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是最容易的事

告别，是整个毕业流程中，最简单的一环，却是情绪最波动的一环，也是很有趣。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对经历过三场毕业的大四老油条们来说，分别本是习惯，除少数女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多同学更在乎自己的论文、答辩、清考、游览校园、实习……这些更重要的事情。

与这些大头相比，分别也确实是其中最简单的一件事。当然有的学校会有毕业晚会，我们学校因为体育馆不大，容不下所有的毕业生，所以很多学生分别的环节只有以下两个：

拍毕业照，领毕业证。

大四的毕业生，依然没有领教过社会的毒打，不过他们会把情感控制得很好。在拍毕业照，领毕业证时，他们都说说笑笑的，还有人打算在领完毕业照后，去学校外面的美食街凑一局大学最后的宴席。估计那个晚上，凌晨一两点，马路上会走过被酒勾了魂的人。没有告白，没有激情，徒留着空虚的皮囊。

当然并不是所有同学都去凑了热闹，因为很多同学就是在领毕业证那天返程的，就也没什么聚一块的机会。大一好聚，大四就直接天涯海角，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

至于班级群聊的消息，早就停在了2018年6月，那里最后只剩下了各种消息，一段关于拍毕业照的争吵，此外就是系统提醒下的生日祝福。

所以告别就成了毕业流程中最简单的一环。

而即便是最简单的一环，也很容易出问题。领毕业证那天我因为起床起晚了，直接被班主任定性为做事不靠谱的人；而拍毕业照，因为在选择拍照店家时，某个班委一个人执意要与全班同学的选择作对，而被几个同学直接怼了回去。这些经历虽说是不愉快的小插曲，但也是荒芜四年尾声的一部分，不能轻易否定。

不过和大学沾满利益，失去目标的毕业相比，小初高的毕业就显得单纯很多。

我的小学并不是很开心，在此按下不表；初中那年我们直到中考前一天，班里除了学习以外，还是经常能听到欢笑声。当然这些欢笑声在最后一天上课的时候都变成了各种惋惜与不舍。那天班里的同学都在签着各种各样的同学录，我珍藏了一本，后来也没怎么去看它——同学录这种东西就是拿来收藏的，里面的所有留言，都是彼此的黑历史，拿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高三的毕业也是令人印象深刻，那天白天正常上课，其中最后一节课是历史。

我们历史老师是一位很严肃认真的女性，授课思路清晰，讲话干练而不拖泥带水。不过在毕业那天，她是所有老师里，唯一一位动情哭泣的老师。此前，我从来没想过，当着学生面前流露真情的人会是她，恩师之情，没齿难忘。

至于那天晚自习，所有人都没有自习的心思了。班里几个搞事王组了场毕业晚会，第一项内容就是播放全班同学前段时间拍摄的VCR，有玩笑，有鼓励，当然其中也有我，只不过我是里面上镜时间最短的——这是我主动要求，因为脸皮不厚。

中间有各种才艺表演，内容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天有一块很大的蛋糕被他们推进了教室（当然因为才艺表演很花时间所以大家都没来得及吃，次日毕业典礼结束后就拿去打蛋糕仗了），晚会的最后，大家都为我们的班主任凯哥共同演唱一首《父亲》，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意，虽然唱到后面大家都开始走调或者哽咽，不过这是我听过所有《父亲》中，最简朴动人的一个版本。

小学的时候带着斑斓的梦想毕业了，初中的时候带着鲜花和雨水毕业了，高中的时候带着解脱与遗憾毕业了。

但是大学，我们从大学里带上了什么东西离开了象牙塔？

毕业论文？我的毕业论文（又名遗书）保存在学校的档案室里。

人际关系？先不说我们班好多同学已经转行了，就算是本行业内做着的，也已经前往全国各地，还有一两个通过校招去非洲建设了一带一路。

同学情谊？我们男生宿舍还保持着联系，但想从毕业照里吃回扣的那个班委，除了看起来彬彬有礼以外，她可能是真没在乎过这四个字。

美好回忆？回忆是带不走的。

小学后是初中，初中后是高中，高中后是大学，大学后是人生。仔细想想，这群大人，前面的路真的是未知的。大学毕业时，我们似乎除了无法预估的未来，其它的什么都没法带走。

以前很喜欢看《毕业生》这部电影，所以简单了解了一下这部电影的幕后制作。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当男女主角从教堂私奔出来，钻进了公交车，坐在了最后一排，望着远去的亲友，他们先是兴奋地笑着，仿佛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仿佛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紧接着，他们的目光里只有迷茫。

当然，他们的迷茫可能只是在等待导演喊卡，但这段留白无疑成了影史里的绝妙一笔。

迷茫的，不知道未来做什么的毕业生们。

领毕业证那天上午，全班同学都聚集在教室里，等着班长和班主任把结业证带过来。

六月，外面阳光正好，空气有些发热，偶尔听到鸟叫——明明教室里大家都在聊天，偏偏能听到鸟叫。

我和基友在打着游戏，另一个老二次元的小伙伴和她的室友聊下午和晚上吃什么，她们隔壁寝的女孩子在说回家的事儿，她们身后的男生坐在一排聊着找到了什么工作，聊到了最近的足球比赛篮球比赛……

窗外的鸟还在叫，鸟的声音越来越多，但谁都没有说自己以后想要干什么。没有不坠青云志的寄语，没有对未来的展望，有的只是学生时代最后一天的骄纵，未来是什么？不知道，不存在，甚至是——

不需要。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会和你谈梦想。当然，可能也是不敢谈，因为从明天开始，每一步的选择都会变得沉重起来，校园故事也就以今天为界，彻底结束。

所以，告别是整个毕业流程中最简单的一环。没有高三的疯狂，没有初三的不舍，甚至都不需要做多么特别的情绪，和写遗书（指毕业论文）相比，简直不要再简单好吗。

真正困难的事情，是从告别的第二天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