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之子》——第十章
译者:佬米
校对:石器
校对:天使与长剑

死期已至
逃亡
怪胎与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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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伊戈纳图斯·努门载着阿特施·塔尔萨和原初母本从包裹着间轨载具的原子火焰风暴中撤出时,卡德穆斯·泰罗自豪又敬畏。他们看见了火蜥蜴勇士的牺牲,却力不能及,只能远望其闪耀的荣光之举。这使得他们心如刀割。塔尔萨做到了他能达到的极限,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但以泰罗所见,即便有迦楼罗在旁哑鸣鼓励也不能帮他到他们那去。
伊戈纳图斯·努门一边用介于悲伤和愤怒之间的情绪怒嚎着,一边挣脱了泰罗的手,向那行将就木的勇士的方向走去。
“我必须去带回他。他是我们的兄弟。”
“你会死的,”泰罗说道。
努门耸了耸肩。“我们中谁曾想到我们会活那么长?”
泰罗无言以对,并因他眼下所见最无私的行为感到惭愧。他看见塔尔萨倒下,身躯被铁手战士接住。他看见努门抱着死去的塔尔萨,用谁也不知晓的词汇纪念他的牺牲。
现在伊戈纳图斯·努门帮火蜥蜴完成了他的生命行程。
老兵蹒跚着倒退出了愈演愈烈的火焰风暴,他的头被放射性大火烧至骨头。他在泰罗和沙罗金身边跪倒,塔尔萨的遗体从他肩上滑落,而Ta'lab Vita-37 终于得以从他那拿上原初母本。他们将老兵放低到地上,惨不忍睹的伤势让泰罗不禁感到痛心。努门的胸口成了一团烧黑的血肉夹杂着熔融的金属,些许湿润的骨头和器官还在其中轻微反光。
迦楼罗从火焰风暴中冲下,翼尖拉出一条烟尘的轨迹。
它低下了头,仿佛也知道这是终末。
“现在安全了吗?”努门问道。
“别说话,”泰罗回答。“保存你的气力,我们还要从这离开呢。”
“现在安全了吗?”努门再次问道,看向泰罗身后的Ta‘lab Vita-37。
她看了眼银色容器面上的读数,点了点头。“安全。”
“好,”努门说道。“我想我现在可以离去了。”
泰罗握紧他手中那条努门的手臂。他想要说点什么豪言壮语,纪念这位勇士的英勇牺牲,道出他对这位老兵戎马生涯的无尽崇敬与骄傲。
但伊戈纳图斯 努门已经离逝了。
"我们得走了,泰罗船长," Ta'lab Vita-37说,"辐射水平正在升高。"
泰罗无视了她,将努门的拳头握着紧贴着他胸口的鹰徽。
“我从未见过如你那样坚韧无畏的战士,”他说,“你不轻易予人信任,但当你信任于人时,这信任坚不可摧。你就如同一位真正的钢铁之...”
“快,“ Ta'lab Vita-37忍不住了。”我们没时间悲痛了。
愤怒充斥了泰罗,他迁怒于Ta'lab Vita-37。他猛地站起来,拳套掐住基因巫妪的喉咙。他把她抓起,强迫她双膝跪在塔尔萨和努门烧焦的遗体旁。只要稍加一丁点力,他就能在所想的最短一瞬间掐碎她的脖子。
”这些战士可是英雄,” 他咆哮着,“看着他们。”
泰罗感到有人轻触他的手臂,回头看见了沙罗金。鸦卫战士摇了摇头。“冷静点,连长,” 他指出泰罗的愤怒已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内心的空虚感替代,而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那是失去部下的痛楚,从未有所缓和。
泰罗放开了Ta'lab Vita-37,说,“这些战士为了那容器里的东西牺牲。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职责,而你要么尊重他们留下的纪念,要不我现在就弄死你。”
Ta'lab Vita-37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揉了揉她脖子上正扩散的淤伤。
“别搞错了,卡德穆斯·泰罗,我鄙夷你们这类人还有你们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她说,“但我发誓我会纪念他们的名字。我们现在必须得走了,现在就走。”
“她说得对,” 乌尔拉什·布兰丹抬头看着火山顶峰滚滚的火焰和浓烟说。火山口内回荡着一阵尖嚎,随后一阵炽烈的喷气尾流冲击地面,震荡着过热的空气。
一架雷鹰炮艇从从浓烟中俯冲而下,执行了次教科书般的空投突袭。
火焰已将其表面的颜色烧至只剩裸露的合金,但那倾斜的着陆挡板上刻着的狼头清晰无误。
“是荷鲁斯之子,” Ta'lab Vita-37喊了出来,“他们来了。”
突袭舱门猛地关回机舱,六个粗壮的身影从炮艇中投下。他们的块头显然大得不像穿着Mk. IV动力甲的普通军团战士,装甲全身漆黑,着陆时发出巨大的金属碰撞声。
只有一种战士敢在这地狱般的愈发猛烈的原子火焰风暴中心发动突袭。
终结者。
“快撤!” 泰罗吼道。
他们连忙撤退。
对抗六个身穿终结者甲的战士此时是不可能的。
他们每个都是台行走的坦克,除了最重型的武器都无法击穿和杀死他们。更不用说只有三个受了重伤的军团战士和一个半疯了的基因巫妪了,他们毫无胜算。
泰罗一部分的脊椎已被间轨载具内的碎片击碎,两个肺也已破裂。他的多肺也已受损,停止运作只是时间问题。胸口什么东西松垮垮的,他知道自己身体里保护内脏的胸骨板已经破碎。每口呼吸,每次步伐,都让他觉得有如火束穿心,他能感到自己战甲空隙内全是积血。
火山上挖开的漆黑隧道和亮得刺眼的火山口形成了鲜明对比,灰色墙壁的通道分岔成通往废弃实验室还有研究圣所的路。
“来,” Ta'lab Vita-37说着,走进最左边的隧道,“我们走原路回去。”
烟雾在他们身后抖动,沙罗金转过身。几个邪恶的阴影在石质地面上扭动,沙罗金嗅出了一股难闻的,如馊掉的牛奶的气味。他察觉出那是亚空间造物的气味。
“趴下!” 他大吼,此时一阵风暴爆弹的弹雨射来,撕碎了周身的石凝土。爆弹引爆的巨响充斥着整条通道。泰罗被一阵极具破坏性的冲击打得晕头转向,爆炸的碎片和热量撕裂了他的脸部,把他的左眼打成一团肉沫。
布兰丹抓起基因巫妪,把她拉到他身后。两发爆弹打进了他的背部,血肉和骨头的碎片从布兰丹的肋间如霰弹弹片般迸出,划伤了Ta'lab Vita-37的手臂和腿脚。
她痛苦地尖叫着,手中装着原初母本的容器落向地面。
沙罗金一个鱼跃扑上去接住了容器,而同时布兰丹也跪倒在地。两个拳头大的弹坑撕进了他的背部,而贯通而出的伤口足有这两倍大小。
“乌尔拉什!” 泰罗吼叫着,一面翻滚进通道的掩体,他的视线被鲜血充满。布兰丹没有回应,只是摇了摇头,一边闷哼着一边试图让自己起身。他又一次将基因巫妪拖到身后,伤口里涌出大量的血液,甚至连他超人类的生理也无法修复。钢铁之心发出碧绿的脉动,将其黑暗时代技术的力量推至极限,才得以保住布兰丹的性命。
“你来领头吧,” 他从咬紧的牙关中对沙罗金挤出一句话。
鸦卫战士点点头,向着山体更深处进发。
枪声停歇了,只有非人的笑声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
泰罗知道敌人在玩弄他们。终结者们当然极为强大,尽管速度不快但绝对冷酷无情。他们清楚自己的猎物绝对逃不出他们的掌心。追上解决掉他们只是个时间问题,而不是成败。
“你受伤了,”布兰丹说,看着泰罗沾满血的脸。
“你不也是吗,”泰罗回答道,“跟你可没得比啊。”
* * *
沙罗金领头,带着他们进入了排列着基因仓的巨大房间。升降机的缆索在这洞窟顶的基座上振颤作响,被埋藏的古老机械发出沉闷的低吟,令周围蒙上一种奇异的机械与电路的气息。破火山口的爆炸将成百的基因仓从它们的基座上震落,在洞窟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一滩滩乳白粘稠的液体流下地漏的铁栅格,沉睡已久的机器在噼啪声中苏醒,放出一缕缕光将整个洞窟内照亮。
"这里发生了什么?“泰罗说。他还在费力地呼吸。Ta'lab Vita-37用她的手杖敲了敲地面,红光在她那光滑的全面面罩后闪烁着。她的身体此时也已到了承受的极限了。她的左臂耷拉在身侧,右腿从腰髋部以下都浸透在血红色中。
随着洞窟中央的地面的低鸣,地板上的舱门徐徐开启。警示灯闪烁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金属平台从地下升起。十个亮黑色的基因仓围绕在中央沉思者面板排列成一圈。和其他的基因仓不同,它们的半透明表面结着霜,从外面完全无法看到里面是什么。
Ta'lab Vita-37拖着她满是血的伤腿,走向升起平台中央的面板。
“这些是什么?” 沙罗金问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地方是生产各种怪胎和恶兽的吗?” Ta'lab Vita-37 说,一边从她手腕后拉出一根分叉的数据缆线。一头连着面板,另一头连在她的手杖上。手杖上下闪烁起光芒。
“你确实说过。” 沙罗金答道。“你还说过你已经把它们都销毁了。”
“我撒了谎。” Ta'lab Vita-37说。
查斯特维尔举着他的风暴爆弹枪,向山体更深处推进。他和他那小队的加斯特林卫队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一座城市,一天内扫荡一座要塞并将其夷为平地。但要他带着这么多的精锐战士去追杀几个本是无名小卒的军团士兵,仅仅因为他们不知怎么跑到了月球表面,如此兴师动众之举几乎让他质疑起一连长的命令来。
而艾泽凯尔·阿巴顿的眼神让他明白任何这样的质疑都蠢到足以让他不得好死。显然,这里有什么东西如此至关重要,足以出动荷鲁斯之子的精锐们。
他们那些受伤的猎物已经走投无路。地上的血迹清晰地指出他们的路线,而且即便终结者甲如此笨重,猎物也不可能逃脱他的手掌心。山体随其下埋藏的机器律动而颤抖,仿佛在数世纪的沉眠后缓缓恢复生机。查斯特维尔想起了他在科索尼亚那些充斥着谋杀的洞穴中度过的少年时期。他那时也是听着那无处不在的采矿机械的律动,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每次出头都面临隐藏的死亡威胁,性命在此低贱得还不如一捧水。但他早已不是那个心如铁石的少年,每天要攥着把尖锐打火石碎片制成的拳刃,狂怒地为生存而战,战至哪怕只能用牙齿撕咬。现在,他已是穷追不舍的死神。
“前方有生物信号,” 沃纳克看着他的鸟卜仪说。
“展开战斗队形,”查斯特维尔命令道,用他的风暴爆弹枪敲击着自己的胸口。
“真要动真格吗?” 乌尔盖夫问。“他们才四个人,还都受了重伤。”
“他们至少都是军团战士。”查斯特维尔警告道。
“他们只是群残兵了,”乌尔盖夫接道。“我看到他们盔甲上的标识了。他们不过是伊斯塔万五那逃出来的些渣渣。”
查斯特维尔的怒火被点燃了。“他们能活那么久,就说明了我们不能小瞧了他们。”
他听自己这么说,连自己都信了。
也许一连长派这么多人来是对的。从烧成黑砂的大屠杀战场上中杀出来忠诚派显然不是等闲之辈,身手必定值得钦佩。
“停。” 沃纳克说。
“怎么了?”
“生物信号...”
“它们怎么了?”查斯特维尔询问道。
“我....不确定,” 沃纳克说道。“有一瞬间看上去像是...”
“像什么?”
“像是有新的信号。”沃纳克接着说。
“新的?”“他们就四个,” 乌尔盖夫嗤笑道。“咱这是瞎搞,赶紧进去把这事儿解决了。你以为卢佩考会在开始进攻泰拉等着咱?老子才不想错过当先锋进攻王座世界的机会呢。”
查斯特维尔将沃纳克的鸟卜仪的输出接到他自己的目镜上。
影像让他困惑,他看见一团强得不成比例,还在扩大的信号。
他完全搞不清状况,但他的得到的命令清晰无误。
干掉这群闯入者,拿下希罗多德欧米茄月丘下的目标。
“我们是在月神教的一处圣所里,”他说。“所以遇到异常的生命信号应该是意料之中。”
说定这事后,查斯特维尔领着小队前进,追循着他们猎物的踪迹:血,汗,还有恐惧的气息。山体下的黑暗之前应该有闪烁的光源点亮。可能是他们的猎物打碎了这些光源,妄想这样能减慢追兵的脚步?
通道进入了一处还留有回响的大房间,散发着羊水和腐肉的臭味。直立的基因仓排列整齐,就和药剂室里的休眠缸一样。幽灵般的形体在其中飘忽,奇形怪状却死气沉沉。
房间的天花板有数百米高,坐落在深深的滑轨上的起重机从房间这头到那头遍布整个空间。带钩的锁链从上方垂下,挂着沉重的货箱在头上方来回摇晃。
他的自动感知发现了一股每个战士都熟悉的腐臭味。
腐烂的肉,分解变质的内脏的味道。
查斯特维尔左右扫描,知觉警惕着一切动静。
那经历数个世纪战斗磨砺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他又无法发现任何他们猎物的可辨认的信号。
一阵呻吟声传过了整个房间。只是无关紧要的金属声,还是敌情?
“那是啥?” 沃纳克说。
“安静,”查斯特维尔打断了他。
他们到了房间的中心,那里有十个同样的休眠缸一样的东西排列着。一个被遮掩的身影躺倒在一滩还在流出的鲜血中,她的身体靠在一个升起的沉思者面板上。微微反光的银色头盔上跳动着越来越微弱的光芒,面罩溅上了血。
是个基因巫妪。
那个人影抬起头,看向正在走近的加斯特林。
“你来的太迟了,” 基因巫妪说道。“他们已经跑了。”
“你在说谎,” 查斯特维尔说。“我能嗅到他们的气味。”
她试图讲话,但她的胸口喷出一小股胆汁,糊在头盔上。她伸手摘下头盔,任其落在平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金属碰撞声。
她的脸庞窄窄的,棱角分明,中性得难以辨认性别,皮肤如同月亮本身一样苍白,被剃净的头上留有疤痕。她的眼睛是令人心惊的鲜艳的蓝紫色,但查斯特维尔能看出,随着心跳逐渐减慢,生命从那眼中缓缓流逝。
“你剩不了多久可活了,”查斯特维尔说。
“我活得够长了,” 她说。“长到我能见证我的子嗣出生成长。”
查斯特维尔将他的武器指向她的胸口问:“什么子嗣?那些仓内装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基因巫妪用最后一口气说,“至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一声尖吼从左翼突然响起,查斯特维尔即刻转过身来,看见他后卫的士兵被一个和他一样庞大的东西扔得翻滚出去。它湿漉漉地,散发着股臭味,肉体因为长期浸泡在不知什么液体中,显得肿胀而如鬼魅般苍白。它脊柱上那些未完成的接口还拖着一根根还滴着液体的缆线。
它愤怒地咆哮着。这个天生的怪胎,梦魇般的造物,一个痴狂的解剖学大师的手笔,现在不知为何被强行提早放了出来。即便房间内忽断忽续的灯光和它惊人的速度也无法掩盖它那恐怖丑陋的形体。
肿胀扭曲的肌肉结构和塑性肢体,突出肉体的骨质尖角还有某种器官的遗留融为一体。膨胀的骨节,上下摇摆的片片肌肤,还有异变基因造就的软骨和肉质,绝非是用于进行人类肉体改造的。
还有牙齿,那么,那么多的牙齿。
它举起锻锤般的拳头,猛地双拳砸下,将一名终结者战士的脑袋连着头盔一起砸了个粉碎。
爆弹弹头打穿了它那非自然的身体,轰掉了它背上和身侧的一块块湿漉漉的肉块。那个东西终于双膝跪倒,支离破碎,怒不可遏地咆哮着。查斯特维尔给它头上来了一发爆弹,它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嚎便倒下了。但它还挣扎着站起来,于是他又补了两发爆弹。
“把它烧死透。” 他说,于是乌尔盖夫将他黑铜色的重型喷火器对着那玩意。
一股如太阳般耀眼的钷素射流燃烧着它的身体。
火光在更多怪物那凶残的眼中闪烁着。
在加斯特林周围,它们从水缸的掩蔽中暴起冲出,那是一群经历了恐怖突变的凶兽,如秃鹫般一拥而上。它们都有着暴露在外的软骨和肋骨,尖锐的骨质角状物从它们的肉体中刺出,只有粗糙的毛发般的线缝合在那周围。它们的复数眼睛里,燃烧着疯狂与受伤野兽般的盛怒。风暴爆弹枪咆哮着,数十发爆弹在这些袭击者身体中引爆。
查斯特维尔的感知充斥着沸血和碎肠的恶臭。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啊?”沃纳克问。
扭曲,可怖,令人憎恶的畸兽。那是查斯特维尔第一个想到的形容,但他在这些怪物身上发现了一些恐怖的熟悉的东西。那基因造就的庞大体型,隐藏在疯长的肌肉和骨板下的硬化甲壳的痕迹,简直就像是把一个像他一样的星际战士,额外塞入非自然的生长强化物,然后粗暴地扔进一缸生命原汤中,和乱七八糟不知是什么的基因原料搅拌在一起。
不愧是月神教干的事。
“他们都是些怪物,”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他的目标开火。“都是些月神教瞎搞出来的杂种。”一发爆弹的威力足以把大部分东西杀死三遍,但杀掉这些东西却要打光整整一个弹夹的爆弹。
又一个加斯特林被抓走击杀,在月神教造出的怪物的巨大力量下,他的盔甲被如撕纸般撕碎。沃纳克愤怒地咆哮着,一个长着六只残暴而粗壮的手臂的怪物撕掉了他的风暴爆弹,还有他的手臂。他后退了一小步,用他剩下的那只拳头轰穿了那怪物的脸。
但它压根没停下,因为它还有其他几个“脸”。其中一个半埋在如同伞蜥蜴头冠般反复折叠的肉层中,另一个长着满是长牙的“嘴”。
另一只怪物有着如同钢缆似的肌腱,还有蛛形纲般的复眼。但还有一只,有种奇异而又飘然的美,让查斯特维尔想起了在伊斯塔万的战场上征战的凤凰。沃纳克在兽群接连不断的重拳下阵亡。它们撕开了他的喉咙,而当其中一个抬起它满是血肉的颚部时,查斯特维尔似乎看见了什么熟悉的东西,熟悉得令他惊恐,震惊得令他在战斗中停了下来。
在所有的袭击者中,它有着一张人脸,或者更准确地说,超人的脸。它有着和大部分星际战士军团士兵一样的,基因造就的宽宽的颧骨,高高的额头,但这只怪物竟然和荷鲁斯·卢佩考本人惊人的相似,有着他那鹰一般又带一丝的嘲讽的特征。
查斯特维尔的愤怒几乎压倒了他,但他是个加斯特林,不会屈服于情绪。他摆脱了原始的冲动,开始在盲目的狂怒中进攻。他积蓄自己的怒气,准备发泄在那些忠诚派军团士兵身上。
他手下已经有五人阵亡,其余的尽管满身是血却依然以严格的纪律战斗着。
那就是不同之处。那就是决胜之处。
这些怪物没有经过磨练的技巧或是纪律。
它们只是各自为战,而没有统一地配合。
尽管一开始它们的进攻异常残暴,但战斗不过才开始数秒。
“收缩队形。” 查斯特维尔命令道。
现在,加斯特林们的严格训练和纪律开始让袭击者遭受损失。
当最后一声枪声消失,沙罗金知道 Ta'lab Vita-37的怪物们都死了。她曾对她的星际战士们保证她会为他们争取些时间,但沙罗金曾经见识过加斯特林在战斗中的表现,他清楚拖延不了不久。
他们一行人已经比他预想的存活了更久,但这还不够。
他,泰罗还有布兰丹都受了重伤,他们战甲内的身躯已经残破,失血到了几乎足以致命的地步。他们留下的粘稠血迹连瞎子都能找到。迦楼罗在他们身边飞着,它的翅膀已经弯曲损伤,身体因坠落而凹陷,因而飞得并不稳。
布兰丹步伐蹒跚,需要一只手扶墙支撑自己前进。尽管钢铁之心通过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古老奇迹科技让他存活着,但即便如此它也无法支撑太久了。
泰罗佝偻着向前跑,他背部的重伤正一点点碾碎他的意志,而雪上加霜的是他的脊椎正慢慢在那肌肉鞘中破碎。如果他能翻过那座山,那他将是个不负美杜莎星强者之名的传说,一个激励钢铁之手军团的后人的传奇——如果这个军团还有后人的话。
尽管他遍布全身的痛楚似乎告诉他任务已经无法完成,但他的伤势相比之下已经算轻了。每一步,背部破碎的椎骨都让他感到钻心剜骨,而他身侧的撕裂伤口也在逐渐扩大。胸部那空荡荡的感觉告诉他,他的主心脏已经爆裂,第二个心脏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第二心脏仅仅是为了在短时间内维持一个受伤军团士兵的生命,让其能撑到药剂师的到来。
它不是为承受如此长时间的压力而设计的。
他在想,还能撑多久呢?
“你听见了吗?”泰罗气喘吁吁地说,随后痛苦地跪倒在地。“他们现在差不多要追上来了。”
“那赶紧起来,该死的。” 布兰丹说道,一边拽起泰罗。“你可是个铁手。我们可从不在敌人面前跪下。”
泰罗忍痛不叫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抱歉,连长,” 他低声说,“不会有第二次的。”
“通风管的入口不远了,” 沙罗金告诉他。泰罗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他仅存的每一丝意志都得放在前进的每一步上。
一个满腔怒火和渴望复仇的声音在地下通道中回荡,震耳欲聋。
“你没法一直逃的,” 那个声音说。“我们会抓到你,而且我们不会像杀那些基因巫妪的怪物一样,让你死那么痛快。我,加斯特林卫队的查斯特维尔,‘守望之眼’的连长,说到做到。”
军团战士们继续向前进,每前进一米都离胜利更近,每一步都让他们离外面更近。他们已经能听见加斯特林们那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一场来袭的风暴,沉稳而势不可挡。
查斯特维尔的嘲讽一直紧随他们,一字一句都讲述着血腥的报复和折磨,而且言出必行。
沙罗金相信每个词都是真的。
当他看到通向储藏室的梯形拱门,顿时打起了精神。被辐射的烟雾从顶上飘下,而通风系统早已损坏,无法将里面的毒物排出。
“我们到了,”沙罗金说道,一边将高高堆积的建筑材料和损坏机械堆向通风系统区的入口。“快来。”
当他看到泰罗和布兰丹没有跟上来的时候,他停在了通风口的入口。从他们的站位,沙罗金一眼就看出两位连长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如果你们还击,他们肯定会杀掉你们,” 他说。
泰罗打开他爆弹枪的枪机,查看所剩的弹药。布兰丹手臂下挂的弹药装填器将他最后剩下的弹药送进弹夹中。
“我们肯定跑不过他们,” 布兰丹说,目光盯着拱门后。“所以,我们要还击他们。”
沙罗金难以抉择,他心中想要向叛徒们反击复仇的本能和想要离开山体区域的急切在激烈斗争着。他对布兰丹无感,但是把泰罗视作一位忠诚不渝的战友。他们不是朋友,但他们曾一同浴血奋战。不仅是他们自己的血,还有叛徒们的血。
布兰丹看出了他心中的纠结和斗争。
“我们逃不过荷鲁斯之子,但你还能。” 他说着,回过头去。“去吧,暗鸦守卫,把原初母本带出去。这是我最后的命令了。”
沙罗金犹豫了,在遵守命令和与战友并肩作战的选择间挣扎。
“尼康纳,” 泰罗说。“任务第一。一向如此,别无他选。”
沙罗金取下他爆弹枪上的弹夹,将弹药交给泰罗。
“那你最好弹无虚发,卡德穆斯。”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