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贾宝玉为什么不给晴雯请医治病?他自身难保,不敢忤逆母亲

大家好,今天详细说说,贾宝玉为什么不给晴雯请大夫,不救晴雯。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宝玉不敢,宝玉不想,宝玉觉得晴雯不值得,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一、王夫人撵走晴雯,证明怡红院出了奸细,贾宝玉已经自身难保
王夫人亲自出马撵晴雯搞的那叫一个声势浩大,也是当着贾宝玉的面做得,
当时晴雯已经病得很严重了,连走路说话都费劲,书中写:“晴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恹恹弱息,如今现从炕上拉了下来,蓬头垢面,两个女人才架起来去了。”
宝玉虽然不管事,但他不傻,他甚至是很懂得他家里这些种种的人际关系和矛盾冲突的。而他维护家庭和睦的方式就是和稀泥。
因为晴雯是贾母给他安排的“准美妾”,王夫人这么先斩后奏,明显就是在和贾母硬刚的节奏。
他很清楚撵晴雯背后是王夫人和贾母的一场恶战,他谁也得罪不起,这件事闹大了,万一再牵连到他身上,又是因为美貌丫鬟的事情,贾政还不得又打死他?
王夫人撵晴雯,随后发落芳官四儿等人,宝玉苟在一旁看的是清清楚楚:晴雯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拖了出去,平时慈眉善目,吃斋念佛的母亲,现在凶相毕露,就像扯掉了斗篷露出獠牙的狼外婆一样,每一只利爪上都写满了“男女大防”几个字。
她满口“狐狸精”、“勾引”、“不怕臊”的言谈之间充满了对红颜祸水和男女之事的恐慌和愤怒,甚至亲自搜检宝玉的东西。
“凡略有眼生之物,一并命收的收,卷的卷,着人拿到自己房内去了”,因说:“这才干净,省得旁人口舌”,显然已经升级到“防睹物思淫”的程度。
然后她对宝玉和剩下的丫鬟们下了最后通牒:“你们小心!往后再有一点份外之事,我一概不饶。因叫人查看了,今年不宜迁挪,暂且挨过今年,明年一并给我仍旧搬出去心净。”
怪不得贾宝玉会评价王夫人是“雷嗔电怒”
然后宝玉依然一句话不敢说,乖乖的、恭敬无比的把母亲王夫人送出了怡红院,一直送到沁芳亭,王夫人又对他说:“回去好生念念那书,仔细明儿问你。才已发下恨了。”
王夫人走了,宝玉的内心充满了恐惧,脑袋里是充满了问号。
她恐惧的是王夫人真的要收拾他了,他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脑袋里的问号是:谁是怡红院告密的叛徒?至于晴雯的病,晴雯的死活都要往后排。
因为贾宝玉已经意识到自己身边出现了奸细,这个人是王夫人的眼线,今天撵走了几个丫鬟虽然贾很难过,但是一想到将来他的生活就相当于在父母面前“裸奔”了,这才是更加要命的。
书中写,宝玉听如此说,方回来,一路打算:“谁这样犯舌?况这里事也无人知道,如何就都说着了。”
所责之事皆系平日之语,一字不爽,料必不能挽回的。虽心下恨不能一死,但王夫人盛怒之际,自不敢多言一句,多动一步。
这时候贾宝玉越想越害怕,他还敢去给晴雯请大夫?且不说这是在和母亲王夫人对着干,属于忤逆不孝。就算他偷偷去咐人做事,也可能大夫还没请来,身边告密的人已经汇报给了王夫人了,会坐实晴雯是个蛊惑他的“狐狸精”的罪名,
还记得上次宝玉给晴雯请大夫吗?那必须要通过婆子们里外传话的,因为贾府的男仆小厮是不能进二门的,婆子们自然都厌恶晴雯,是王夫人的人,就连大夫也是贾府的老熟人了,个个都是有身份的太医,他们能给“副小姐”晴雯看病,但却不会给被撵到下房里的罪奴晴雯看病。
就算晴雯不在二门以里居住,可别忘了茗烟也已经被薛蟠和薛宝钗给收买了,李贵也是不会帮宝玉做这种事的,因为他平时经常因为宝玉犯错被贾政和贾母责罚,宝玉连去水仙庵祭奠金钏都不敢让李贵知道呢!
可见晴雯死后,贾宝玉其实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得力忠诚的心腹人了。
宝玉在晴雯被撵后,为晴雯做的越多,就更加坐实了晴雯是勾引宝玉,蛊惑宝玉的“狐狸精”,导致宝玉哪怕要忤逆母亲也要私自去保护她。
这不仅救不了晴雯,王夫人一怒之下可能让人直接把晴雯拉出去打死,或者把她远远的卖掉都是合乎规矩的操作。
宝玉眼看自身难保,他不会帮晴雯说一句话,更不敢公开再为晴雯做更多的事情了。他甚至要开始敷衍袭人说:“从此休提起,全当她们三个死了,不过如此。况且死了的也曾有过,也没有见我怎么样,此一理也。”
然后他避开袭人,还要像做贼一样偷偷跑去看望晴雯,后来想要去送一送晴雯最后一程,又对袭人谎称是去见黛玉。
想问问袭人有没有派人去看晴雯也不敢直接问,甚至要避开麝月秋纹等袭人的心腹,拐弯抹角的向小丫鬟打听。
明明是荣国府的男少主子,连自己都已经活得这么卑微憋屈,还指望他能救晴雯呢?是不可能的!
他能保住自己家里祖母和亲妈别因为他的事儿撕破脸打破头,他爹别又因为这件事把他打个半死就不错了。
宝玉不敢救晴雯,也无力管晴雯,因为害了晴雯,更害了他自己。宝玉关键时刻权衡利弊卖队友是很利索的,比如出卖蒋玉菡那一回。
二、宝玉对女孩们的爱泛而不深,他离开谁都一样能活得下去。
宝玉对姐妹和丫鬟们的感情都是真诚的,充满了超越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人文情怀。
他尊重这些青春美丽,风流灵巧的女孩子,不因为她们的身份地位有偏见,他愿意哄着她们,宠着她们,甚至给她们干活,伺候她们喝汤吃药做胭脂膏子。
但是宝玉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他对这些女孩子还是有区别的。他对同为主子阶层的姐妹们明显是尊重的。
他对丫鬟们其实就像对宠物一样,高兴了就惯着,给她们好吃好穿好脸色,不高兴也是会打骂的,想拉手就拉手,想一起洗澡就邀请,想一起胡闹就拉着“同试云雨情”,洗澡洗上五六个小事,闹得水淹了床腿。
不高兴了就一脚踢过去,骂着:“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就算他踢了袭人,也只笑嘻嘻的说一句:“不是安心”也就算了。
他只是对这些丫鬟们只是比贾珍、贾琏那样的皮肤淫滥之徒要更温柔体贴一些,多了几分把她们当人的尊重怜惜,不是只为了下半身“淫乐悦己”,他能和丫鬟们说知心话,关心她们头疼脑热,一起荡秋千躲猫猫喝酒划拳,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懂的“作养脂粉”。
可见晴雯也不过就是他的一个猫儿一般的丫鬟而已,长得极美,风流灵巧,又率性天真的对了宝玉的脾气,偏偏她还娇惯的一副小姐样儿,让宝玉爱而不得,简直太符合宝玉的爱好标准了。
宝玉虽然对晴雯非常娇惯,经常被晴雯怼,但是却格外愿意哄着她,宠着她,但是在宝玉心里晴雯始终也不过是个丫鬟,没有到离了晴雯就活不了的地步。
事实上贾宝玉离了谁都能活得下去,虽然每次有姐妹丫鬟离开或者死了,他都难过的要死,恨不得跟着一起死,但是无论是那些姑娘生前或者死后,他都没做过什么有用的事。
比如金钏,宝玉前一秒还宠着喂她吃东西,要把她弄到身边只守着她,后一秒见母亲王夫人暴怒打骂金钏,宝玉立刻就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要快,根本不管金钏的死活。
按照王夫人那个怒气值,宝玉就算当时不知道金钏会死,但应该也完全可以预料她的注定悲剧了。
可是他该出去浪出去浪,该和晴雯撕扇子就撕扇子。得知金钏跳井死了,他“一心总为金钏儿感伤,恨不得此时也身亡命殒,跟了金钏儿去”,可是终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又比如花袭人,因为宝玉在黛玉湘云屋里洗脸大吃非粗,抬出了封建伦理的大旗来劝谏。宝玉根本不也在乎,不但提拔了小丫鬟四儿近身服侍,还准备当袭人等“死了”:
书中写道:是若往日则有袭人等大家喜笑有兴,今日却冷清清的一人对灯,好没兴趣。待要赶了她们去,又怕她们得了意,以后越发来劝,若拿出做上的规矩来镇唬,似乎无情太甚。说不得横心只当她们死了,横竖自然也要过的。便权当她们死了,毫无牵挂,反能怡然自悦。
宝玉自己其实也不把死当回事,他也动不动要死要活的,甚至认为能死在姐妹们都在的时候是一种幸福。
哪怕是以后挚爱林黛玉死了,他也只是去做和尚而已,并没有像梁祝或者罗密欧朱丽叶一样要死要活的去殉情,贾宝玉是严重同意续弦论的。
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晴雯被王夫人撵出去,并没有打死她或者要把她卖掉之类的重罚。宝玉也很清楚晴雯必死无疑。
书中写宝玉说:她这一下去,就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来的兰花送到猪窝里去一般。况又是一身重病,里头一肚子的闷气。她又没有亲爷热娘,只有一个醉泥鳅姑舅哥哥。她这一去,一时也不惯的,哪里还等得几日?知道还能见她一面两面不能了!
但是,也不过是对袭人说:“把她的东西,作瞒上不瞒下,悄悄的打发人送出去与了她,再或有咱们常时积攒下的钱,拿几吊出去给他养病,也是你姊妹好了一场。”这样他觉得就算是对得起晴雯了,其它的至于给晴雯请大夫这样的事情,嫁宝玉应该是认为她哥嫂见了财物,自然会帮助晴雯请医问药的。
以宝玉天真善良的性格,他根本想不到多浑虫夫妻那么残忍,他们让晴雯在屋里爬了一上午连口茶也喝不上。
三、宝玉能力有限,谁也护不住,他对生死的认知也是异于常人的
宝玉对丫鬟也好,对姐妹们也好,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一种心态:他只想索取和享受她们带来快乐,却逃避或拒绝承担起保护她们的责任。他曾经这样对袭人说:
比如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该死于此时的,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
只求你们同看着我,守着我,等我有一日化成了飞灰,——飞灰还不好,灰还有形有迹,还有知识。——等我化成一股轻烟,风一吹便散了的时候,你们也管不得我,我也顾不得你们了。那时凭我去,我也凭你们爱那里去就去了。
宝玉平时愿意任丫鬟驱使,给袭人剥栗子,帮晴雯煎药,帮麝月篦头发,帮彩云背黑锅,护着春燕不被打,保着芳官和她干娘吵架,提醒龄官要避雨、关心玉钏有没有烫伤等等……但是这都是些微小事,无关痛痒的,也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可以承担。
这对他来说属于“护花行为”,是一种乐在其中的兴趣爱好,他做这些事主要是为了让他自己觉得快乐,顺便怜惜一下这些女孩子。
但是他的能力实在太有限了,贾政一瞪眼,他就从混世魔王变成了一只“避猫鼠”。他把丫鬟们当做宠物“作养脂粉”,可他自己也不过是封建家长们养的一只金丝雀,笼中兽。
家里的长辈们不是把贾宝玉当读书科举工具人,或者晚年的依靠,或者把他当成解闷的宠物,他自己也非常苦恼,贾宝玉曾对柳湘莲说:
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行。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
他虽然爱这个,喜欢那个,恨不得永远和姐妹丫鬟们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离。但是终究盛筵必散,自身难保的贾宝玉,谁也护不住。
他也并不想怎么变得强大,然后去保护这些女孩们,他只想自己能死在她们离开之前,就是人生圆满了。
至于他死了之后,女孩子们如何,那他可管不了了,花自飘零水自流,爱谁谁,爱咋咋地。就像贾宝玉在大观园里看书,落花落得他满身满书满地都是,贾宝玉用衣襟兜着那些花瓣,来至池边,全部抖在池内,他还对林黛玉说:“来把这些话扫起来,撂在那水里,我才撂了好些在那里呢!”
但是林黛玉就说:“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遭塌了。”
但贾宝玉显然就没有想过,这些落花随着流水流出去之后干净不干净的问题。
所以,说别说晴雯一个丫鬟,就是嫡亲的姐姐元春,自幼如师似母亲般教养过他,宝玉也不怎么关心。元春封妃也好,进宫也罢,好像都跟他没啥关系,他也并不想想元春在宫中如何艰难,大概也是元春既然回不来了,那就全当没有这个姐姐了。
他的堂姐迎春,嫁给中山狼孙绍祖,婚后受到虐待,宝玉虽然去孙家看过迎春,可是他也无能为力,人家孙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他只是回来甚至都不敢跟贾母说,只建议王夫人贾母把迎春接回来,可他内心也不是不知道,像迎春这样嫁出去的女儿就算接回来,也是不能永远住娘家的。
就连最爱的林黛玉,他也无能争取和她结成夫妻,他做过的最大努力也不过是要砸碎摔烂通灵玉,一听黛玉回南方就吓得背过气去,他能给的承诺最多就是:“活着,一处活着,死了一起化烟化灰”还有“你死了,我做和尚”。
林黛玉在这方面也瞧不上他,说他是个“银样镴枪头”。
贾宝玉终究是太弱势了,他连自己、挚爱林黛玉、自家嫡亲姐妹都顾不上,何况是一个丫鬟晴雯呢?。
宝玉已经让袭人送了财物衣服, 自己又冒险偷偷过去和晴雯诀别过了,他感觉已经尽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十分对得起晴雯了,晴雯也应该感念他这一份情义才是。
不然他也不会认为晴雯临终叫了一夜,不该叫娘了。大概他觉得晴雯应该叫“宝玉”才是正常的吧。
至于晴雯死后,宝玉给她做一首《芙蓉女儿诔》祭奠缅怀时,已经又可以和黛玉商量遣词造句了。他甚至认为晴雯去做花神是一件很妙的事情:
书中写宝玉听了这话,不但不为怪,亦且去悲生喜,便回过头来,看着那芙蓉笑道:“此花也须得这样一个人去主管。我就料定她那样的人必有一番事业!——虽然超生苦海,从此再不能相见了。”
相当于宝玉自己在内心安慰他自己:虽然我没本事救晴雯,但她死了去当花神,远比在这里当丫鬟受苦好多了,我要是救了她呢,没准她还当不上花神呢!这也算是炉火纯青级别的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