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海市，闵行区。
此时正值七月酷暑时节，海滨城市相较于内陆城市，气温更高，即便是黄昏时分，仍热得像个大火炉。道路两旁的花草，在烈日的余威下耷拉着头，一动不动。
路上行人大多穿着清凉，而在一家古董店前，一人竟穿着黑色的宽大卫衣，显得格外显眼。
那人头戴连衣帽，脸挂口罩，外人难以辨出是男是女。
他抬头看向古董店名，见是烫金的三个大字，“香之林”，然后拉了拉帽沿，向店内走去。
店内陈设简单，除了左右陈列着两架古董外，就只有一个样式较古的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此时正趴着，看店外路过的女孩，看到穿着清凉的，还不忘嘿嘿傻笑几声。
“咳咳……”黑袍客轻咳。
那大汉这才注意到有人进店，不过自从疫情之后，古董行业已大不如前，就是偶尔有客进来，大多也是只看不买，因此他也没当回事，摸了摸坚硬如铁的胡渣，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后又盯起了美女，漫不经心地道：“客官请随意看，价格都已标注好了。”
黑袍客却是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道：“你们这儿卖古董，那收不收古董呢？”声音沙哑，仍是难以听出性别。
那大汉一下来了精神，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清楚得很，这大厅里摆的东西，没有几件真家伙，就算有人买，只要不是人傻钱多的，也挣不到什么钱，但是收古董就不一样了。
一般来古董店出手的，一是东西见不得光，没办法走拍卖这条道，最典型的就是盗墓贼销赃；二是穷苦人活不下去了拿来换粮食的，这些人城市都没去过几次，自然也不知道拍卖这个途径。只知道祖上传下的东西，可能能值点钱，然后揣着上路了。
然而，不管是哪种情况，东西都是真家伙，绝对是能狠狠赚上一笔的。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次真是老天爷给小爷扔馅饼啊！”那大汉心中乐开了花，但脸上却仍保持着平静，道：“收，不过要看是什么东西，还有成色什么的。”
这句算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行话了，就是为了下面压价做铺垫。
黑袍客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伸进卫衣里摸索。
那大汉见他这般神秘，主动去把门关上了。
可等他回来，看到那黑袍客手里的东西时，立马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也瞪得和铜铃似的。
“靠！居然是张照片！”那大汉火气登时窜了上来，“寻我开心是吧？”
黑袍客仍是毫无波澜，只有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从连衣帽下蹦出来，“我要卖的东西太大，无法随身携带。你先看看再说。”
那大汉一把将照片抽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不禁又“靠”了一声。
原来，那照片不知是保存不当，还是年代过于久远，早已泛黄，内容也有些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是在一处发着绿色光芒的洞穴里拍摄的。泛着淡绿的石壁中似乎有些黑点，但具体是什么就没办法看清楚了。
做这一行的，天生对洞穴这类地方比较敏感，那大汉也不例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到桌前，拿起放大镜，一寸一寸地细细打量，可仍是分辨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你要卖的东西，就在这照片里？”那大汉皱着眉头，扬了扬照片问道。
黑袍客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你这也太抽象了，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值钱的地方……”
黑袍客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伸出手，要将照片拿回来，可那大汉却将手缩了回去，咬咬牙道：“你等着，我拿给我们老板看一下。”
见黑袍客没有反对，那大汉也不耽搁，打开身后的小门，走了进去。
“襄之哥哥，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呢？”
“这个……啊，你今天的衣服真挺好看的。”
门后是一条通往二楼的楼梯，那大汉刚走一半，就听房间里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他走到门口时，二人的说话声仍未停下，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敲门。
哗的一声，门被打开来，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闪了出来，正是“香之林”的老板顾襄之。
他回头看了眼房中的女人，故意扯着嗓子道：“张大彪是你啊，是不是下面有什么事情？”
张大彪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顾襄之挟持着走了进去。
“老板，我这时候进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张大彪在顾襄之耳边低声道，“会不会搅了您和宋小姐的好事？”眼中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顾襄之手上用力一抓，咬牙切齿道：“合适，合适得不得了。你再迟来一会，就得给老子收尸了。”
张大彪痛得龇牙咧嘴起来，正好这时走到那位宋小姐跟前，于是硬挤出一丝笑容问好。
宋小姐穿着清凉，修长而白皙大腿，毫不吝惜地展示在空气中。她双手抱在胸前，但仍可见高耸入云的双峰。对于张大彪的问好，她只随意地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说话。
“子墨，这关于古董之类的事情，想必你不会感兴趣的，要不你先回去？”顾襄之走到桌后，然后在椅子上坐下，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书籍。
宋子墨秀眉一皱，可随即又舒展开来，微笑着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带着笑道：“我写的那本书上周刚刚截稿，现在正在准备下一本，我也好奇你们会说些什么，说不定还能启发启发我的灵感呢。”
顾襄之闻言，苦笑道：“你不是写言情小说的吗？”
“人家爱屋及乌嘛，”宋子墨微噘着嘴，嗲声嗲气地道，“喜欢襄之哥哥，当然也要喜欢襄之哥哥的职业了……”
顾襄之不等她说完，就急忙举起了双手，“停停，让你听就是了。”他说着看向张大彪，“你说吧，当她不存在就行。”
刚才宋子墨的一番话，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思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老板突然开口吩咐，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正错愕间，就见宋子墨回过头来，咬牙切齿地道：“让你说你就说，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似的！”她训斥完张大彪，又回过头去，那温柔似水的笑容又重新挂在了她的脸上，她优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还不忘眨眨眼睛。
张大彪对着宋子墨翻了翻白眼，一面翻出照片，一面道：“今天来了很奇怪的客人，明明天气热的要死，那人却穿着长袖长裤，还带着帽子。”
顾襄之沉思一会道：“估计那人手里有扎手的东西，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这样打扮。”
张大彪摇摇头，反驳道：“外面的行人都是短袖短裤，这么打扮反而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顾襄之一面说话，一面将照片接了过去，他只看了一眼，话音便戛然而止。宋子墨和张大彪一齐看向他，只见他双眼瞪大，死死地盯着照片，双手也在轻微地颤抖着。
宋子墨双手不自觉地放了下来，沉声道：“这照片有什么不对劲吗？”
顾襄之好似没听见一般，直到宋子墨再次重复，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拿起桌子上的放大镜，一面仔细打量，一面道：“这张照片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年的历史了，那时候相机不如现在这么普及，能用得上相机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宋子墨点了点头，接着道：“这是很自然的事情，然后呢？你总不会因为这个就震惊得双手颤抖吧？”
顾襄之微笑道：“那自然不是。”他指着照片中泛着绿光的矿石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由于照片泛黄，内容已有些模糊不清，宋子墨眯着眼看了半天才道：“看起来有点儿像是玉石，只不过……发出这种绿光的玉石，我还是第一次见。”
张大彪赞同道：“不错，泛绿的玉石也有不少，像翡翠、和田玉、独山玉、黄龙玉、岫玉、青海玉等，都属于这类，我也经手许多，但从未见过这种绿光，颜色太深太纯了。”
宋子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这种颜色，倒是让我想起了鬼屋。”
“还真被你说对了。”顾襄之兴奋地打了个响指，看着她道，“这种玉石最早可追溯到夏商时期，一开始被看做不详的象征，相传魔鬼从地狱带上来的，可后来不知为何，竟渐渐与长生产生了联系，之前出土的西汉羽人，其双眼就是这种玉石做成。”他说着，拿起手机，翻出羽人的照片给两人看。
虽然顾襄之称之为羽人，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东西，却只有脸部特征与人类相似之外。手臂和双腿明显比人类较短。那双脚更是离奇，与其称之为脚，倒不如说鹰爪更为合适。手里抓着一件兵刃，背后长着一双宽大的翅膀。羽人并没有穿衣服，裸露的皮肤，并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一片片的鳞片。
最吸引二人注意力的是羽人的眼睛，那闪着绿光的玉石，分明与照片中的一模一样。
张大彪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样看来，我们有必要到照片里的地方看一看。”
顾襄之点了点头，“确实值得一去，就算没办法全部带回来，但是只要顺手牵羊顺一点，还用愁商铺租金的事情？”
张大彪道：“那咱们现在就下去找这照片的主人吧？要是他等得着急，先离开了，那可就麻烦了。”
顾襄之一想也是，当下往店铺走去，可刚推开门就呆住了，店铺里一切如常，唯独不见那黑袍怪客的身影。
顾襄之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大彪拿起桌上的一张纸，递到顾襄之面前，激动地道：“老板，你看这个！”
顾襄之接过一看，紧锁的眉头瞬间展开，只见上面写的是：“照片上的地方就在长白山，如果有兴趣的话，那就来冰火镇，碧水村找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