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肉与骨的先知》（五十一）| 长篇科幻连载
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肉与骨的先知》第51话。
【前情提要】
无中生肉有限公司与超级垄断集团A集团开始了人造肉之战。白守时被南溺水邀约一起去地下科学家联合“南方”探寻技术，他们通过脑机接口中消灭巨大地行虫的考验，终于来到了南方的秘密基地。
|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肉与骨的先知
五十一 食堂里的守望者
全文约5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
南美洲一直是一块神奇的大陆，这里的生物进化树与旧大陆不同，殖民时代后的再生文明也与旧大陆的风格不同。
这里一直都是逃亡者和隐居者的圣地，庞大的自然区域，相对来说，近乎地广人稀的土地面积，大量丛林地带，以及主管组织的松懈和漏洞百出。
白守时觉得，南方组织选择在地下区域建立基地主体的做法，只是因为极度的保密需要，其实，他还是觉得这种做法不过是一种安慰剂效应。
只要一个组织够庞大，那么保密就无从谈起了，一定会被渗透。就像自己来的时候经历的几次转场，以及最后一程的天女散花式的鱼目混珠大法。看似复杂和保险，其实，只要追踪者早就知道基地的坐落点……这些花招又有什么用？
这样庞大的一个基地，物流供应链绝对要依靠外界，这个基地的地址，恐怕早就不是绝密了。
他知道这些，他却没有说破，毕竟，即使组织自己也知道这些可能，组织也必需以这种方式来执行，这就是现实的荒诞。
有时候，仪式感和安全感就是要做出来给大家看的。
幸好，这次的试验参观应该是能完成了，至于，是否会被追踪到，其实对于白守时自己来说，不重要。
“我们会怎样去参观实验项目？是像一日游那种走马观花，还是说，能看一看试验现场，也能看到往昔数据记录？”白守时直接问树上的女公爵。
“可以看试验记录日记，详细技术指标就不好分享了。投入试验场阶段的十二个项目，还在试验阶段的九个项目，你们可以选择其中三个参观，明天开始，每个项目有两天的时间，其中进入商业筹备期的三个项目，你们可以选择其中一个项目，进行深入观摩，有三天时间。十天后，维多利亚女王号返航，你们可以选择随船返回，期间在船上，依然可以通过脑机接口设备与我们联系，不过，回到平安京之后，脑机接口设备就会被收回。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坐船了，也可以直接乘飞机返回。”树上的女公爵认真说了南方组织的相应安排，然后她开始操控显示设备，画面上出现了十二个项目窗口，其中三个窗口的边框是发光的。“这里有项目的基本介绍，你们可以商量以下怎么选。”
南溺水想了想说，“其他那些项目，也可以让我们参观一下吗？我觉得，你们比较成功的项目，不一定是与我们的研究方向相关的项目，也许，你们也在瓶颈期的项目，可能会和我们的项目关联性更大。”
树上的女公爵一愣，“这倒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我们是想用自己最先进的技术招待你们，如果你想了解所有项目的基本方向，这……也有点……嗯，我把你的要求传达给组织的管理层吧，你们先看看现有的项目介绍吧，组织也需要一点反馈时间。”
南溺水笑了笑，白守时若有所思，树上的女公爵转身，进入门厅内侧的走廊，只留下三个人在接待室。
到了专业领域的探讨，孙白糖只能在边上默默看着，就比较认真地盯着屏幕上的基本简介看了起来。
十二个项目的名字都很有趣，让孙白糖印象比较深的是其中几个，三号项目“动画中的肉”，七号项目“水上肉饼”，十一号项目“星球大肉计划”。只有这三个项目，直接把肉字写在了项目的名称里，其他的项目的名字里面都没有肉。
南溺水说，“看这个项目，寒枝雀净，没有想到，树上的女公爵的项目名称还真有诗意。”
听南溺水这样说，孙白糖和白守时把目光集中在了那个项目，展示系统似乎有眼球跟踪反馈功能，感知到三个人都在盯着一个子窗口，这个窗口自动放大，并进入讲解阶段。
“寒枝雀净项目，是由生态基因工程学家树上的女公爵女士牵头开发的项目，项目的核心，最初是大型抗病体地行肉虫农场式样方案，在经过实践验证后，将调整为，小型抗病体肉肠兽小型饲养场解决方案。”
大家看了看画面上的展示画面，瞬间就接住了这个名字的梗，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在实际的试验饲养阶段，地行虫无论是大型还是小型，其饲养场都不是在虚拟环境中模拟的树林场景，而是由有机玻璃搭建的人工环境。每个饲养场是一个巨大的封顶的半圆型玻璃培养皿造型，外墙是有机玻璃墙壁，底座部分上，大概有三十六根玻璃立柱，每个立柱有十几根分枝玻璃树枝，树枝的顶端会释放饲料块，模仿树叶和果实，所谓的地面部分，也是光辉的防滑有机玻璃地面，地行虫，也是如同虚拟环境中模拟的一样，在玻璃树之间游走，用身体触碰那些营养块，然后消化吸收……
这个场景确实可以巨型化，也可以小型化，比野生的树木农场好管理的多。
整个饲养场的有机玻璃树，看起来非常华丽，又有些魔幻感，“寒枝雀净”这个本不相干的名字，忽然变得非常点题。
“好冷啊……如果有一天，这个种，真的占领了整个地球，也许，地球就变成一个针球了……所有的土地上，只有带有祛除味基因的大树才能残存，地面在它们日复一日的消化液滋润下，变得陶瓷化，那时，就真是寒枝雀净了。”南溺水试着去想象那个场景。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一起点点头，决定不去参观这个项目的现实版本了。
“我想去看看动画片里的肉。”孙白糖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对那个息壤之城比较感兴趣。”白守时对工业体系强大的项目最感兴趣。
“我再等等看，看看树上的女公爵能不能让南方组织把那些藏在箱子里面的项目拿出来。你们两个选的项目，其实本质上来说，是一回事。”南溺水仔细看了看两个人分别选择的两个不同的项目。
三个人等了十五分钟左右，树上的女公爵终于回来了，她有点歉意地对南溺水摇摇头，“不行啊，组织上觉得还拿不出手的项目，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免得你们以后又多了些嘲笑民科的笑话。你们就在这十二个项目里面选吧。”
南溺水满脸掩饰不住的失望，悻悻地说“那我们就先选两个吧。其他的选择，我们过几天再定。”
树上的女公爵点点头，“选择有限，人生不就是这样嘛，看来，你们是不会去看我的项目了？我先带你们去员工宿舍，其实……”她压低了声音提醒说，“虽然项目不能都去看，但是，接触其他工作人员的时候，能闲聊出多少传言，就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听到树上的女公爵的这个提醒，南溺水对住在员工宿舍的这个安排立刻提起了兴趣。
三个人跟着树上的女公爵，穿过走廊，来到电梯间，看了看电梯间的分层按钮，以这个地下一层为分界线，整个基地向下有九层，向上有三层，而且，还有横向平移的六个区的选择，这个基地很庞大。
南方组织接待南溺水等人的员工宿舍在地下三层，宿舍按工种属性分区，不分男女区域。这个宿舍区域，大概有二十个房间，分给他们三人的两间房间相邻，孙白糖和白守时共用一个房间，南溺水自己一个房间。
“你们可以进去先整理一下，半个小时后，我来找你们，一起去食堂。”树上的女公爵跟大家道别离开。
南溺水进了自己的房间，看到自己随身的旅行箱已经被送到了。员工宿舍的格局很像大学宿舍的双人间，22平米左右的空间，两套复合床，上面是铺，下面是工作台和衣柜，一个淋浴间。南溺水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整理一下行李，发现属于她使用的脑机接口头盔也在这里，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进入脑机接口头盔，呼唤那个“混入系统的人”来帮忙，不知道是否可行。
果然，半小时左右，树上的女公爵来敲门了，南溺水走出房间，看到白守时和孙白糖也换了衣服。
“对了，我们这个区域是什么类型的员工居住的？好像很安静啊。”孙白糖问树上的女公爵。
树上的女公爵一笑，“当然是给你们安排了这个基地里面，消息最灵通的一批人所在的区域啊。”
一个基地里面消息最灵通的人会是谁？
南溺水三个人都忍不住在心里猜想。
白守时想了想，忽然对着孙白糖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之所以这样安静，是因为，应该住在这个区域的工作人员，不是出去上班了，就是夜班回来休息的在睡觉。”
孙白糖想了想，点点头，“所以，一会我们去食堂吃饭，就能看到我们的邻居了？”
南溺水这才想到——当然是各类服务生的消息最灵通了，尤其是食堂和餐厅的服务生。因为，人们似乎都觉得餐厅和咖啡馆的桌子周围是真空地带，可以随意聊各种八卦，即使偶尔会注意隔壁桌是否有人，也不会很在意是否被服务生听到。
看来，树上的女公爵还真是有点战友情分。
女公爵带他们去的食堂，在地上二层，电梯升上地面后，南溺水等人才发觉，电梯内室外壁是可见性可控的，瞬间就变成了透明电梯，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这里是一个如同度假村的山谷中建筑，视野非常好，不远处有湖泊，还有长河，长河蜿蜒的河道被梗繁密的热带雨林遮蔽，阳光很晒，电梯外的空气有种高热度产生的摇曳感，轻微扭曲了光线。
电梯停靠在二层，电梯门还没有打开，那种食堂的气味就涌进来了，那不仅仅是食物的味道，还有人类的味道，女人的香水味道，男人的头油味道，这一瞬间，世界就从科幻感回到了生活化。
电梯门打开，盘子酒杯和喧嚣的声音也冲了进来，食堂里的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严谨的科学精神。有人解开了连体衣的上身拉链，散搭在腰间，穿着运动背心，左手香烟，右手啤酒，有人则穿着一身度假时的衣服，还有人穿着逆时代的怀旧风格，这里就是下班的人，休班的人，午休的人混杂的地方，口音不同，肤色不同，甚至其实作息时间也不同，但是因为这个食堂只在固定的时间供应食品，他们才不得不聚集在这里。
有的人还穿着睡衣，似乎吃饱了之后，就会回去睡回笼觉。
白守时看到这个凌乱的场景，与他原本的预期完全不同，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比自己工厂食堂更纪律严明的地方。
“这样乱……没问题吗？”他忍不住问树上的女公爵。
“没问题的，能接触到试验生物的工作人员，是直接在工作区吃经过安检的盒饭的。能到食堂来吃饭的人，都是理论上的闲人和自由人，你看那些完全不用穿工作服的人，好多都是南方的名人簿上的科学家。这也是他们不多的社交时间，其他时间，就算不在实验室，也要滚回自己的研究室去。”树上的女公爵笑着说，“接下来，就请随意吧，回去的路，你们应该自己记得吧？从现在开始，之后的时间就请随意吧，体会一下一个地下组织的日常生活吧。我去找我的姐妹们聊天了。哦，对了，这是你们的工牌，拿着吧，内含消费卡和导航系统，之后几天，就是它陪着你们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三张带着挂绳的卡牌交给南溺水，南溺水看到卡牌上分别有他们三个人的照片。
树上的女公爵举起右手，和大家晃了晃手指，表示告别，就向食堂的一个角落走去，似乎是向着一桌视觉系女郎聚集的茶会靠拢。
南溺水把工牌分别发给其他两人，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储值额度，估算了一下，每日可以使用的消费额度大概在两千左右，她猜测这一定有剩余和超出，也许，还包含了离去前，采购手信的预留款。
“我们是一起去选餐，还是先分开逛逛，然后再碰头？”白守时询问战略。
“分开吧，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就不容易被接近了，也许，我们再碰头时，就都带着个新朋友回来了。”孙白糖建议，他知道自己的亲和力很好，他可是经常在书店被女人搭讪的文艺青年。
“那我来预定张餐桌吧，咱们分头行动。”南溺水很快就摆弄明白了那张工卡，“西区12号六人桌，我订好了，咱们分头行动吧，然后去12号桌集合。”
三个人各自选择了一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孙白糖觉得轻松了许多，他喜欢这种有很多人的社交场合，食堂这种有社会结构所在的消费场所和邮轮那种临时人群构建的空间，这里一定有着微妙的人际关系，而孙白糖一直都是在人际关系中游走的。
走了没有七米，一个迎面走来的端着盘子的女服务生轻轻喊了孙白糖一声，“喂，你是新来的？”孙白糖知道她是在喊自己，人类是会用眼神锚定彼此的注意力的，孙白糖很知趣地迎过去，然后转成和她一样的行进方向，在她身边，轻声说，“是啊，我是新来的，是因为我还没有被晒黑吗？”
那个女服务生嘴角微笑，轻声说，“你啊，一看就是餐饮服务业出身的，走路是明显让开了上菜的动线，又是新面孔，不像那些科学家和技工，身上没有奇怪的味道。”
“那些科学家肯定会和你搭讪吧？你长得这么漂亮。”孙白糖和她走得不远不近，不会影响她工作，她给一个卡座的客人上了菜，然后收起餐盘往回走，这时两人就靠得更近了。
女服务生说，“有倒是有，不过，这里是有纪律的，我们这种合同工是只能住在这座服务楼里的，我们进不了工作区，那些人体内都有定位芯片，我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看你不像是有芯片的人，所以，等我今晚下班，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点着抱在小腹前方的托盘。
“这里还有电影院？”
“当然有了，这里爱做白日梦的人那么多？有的科学家脑子烧了，就会去电影院睡觉。”
“好啊，那就去看电影？今日上映是什么？”
“一部老片了，《青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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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哥斯拉2》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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