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妖与僧(六十四)

2021-01-01 22:02 作者:墨荀_MI  | 我要投稿

【无心X萧瑟】妖与僧

78.登岛入城

「魍魉城!我来了!」

看到前方的城门,雷无桀兴奋地喊了一声。

「喊什么喊啊?小心被人误作海盗来了,降一场箭雨欢迎你。」萧瑟嫌弃地说。刚到陌生环境,他觉得有必要谨慎,而雷无桀大大咧咧的,毫无顾忌。

「你这人怎这么扫兴呢?坐了一个多月船,好不容易才着陆,你就不能表现得兴奋一些?」雷无桀不爽道。他在船上待久了,闷得慌,如今踏在土地上,心情大好。见萧瑟一脸沉静地训话,他忍不住顶了一句。

「唐兄,你不管管你这兴奋异常的师弟吗?」萧瑟扭头问身后的唐莲。

「师兄你快管管他,他欺负你师弟。」雷无桀勾肩搭背把唐莲抢过来告状。

「今天天气真好,风景也不错,年轻真好,就是爱闹。」唐莲一会看晴空白云飘荡,一会看路边堇花摇曳,明摆着不想参与争吵。

萧瑟暗觉无趣,于是走去与领队的冬霰的闲聊:「你以前到过魍魉城吗?」

冬霰奉魔王之命陪同他们前去。他性情较为冷淡,不爱凑热闹。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喜欢独处,很少会主动参与别人的话题。不过,有人来拉他聊天,他倒是很乐意开口。

他摘下白纱斗笠,露出一头棕褐色的波浪卷,灰蓝的眼像冰冻的湖,眼珠一转,与人相视时,那层冰就化开了。他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魍魉部很神秘,他们不常与外界交往,外人也不敢擅入这座岛。这附近海域有海怪活动,普通船只容易被附近海怪撞沉,只有一些大型货船、军船才能靠近。出岛入岛不易,岛民几乎与世隔绝。」

闻言,雷无桀忽觉不妙,凑到萧瑟与冬霰中间说:「这么说,他们不欢迎我们入城?」

冬霰笑了笑,说:「你们若是乘坐普通商船过来,很可能无法靠岸。但是我们坐天外天官船而来,他们便不敢拒绝。」

雷无桀放下心,又问:「你们天外天和魍魉部关系很好?」

冬霰想了想,说:「似乎也没有特别好,只是因为他们须依靠天外天庇护,不敢得罪天外天。」

雷无桀恍然道:「原来如此。」

望向眼前宏伟的红石城门,冬霰说:「其实关于魍魉城的事情,我也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们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习俗,有顶尖的术法高手,有一只非常可怕的古兽。还有,城主夫人以前是天外天的有名的大美人。五年前,城主汪椋造访天外天时与她偶遇,对她一见倾心,于是杀了她那七十岁的富商未婚夫,把她抢了过来。婚后两人非常恩爱,可惜他们成亲没几年,城主就因病离世了。」

一路走着聊着,四人很快进入魍魉城内。

 

魍魉,一种野兽。鱼头人身,身长三尺。

数千年前,它们曾在这座城里生息繁衍,与人共存。后来,城中爆发了一场瘟疫,死了半城人,是由魍魉传染给人的。那时,人们为自保而大肆捕杀魍魉,几乎将之赶尽杀绝,城里再无魍魉的身影。

而人们仍惧怕魍魉回归。他们在城中立了一座魍魉石雕,在石雕上贴着符纸。为防疫病再来,城里的祭司每个月都会举行消灾仪式,利用符咒将魍魉亡魂封印起来,使它们无法超生。这习俗持续千年未改。

 

这里的人打扮很有特色,魔族男男女女皆穿蓝衣,头上戴着银色的龙角帽饰,身上戴着各种金银珠宝。而妖族则穿灰衣,额间绑着黑色布带,身上大多戴着玉石饰物。

刚踏入城中走了一小段路,便能望见一根三丈高的灰色石柱耸立在广场之中。

石柱顶端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当地人称这石柱为「天眼」,他们相信神灵能附身其中守护他们,每日皆有许多人排着队来跪拜祈福。

 

「这里的人都在看着我们,眼神似乎并不友善。」唐莲一眼扫去,见街上的人都停下动作,警戒地向他们投以注目,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们只是没见惯陌生来客,有人好奇,有人恐惧。」萧瑟揣度道。

「这位大叔,请问葬骨峦……」雷无桀当街拦了一只牛妖问道,可牛妖没听他说完就逃命似地慌忙跑远。

「他这是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雷无桀满脸疑惑。

「魍魉城的规矩,禁止城民与陌生来客交谈,违禁者是要受罚的。」冬霰解释道。

雷唐萧三人心下默道:这是什么破规矩?

冬霰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接着说:「好像是前任城主立的规矩。据说很久以前曾有海盗入岛,骗这里的人带他们去取宝,那时城里许多珍贵的宝器被海盗偷了去。城主认为魍魉城的人单纯好骗,所以禁止他们随意与外人交谈,以防他们受骗吃亏。」

人群之中,一名手持魍魉银杖的魔族女子与四名兔妖侍女迎面走来,在他们面前停下。魔族女子说,「诸位是天外天来客吧?」她问得很平淡,丝毫没有迎客的热情。

第一眼见这女子时,冬霰心神一颤。他身后的萧瑟、唐莲、雷无桀,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他们心下惊叹道:这魔女简直不像人。

她整个人清透得宛如不染人间烟火的精灵,肤若冰雪,嘴唇是浅淡的粉红,淡得像水中桃花的倒影;眼瞳呈天青色,眸中似映着冬日晴空。这双眼美则美矣,却如死物一般空洞无神,世间万物皆不入其眼。

她是个盲女。有传言说她为了给夫君求药,牺牲了一双眼睛,替罹患绝症的夫君续了三年命。

看着她手中魍魉银杖,冬霰猜出她是城主夫人颜云画,于是恭敬道,「天外天魔王侍卫冬霰,见过城主夫人。」

颜云画的夫君已病故两年,而小城主今年才四岁,现今魍魉城由她主事。

「日前收到你们传来的消息,知晓你们想去葬骨峦寻物。我特来劝你们不要去。」她不希望他们去冒险,因他们是魔王的人,倘若在她的领地出事,她怕魔王会怪罪。

「为何不能去?」冬霰问。

「那里有凶神盘踞,接近不得,太危险了。在我们魍魉城,只有触犯死罪之人才会被送进葬骨峦。」颜云画答道。

「凶神是什么?」雷无桀忍不住插嘴问。

「是青蛟,一只古兽。」颜云画说,「青蛟可呼风唤雨,使整座岛屿笼罩在飓风暴雨之中,给人带来大灾难,因此它被称为凶神。如若古书记载无误,今年它该满三千岁了。也许是在经历生死劫数,自去年冬以来,它变得狂躁不安,每隔数日便引来暴风雨。就在昨夜,它降了一场天雷,劈死了守卫葬骨峦的一百二十六名卫兵。」

雷无桀、唐莲、萧瑟面面相觑,蹙眉不语。他们虽未亲眼见过青蛟,但对其并不陌生,在一些传言里,青蛟极其残暴,喜食人。

「夫人可听说过一个名为施古的蛊师?」冬霰又问另一件事。萧瑟欲寻此人医治身上的蛊毒。

「施古……」听到这名字,颜云画的脸色微微一变,「当然知道。魍魉城所有人都知道。他连杀数十人,取人心炼蛊,犯下弥天大罪,去年已经被送入葬骨峦。如无意外,他早已葬身凶神之腹,不在人世了。」

听了这话,雷无桀和唐莲不禁替萧瑟叹惋,正欲出言安慰,却见萧瑟淡定地说:「夫人,我们还是想去一趟葬骨峦。生死自负,请夫人指路。」

颜云画眉心一紧,也不再劝阻,恢复淡漠的神情说:「罢了,我已经劝过了,听与不听随你们。」她递了一块通行令牌给冬霰,「葬骨峦在最西边。」说着就与几名侍女一同离开。

 

随后,雷无桀对萧瑟说:「你要找的人不在了,你还去葬骨峦干嘛呢?趁现在船还没走,你早些回去吧,不必与我们一起去冒险。」

唐莲和冬霰与雷无桀意见一致,皆点头附和。

萧瑟淡然一笑,似毫不在乎,答道:「在也好,不在也罢。我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这大老远的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什么也没做就回去,那也太可惜了,总该要去看一眼的。快走吧,去找龙心花。」

于是,四人一同前往葬骨峦。

 

79.禁地探险

葬骨峦是一座状似龙头骨的山峦,山中黑霾终年不散,阴阴森森的,白日也如黄昏一般幽暗。外围有一层坚不可破的结界,以防有人擅自闯入闯出。

冬霰取出颜云画给的同行令牌,在结界门处开了一道小缝,四人依次跳入,来到葬骨峦里边。

眼前荆棘丛生,遍地尸骸,浊臭熏天。雷无桀不禁泛起一阵恶心,干呕不已。缓了一缓,才稍微适应这恶劣环境。「三师尊说龙心花是仙草。而这片污浊之地,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长出仙草的样子。」他掩着鼻子说。

「我也有同感,这地方简直就是地狱。」唐莲跨步避开脚下的骷髅骨。

忽见一只海鸥从高空坠落到地面,抽搐着吐出白沫,挣扎没几下就不动了。

「这瘴雾有毒,我看还是赶紧离开吧,在这待久了怕是会像那只海鸥一样。」冬霰停下脚步,不打算继续前进。

然而,萧瑟不同意:「再往前看看,这里有青蛟,那就很可能有龙心花。我在廊玥福地看过一本书,书上说龙心花是死去的蛟龙所化。」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杀了那只蛟?」雷无桀顿时浑身来劲,热血沸腾。

「别闹,那可太勉强了。」唐莲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古兽与一般猛兽不同,它们身怀神通,可撼天动地,非人力可匹敌。我们对上它,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好像是这样。那该怎么办啊?」雷无桀泄了气,蔫搭搭地扶着身旁的枯树树干沉思。

「先找到那只蛟,看看它什么状况。」萧瑟说,「蛟的寿命最长也不过三千年。城主夫人说它快三千岁了,大约阳寿将尽了吧?」

三人以异样的眼神盯着萧瑟。冬霰觉得贸然靠近狂躁的青蛟极危险,欲出言劝止;唐莲在考虑后果,一时间未下决定;而雷无桀没意见,却觉这做法不正派:「听你这一说,怎感觉我们好猥琐?」

 

空气突然安静,萧瑟赧然倪了他一眼,斥道:「那是你错觉!」

「都已经来到这了,能看一眼传说中的青蛟,也不虚此行。」唐莲说着便迈步前行。

「等等!适可而止吧!你们不觉得太危险了吗?这一去若惹怒那青蛟,我们就丧命于此了。」冬霰拦住唐莲,「我家主君让我照看好你们。这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会怪罪我。」

「这你就不对了。」萧瑟按下冬霰,温和地威胁道,「你家魔王命你陪我们去找龙心花,可没让你挡我们的路。倘若我们回去说是你不让我们去,那你就死定了。」

「你……!」冬霰一时语塞。

「行啦!」萧瑟又劝道,「你家魔王若在,必定会与我们一起迎难而上。无论后果如何,他不会怪你的。」

「对呀,侍卫大哥。」雷无桀拍着他肩头,微笑道,「传说中的蛟近在眼前,你不好奇吗?」

「我们只是去看一眼,没事的。」唐莲也帮着劝道。

别为了满足好奇心去玩命好吧?你们这些愚蠢的小妖!冬霰心里暗骂着,无奈地跟着他们走去。

 

前行片刻,血色的山泉映入眼帘,山泉旁是一片焦枯的树丛,数具烧焦野鸭尸体浮在红色水面,烧得焦黑。

山风时急时缓地吹拂,带来一股股呛鼻的腥味,雷无桀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响声打破了山峦的静谧,同行三人一阵心惊。

「安静!别惊动了那只蛟!」唐莲压着声音说。

雷无桀一脸歉意,赶紧捂嘴点头。

忽闻「啪啦」一声,左侧十步之外一棵枯树突然倒落下来。

他们转头一看,呼吸漏了半拍,仓皇往后撤了一丈。

原以为是青蛟出没,然而,枯树倒落之后又恢复一片静寂,良久不见动静。

萧瑟定睛凝望,发现枯枝间匿藏一个灰黑的身影。那身影蜷缩成一坨,昏暗中,与枯树融为一体,不易察觉。

他不动声色,悄然拾起脚下一块碎石,甩手奋力往那陀灰黑丢去,精准击中。

只听见「啊!」一声,灰黑的身影动了一动。

是个人?这里竟还有活人,还是一个隐藏气息的活人,他们心下暗惊。

「谁在那里?!快滚出来!」冬霰喊了一声,一手扶在腰间剑柄上,警戒地注视着那灰黑的影。

随即,他们看见一个老头扶着枯树缓缓爬起。老头身形矮小干瘪,头顶光秃,脑后灰发稀疏地披散在肩头,眼窝深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视物艰难。

「你是谁?」冬霰冷声问。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老人家。」老头声音沙哑。他弯着腰,拄着一根枝条当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说,「听说,你们想要龙心花。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从他们踏入禁地不久,老头便注意到他们,并一路尾随他们至此。

「你有龙心花?」雷无桀将信将疑地问。

「你想和我们做什么交易?」萧瑟饶有兴趣地问。

「带我离开魍魉城,我便将龙心花交给你们。」老头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便知他们是外地来客。

「可以,但我们要先验货。」萧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老头面露难色,低头不言,似在犹豫。

见他拿不出实物,唐莲讥笑道:「骗子。」

「我们走吧。」萧瑟转身欲走。

「等等!」迟疑了一会,老头一手伸入袖袋之中,取出一株半臂长的花草,说,「这便是龙心花。」方才他担心他们会抢夺而去,才迟迟不肯出示。

「茎叶血红,花七彩,形若桃,和三师尊说的一模一样!」雷无桀满心惊喜,还真是龙心花?!我们找到了?!这也太顺利了吧?今天为何如此幸运?!

萧瑟诧然问道:「这龙心花你是怎么得来的?」

老头指向前方的血色山泉说:「昨夜青蛟在那道山泉后方殒没,其尸骨化作此物,我路过见了,就顺手采了。」

这下萧瑟不再踌躇,同意道:「好,我们答应带你离开。」

然而冬霰却有所顾虑,拉着萧瑟到一旁咬耳朵:「这葬骨峦是处决罪犯的地方,这老头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魍魉城的人不会同意我们带他离开!」

萧瑟悄声道:「这有何难?等他交出龙心花,我们就杀了他。」

冬霰不出声了,他本欲在此地把花抢到手,想了想,又怕老头将花毁坏,没敢动手。稍作思量,决定先带老头离开。

可当他们踏出葬骨峦结界,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葬骨峦的一名守卫认出这老头的身份。

他是施古,一个令全魍魉城城民恨之入骨的恶犯。

 

80.免罪封王

两个月前,北离东部靖潮城发生震灾,半城房屋倒塌,死伤无数,灾后疫病肆虐,灾区如同炼狱,灾民苦不堪言,急需救济,然而由帝都天启城发往灾区的赈灾粮饷却被一伙强盗所劫,至今仍未寻获,明德帝萧若瑾大怒。

此时,皇宫太安殿内,负责抓贼追赃的白王萧崇与赤王萧羽跪得端正。

萧崇一身鹤纹白袍穿得整整齐齐,双眼蒙着白布,神色平静,微微低头,给人端雅明净之感。而萧羽身着金丝福纹赤黑锦袍,任由外袍右肩衣襟松垮地滑落在臂肘处,不急于整理,他眼眸烁亮如星,眼眉顾盼间,总噙着一股撩人的妖冶气韵,一眼便知他是个风流不羁的纨绔。

 

「已查了一个多月了,竟没有半分进展?」萧若瑾站在堆满奏折的案台前厉声质问。

被劫的是一笔巨款,他将此案交由白王与赤王共同处理,原指望他们能相互合作,尽快结案,然而事与愿违。

「父皇,我原本已寻得线索,可是二哥不肯调兵配合搜查,以致贼人逃匿无踪。」萧羽一脸委屈地告状。萧若瑾让他当瞎子萧崇的副手,他心感不满。

「父皇,七弟所谓的线索纯属空穴来风,毫无依据。他随口胡诌敷衍了事,从未认真调查。」萧崇内心万分不乐意与嚣张傲慢又游手好闲的萧羽合作,却不敢抗旨不遵。

「到现在你们还互相推诿?」萧若瑾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知道他们二人时常私下互斗,便故意令他们合作,以求缓和二王日渐恶劣的关系。

「儿臣知罪,请父皇息怒。」萧崇与萧羽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心里纳闷:父皇平时待人和气,不会随意发怒,今日特别火爆是怎么回事?

「天外天的小魔王能在三日之内平定一场大动乱,才掌权不到一年,整个魔域唯他马首是瞻。」萧若瑾越说越激动,气息越发急促,指着萧羽和萧崇骂道,「再看看你们,竟连抓盗寻赃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在窝里两相争斗,今后如何指望你们治国安邦?」看别人家的孩子优秀杰出,而自己家的都是庸才废物,萧若瑾满心焦虑,深觉未来堪忧。

是你自己安排不当,怎能怪我们?!萧崇和萧羽心下暗骂,走了个萧楚河,现在又一个令人白无故承受怒火的小魔王,这小日子没法过了!

 

说起小魔王,萧羽想起一则要闻,「父皇,我听说是萧楚河帮小魔王……」,他试图让萧若瑾将怒意转移到萧瑟身上。

然而萧若瑾却打断道,「一派胡言!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你也敢说?」他见不得这种可怕又可恨的事,不假思索就否定萧羽之言。

一怒之下,他手边花瓶扫翻在地,啪啦一声脆响,白玉瓶四分五裂。紫白的牡丹凌乱地散落,水花飞溅在萧羽锦袍上。

吓得萧羽赶紧往后缩了一缩,以前经常惹父皇动怒,也没见过他如现在这般雷霆大怒,感觉他马上就要像颗火雷一样炸开了。「儿臣不敢了!」萧羽惊慌地伏首趴地,一双银白的狐耳不经意地露了出来,因恐惧而垂耷着,平帖在头顶,狐尾也夹在腿间不敢动,生怕再说一句,就惹来一顿重罚。

「七日之内,若无法寻回失窃的赈灾粮饷,你们二人就回自己封地去吧,别留在天启城了!」萧若瑾压抑着不断蹿升的怒火,声音微微颤抖。他患有心疾,一激动就胸闷气促。

 

萧崇与萧羽顿时慌得脸色发白,但见他在气头上,皆不敢多说一字,悻悻地回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滚出殿外。

门外,等候已久的萧月离款步踏入殿内。他是为了下个月祭典之事来与萧若瑾商议事项,来到之时,正巧看见萧若瑾对两个儿子发火,于是站在门外围观。「皇兄,喝杯茶消消气。」他顺手从殿内侍从手中接过一杯茶,双手奉到萧若瑾跟前。

坐在茶桌前的萧若瑾喘了喘息,接过茶一口气喝了半杯,稍稍平复了情绪,摇头叹道:「这些狐崽子,一个个都不成器啊!」

殿内侍从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残花碎瓶,又替萧若瑾和萧月离倒了茶,才不紧不慢地退到门外。

「是啊。」萧月离随口附和着,端起热气腾腾的香茗,轻轻啜了一口。

「当初真不该放那小魔王回去,真是失算啊。」萧若瑾悔恨地说。

「小魔王也还是个未至弱冠之年的小魔崽,当初谁能料到他有那么大能耐呢?」萧月离安慰道。

静默了一会,萧若瑾神色凝重地问,「月离,你觉得楚河会投敌叛国吗?」方才听萧羽之言,他心中激愤,一口否定,此刻平静下来,越想越不放心。

萧月离微微一愣,放下手中茶杯,稍加思索,微笑道:「倘若楚河加入魔域,魔域那边必定昭告天下,不可能秘而不宣。」

萧若瑾寻思片刻,觉得此言有理,于是放下疑虑,缓缓点头表示赞同,又说:「瑾仙去了一趟魔域,并未亲眼见到楚河,只说他很可能在那边。」

见他心事重重,眉头紧皱,萧月离为安抚他,故作轻闲地说:「他……兴许只是年少贪玩,四处游历,跑去见识异域风土?」

这话萧若瑾不爱听,他恼火地拍了一下茶桌,怒哼道:「谁会想去魔域那种鬼地方游玩?致命的猛兽毒虫遍布整个疆域不说,魔族人还视我们妖族为猎物、牲畜,随意猎捕,廉价买卖,如此恶劣之境,还见识什么?他是去玩命!」

萧月离忙应道:「是是是……皇兄说的极是。魔域山恶水恶人也恶,跟我们北离大好河山没法比。楚河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去。」

半盏茶后,萧若瑾浑浊的双眸由怒转忧,黯然道:「失联一年多了,派出去的探子探不出实情,也不知他境况如何。」

萧月离提壶往他杯中斟满茶水,缓声说:「他能躲过一场又一次追踪,至少说明他有人照拂,皇兄无须过于担忧。」

咽下一口苦茶,萧若瑾苦叹一声说,「他躲了一年四个月了,竟然还在赌气,不肯现身。他本该安安分分去青州待着,却在途中私自潜逃,逃就逃吧,人在北离也就罢了,可他居然还逃往魔域,躲去别人家的领地。要他回来认个错有那么难吗?四处躲躲藏藏,他就不嫌累吗?」这番话说得愤怒又无奈,他长吁一声,又问,「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萧月离心下揣测:楚河肯定是因为琅琊王一案对你怀恨在心,不想见你。整个北离遍布你的耳目,不逃到域外,难道还能上天?

可他不敢直言,装糊涂道:「他的心思向来不好猜,我也不懂。」

而萧若瑾虽对琅琊王之事只字不提,心里却也明白,儿子是为此事对他生怨。回想当年萧瑟公然与他对抗的情景,他又叹道,「楚河那狐崽子也实在可恨!目无王法,任性妄为。原以为他挨了罚受了苦会有所收敛,可他竟毫无悔意!」他嘴里苛责,眼里却盈满忧愁。「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他语气中透着焦虑,一边不忍心再加痛责,一边又暗恨自己教子无方。

「还能怎么办?你们父子捉迷藏,总要有一方投降才能收场。」萧月离轻轻啜了口茶,苦笑道,「人都躲到魔域去了,想把他带回来谈何容易?他要躲就让他躲个够,待哪日他气消了,自然会想回来。」

萧若瑾也正有此意,轻轻捋了捋胡须,说:「是啊,若再紧追不舍,只怕适得其反。」

此话萧月离听得半懂不懂,问道:「皇兄的意思是,不管他了?」

萧若瑾收敛了眼中的颓唐之色,慢慢挺直了腰,一派肃穆地说:「近几年天灾连连,下个月的祭典要颁一道赦令,大赦天下,以求社稷安定。顺便,赦免楚河不敬之罪,封他为永安王,召他回天启城。」

 

那场祭典之后,萧楚河封王的消息传遍天下,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天启城一家小庙地下有一座隐秘的机关城,机关城中一间冷清的小房间里,姬若风闷闷不乐地独坐在桌前,叹了一声,咕噜咕噜地饮尽了一壶清酒。

白发童颜的弟子白兰不解道:「堂主,六殿下免罪封王不是好事吗?为何您好像不太高兴呢?」

「好事?」姬若风不以为然,冷笑说,「萧若瑾那老狐狸下得一手好棋,他看白王和赤王两相暗斗,办事不力,就故意把楚河捧上台给他们施压。而楚河自己或许根本不想回来。可是,圣旨已下,无论楚河今后何去何从,白王和赤王都会将他作眼中钉,此后,他们那些杀人不见血的肮脏手段,恐怕会变本加厉。」

白兰托腮思虑道:「自前年冬,六殿下离开天启城之后,白王和赤王就不断拉拢朝堂势力和各方江湖势力,城里各大家族纷纷站队,而江湖上一些门派也想寻找靠山,主动或被动依附他们其中一方。长久以往,新格局会渐趋稳固。六殿下若不尽快回来,这天启城怕是很难有他立足之地了。百晓堂不参与白赤之争,但也难免被迫卷入其中。」

姬若风置之一笑,说:「管他如何风诡云谲,我百晓堂必是屹立不倒。」

 

 

天外天画雪山庄。

接到萧瑟封王的消息之后,无心生了一下午闷气。气萧若瑾要召萧瑟回去。他一直坐在案边画狐狸,画了数十幅,画完就狠狠揉皱,团成一团丢进一个专用于焚烧废纸的小火炉里。

傍晚,紫衣侯进来奏事时,他仍在作画。画中是一只老白狐,脖子被绳子栓着,关在笼子里,还被五指山压住。

「主君在为何事烦心?」紫衣侯知道他喜欢借画消愁。

「明德帝竟然主动赦免萧楚河,还封他为王,召他回天启城。」无心停下笔,将刚画完的画幅置于炉火之中。他原以为,明德帝至少该等萧瑟主动服软才会原谅萧瑟,不料那高高在上的明德帝,作为帝皇,作为父亲,居然肯放下姿态来讨好一个叛逆儿子。

「奇怪,老狐狸怎就突然转性了?」无心喃喃道。

「不奇怪,明德帝对萧楚河向来很上心,先前是天涯海角穷追不舍,这会知道手伸不过来了,竟肯拉下脸皮给萧楚河封王加爵等他回去。」紫衣侯讥笑道,「就差没跪下来求他儿子了。」

「那老狐狸可真讨厌,竟敢给萧楚河封王加爵,引诱他回去。他回归皇室,必定碍于身份立场不愿意留在魔域了。」无心觉得自己快要失恋了。

「如今萧楚河人在魔域,主君想留便留,由不得他。」紫衣侯不太明白这事有什么可烦,「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整个魔域已在主君掌控之中,即使北离那边出兵抢人,我们也可与之一战。」

「话虽如此,但是……」但是我不仅想留住他人,还想留住他的心。无心把嘴边的话咽回肚子,叹道,「算了,不说了。你们只知以武相逼,说了你们也不懂。」

「我确实不懂。」紫衣侯理所当然地说,「主君本该带领族人开疆拓土,征服天下。何必将心思浪费在一只难以驯服的小妖身上?他无反抗之力,生杀予夺全凭主君的意愿。」

「这有何难懂?」无心辩驳道,「若连一只小妖都无法征服,如何征服天下?」

「这……」这只是用来忽悠人放弃雄图霸业的鬼话。紫衣侯欲言又止,不想跟他争论了。

「算算日子,萧……」在画雪山庄不便提萧瑟之名,无心改口道,「雷无桀他们去魍魉城已有三个月了,怎还没回来呢?最近也无大事,我想去魍魉城看看。」忙了一冬一春,天外天政局已经安定下来,近日他闲暇较多,一静下来就特别想念萧瑟,总想与他相见。

「主君不能去。」紫衣侯提醒道,「近日白泽城城主百则与其女过来商谈要事,你可不能缺席啊。」

「百则?我不想见他。」无心抱怨道,「那老爷子特烦人,每个月给我来十几封飞书,讲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家常小事。他还老想把女儿嫁给我。我既不想娶他女儿,又不想得罪他。雨寂叔叔,你替我推了吧,就说我临时有要务,出巡去了。」

紫衣侯为难道:「这事早已经定好了,老人家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与你见一面,请主君莫令人扫兴而归。」

见无心不为所动,紫衣侯又说:「百则家的小女儿百慕是魔族第一美人,你就不想见一面吗?」

什么?无心颇感意外,蹙眉道:「谁评的?魔族第一美人不是我?」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竟能用一本正经的表情问出这话,你是怎么做到的?紫衣侯被问得一脸懵然,赸笑一声,说:「主君,这种头衔你就别跟人小姑娘抢了吧?」

无心笑了笑,随意摸起一支笔在指间旋转,说:「我开玩笑的,这种虚名我没兴趣。美色有千万种,各花入各眼,何必设这种虚衔以惹争端?」

大名鼎鼎的魔族第一美人也勾不起你兴趣?那小狐狸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紫衣侯无奈地叹了一声,说:「唐公子他们在魍魉城也有些时日了,应该也快回来了。由此地去魍魉城,路途遥远,黑凤船来回一趟至少也得两三个月。你这一去可能就刚好赶上他们回程了。」

无心仔细想了想,觉得所言有理,于是同意在家等候。

——————

未完待续


大家元旦快乐~~!


妖与僧(六十四)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