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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禁 - 第七章 - 第八部分

2020-11-07 06:50 作者:夏色Simiki  | 我要投稿


高挑修女环顾四周之後,咂了个嘴,重新摆起架势。失去武器并没有让她丧失战意,她缓缓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尖锐的笛声。

    哔——!听起来有如鸟类的哀鸣声。高挑修女一听,恨恨地抬头朝著黑色的夜空看了一眼,然後说道:

    「是撤退命令!安洁莉娜修女!」

    「啊……咦?可……可是……还没有打倒敌人……」

    「先撤退再说。天草式的残党就当作已经被英国清教的人放走了。擅自行动会影响整个队伍的运作,甚至可能会影响奥索拉的运送任务。

对我们而言,这才是比较严重的问题。」

    高挑修女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娇小修女也赶紧追了过去。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建宫斋字看著夜空,无奈地说道:

    「这就是罗马正教这个十字教内世界最大教派,在水面下的行事风格。」

    「原来如此,难怪奥索拉一看见雅妮丝?桑提斯,就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把我们跟罗马正教的主力队伍分开,也是因为她们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们。哼……什么加入英国清教的人马会让命令系统造成混乱,原来是藉口。」

    走出了主题乐园「平行甜点乐园」之後,史提尔悠哉地说道。他也听见了奥索拉的惨叫声,但是却没回头向雅妮丝质问此事。或许是因为他并不清楚个中缘由,而且害怕轻率行动可能会造成英国清教与罗马正教这两大组织之间的外交纷争,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即使如此,上条依然感到不能谅解。

    上条刚刚跑去找雅妮丝,但是她们都已经撤退了,现场一个人都没留下。也没有人前来追捕建宫。或许是因为大部分天草式成员都已经被逮,所以她们认为天草式已经瓦解了吧。

    人数如此众多的一个团体竟然可以撤退得这么乾净俐落,令上条感到不寒而栗。临走前没有留给英国清教只字片语,可见得她们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英国清教。或许对罗马正教而言,抓住奥索拉为最优先任务,至於建宫等人的问题则不管有没有处理皆无伤大雅。也或许,罗马正教正在召集分散於城市之中的所有成员,打算以压倒性的战力来解决剩下的残党。

    而现在,上条、茵蒂克丝、史提尔,加上建宫,四个人正在进行情报交换。附带一提,上条由於挨了车轮碎片的一击,所以全身到处都包著绷带。

    「如果这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奥索拉?阿奎纳并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罗马正教内部自有一套规炬……所以,上条当麻,你可别立刻冲去找她们算帐。你的搅局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遭到警告的上条嘟起了嘴,说道:

    「……什么规炬?」

    「当麻,罗马正教是世界上最大的教派。虽然大部分数徒都是与魔法毫无瓜葛的一般人,但教徒人数多达二十亿人,由一位教皇及一百四十一位枢机主教所管理,在一百一十三个国家都拥有教会,可以说是相当巨大的组织。大虽然不是坏事,但是太大却会造成一些问题。」

    上条似乎还是听得一头雾水,歪起了脑袋。此时轮到建宫解释道:

    「简单来说,这么大的组织之中一定会有各式各样的派系。光是以教皇及枢机主教各自管理的教区来分,就有一百四十二派。以国家及风土人情来分,有两百零七派。若再考虑老幼及男女的差异,则有两百五十二派。」

    史提尔不耐烦地吐出了一口白烟,说道:

    「对於派系如此之多的罗马正教而言,内部的敌人甚至比外部还要多。同胞之间的小小纷争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他们在处理这次的事情时,势必会格外谨慎。《法之书》的解读对罗马正教而言确实足极大的威胁,但奥索拉?阿奎纳本人却没犯什么过错。如果随便将她杀死,雅妮丝会被全世界的同胞视为公敌。」 

    「是吗?可是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啊?她们还不是毫不犹豫地对我们下杀手。」

    上条以手指轻轻抚摸著手腕上的绷带。夏天的夜晚已经够炎热了,还得缠上一堆绷带,实在令他大感吃不消。

    「异教徒、异端分子的情况又不同了。单是一句『违背神之教诲的罪人理应接受制裁』,你知道过去让多少人遭到残杀吗?」

    「刚刚攻击我们的那两名修女,应该就是抱持著这样的想法。但是反过来看,这也表示罗马正教不能随便对奥索拉下手。因为『相信神之教诲者,不能将之杀害』。」

    「……」

    上条栘开了视线,望著街灯映照下的行道树,脑中浮现了一个疑问。

    如果罗马正教内部真的有「不能杀害罗马正教内同胞」这样一条规炬,天草式又为何需要挺身阻止「奥索拉遭到杀害」

    上条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史提尔却气定神闲地回答:

    「答案很简单,因为有例外。」

    「例外?」

    「没错。虽然有『不能杀害罗马正教内的同胞』这条规定……但是被赶出教会的人就已经算是『违背上帝教诲者』,所以杀了也没关系。

    建宫提著他那把巨大的剑走在史提尔身後。上条实在很担心,那把剑要是被警察看到,不知道他要怎么解释?

    「罪人、魔女、背信之人……这些犯错的人都会被赶出教会。一旦被赶出教会,同时也会被贴上『神的敌人』标签。」

   「陷害奥索拉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测试』一下她就可以了。例如说,叫她握住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棒。如果她无罪,上帝一定会保护她,使她不会被烧伤。反之,如果她被烧伤,就表示她是不值得上帝护持的罪人。听起来很可笑吧?在英国清教这称为『试罪法』,被视作一种测试, 对上帝信仰的恶法,已经遭到禁止了。」

    「这太荒谬了……!」上条大喊:「烧伤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烧伤才怪!」

    「没错,所以就算没烧伤,也会背上罪名,视作是受到恶魔保护。不论测试的结果如何,受测者都难逃被贴上标签的噩运。」

    上条心想这太过份了。

    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决定奥索拉的未来,绝对不合理。

    「不过,反过来说,在这场宗教审判……或者该说是神明审判的陷害驱逐程序完成之前,罗马正教不能杀奥索拉。按照正式程序,她们必须回到罗马,再花个两三天时间来准备这件事。话说回来,除了杀死她之外,任何行为恐怕都是容许的。」

    罗马正教根本不在乎奥索拉的想法,也不理会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挺身对抗魔道书原典。因为碍事、不需要、麻烦、无法解决、不想增加困扰,为这些无聊的理由,所以决定杀死她。

    奥索拉与罗马正教的基本理念,明明是一致的。

    双方的想法根本没有不同。两边都认为《法之书》是相当危险的东西,都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采取行动。奥索拉试图解读魔道书,也只是为了找出一个方法,将一般人认为绝对无法破坏的原典等级魔道书加以破坏。% L1 x2 o* r$ E

    她明明只是想贡献一己之力。

    因为她比别人清楚《法之书》的危险性,所以无法置之不理,就是这么单纯。

    「您知道魔道书的原典是什么样的东西吗?您是否听过,任何方法都无法将原典毁掉?」

    ——这样的行为,难道错了吗?

   「以现在的技术,我们没办法毁掉魔道书,顶多只能将魔道书封印住,不让任何人阅读。」

    ——奥索拉?阿奎纳有什么理由遭受这样的对待?

    「不过『现在做不到』,不见得未来也做不到。」

    ——她到底犯了什么样的过错,必须按照上层决定的程序,透过异端审问的方式,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默默遭到处刑?

    「我们可以利用魔法阵本身的机能来摧毁魔法阵。换句话说,就是让原典自我毁灭。」

    ——不行!

    「魔道书的力量无法让任何人获得幸福,只会带来战争。所以我才对魔道书的结构做了一番研究,希望能够毁掉这些魔道书。」

    ——绝对不行!

    「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做法……」上条紧紧咬著臼齿,几乎要把臼齿咬断。「就算有任何理由任何苦衷,我也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开什么玩笑!那些家伙把人命当什么了!按照程序将一个人最重视的东西一一夺走?那些家伙把别人的人生当什么!」

    上条当麻丧失了记忆。

    所以,他所拥有的东西相当少。他只有暑假这一个月的记忆与回忆,所以他所珍惜的东西只有一般高中生的几十分之一。而且绝大部分的回忆,都是建立在「必须隐瞒自己丧失记忆」之上,随时有可能全盘瓦解。

    即使如此,即使是内心这么贫乏的上条,假如被人理所当然似地夺走了珍惜之物,也会陷入疯狂状态。

    或许,罗马正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珍惜之物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是这么做是不对的。

    一群人聚集起来,当著一个人的面将他所珍惜的东西逐项夺走,这么做绝对不应该。

    为什么不寻找其他解决方法?

    为什么要满足於「杀害」这种轻率而愚蠢的方案? 

    上条将两只拳头握得几乎要渗出血来。午夜的黑暗住宅区中,路灯的零星灯火冷漠地映照出他的模样。

   「……那些家伙现在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大概猜得到。你问这个做什么?」

    史提尔好整以暇地问道。上条忍不住想要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何还可以保持冷静。

    面对著上条那种怒不可遏的视线,史提尔却是从容优雅地上下摇晃著嘴角的香菸。反而是站在上条视线之外的茵蒂克丝吓得不知所措。

    「你的心情我明白。」史提尔慢条斯理地吐出白烟,说道:「不过你冷静点。光是这座城市里,她们的同伴就有将近两百五十人。难道你有办法靠一只拳头将她们全部打倒?」

    「……!」

    上条紧握著拳头。    

    没错。上条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战斗能力只是不良少年在小巷道内打架的等级而已。一对一或许能赢,一对二就不敢保证了,一对三则非输不可。刚刚那个手持车轮的修女只不过是下手偷袭,就把上条打得毫无反抗之力。

    在现实中的徒手打架,绝对不可能像电影情节一样,一个人正面干掉几十个人。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高手,一旦敌人超过一定人数,就绝对不可能赢。这是个相当严酷的法则。

   除非是……

    漫画或连续剧中所描写的那种真正的战斗专家。而魔法师正是这样的战斗专家。

    但是魔法师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笑著,口吐白烟,说道:

    「何况,如果天草式所提供的情报都是真的,我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很可惜,这件事情已经落幕了。」

    「你说……什么?」

    「你想想看,这件事说穿了,不就是奥索拉?阿奎纳违反罗马正教的规炬,所以雅妮丝?桑提斯出面追捕她?既然《法之书》的原典依然在梵蒂冈图书馆内保管,罗马正教的人绝不可能将它恶用,天草式的人也已经宣称没有恶用《法之书》的意图,那么我们英国清教有什么理由插手这件事?难不成要怪她们不告而别,气冲冲地跑去跟她们理论?」

    这次,上条毫不迟疑地揪住史提尔?马格努斯的领子。

    茵蒂克丝捣著嘴低声惊呼。建宫则是看著上条,轻轻吹起了口哨。

    但是符文魔法师却依然不为所动。寂寥的午夜,惟独他的声音在住宅区中断断续续地回荡著。闪烁的路灯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这是罗马正教内部的事情,只能用他们内部的规炬来解决。这件事既然不会对外界造成任何影响,我们英国清教就不该随便插嘴,否则会被认为是干涉内政,英国与罗马之间将产生摩擦……所以,放弃吧,上条当麻。难道你为了救她,宁愿引发一场战争?」

    「……这……」

    「不管是英国清教也好,罗马正教也罢,绝大部分教徒可不是像我们一样的战斗人员,而是像你这样的一般人。这些人上学、交朋友,回家买个汉堡吃,这就是他们所认为世界的全部。他们不知道魔法师在暗地里东奔西走,也不知道各式各样的组织,正为了防止魔法战争的发生而进行各种交易。他们就像一群善良而无力的羔羊。」

    被抓住了领子的魔法师,气定神闲地说著。

    就像是个逼人签下契约的恶魔。

    「我问你,你想把这些人卷进来吗?这些人不知道真相,只是隶属於英国清教或罗马正教而已,你想把这些人卷入战争,让他们遭到掠夺、遭到杀害、失去一切,只为了保护奥索拉?阿奎纳一个人?」

   「……」

    抓著史提尔领口的手渐渐松开了。茵蒂克丝张开了口,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最後只能叹了口气。

    这就是门外汉与专家的差异。

    这就是个人与组织的差异。

    史提尔漠然地将香菸吐在地上,以脚踏熄,然後看著建宫。

    「我没有阻止你的权力。你想救委托者奥索拉,或是想救部下都请自便。但你只能独自前往,别把英国清教拖下水。如果你敢这么做,就

算要把这个岛国全部化为焦土,我也会杀光所有的天草式份子。」

    听了史提尔的威胁,建宫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

    「这你不说我也明白。那边那个少年,你也不必那么沮丧。虽然英国清教没有掀起战争的理由,但是我有。我现在就要去拜访她们的大本营,救出我的同伴,顺便带走奥索拉。不用担心,以少数精英对抗大而无当的组织,是我们的拿手把戏。我们这个教派,当初就是在幕府的压制之下发展起来的。」

    上条听了这番话,抬起了头。

    身旁的茵蒂克丝看著建宫问道:

    「你要把留守在天草式根据地的同伴们叫到这里来?可是,特殊移动魔法必须要等一天的时间才能使用,到时候罗马正教的人可能都已经离开日本了。」

   「是啊,这么做虽然安全,却是缓不济急。」

    建宫如此回答,微微摇晃著白色大剑。史提尔冷冷地问道:

    「你想要一个人去?」

    「既然这是唯一选择,也只能这么做了。幸好,我们家那些笨蛋应该还没被处刑……如果要杀他们当场就杀了,根本不会把他们带走。或许罗马正教是打算让他们与奥索拉一同接受审判,这样一来,『奥索拉勾结天草式盗走《法之书》』的罪名就会更有说服力。既然如此,只要,解开他们的束缚,暗中动些手脚,或许还有点胜算。」

    建宫以愉快的表情隐藏了内心的紧张。

    「我会挑移动的时候动手。」  

    他摇晃著大剑的剑尖说道:

    「我们天草式向来习惯受人追赶,所以我们很清楚大团体的可怕之处与弱点。巨大队伍最脆弱之际就是在移动中的时候。几百个人进行移动,一定会产生破绽。你们想想,罗马正教跟被抓住的天草式成员,加起来可是有三百人以上。这么多十字教徒,绝对不可能一起移动。几百个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一起走在街上,大概会被认为是暴动,恐怕连电视台都会来采访。所以,她们在移动的过程中一定会进行伪装。或许会打散成许多小队,各自搭车移动。这个过程中,一定无法发挥原本的战力,正是发动偷袭的最佳时机。」

    根据建宫的说法,罗马正教似乎不会像天草式一样,以魔法来进行移动。但如果要安排船只或飞机,这时间确实太晚了。所以她们应该会等到天亮,港口或机场开始运作时才会进行移动。

   「……」

    栘动的时候是最佳时机。

    但是,反过来说,这也意味著必须等到罗马正教移动时才能动手。史提尔曾说过,罗马正教要杀奥索拉,必须先经过宗教审判的程序。

    但是史提尔也说过,除了杀死之外,任何行为恐怕都是容许的。

    由两百五十个人所共同参与的暴力行为,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比正式程序下的刑罚还要可怕。由於没有明确的法条规范,什么行为可以做、什么行为不可以做,中间的分野相当模糊。

    只要没死,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还在呼吸,不管遭到如何对待都该暗自庆幸?

    上条的脸色暗了下来。建宫似乎也明白了他内心的忧虑,说道:

    「……或许你无法谅解,但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是我们也无能为力的。」

    建宫的语气中带著深深的无奈。被罗马正教抓住的人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身为内行人的他应该比门外汉上条还要清楚。

    上条当麻朝著附近的电线杆奋力挥出一拳。

    明明脑中可以想像那最可怕的画面,却什么事也不能做。上条觉得自己好没用。

    史提尔淡淡地朝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上条说道: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那么,我们就在这里解散,各自找地方躲藏吧。我也得先联络上层,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罗马正教跟天草式的问题解决了,但接下来我恐怕还得解决神裂的问题。上条当麻,你带著茵蒂克丝回学园都市去。罗马正教目前正急著处理奥索拉这个最重要人物,应该不会为了袭击你们这些局外人而对科学阵营做出挑衅行为。」

    史提尔此时点了一根新的菸。

    「除非英国清教找到出面拯救奥索拉?阿奎纳的正当理由,否则我们无法再采取行动。」

    他吐出了一口烟,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兴致索然。

    「啊,对了。上条当麻,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上条虚弱无力地转过头来,史提尔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容,说道:

    「我给你的那个十字架,现在好像不在你身上?你把它丢到哪里去了?」

   「……」上条想了一下,才回想起来。「抱歉,我把那个给奥索拉了。我帮她戴上项链的时候,她还很高兴呢。那是很贵重的东西吗?」

    「不,只是个平凡的铁制十字架而已。大概是专门生产礼品的乡下工厂大量制造出来的吧。像那种圣乔治十字架在英国是很常见的东西,甚至连国旗上也看得到。」不知为何,史提尔的笑容中充满了愉悦。「那个十字架不具任何装饰或古董价值,必须要拿在你手上才有意义……算了,也罢。反正你现在也用不到它了。」

    史提尔语带玄机地说道,同时吐了口白烟。

    上条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也只能定上了漆黑的归途。

    就这样,这场无聊的事件就在这么无聊的结局下落幕了。

    3

    建宫斋字离开了。

    史提尔则似乎打算护送茵蒂克丝进入学园都市。上条垂头丧气地走著夜路,茵蒂克丝在一旁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里虽然是日本的首都,但离开了市中心的夜晚依旧是一片黑暗。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城市中绝大部分的灯光都已熄灭。公寓大楼上零星可见透出亮光的窗户,仿佛是残缺不完整的一排排牙齿。偶而会有计程车载著醉汉驶过身旁。路灯软弱无力地频频闪烁,照耀出被光吸引的无数细小飞虫。

    与战斗为伍的异常日子已经结束了。再过几个小时,又是以学校为中心的日常生活。上条将会摇晃著睡眠不足的脑袋到学校,听一些无聊的课,跟土御门及蓝发耳环聊一些白痴话题,在回家的路上因为暑假作业的处罚作业还是没做完而惹火美琴,遭受放电攻击。

    「……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做法?」

    上条喃喃说道。

    茵蒂克丝听到这句话,抬头望著上条的脸。但上条依然低著头。

    他很想帮助奥索拉?阿奎纳。

    但是,想不出任何可以帮助她的方法。

    「凭我这个门外汉,不管怎么做部赢不了专家,这我明白。但是,门外汉应该也有机会扭转局势吧?例如第一次遇到奥索拉的时候,就乖乖地把她带进学园都市里。或是不帮助罗马正教,让天草式带著奥索拉利用特殊移动魔法逃走。」

    「当麻……」

    「我明白,我只是没有看到这些选项的後果,所以心里抱著希望。就算奥索拉逃进了学园都市,罗马正教一定也会为了追捕她而入侵学园都市。就算我们没有帮助罗马正教,她们也可以利用人海战术,组成包围网,找到天草式的聚集点。不管怎么做,结果都一样,这我很清楚。」

    上条当麻在心里回想著。

    第一次遇到奥索拉,她向自己询问进入学园都市的方法时,那个略带不安的声音。躲藏在夜晚的主题乐园时,她露出的笑容。以为终於找到可以信任的朋友,她滔滔不绝地说过的那些话。

    还有……

    不知从何处传来,那阵充满绝望的哀号。

    「但是……说真的,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做法?」

   上条很清楚,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正显示自己是危机意识不足的门外汉。这一次的事件跟上条一点关系也没有。一介高中生偶然见识到魔法世界的严苛,如今正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人可以为此指责上条。明白魔法世界有多么可怕的人,看到上条这个一般民众能够平安而归,说不定反而会松一口气。

    或许是该说的话都在刚刚说完了,史提尔听了上条的泣诉後依然不发一语。

    而茵蒂克丝则是抬头仰望著上条的脸,说道:

    「……当麻,这是魔法师之间的问题,你没必要揽在身上。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或许没资格说什么,但既然建宫斋字说他会处理这件事,我们也就只能仰赖他了……」

    「……是吗?」

    上条有气无力地回答。茵蒂克丝哭丧著脸说道:

    「是啊。律法又没有规定所有魔法师之间的问题都要由你来解决。专门对付魔法师的我什么都做不到,确实应该受指责。但是,就算没有当麻,问题也是会得到解决的。以局外人而言,当麻到目前为止遇到了很多魔法师。但是,世界上还有更多你不认识的魔法师,这些人都有各自的烦恼。他们就算没有你的帮助,也可以把问题解决。这次的事件也一样。你只是第一次遇到没有参与到最後的事件而已。」  

    「原来如此。」 

    上条给了机械式的回答,内心却感到颇为惊讶。茵蒂克丝应该也可以想像奥索拉接下来将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为什么还会说出这种不再插手千预此事的话?

    难道是因为……

    除了说反话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安慰上条?

    「嗯,过去的状况才是异常。没有人可以解决眼前发生的所有问题。当麻,你也应该学著依赖别人,把事情交给别人来处理。就算眼前有一户人家失火,里头还有年幼的孩童,你也没有必要亲自冲进去救人。向别人求救,并不是件可耻的事。」

    茵蒂克丝不停地说服著。

    「当麻,你应该多依赖别人才对。我们『必要之恶教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连我们这样的组织都感到棘手的问题,你无法独自解决,又有谁会怪你?」

    「……」

    这件事情的最後一幕,自己没有上场的戏份。或许就只是这样而已。自己的戏份结束了,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突然完结。接下来,建宫斋字将成为主角,为这件事画下句点。

    的确,目睹了拦路杀人魔的犯案过程,并不代表目击者有义务要制服凶手。把凶手交给警察来制服,并不会让目击者因此受到谴责。

    「建宫的行动能顺利吗?」

    「应该多少有些胜算。毕竟他也是真正的魔法师,何况长期遭受迫害的天草式一定相当擅长这方面的行动。他不会笨到去对抗绝对没有胜算的敌人。」

    「嗯。」上条点了点头。)

    也罢,上条心想。既然自己不用参与,事情也可以解决,门外汉就没有必要强出头。这是很理所当然的想法。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如果跳进来搅局,说不定反而会让事态恶化,倒不如坚持旁观立场。

   法律并没有规定所有事情都要由上条来解决。

    以宏观的角度来看,上条不曾参与的事情反而占多数。

    就算目睹了其中一件,也不需要太在意。

    即使上条没有参与,事情也由别人做了结。

    上条抬头望著夜空,双手上举,伸了个懒腰。体内累积的疲劳逐渐上涌,同时也开始怀念起宿舍里的棉被。

    「好,回家吧。」

    上条说道。

    藉由这样一句话,将日常与非日常做出了区隔。

    「啊,对了,回家之前我想去买些东西。这个时间超市及百货公司应该都关了,只剩下便利商店。但是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得买些食物回来才行……也好,我对学园都市『外头』的便利商店都卖些什么东西,也有些兴趣。说不定可以找到『里面』没有卖的便当。」 

    「……当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生活感?」

    「真抱歉喔,我就是一个最近越来越喜欢记帐的平凡高中生。」

    「偶而也想忘掉预算的问题,好好吃顿大餐呢。」

    「不让我去就算了。不过明天的早餐就只有空盘子跟水。剩下的就用想像力来填补。」

    「当麻——!」茵蒂克丝不顾现在是夜阑人静的深夜,拉起嗓子大喊。

    上条见眼前的食欲少女这么容易就脸色发白,不禁笑了出来。

    「好吧,那我去找一问便利商店,随便买些明天的早餐。」

    「嗯?不如大家一起去吧?」

    「如果把你带去,什么东西都会被你拿起来塞进篮子里,实在没办法好好买东西。我去一下就回来,史提尔,麻烦你先把茵蒂克丝带进学园都市。既然可以把她带出来,应该也可以把她带回去吧?当然……你这样自由来去,我也有点困扰。」

    「既然是对她有益之事,我可以接受你的请求。」

    史提尔摇晃著嘴边的香菸,说道:

    「不过,你知道位置在哪里吗?」

    「……找间便利商店,没那么困难吧。」

    「很好。」史提尔露出嘲讽般的笑容,带著茵蒂克丝消失在深夜的黑暗中。茵蒂克丝想要陪在上条身边,上条挥挥手叫她别跟过来。

    等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上条转过身子。

    沿著来时之路往回走。

   「那家伙似乎看穿了……」

    上条轻轻咂了个嘴,喃喃说道。

    (我的钱包放在宿舍,去便利商店能干嘛?)

    上条边走边从裤袋中取出手机。白色的萤幕灯光模糊映照出他的脸部轮廓。上条按了几个按钮,开始以GPS卫星定位功能搜寻地图。搜寻目标当然不是这附近的便利商店。

    上条想起了雅妮丝?桑提斯说过的一段话。

    「人多是我们的特色。我们的同胞遍及全世界一百一十个国家以上,就连日本都有很多我们的教会。而且,我们现在正在盖一幢新的神之家,名为奥索拉教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位置就在这附近不远处。一旦完成之後,将会是日本国内最大的教堂。占地应该有棒球场那么大。

    学园都市的GPS机能非常准确且更新迅速,据说精密度比得上军事卫星。除了最新的建筑物,就连建筑预定地也会完美呈现在地图上。相对地,像「薄明座」之类结束营业的建筑,很快就会从地图上消失。

    当然,建筑预定地的建筑物名称不会出现,在GPS地图上只会看到「预定地」这样的模糊标示。但只要朝画面上看一眼,马上一目了然。媲美棒球场的巨大建筑预定地只有一处。

    「是的。奥索拉曾经在三个异教国家推广神的教诲,功劳很大,因此上层特别允许她以自己的名字兴建教堂。她的日语说得很好,对吧?」

    上条看著手机的画面,加快了脚步。确实如同雅妮丝所说的,罗马正教的据点「奥索拉教会」就在这个城市之中。既然大队人马进行移动对团体来说是最脆弱的时候,那么为了消除这个弱点,她们一定会将距离最近的奥索拉教会当成移动据点。虽然建筑正盖到一半,但对她们来说并不是问题,因为她们还有很多上条所不知道的魔法。

    罗马正教那些人,一定在这里。  

    雅妮丝?桑提斯及奥索拉?阿奎纳亦然。

    「教堂完成之後,我们会寄发邀请函。不过在这之前,让我们先将眼前的问题完美地解决吧,别让这件事在我们心里留下阴影。」

    上条回想起雅妮丝当初开的那个玩笑,轻轻笑了出来。

   「虽然宴会场还没布置好,邀请函可能也还没写完,但我已经等不及了。」

   既然目的地相当明确,上条没有必要停步。

    他走得越来越快,不知不觉变成了在夜晚的漆黑道路上奔跑。

    他没有投身战场的理由。

    就算他不插手,也会有别人来解决这件事。

    茵蒂克丝也说过,如果眼前有一户人家发生火灾,幼小的孩童还留在里面,并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上条必须冲进去救人。

    向他人求救,或是将事情交给他人来解决,并不是一件坏事。

    但是……

   假如这个独自被遗留在火场中的孩童,一直相信上条会来救她呢?

    最聪明的做法,当然是立刻联络消防队。

    但是,就算再怎么愚蠢,上条也不愿意让孩童看见自己的背影。就算对自己而言,这是最轻松且安全的做法,上条也不愿意辜负孩童的期待。

   或许一直到现在,奥索拉?阿奎纳依然相信上条当麻。

    即使上条已经做了那么多次错误的决定,她依然像个孩子一样相信上条。

    幸好,上条并不属於英国清教或罗马正教这类特定组织。他只是个一般学生,是个门外汉。所以没有任何包袱。虽然无法向茵蒂克丝及史提尔等专家求救,却可以做到专家做不到的事。

   若要说唯一的不安,大概就是自己可能会被当作学园都市这个科学阵营的一分子。不过,如果情况真的不妙,相信学园都市也会快刀斩乱麻,将自己退学,藉以撇清关系吧。

   就算被退学也无妨,上条心想。

    无论如何,上条还足坚持自己的道路。想著想著,上条当麻不禁笑了。

    明明没有投身战场的理由,少年却在黑夜中奔跑著。

    真的没有非插手不可的理由。

    但是他想插手,这就是他的理由。

    奥索拉教堂目前还不能称为教堂。占地相当於四、五个一般学校的体育馆,如果完成,恐怕是日本国内独一无二且正式的大教堂吧。在学园都市的附近盖了这样的建筑物,或许还带有牵制科学势力的意图。但由於目前才盖到一半,宽敞的空间只带给人寂寥感。

    外墙才刚盖完,周围还架设著许多钢铁踏板及梯子。内部装潢则完全还没动工,看起来简直像是曾遭到鄙俗的佣兵团掠夺过。预定装上彩色镶嵌玻璃的窗户还是个黑色大洞,准备放置巨大管风琴的位置还是个相当不自然的空间。大理石地板及墙壁散发著新建材的光泽,但原本应

`该挂在墙壁上的巨大十字架,还倚靠在讲坛後面的墙脚边。

    但光是这些,还不足以塑造出这个诡异的景象。

    大圣堂内完全没有人为的灯火,只有点点星光从没有玻璃的黑色窗户外射入。几百名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在这漆黑的空间中默默地站: H+ X; v2 l3 g$ C

著。她们排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有的人拿著剑或长枪之类一看就知道是武器之物,有的人则拿著巨大齿轮或钩爪之类的宗教仪式道具。每样物品都反射著微弱的星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抓来的天草式成员都被安置在同一建筑用地的其他建筑物中,并有十个人左右负责监视。

    修女们的注意力并非对著建筑物外。

    她们的眼睛全都望著人群中央那块空地。

    那里不断传出殴打的声音,

    以及咬牙忍耐的呻吟声。

    「真是的,花了我们那么多工夫。包含我在内,大家都是很忙的,可没有时间陪你玩游戏。如果你明白的话,就乖乖接受处刑……喂,你有在听吗?你有没有在听啊!可恶!」

    咚!响起了宛如沉重的袋子被踢飞的声音。

    同时,彷佛来自地狱的惨叫声也回荡在黑暗之中。

    「哼!这叫声是怎么回事?完全把淑女的形象抛到脑後了,你不觉得丢脸吗?可恶,教堂的名字也得改掉才行了。取了这种畜生般的名字,可是会成为笑柄的!」

    奥索拉?阿奎纳没有回答。

    她已经被殴打得伤痕累累,瘫倒在地上。简直像是曾经被马拖著走一样,全身衣服破破烂烂,拉链也坏了,布块整个翻起。

    雅妮丝等人并未使用特别的魔法来虐待奥索拉,只是轮流踢她的手脚或腹部而已。但这样的行为在不断重复之後,也会带来剧烈的疼痛。

这是一场由超过两百人所共同参与的暴力行为,虽然多少有些手下留情,但已经把奥索拉搞得奄奄一息了。一人踢一脚,就是两百脚。这就是滴水穿石的道理。奥索拉的四肢全都瘫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雅妮丝狠狠朝著奥索拉的脚踏了下去。可怕的力量透过厚厚的鞋底,压迫在早已动弹不得的脚上。

   「呜……!」

    「你想逃走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明白啦。想想你接下来的下场,或许死在这里才比较幸福呢。你曾经看过枢机主教所主持的宗教审判吗?哈哈哈,虽然主持者都很认真,但是过程实在惨不忍睹呢。不过像这种场面,我们还是比不上英国清教。跟他们的审判比起来,我们的只像是游戏而已。这是我实际看过两边差异之後的评论。哈……哈哈!那些老家伙,年纪那么大了,还喜欢玩游戏。而你的下场就是被他们玩死,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妙?」

    「…………!?」

    或许是因为被踏住的脚不断传来剧痛,奥索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便张开嘴巴,说不定会咬到舌头。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奥索拉怔怔地想著。

    魔道书《法之书》的原典,对任何人而言都是邪恶且巴不得除去的东西。每个人都想将它烧掉。每个拿到它的人都步上毁灭之途,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堕入魔道之书」。但是人类没有能力摧毁原典,所以只能将它封印起来,并且谨慎保管。

    奥索拉?阿奎纳只是想解决这个问题。

    想要消灭恶名昭彰的《法之书》,她与罗马正教的心情是相同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造成这完全不同於预期的後果?

    一直到最後一刻,她都以为自己终於得救了。

    为什么那个少年会把自己交给雅妮丝?

    「说起来,你能够依赖的朋友也真少。竟然只能向来到日本後才接触到的天草式求救。」

    雅妮丝?桑提斯俯视著奥索拉说道。

    她不断地踢著奥索拉的小腿,表情陶醉,简直像被奇怪的魔道书迷惑了心智。痛彻骨髓的感觉将奥索拉的每一寸神经撕裂。

   「被逼上绝路,最後竟然投靠那些污秽小国的陌生东洋人种。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愚蠢了,那些猪猡连圣经也看不懂,能对他们有什么期望?根据我们的律法,只要跟罗马正教教徒以外的人结婚,就是犯了兽奸罪,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难道你以为同属十字教派,大家就是自己人?什么天草式,什么英国清教,那些家伙根本没资格把十字教挂在嘴边。他们不是人,只是猪或骡子之类的畜生。把自己的宝贵性命交到他们手上,当然会有这种下场。欺骗畜生实在太简单了,只要稍微安抚一下,他们就会主动把猎物叼过来!」

    「……欺……骗?」  

    痛得意识朦胧的奥索拉,因这番话而清醒了过来。

    「您说……那几位……是被骗了……?」

    绽裂的嘴唇上沾满了黏稠的血液,让说话变得非常困难。

    但奥索拉还是努力问出了问题。

    「不是……自愿协助你们……而是……被骗了……?」

   「这并不重要吧?总而言之,你就是被我们抓到了。呵呵,哈哈哈!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还说过『一定要把奥索拉从万恶的天草式手中!

救出来』之类的话呢,很有趣吧?真是太愚蠢了!应该保护你的人却把你亲手送给了敌人,真是群笨蛋!」

    「……」

    「原来如此。」奥索拉脸上的紧张神色微微减缓了。

    他们并不是将奥索拉出卖给罗马正教。那些笑容、那些话语,没有丝毫虚假。他们是真的担心奥索拉的安危,为了帮助奥索拉而投身危险的战场。

    即使最後是以失败收场。

    即使努力并未获得回报,反而让奥索拉命在旦夕。

    一直到最後一刻,他们都是站在奥索拉?阿奎纳这边。从来不曾舍弃、背叛奥索拉。他们一直努力到结束。他们是奥索拉最温暖、值得信赖的夥伴。

    「你在笑什么?」

    「是吗……?我……在笑?」奥索拉以缓慢、温柔的语气说道:「我终於知道了……我们罗马正教……的本质……」

    「啊?」

    「他们的行动……全是基於信任……因为相信他人,相信理念,相信心情……他们不吝於付出最大的努力……跟他们比起来……我们真是太丑陋了。我们的行动……只能建立在欺骗之上。欺骗协助者的心……为了将我处刑,以虚假的审判来欺骗民众……甚至欺骗自己,认为那是神所允许的事情……」

    「——」

    「不过……我也没有资格……批评你们。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相信天草式的人……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如果按照天草式的计画逃走, ……他们也不必遭遇这么多危险。到头来……我们这可悲的做事原则……正是罗马正教的本质吧?」

    奥索拉笑了。

    满目疮痍的脸孔,露出了无尽悲哀的表情。

    「……我已经没办法……从你们手中逃走了。按照你们的计画……我会被冠上虚假的罪名……葬送於黑暗中……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无法欺骗自己……更不可能欺骗那些尽心尽力帮助我而不求回报的朋友……我再也不想……被视为你们的同伴……」

    「真像殉教者的台词。你以为自己是圣人?」

    咚!雅妮丝的厚底凉鞋狠狠踏在奥索拉的脚上。雅妮丝的态度依然气定神闲,仿佛只是踏扁了一个空罐。

    「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你放弃了抵抗,我们办起事来也方便些。要怪就怪那些笨蛋把你害惨了,你就带著悔恨的心情上路吧!」

    雅妮丝虽这么说,但她其实完全不把奥索拉的抵抗放在眼里。雅妮丝身旁有两百名修女正随时待命,而且这个教堂周围已经布下了强力的结界,奥索拉绝对无法逃走。

    奥索拉与雅妮丝的距离虽近,但意识朦胧的奥索拉只能断断续续听见雅妮丝的话。她以几乎要停止运转的脑袋思索了一下,说道:

    「我到底……该恨什么?」

    「什么……?」

    「他们本来……就没有投身战场的理由。据说……其中甚至有一位少年,既不属於罗马正教……也不属於英国清教……是位真正的平凡少年。他们没有力量,也没有理由……却为了素昧平生的我……做了这么多。世上……还有比这个更棒的礼物吗?对於那些给了我这个礼物的朋友们……我该恨他们什么?」

    没错,不该怨恨。

    绝对不该怨恨。

   他们虽然没有成功拯救奥索拉,却不该受到指责。因为他们并没有拯救奥索拉的义务。他们并不是在「义务」的强迫之下参与此事。他们是发自内心想拯救奥索拉,所以实行了他们的「权力」,参与了一场原本不必参与的战斗。

    光是他们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就是一件令人感激之事。

   所以,奥索拉绝不怨恨他们。

    能够遇见这样一群愿意为陌生人付出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奥索拉为此感到自豪。在最後一刻认识这些人是多么幸运之事,奥索拉满心感谢上帝的恩赐。

    好满足。

    好充实。

    如今的幸福已经让奥索拉?阿奎纳觉得充实到无以复加。

    没想到,她的幸福还不止这些。

   因为下一个瞬间……

    砰!随著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原本包覆著教堂的结界突然消失了。

    雅妮丝不禁将视线从奥索拉身上栘开。

    异常的事态令她非这么做不可。

    「被摧毁了……?不可能吧?喂!快去确认施在门上的圣吉尔斯(St.Giles)护符!并且搜寻这附近的敌人!该死,到底是哪个组织?那个结界不可能单凭一人之力打破。敌人的大军不知会从何处攻来……!」

    雅妮丝迅速下达命令。

    但是所有的命令都还没付诸行动,她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

    「啊……」 

    奥索拉?阿奎纳看见了。

    教堂正面入口的橡木制双开式大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门口站著一个人。这一幕,简直就像是粗俗的童话故事书中,王子登场拯救公主的画面。

    但是站在那里的,只是个平凡的少年。  

    虽然是个毫无特别之处的少年,但是他既没逃跑也没躲藏。

    为了谁?

    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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