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改变

         尚狄紧张地盯着他的右手，拿不准他到底想掏出什么。

     “哦，不好意思，不在这儿……”识竭又用俏皮的腔调对他说。

        他在尚狄转头轻呼一口气时，又伸出左手从浴缸边的地板上捡起一个黑色的小匣子，这是他踏进浴缸前先放在那的。

       “孩子，这里可是浴缸，不小心掉落水里，大家可都要玩完的。”

        识竭轻笑了一下。

       他忽然松手，电击器扑通一声掉进身下的热水里。

       尚狄尖叫一声，下意识缩起身子，尽管那对于防御电击其实并无意义。

       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

       电击器慢慢沉到水底，预想中的冲击并没有出现。

        尚狄低着头，喉咙抽搐，惊慌失措。

       他忽然意识到对面的孩子也在看着，顿时羞愧得只想找个洞钻……

    “放心吧，先生，没开启……”识竭说，“就跟你那唬人的栅栏一样！”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尚狄的声音低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是要向我报复吗？”

        十三年来第一次这样的感觉，他发现自己其实完全不了解眼前这个孩子。

       仅仅过了一天，识竭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一切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先生，我想过要报复的……”识竭说，“在那条暗无天日的地下管道里，我无数次想过要抓住你，看你在法庭的痛苦样，而且那是让我坚持到最后的动力！ 但奇怪的是，当我终于爬出来，重新看到天空的时候，感觉这些都无所谓了……”

                 二十九、新生

       他看着尚狄：“先生，现在我只是想来见见你，毕竟我从没看过你的真正样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就像是我的另一个父亲……”

    “对啊！”尚狄像是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正是如此，你才更应该懂得感恩呀！现在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你，你的名气随时可以转化成利益！保你以后生活无忧，而这些都是我们给你的呀！”

 

        他越说越自信，再次露出胜利者般的微笑。

      “我想你应该回到那里……不，也许走出来也不错，在城市里开始新的章节，增强互动，给观众全新的感觉，还可以再火几个季！”

      “不，先生！我拒绝！”识竭答道。

        尚狄愣了一下，“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幸福？请留下来吧，孩子！”

        他看到孩子坚毅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自觉的震怵，“你的名气，可都是我们给你的……留下来吧，孩子！我保证以后不再关你禁闭！这次的事，实在对不起！”

        “我没有再拿用你的东西，而你也让我遭遇了许多苦头，同时也明白了许多事理……我们无拖无欠了，先生！”识竭从浴缸里赤条条地站起身，污渍和血迹都洗掉了，看上去宛如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我只是来见见你，见见陪了我13年的‘父亲’，”他笑道，“现在见过了，我也该真正离开了！谢谢，谢谢这一切！”

        后来识竭又回到孤儿院，被一个四十五岁的光棍渔夫领养，在一个小渔村继续完成学业，休假时就陪父亲一起出海打鱼，乘风破浪，闲暇时还能欣赏星辰大海，鱼翔浅底……

       小镇的人很像看综艺节目，基本维持着朴素的生活习惯，识竭没有被人忍出来，实现了真正的轻松自在。

        有一次他救了一位溺水的游客，游客中有人认出了他，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

       “是的，我是识竭……”他说，“但不是你们知道的那个。我只是这个普通小镇里一个普通的小渔民！”

                    三十、中秋

        大学毕业后那年的中秋，识竭刚巧有一个业务要把新的杂交品种进行推广，正巧可以带点回去给父亲看看，而从工作的地方乘船回小渔镇也只是一小时的事。

        识竭因为学习的是海洋渔业技术，还可以顺便陪父亲一起出海捕捕鱼，看看有没有污染病虫害什么的。

        在船上正好接到一个电话，是工作的水产公司打来的。

       “出差回来的大老板，碰上中秋顺道去探望亲人，你说巧不巧……他的亲人就在你父亲的小渔镇里，我已经把你电话给他了，你等消息去接应他。记得说一下咱最近的项目，多聊聊，混个眼熟也好呀！真羡慕小竭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这小夏真是的，我中秋被迫营业还要羡慕人家……”

        不久电话又响了，老板约在识竭家旁边的“游船渔家乐”，老板人还挺好，适逢佳节，让他先不谈工作，而是约父亲一起陪自己吃个饭，说刚好也认识奔波劳累在水产第一线的老渔民。

       

        但有种莫名的感觉，电话里的声音好似在哪里听过……

         

        终于见了面，果然是天意，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他——尚狄先生！

   

       看来渔民父亲之前已经认识他了，应该是福利院里院长处理手续时互相认识的。

        当时渔民父亲不信面前这个一表人才的尚狄先生，是贫穷到没无力抚养一个孩子或者行为恶劣到遭受孩子放弃的养父，经比质疑，尚狄先生只好把我与他的故事告知了他。

   

        渔民父亲听完只说，“有时候，爱是一种伤害！而善良的人，选择伤害自己，不愿伤害对方……孩子是为了你好，想让你浪子回头，但又不忍心伤害你，你却不懂得如何真心去对待孩子……”

   

        就这样，尚狄回去后完结了《识竭的世界》，遣散了这个只会窥视他人生活的节目组，结束自己的影视制作生涯。

        只听说他后来转了业，但不知道去做什么。看来现在，识竭知道了……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三人杯释前嫌，畅怀大饮。

       月升了，恨灭了；月明了，情真了……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无云世界秋三五，共看蟾盘上海涯。

      直到天角浪尽处，不曾私照一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