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组】离

是给零珞老师的生贺，祝零珞老师生日快乐！

“不走吗？”

身边的人的声音很是平静的出现在自己耳畔，连接着海浪的咸湿空气一起蔓延到耳膜里。

洛天依看着那边银灰色的天空和银灰色的海岸发着呆，只有安静的光撒在浪花上，柔和的有些刺眼。

“不走吗？”又问了一遍。

好像是很远方传来的声音，又像是就在自己内心旁，又好像是从自己空洞的躯壳里传出来的，许久未听到的声音。

洛天依吸了吸鼻子，扭头只看到一席白裙，好像还能看到那人长长的麻花辫，顺着风一晃一晃的。

“等会吧。”她有些迟疑地开口，听到海浪一下一下扑打过来的声音，像是最近常喜欢听的助眠白噪音一样，不过她最喜欢的手机音乐还是下雨天的声音，淅淅沥沥的，不知道是敲打在屋顶上，还是贯穿她的身体。

“还不到时候。”洛天依喃喃自语，她就那样静静站在海岸旁，心里却在说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来到这里找罪受，真的很冷很冷，冷到她裹了羽绒服戴了帽子还受不了。

洛天依从口袋里摸出来那张完好无损的票，别说完好无损，实际上票的主人甚至贴心到给那张票套上了塑料膜，生怕它磕着碰着，洛天依举起来那张薄薄的硬卡片，眯着眼睛，看着风把它吹的微微有些弯。

“你看，是晚上的演唱会，现在是清晨，天还没有亮。”洛天依这么说着，嘴里哈出的白气随着风飞散到旁边，她把票小心翼翼地又装回去，耸了耸肩，扬起来一个笑：“你也很期待这场演唱会吧，毕竟咱们俩说好了要一起去。”

身边的人很安静，没有接话，洛天依也不恼，仍然笑得眉眼弯弯，继续开口讲着故事，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风听，只有浪花呜咽着卷着一切过去消散在海里。

她喜欢海边，她和乐正绫认识也是在海边，她还记得她们混熟之后，惊奇地发现两个人的爱好相差无几，她们都喜欢猫，乐正绫还养了一只叫释天的小猫，那是一只像小老虎的大橘，确实难得一见的苗条橘，洛天依对那只猫爱不释手，她还记得那只猫软乎乎的毛毛，还有乐正绫突然塞到她手里的温热的五指。

乐正绫也喜欢音乐，洛天依是某个歌手的资深歌迷，她们俩最常做的事就是洛天依哼着歌，乐正绫拨着她的吉他，于是清扬婉兮的乐曲就从只有两个人的小小世界飞出来，即使是分享同一副耳机，洛天依睁开眼就能看到乐正绫那双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红眸，像太阳一样，绚丽又沉沦，就像海边的日出一样，夺走了自己的全部。

洛天依喜欢海，乐正绫也喜欢看海，实际上她们就是海边认识的，也是海边告白的，也是像现在一样的寂静，只不过那天晚上的风很大，把云雾都吹散了，只有皎洁的明月映着海里的光斑，一晃一晃的，像乐正绫被风吹起的麻花辫，还有洛天依听到那句话的心。

“我喜欢你。”

也许是风吹的乱了，也许是海浪的声音太响了，洛天依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只看到了对方明媚的笑容和被月光衬到反色的白裙。

“你会和我去的，对吗？”洛天依盯着面前的礁石发呆，天边已经翻出一点鱼肚白，漆黑而又充满空虚的礁石沉默地沉没在海里，只露出来尖尖的顶端。

“当然。”几乎是秒答，身边的人坐了下来，洛天依的余光还能看到她棕褐色的呆毛，又失神般地问道：“你的票还在吗？”

好像又听到了乐正绫回响在耳边的声音：“当然。”

当然，当然。

洛天依喜欢的歌手终于要举办第一次演唱会了，乐正绫帮着她买了两张票，甚至还是前排的vip座，洛天依拿到票以后兴奋地抱住了乐正绫，直直亲到了她的侧脸上。

旁边的女孩子就“啧”了一声，然后拿着卷起来的书敲了敲桌子：“这还有人在呢。”

于是洛天依就笑嘻嘻地从乐正绫身上下来，言和把手里的书放下，摇摇头：“小情侣哟。”说着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大有一副给你们俩留下私人空间的意味，洛天依也不恼，宝贝似地摸了摸那两张票，细细摩挲过上面的花纹，乐正绫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笑着说一句：“这么喜欢啊？那两张票都交给你保管好不好？”

当然好。

洛天依伸手把脖子上的围巾又拢了拢，今天的风也实在大，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两张票安安静静地并排在那里，寄予她一定的安心。

“小心着凉。”身边的人开口，洛天依胡乱点了点头，又闷闷不乐地问道：“你怎么不给我系围巾？”

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冰凉地跳动着。

乐正绫很喜欢照顾人，这点洛天依在还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了，毕竟她又能养的了宠物，又有不错的人缘，在她表白之前，言和就时常把自己推到她面前，然后如释重负一般说道：“天依就交给你来带了，我实在忙得走不开。”

洛天依就背着手，无辜又乖巧地喊一声：“乐正学姐好。”

乐正绫就那样直接伸出手来，拉了拉洛天依的围巾，帮她系好：“今天天气很冷，小心着凉。”

洛天依也不说话，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乐正绫的动作，只是不知道哪里会着凉，因为她的脸是热的，心也是热的。

她当然知道乐正绫，不管是之前海边的惊鸿一瞥还是其他人嘴里传出的八卦，乐正绫好像是完美的一样，温柔大方，能力出众，性格乐观，人缘也超级好，完美的无可挑剔一样，连洛天依也是这么想的，洛天依最喜欢她的品质大概就是忠诚。

在一起后她才发现乐正绫许多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她也喜欢黏着洛天依哼唧唧的撒娇，也会为了给洛天依惊喜而熬夜犯困，冬天的时候会担心洛天依着凉给她系围巾，最孩子气的是她会趁洛天依不注意索要一个吻。

洛天依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乐正绫会轻吻她的掌心，柔软的触感顺着掌心的纹路，一路探索到跳动的脉搏，还有自己胸腔中不自然的心跳，好像能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她唇下绽放。

乐正绫还喜欢窝在她旁边，头就那样靠在她肩膀上，依赖似的，她会喜欢畅想两个人的未来，乐正绫说以后不仅要好好养着释天，还要养些花花草草，看起来会养眼许多，她们还要一起去旅游，乐正绫把她想去的地方挑出来给洛天依看，洛天依觉得自己像掌握大权的皇帝，她点到哪里，乐正绫就圈住哪里，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乐正绫还说两个人度完蜜月就去喜欢的城市买个房子，在里面布置喜欢的物品，她们俩认认真真挑选了家具，认真到连洛天依的枕头旁要放一个什么样的玩偶都计划清楚了。

洛天依还记得那天她问乐正绫她们俩一辈子都不会分开吗。

乐正绫一如既往地笑出来：“当然，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

“你一辈子都是我的。”洛天依想起来那句话，无意识般地吐了出来，像是吐出来一句压抑了许久的，再也不会见到光明的话。

只有风吹着海浪撞在礁石上发出一声巨响，洛天依看着那迸溅的水花，她知道这就是对方的回应。

她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看不太清的人的黑影立在冷气里，湿润的气息涌入她的鼻腔，一直到呼吸管和肺里，充斥着挣脱不开的冷意。

她像是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光阴，只记得海面日出时巨大的一抹红，还记得晴天和约定，期待着去看到她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

她又伸手摸到了那两张薄薄的门票，感受着它烙到手的坚硬。

其实她们本来要在三年前就一起去看的，但是没有想到疫情突然爆发了，国家封控管理之下，歌手只能临时宣布取消，那天洛天依哭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在哭什么，只是泪水像是天上正在阴沉地下着的小雨一般，怎么也不停下来，只有潮湿的难闻的气息把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挖掘出来，像是埋没了泥泞。

那天言和不知道怎么砸开了她家的门，也是沙哑着嗓子，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失控般地和她吼叫。

言和说：“洛天依，你给我清醒一点。”

清醒一点。

这四个字又重新在身边响起，洛天依讶异地转过头去看着身边那一片白色，也许是太冷了，她几乎是抖着嗓音问了出来：“你也要我清醒？”

天依，没关系，没关系。

好像是风在回答她，那个人还是那样温柔，冰凉的指尖拂过她的脸庞，还是带着笑意，像是在劝，又像是在安慰。

“天依，清醒一点。”

洛天依的眼睫毛也颤了起来，但是她闭上了眼睛，眼前的人和自己的视线一起黑了下去，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耳边风的呼唤，浪潮和寒意，像是不知道多少世纪前的黑暗与冰川，腐朽着用冰冷强硬地把一切都藏匿。

洛天依好像能听到英国钟塔顶的回响声，一下又一下，提醒着她，提醒着过往，钟表滴滴答答走过，从来不会在任何一个数字面前留恋。

也许这是海岸，也许这是泥潭，也许这只是几滴眼泪汇聚的水源，洛天依不在乎，她只是想着，如果自己随心所欲，只是身子倾斜，那样慢慢向后面倒下，然后被失重感和沉溺感包围，埋没进心里滚烫的岩浆去。

却又冷的可怕。

洛天依最欣赏乐正绫的忠诚，乐正绫常常一诺千金，因为疫情她们取消了旅游，取消了演唱会，但是乐正绫还是按照约定去给了洛天依一个家。

洛天依知道那有什么，有一只可爱橘猫窝在沙发上打滚，墙上有着乐正绫喜欢的画，拿着框架一个一个排列过去，而柜子里则是洛天依收藏的CD，盒子被擦的干干净净，窗台上摆放着几盆花花草草，乐正绫怕她养不活——毕竟在那之前养猫和做饭都乐正绫承包了的，所以乐正绫挑了几盆仙人球，洛天依看到就嘀咕一声：“全是刺。”

乐正绫就笑眯眯地搂过她来亲了一口，也没有说什么。

她们俩的衣柜里分的规规矩矩，一半是洛天依的，一半是乐正绫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两个人的合照，那是他们去海边时言和帮忙拍的，当时言和还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笑得傻乎乎的。”乐正绫却很喜欢，选了一个很好看的相框，放在自己的那边，说是每天起来看着会很安心。

而洛天依的那边和他们说好的一样，放了一个巨大的玩偶，要是晚上觉得孤独了就可以抱着睡。

洛天依就在那个家里，像约定好的那般活着，每天喂猫，观看仙人掌缓慢地生长，隔个十几天给它浇一次水，乐正绫说的很对，仙人掌确实很好养活。

这个家很好，很好，又温暖，又亲切，装饰也是她们俩一起挑的，充满了生命的朝气，洛天依喜欢看海，乐正绫还专门打造了一扇落地窗，只要洛天依想，就可以坐在那里看一整天。

可是洛天依还是喜欢走出来看，就那样站在岸边，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她一如既往，朝朝夕夕。

有次言和不放心，来到她家看她，问她住的还好不好，洛天依回答说好，当然好。

就是没有乐正绫。

洛天依拥抱乐正绫的时候感觉很奇怪，怎么她的躯干是这么消瘦的，抱着还能感觉到被骨头硌着，她的身躯又是冷的，自己的心却是热的，一下一下扑腾地挣扎着跳动着，和自己控制不住滴落下的滚烫的泪水，砸在了怀里人的身上。

洛天依明明最喜欢乐正绫的忠诚和守信，可是旅游她们没有一起去，演唱会也没有一起去，海边的日出也没有一起看，洛天依的下半辈子里也没有乐正绫。

洛天依只能把头埋到乐正绫的颈窝里，泄愤一般，狠狠地骂一句：“骗子。”

但是洛天依想，不能就那么算了，她乐正绫不讲信用，可是洛天依却不会这么干，她会去旅游，会去看演唱会，也会去看日出，更会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全留给乐正绫。

这是一场无人知晓的报复，报复乐正绫，也报复洛天依。

所以在疫情封控，演唱会取消的那一天，洛天依把手机关机，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她心里清楚的很，她的青春和遗憾一起随着时间失踪了。

海平面渐渐被染上了红色，那是一个人浩浩荡荡的沉沦，红色的巨大球体缓缓升起，洛天依还有心情吐槽一句，这看着不像是日出，倒像是日落，像是纷飞痕迹掩盖一切的日落。

“我们去吗？”身边的声音又出声询问。

洛天依呆呆看着那个太阳，那个只探出来一部分的太阳，想着那天边怎么那么热啊，怎么那么亮啊，刺的她眼睛都睁不开，只有湿润的液体在眼眶里被覆盖，洛天依又吸了吸鼻子，好久好久才连带着心里的沸腾和血气吐出来一个字：“去。”

她又低下头，捏紧了口袋里的门票，像是哽咽一般，从喉咙里挤出来不连贯的声音：“我清醒着。”

于是再一阵风吹过，洛天依回头去看，旁边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被太阳拉长的影子，孤零零的，拉得很长很长。

这不是和日落一样吗。

最后的红色也燃烧起来，像是喧嚣一般，冲破天际，洛天依看着那片海，里面倒映着的红色沉沦，让她又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乐正绫时，对方像是太阳一般的红色眼睛，那样的熠熠生辉，直接照亮了她的整个生活，爱意比海浪都汹涌，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到不可思议。

洛天依掏出来那两张迟了三年的门票，撕下来副票，任其被风席卷着飞到半空，交织又交替，像是一对蝴蝶恋恋不舍，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一起断了翅膀落到海里，沉寂到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