以及漫步其中的不死亡灵。过往无尽繁华,皆化为飞灰,在空中消散。

凡是北境居民都明白,在这血与乱之地中,重建王朝是痴心妄想。远古神朝的覆灭敲响警钟,古老的神话仍在大地上传诵,警示后人。

但还是有人不信邪。

1

太阳刚从东域射出第一缕阳光,新王带着他的振北军离开了末日峡谷,向北境边境上的一座小城前进。

这位新王是神朝遗留下来的最后一支血脉,自千年大梦中苏醒,两柄冰荒剑一出,无人可敌。他要继承流传千古的遗响,一腔热血涌动,意欲恢复北境神朝前世的辉煌。

能在贫瘠的末日峡谷训练出一支强而有力的军队,这已经证明了王的能力。振北军马不停蹄地前进,摧枯拉朽般横扫了那座小城。在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振北军面前,守城之亡灵毫无招架之力,散在地上,成为一摊枯骨。

摩挲着工匠们赶制的王座,身披崭新的血色战袍,头顶金镶钻的沉重冠冕,新王登上了他的王座,他要在这片罪与恶的土地上,铸起万古不朽的乌托邦。

2

王立身于边疆新城之上,指引着臣民们工作。有时,他亲自率军出征,邀请那些隐居于无名之森、千里樱林的贤者能人出山,辅理国政。数年后,边境小城里人丁兴旺,民众富足,王便以他的鞭向东一指,——新王朝开始了扩张。

十几年时间从指缝间漏去,新王朝已光复了北境三分之一的广袤疆域,王俯视他的国土,俯视这一片美好、祥和、安宁的地域,口无一言,威势自现。

王将他的国定名为乌托邦。他这么做,不是为了他之名载入史书千古流芳,而是为了他的臣民永世安康。

此时,他的国度空前繁荣,民风淳和,三军雄壮,隐忍了数千年的北境人民,终于发挥出了他们与生俱来的实力和凝聚力,在王的率领下,他们对神宣战,只为粉碎诅咒的枷锁,让北境成为真正的乌托邦。

3

不知何时起,不死族的攻击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难缠。几座小城接连陷落,近万居民殒命敌手,王有忧容。

都城之内流言四起,言大劫将至,诅咒不可破,积攒千年的凝聚力即将毁于一旦。王为了平息民众的忧虑,再度亲征,瓦解了不死族的攻势,收复失地,笼络民心。

王还未回到都城,便有急信来到,说不死族千万大军已至都城北郊,遮天蔽日,声势浩大。王握紧了他的冰荒双剑,眼中战意熊熊,打破诅咒,铸就乌托邦,只在今日。

他伫立城墙上,面朝北方,望见远方黑色的天际上,有一个双目发光的生灵,死寂的眼眸无神地盯着他,与他对视。

祂来了,面向他之国。

亡灵们手持着祂赐予它们的武器发起冲锋,王朝振北军亦全力相迎。双方陷入苦战,仇恨与杀戮的欲望交织,谱写出了一幅被血染红,雄壮万分的战场画卷。

王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幕,面色平静。他抽出双剑,凌厉的剑芒腾起,直指立足虚空的神。神的诅咒在今日将被打破,胜利将属于乌托邦。

在几十个回合的交手后,王还是败了,只身向北逃窜,无暇顾及军民。

振北军三十万,撼天军二十万,都是精兵骁将,剩下的却不过千余。剩余未死的军人仍保留着方刚的骨气,直杀到没有武器可供使用了,便赤手空拳上前搏斗,可血肉之躯如何能与亡灵之体相比?绝望的情绪在雨夜中飘散,暗夜笼罩北境,沉重而压抑。余下的人民仍在战斗不休,谱写出一部壮烈的战争史诗——然而谁都知道,人类败了。

4

漆黑的苍穹之下,永恒的阴霾浓重,为绝望之夜再添一份恐惧与无奈。

王一人流亡于北境深处,陪伴他的唯有那冰荒双剑。它们的剑身上也已经布满了伤痕,一如它们的主人。王不敢,也不愿再回头一望,他惧怕看到满城居民无助而绝望的面容,他惧怕听闻惨死敌手的兵士的哀嚎,他惧怕感受到亡灵们尸骨与关节的摩擦,更惧怕与祂那双冰冷空洞,却散发着永恒光芒的眼对视。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啊!它没有瞳孔,角膜攒射出永恒的,惨白的光线,他透过祂的瞳孔,看到了季节日夜流转,看到了世界上生灵轮回,看到了无尽的恐怖炼狱,终于捕捉到祂眼底的一丝悲意。

在他与祂再度对视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北境从来没有过诅咒,受诅咒的只有祂。

无数凛冽剑意从后方袭来,王只得举剑仓促格挡,手臂上却还是着了一道,黑白混杂的诅咒之气在王手上蔓延,伤口处喷出一缕黑血。

疼痛只使他的动作停下了一瞬,祂便已杀到他的跟前,苍白的巨剑劈落,王已无力反抗,只能闭上眼睛,静候死亡到来。

“王违神意,铸乌托邦...”

王的眼角流下了淡红色的血泪,他不哭国运悲惨,更不哭神罚冷酷,只哭自己无能,无力守护一方疆土。

“不为流芳,但为安康...”

剧烈的疼痛自腹部传来,祂的膝盖狠狠的抽在他身上,将他顶出了数米高,黑血满地。

“神罚天降,盛世早夭...”

祂仍不停歇,又是数脚降下,他已经遍体鳞伤。

王跪倒在地,面朝向北,眼里酝酿着仇恨的光芒。

雨渐渐地大了,一人一神的身影在雨中越发朦胧。

“天日昭昭,以是王…殇!”

祂那致命的一剑终于落下。王的身影崩碎开来,化作一阵紫烟飘散,不知何处去了。   

此刻,神非神,王非王。



壹·二    天神的复仇 (Kronos)

“我们要去哪里?”

她腾空而起,熹微的晨光映在她光洁的肌肤上,使她全身像是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窈窕的身姿被紫纱包裹,清脆的嗓音如天籁般悦耳。无论是远观还是近赏,都使人感受到如在梦中游。

不愧是冰刺荒原,神弃之地的女皇,纵使被冰封近千年,她仍旧风华绝代,岁月无法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我们去弑神。”

北境之主静立在她的身边,面色平淡从容。他的手臂上,紫黑色的烟雾缭绕,他已化诅咒为己用。

他们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底无限的信心。

 

末日峡谷之下,北境大劫的幸存者们藏匿其中。大劫之后,整个北境的人口数量直降了九成,末日峡谷是幸存者的主要聚集地,万众一心,抵御亡灵的侵袭。

这里的一切都在如往常一般运作,不过,没有了王的引领,他们无法组织一场强有力的反攻,只能被动防御。

戍守的战士们奋战的同时,两道流光自天边飞过,没有人注意到那两道流光,更没有人知道其中之一便是他们的王。

 

他手握冰荒剑,她倒提寒龙匕,一路向南,向着祂居住之所。

无法命名的森林,白光闪耀的雪覆山巅,处于阴影中的庞大建筑群,直插云霄的宏伟树牢...太多的奇异在他们身下展现,但他们从未停留。

终于,无边的炼狱、咆哮的死灵显现在南方视野的极尽处,残缺的灵魂的哀嚎声响彻此地,不祥的神之居所现形。

诅咒将灭。

 

北境之王的剑锋与白袍亡灵手中的巨镰碰撞,他借力在空中一扭,白袍的脖颈便被长剑斩成两截,令这位贵为亡灵三巨头中最后一位的强大亡灵在恐惧中爆碎。

王冷笑着,心中微微有一些得意,若是数百年前他执掌北境之时,他举国之力或许只能杀死它们三个之一。而现在,它们都死了,神话在他的剑下崩塌。

她缓步走到他的跟前,一双亮蓝色的眸盯着他,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别膨胀,小心为上。

霎那间,他觉得这流血之地不再那么恐怖了,仿佛有一束阳光射在了他的脸上,驱走了一切阴暗。

他们继续深入。

那个宛若梦魇一般的身影盘坐在半空中,面向两位不速之客,双眼紧闭。

王打量了一下这片瑰丽的空间。这里的天地皆是由九种颜色交错形成,流光溢彩,相互交融,绚丽之极。难以想象在无尽炼狱的中心,竟有这样一个神异的空间。

剑掣起,前指,无比锋利的剑刃突兀地刺向祂的胸口。祂缓慢地抬起手,迎向那柄剑锋,苍白无神的双眼睁开,令两人感受到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祂已接受了他们的挑战。

 

天崩!

染着灰色与血色的九彩天空迅速压落,携带无比恐怖的力量降临。

王冷漠地望着与他们拉开距离的神,望见后者脸上遍布的恐惧,他的心中充斥着一种异样的快感。他明白这已经是祂最后的手段。

那么,只需要在自己被压死之前砍掉你,不就完事了?

一贯沉稳冷静的北境之主抛弃了一切稳重,只顾疯狂地前冲。他展现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双剑上湛蓝的光芒大盛,又有一股极精纯的、不知何处而来的生命能量在他体内涌出,让他的剑锋无坚不摧。

只为一击必杀!

天穹崩塌的速度似乎都慢了下来。昔日北境居民脸上惊恐绝望的表情,被完美地复刻到了祂的脸上。

“咔擦”一声,双剑刺穿了神躯,王感到无穷的快意在自己体内奔腾嘶吼。

今日,神陨!

 

东海之滨,三生树下。

一位老者缓缓拄杖、迈步,皱纹遍布的双手轻抬,将空中落下的一片淡紫色的叶片稳稳接住,捧在手心,端详着,混浊的双目中能隐约看到一丝遗憾。

老者摇了摇头,闭上眼,静默地走远了,任凭那一片三生树叶在空中翻转飘零,落到地上,与大地化作一体。

PS:这一段来自SCP基金会的neta不少,不过大多数一般通过玩梗路人都看不出来吧()



壹·三     花开之日,春归之时 (When the Spring Comes)

太阳自远东升起,中央平原上无数花朵盛开,游荡的腐尸和亡灵们在阳光的照射下焚烧殆尽,没有留下一丝灰尘,好似它们未曾来过。

幸存者们从末日峡谷、死亡盆地中探出头来,欢呼雀跃着,涌向昔日繁华至极的古都。

终于,在千年的噩耗和消磨过后,诅咒消失了,战争结束了,北境的未来终于可以掌握在人们自己手中了。

当最早动身的一批人来到皇都城门下时,一道身影立于城门之上,静候他们的到来。

那就是他们的王,永恒不灭的王,弑神归来的王。

 

第二天早晨,王接受了他的加冕仪式,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他接过侍者奉上的王冠。在向民众及群臣致礼后,他将王冠加于己身,王朝将再度崛起。

人群欢呼着,雀跃着,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庆祝旧主回归。昔日追随他的老臣的后代们热泪盈眶,他们从未想过在他们的有生之年能再度见到他们敬爱的王。

王仍如数百年前一般,英明神武,沉着睿智,但与那时相比,他的身上多了两样东西,改变了他的未来:

一是他无时无刻不抱在怀里的那一朵蓝色的玫瑰;

二是他冰蓝的眼底难以察觉到的一抹灰翳。



水复清澄天复蓝,

烛影寥落人意阑。

花谢花开花复落,

人来人去人不还。

 

壹·四    最后的重逢 (Last Reunion)

“信物...带来了么?”

东海之滨,三生树下,老者浑浊的双目仍旧看不出丝毫情感,雪白的发须在东海之风中飘动。一切如旧。

北境之主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朵蓝宝石光芒浸染的玫瑰,即使没有冰刺荒原的漫天风雪映衬,没有了北境盛世的冲天国运争艳,她仍是那么美丽,与世无争,不染尘埃。

老者向那冰棘玫瑰一指,无数碧绿的光点便从三生树干表面渗出。霎时间,东海之滨被绿莹充斥,王与老者立身期间,如入梦中游。

主惊讶地看向老者。如今他已今非昔比,见识远胜往昔,却依旧无法看出这老者使用的究竟是何等能力。

老者向空中打出举个手印,空中四散的光点立刻聚拢起来,飞向北境之主,将他包裹,而后消失。

1

天道若冲,其用不竭。天道之下,四域坐落于四方,名为东西二域及南北二境。期间皆有天堑阻隔,极难往来。

东域人杰地灵,群雄并起,而道法之修盛行其间。东海之畔三生树矗立,奠东域文明不灭之根基,万千神异齐聚,精彩纷呈。

西域科技高度发达,城市间高楼林立,其制造的武器更是恐怖无情,可杀人于无形,亦可与东域并立。

南境乃奇异与诡秘之地,太阳之子与夜之子冲突不断,更有许多东西二域文明无法理解的事物,无名禁忌之森、森林女神之牢,更有恐怖巨蜥、神圣牡鹿等出没期间,亦有神灵居住在彼。

相比之下,北境就显得十分荒凉了,人们仍旧处于铁器时代,神朝朝政黑暗腐朽,北境之王整日沉迷享乐,不理政事,下层民众在地主、恶霸的淫威下战战兢兢,连气也不敢出。

不过,尽管如此,北境仍有一处未被污染的土地,那便是北境之北的冰刺荒原。此地有巨大的冰刺遍布地表,粗细长短不一,都在阳光照射下映出圣洁的光泽。一日,最大的那根冰柱突然开裂,一位身披紫纱,身材曼妙的少女从中走出,她是千载修成的神智,百年炼就的灵躯,想要走出荒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2

她正准备出发,却一眼瞥见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少年,正躲在离她很近的一根冰刺后面,悄悄地望着她。

两人目光交汇良久,少年的身体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深吸一口气,挺起胸,上前一步:

“你是...冰家的人吗?”

冰家即是北境神朝的皇族,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与冰一致的发色与瞳色了。整个北境,唯此一家,而眼前的少女无疑具有这种特征。少年也是如此。

“嗯...应该是吧。”她开口,声音十分动听。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冰家是怎样一个家族。

“那...你是哪一旁系,哪一条支脉的?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你?”少年再前一步。

少女歪了歪头,没有回答,不是因为她不想回答,而是因为她不会回答,不明白什么是旁系和支脉。

“不管你是谁,先把这件毛皮大衣披上吧,这里这么冷,危险遍地,你会着凉的...” 少年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就要往她身上披,却被她推开了。

“不用,我不冷。”她说道,冰冷的、蓝宝石似的眸子盯着少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少年呆了呆,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种问题。

“我是来找一种...花的。”少年低下了头,“一种叫‘冰棘玫瑰’的花。”

“那我或许可以帮你找找。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冰天,天空的天。”少年没有多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以天为名,志向远大啊...”少女眯着眼睛望了望天,又转回头来看着冰天,脸上少有地浮现一丝微笑。“我叫冰玫。”

少年与少女四目相对。他发现他已经找到他要的那种花了。

3

北朝四方烽烟起,暴虐君王拘羑里。

旧主已逝新王立,腾龙入海吐云息。

农民起义的浪潮过去了,北玄王冰天即位,这首歌谣便在古都的四郊流传。

为了响应农民起义,让农民拥护他为正统,太子冰天手刃了他的父王北灵王,当着文武百官之面,锋芒毕露,而后一剑穿心,满朝文武竟似噤声一般,无人动弹。北灵王一死,起义军立刻宣布效忠于新主。冰天登位后,对那些曾助纣为虐者,皆诛其九族,绝其后患。

一个全新的、稳固的政权就这样被一位成年不多时的新王一手建起,新王执政,宵衣旰食,励精图治,人民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无人怀恨,夜不闭户,民风淳淳。王被很多史学家评为“中兴之主”,功德无量。

但,虽然坐拥此万顷神朝,王的心仍停留在北境之北的那一隅,停留在那一枝绽放着蓝宝石光芒的玫瑰上。他放不下那里的一切。

十年之后,约定的日期终于到来,王发出告示,他向北境的所有居民请上一月假,去见远方的故友。

数千民众在都城为他送行。他所过之地,有百花盛开。

4

再到冰原时,他自是轻车熟路,踩着厚厚的积雪,背负着寒光乍现的双剑,咬牙忍耐着极端的寒冷,身上披着皎洁的明月光,头上还带着那顶沉甸甸的金冠。

“唰--”

他身前的积雪突然炸开,一袭紫衣的少女冰玫蹦了出来,一脸欢快的笑容,整个冰原的生机与活力,都似乎集中在她这里了。

“别闹别闹,快告诉我,那件事你调查得怎么样了?”冰天微笑着张开双臂,将扑过来的少女搂在怀中,脸上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了。

“别老是满脑子工作呀...我十年了才见你一面,先让我和你叙叙旧嘛?”冰玫笑道。

冰天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正想再说些什么,冰玫忽然在他的耳边“嘘——”了一声,挣脱了他的怀抱,在冰天惊愕的目光中,面向着他,在离他五步远处站定,面色严肃起来。

“鄙地地处边荒,竟能迎来神上大人亲临,倒是我这神弃之地的福气了。”冰玫向冰天身后的某处拱了拱手,神色似笑非笑,“我的地盘,您当然可以随便来,只不过这人...您恐怕是带不走的。”

她修长而纤细的身体中散发出她作为女皇独有的威势,令冰天有一种要将自己头上的金冠为她戴上的感觉。这才是君临天下啊。冰天疑惑,来者究竟是谁,居然让冰玫如此动怒?

紧接着“咔嚓”一声,他头上的那顶金冠就在这时不明不白地碎了。

冰天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身体倾倒,如失了魂一般。

“死!”

冰玫哪还不知道冰天的魂魄已经被祂摄走?她的眼瞳变成了暴戾的红色,一时间竟有千万根冰柱从地下深出,刺向那不速之客。

但这都是无谓的挣扎。她的力量,与祂终究有着差距。北境神朝,万里江山,在这一夜间崩塌。

 

夜的余暗仍未散去,一位面容更加沧桑的王走进了失落的都城,在废墟中缓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尘土混合着鲜血的气味,在空气中久驻不散,令来者皱了皱眉,他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忽然一阵幽香传来,似乎冲散了全部阴霾和血腥,引得来客抬头望去。那遥远的宫墙之上,蓝宝石似的光芒忽闪,那光线穿过了尘霾,显得鲜艳,清澄而耀眼,独立于尘世之上。

王蓝灰色的眼底终于露出一丝喜色。他终于找到他要的那种花了。

 

“她嘱托我将此花赠送与你。”老人将一朵冰棘玫瑰递至王的手中,不同于王已有的一朵,这一朵稍小一些,沾染着尘与血与泪。

“此花来自于过去,此树之名为三生。汝且勿忘。”老人语罢,微微一叹,转身离去。王看着老者的背影,看似接近,却又让人觉得远在天边。

“对了,”老人转身,面向北境之主,“我需向你道一声歉。”

“什么...”主一惊,试图寻找到这个道歉的缘由,却找不到,他也终究不会明白。

他无法看见的是,背过身去的老者眼中,有着苍白光芒涌现。



壹·五      夢桜 (夢桜)

一个稚嫩的婴儿呱呱落地。他的母亲是北境灵王的皇后,他的父亲便是北灵王。

北灵王当政时期,人民富足,百姓和乐,他算得上是一位明君。新生的皇子是他的第一位子嗣,他便为其起名“冰天”,以天为名,寄托着灵王对他的厚望。

小皇子天生文武双精,尤其喜剑,自从他能握紧剑的那一天起,他就日夜苦练,鲜有懈怠。纵然如今天下太平,可那与生俱来的危机感还是时刻提醒着他前行,不要放下手中的兵刃。

又是一年春好处,青春年少的皇子跨上王宫内御用的踏雪乌骓,一路向北,沿着晶源河畔而行,穿过古老神秘的迷雾森林,来到北境东北角的一片樱林,去会一位长久不见的故人。

这是历代皇子每年皆有的一月休假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皇子们可以走出皇宫,上可访青云之巅,探求长空之至极;下可寻桑梓之郊,叩问民生之疾苦。在此期间生死各安天命,是皇子们出门历练的好时机。不过像冰天皇子这般每次历练都坚定不移地朝着同一方向前进的,还是少有。

晶源河上彩色波光粼粼,不时有五彩鲤鱼跃出水面,天天在这富有魔力的晶源之水中洗澡的它们也喜欢沐浴太阳的光辉。在阳光的照射下,这条河就像是一条跃动的彩虹,美丽而富有生机。此河美景在整个北境都享有盛名,千万人为之神往。

王子身着便服,独自乘奔御风而行,目光并未在彩光流淌的晶源河和河边垂钓的人们身上多作停留。他一路奔波,数天后,他已走出了迷雾之森,踏入了濒北樱花林的地界。此地濒临极北,气候寒冷,已不太适合樱林的生长,但这里就是有那么大一片樱林,与天抗争,茁壮地成长在这里,也是一个奇迹。

嗅着湿润空气中淡淡的香气,王子下了马,缓步前进,双眼目光如剑芒般扫出,警惕着樱林中可能跳出来的什么东西。

忽然,一把冰冷的匕首突兀地出现,轻轻地抵在了王子的脖颈处,无声无息。

 

此时正是观赏桜花的最好时节,其他地区的桜林早已人满为患,濒北桜林却仍然自然和谐。此地太过僻远,人迹罕至,因此没有人群喧嚣熙攘,只有鸟声虫鸣回荡在深林之中,是修士的净土,隐者的乐园。

“真是个好地方啊。”冰玫懒洋洋地微眯着湛蓝澄澈的眼,白皙的俏脸上嘴角轻扬,“到此地游,如在夢中一般。”

“我每次来也都是这么想的,可你那充满杀气的‘见面礼’总能把我从夢境中拉回现实。”冰天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他做了再充足的心理准备,也总能被她那把无声无息的匕首吓得半死。依她的解释来说,他们一年只能见一次面,那就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他记得更清楚一点,烙印进灵魂的最深处。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望向远方粉中透白,白中嵌粉的万里桜海,聆听虫鸟鼠兔在拂过桜海的微风中琐语,嗅着空气中令人迷醉的草木清香,抚摸足下柔软的野草芳花,互相依偎着,感受着微凉的春寒中对方温暖的体温。

心已相连,何必多言?

 

晃眼间一月期限已到,王子策马回都,披星带月。

天色渐晚,今日皇都的空气沉闷而凝重,暗如泼墨的夜色笼罩,让一切事物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王子不愿意在如此深夜去觐见父王,便径直回到了自己府上,旅途劳顿,还是先休息一下好。缓缓打开府门,进入他的寝室,他看着地面上的一件物品,脸色凝滞。

那个插有她赠予他的那支玫瑰的小花盆落到了地上,已经摔成了无数残片,土质落了一地,唯有一点蓝宝石光芒在惨不忍睹的陶片堆里闪烁,诉说着它的苦难。

王子走向小花盆,正要拾起那朵冰棘玫瑰,忽而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他拔出了腰间双剑,掣在手中,不安地四处张望,在令人厌恶的浓墨夜色中寻觅不安的源头。

刹那间,远处的火光和自远而近的喊声将他惊醒。他才明白,他的梦早已和那枝玫瑰一起破碎,消散,被夜色淹没了。

幽蓝的光芒给黑暗的寝室带来了唯一的光源,它释放出一缕较为明亮的光线,轻轻绕过他的身体,飞向他身后——

“何人擅闯太子府?”太子的反应何其迅速,回身一剑格挡住了对方突如其来的一记斩击,左手剑随后舞动,凭借其灵活的特点顺势而起,斩向不速之客的腰间。

火星四溅。王子一惊,皇家宫廷御制的玄铁长剑竟只能在对方的腰甲上留下一道痕迹,这令他不敢恋战,迅速收剑,一个后滚翻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避开了对方的第二次斩击。

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王子对眼前的这人身份早已有了初步的判断。普天之下,能硬接玄铁长剑斩击而只留微末一道痕迹的,只有皇室第一军振北军将军的护国战铠,仅此一套!

与此同时,那缕小小的蓝光照亮了来人的脸。五官匡正,棱角分明,粗中有细,除了振北将军还会是谁?但此时他却魂不守舍,眼珠里泛着白光,平日里那种和煦里带着坚毅的微笑荡然无存,转变成了凶残与暴戾,掣起巨剑,当头斩下!

王子呆住了。他根本来不及闪避。

忽然,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振北将军胸口处竞突然“长”出了两截散发着冰冷蓝光的利刃,鲜血滴落,随后他那壮硕的身躯便轰然倒下,解了王子的危局。

“我知道你不想杀他,但他受到神之诅咒的炼魂,已经没救了。”极北之地女皇清冷的声音传来,随后是她的身体,在空中快速幻化、凝结,皱着秀眉看向地上的将军尸体,歪了歪头,又看向身旁的北境王国之王子,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逝者长已矣,走吧。玫,随我去觐见父王,我有些担心他的安危。”冰天王子没有去问为什么冰刺荒原的女主人会出现在这里,她自有她的手段。

进入王宫,冰天最担心的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立于王座之上,双瞳白光暴射,王冠正顶在祂的头上,张狂而不可一世。江山已易主!

“女皇大人,这里曾是凡人的国度,现在则是我的土地,此间事你还是不要管了吧?”那白眼男子竟没有理会冰天,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冰玫,双目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

冰玫还未答话,王子冰天就已经横剑冲了出去,左右两剑齐出,穿透了祂的胸口,竟将那篡权者钉死在王座上,令祂咳血,血溅王座。

“别...”荒原女皇要提醒时已经迟了。王子一愣,眼前乌光幻灭,他剑下的哪里还是那个疯狂的篡位者,却是他的父亲北灵王,双目圆睁,涌动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太子呆立原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月前还是太平盛世,风光无限,为什么一月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起义军终于杀进了皇宫,愤怒的人民看到了将剑刺入北灵王胸口的太子,居然高声欢呼起来。

“看啊,太子殿下杀死了暴虐之主!”

“真是大义灭亲的义士啊!”

“殿下英明,我等当立殿下为新王!”

莫名其妙地当上了北境新主的冰天回过头来,疑惑地在人群中寻找着冰玫的踪迹,可哪里还找得到?

“我要走了。北境大劫将至,我将去寻解决之法。十年之后,我会来皇都寻你,若我不来,你可自前往冰原寻我。到了那时,我要看到北境的原野上绽放着希望与和平,北境的居民们享受着和乐与安宁……”

耳边的话语如清风一般消散不见,王站在旧主渐渐冷却的尸体前,在周围起义军民的欢呼声中,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壹·六    重生 (Recall)

黑夜吞噬了天空。北境之王拖着残破的身躯,撑着他那沉重的长剑,艰难地穿行在古老而苍凉的北境大地之上。他的双手遭到了诅咒的侵蚀,他的长剑已布满裂纹,充满阻塞的喘气声从他的气管里冲出,淤青和凝结的血液遍布他的全身。

王的眼角,有淡红色的泪痕,他不哭国运悲惨,更不哭神罚冷酷,只哭自己无能,无力守护一方疆土。

他缓步在云杉木林中踽踽独行,饥渴难耐,疲惫不堪,但他的脚步从未停下,眼里不屈的光芒一如往常一般坚定。

抬起头,回望南方的淡红尘埃云雾,王的眼中仇恨凝聚,他要去一个能最快速地提升自己力量的地方,他想要用他自己的力量,解除祂降临在北境大地上的诅咒。

要想打破神的诅咒,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杀死神。

 

一只脚踏入这极寒之地,王不得不再次为这里的景沉醉。千万根或晶莹剔透,或流光婉转的冰刺耸立在色调温润如玉的雪地上,淡淡的雾气轻轻笼罩,由最高的那根冰柱顶端射出的无数光线,经由雾气折射,在冰刺上反射出无与伦比的光彩。虽然整幅图景的色调偏冷,但光线却十分柔和,配合那阵阵清心而不刺骨的寒风拂面,竟如少女的手抚过一般轻柔、舒适——都说冰刺荒原是神弃之地,荒凉而酷寒,可它此时在王的眼中却如此迷人,宛若仙境。这里的朦胧白雾、冰刺荧光和中原地带的黑暗尘霾、暗无天日相比,高下立判。

繁华在神眷之地破碎,美好却于神弃之地永存,这是多大的讽刺啊。

王轻叹一声,抬头望向北方的远空,那根最高的冰柱持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它充当着王的灯塔,为王指明方向。

染血的战靴踏入齐膝深的积雪中,脚下的柔软冰冷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精神。他咬着牙忍受着伤口未愈和饥寒交迫的痛苦,前进着,向着他的复仇之路前进着。绝望之火在心中蔓延,但他不会放弃。

神朝覆灭,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冰家后裔了。他情愿放弃原属于自己的江山,也要争取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重获自由。

时间从王发丝中流去,不知过了多久,王终于站在了那根最高的冰柱之下,璀璨的蓝光从冰柱之顶散落下来,照得这里明如白昼。

王伸出了他的右手,按在坚冰的表面。霎时,那冰竟化成了液体一般的柔软,它接纳了王的身体,最终冰封。

北境之王在此陷入沉睡,与他深爱而无法得见之人同眠。他们苏醒之日,即是神喋血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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