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瑟

三月阳春，这白瑟城的天气开始晴朗。有不少人家都开始准备春游，开始往境外去。看着同学们都晒出了旅游的照片，塞寨寒也萌生了旅游的想法。还没开学就着手准备出发，好歹也要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塞寨寒是本地高中生，他对自己的家乡再了解不过了。 三月份的头一天，塞寨寒打算白己一个人坐车到区外走一走。但麻烦的是，他的假期作业还没有完成，想了想——补完再走也不迟。他就坐在椅子上，干了一上午的作业。写完作业，还跟同学们值了一会儿皮，他刚迈出家门口，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儿子，你爸爸待会儿要回来，你不要乱跑，他找不到你又得罚你了。” “哦。” “乖，听话哦，我也一会儿回来。“ 塞寨寒挂了妈妈的电话，放下刚收拾好的包，往沙发一瘫，大叹了两口气。又猛地起来，把完成的作业摆在饭桌上，他知道，父亲是极大可能会检查的。 这不，他刚刚想躺上床装睡，父亲就把门打开了——父亲回来了。 你要知道，他父亲塞赛赛是本地一家企业的老总，长年在成都的主城区工作，平时闲日也很少回家，他回家的时机在不断变化，但永远不变的是，他每次回来都要检查儿子的作业。塞寨寒知道如果不写作业是会发生什么的，他心知肚明。 父亲放下包，转身躺在沙发上，他脸上显得一反常态—-他竟然在笑。平常都板着脸的老父亲现在正在笑，塞塞寒不禁就问：“不看我作业了吗？” “嗯” “你怎么不看我作业？” “嗯。” “你听我说呀！” “嗯。” …… 他这才明白，父亲正沉浸在奖金的喜悦之中，透过沙发边上的玻璃窗，他看见父亲正在看余额。 父亲领奖金了。 没再继续搭理父亲，他进了房间，开始睡觉。 “好想去旅游一次”，他想。 “寨寒！出来，给你说个事儿！” 睡得正香的他被这声吼拉出幻梦，五步并两步走进客厅。妈妈已经回来了。“给你说个事儿，咱家明天去重庆玩儿两天。” “嗯？”塞寨寒把头一抬，两眼里瞬时闪过一道灵光。他不相信工作狂还会休息正当他陷入疑惑之时，父亲又说道：“如果你想和我们一起去，就把我的车洗了。车太脏了，也不好意思开出去。”父亲撇嘴一笑。 这么多年来，这是塞赛赛第一次这么“邀请”他儿子。塞塞寒知道，自己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去。不去的话，自己肯定会被回来的他们做一次大排查，隐私会丢光的。他低下眼皮，只得说： “好，我答应。” “好，我跟你一起下去。” 一个桶，一根瓢，一块布，父子二人下楼洗车去了。到了车位旁，父亲放下东西，转身给儿子说：“走，接水去。”父亲领着儿子来到停车场的一处角落。正值晚上八九点，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可以听到角落里哗哗的水声。父亲带着他越过了角落里的绿化带，突然他被自己所见震感到了。 一条弯曲着的水管，不对，是钢筒，超大口径的那种，从这停车场旁的烂尾楼的地基里冒出来，水流从里面倾泻而下，都落进一口接通地下管道的方井。 “这是什么？ “地下水，五六年了没人管。” 父亲冷言：“我们就用这水来洗车。” 父亲装了一桶水后离开了，塞塞寒杵在原地，想到自己家乡就是这么浪费水资源的么？那天晚上，塞塞寒一直在脑子里回想着停车场的画面。他知道，那其实就是一个荒废了许久的地方——从疫情开始。准确地说，是它一旁的烂尾楼造成的。 想起自己刚刚把车的水箱加满水，把车子擦得干干净净，又想到明天即将出游，便睡了去。 黑夜寂静，下起来一阵雨。 早上，塞塞寒照常早早地起了床。他迈着朦胧的步调走进客厅，抓起一个蛋就开始吃(他每天晚上休息之前都会把早饭做好)，然后不知不觉地走向了阳台。外边儿，空气湿润，看着地面一片潮湿，还有些刚风干的灰色。 等等，有些不对。 他看见昨天被他擦得干干净净的车子，现在却又布满了灰尘。 无奈之下，他又悄悄地下去把车擦干净了又偷摸着回来。早上6点，家里的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可是雨不是，塞寨寒不是，他想了想，工厂也不是。 工厂白天停工，可晚上不会休息——要不然昨晚的雨也不会如此阴森。 许久之后，一行人终于出发了。 路上，塞寨寒就不停地想到自己的洗车技术有多高超。没想到，出了白影城后，父亲还是果断地去了洗车场。早上才抹干净的车，现在又被白瑟城三月的风尘弄得脏兮兮的。 路过了一家商场，塞寨寒老远就漂见两个大字——环保。 “白瑟城的环境要好好地爱护呢！”你不禁想。 弟弟装了一大盒电池，在车上用手把玩着。突然，车子经过一个大坑，一节电池就飞出了车窗。 “喂！”寒塞寒大叫一声。 “白瑟城环境不好，咱也总不能往人家的地盘上瞎搅和把！” 他从小到大都渴望一片干净舒服的土地…… 几道残光闪过，塞塞寒一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可外边的人看见他，他就像是一个疯子，在毫无逻辑地说着些荒唐的话。 “白瑟城是工业重镇，在上一个世纪受到了大量的污染。这个‘老头子’本来就不堪重负了。” “凭什么！你看这里，这里的环境！难道不比白瑟城好吗？ 父亲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尝到儿子叛逆的味道。 “那你告诉我白瑟城到底哪里比不上西藏？” “好！”塞塞寒双眼湿红，此刻眼中的父亲是敌人。 “我告诉你，一个事实。西藏开车不会被风吹一下就脏，西藏也没有垃圾场一样的停车场，也不会有烂尾的楼房，更没有五六年来不停流出的地下水，也没有哪个西藏孩子是把电池当作玩具的，你知道吗？” “你还好意思骂我吗？”他逐渐变得生气了，继续道：“亏你还是个CEO，亏你还是个环保公司的CEO.这么多年来我对你逆来顺受就是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了你的工作。我希望你可以把咱白瑟城那‘老头子’救活，我希望你把他救活！” “现在好了，我不用对你再道来再顺受了！” “不，现在的白瑟城不是……”父亲刚一出口就被打断。 “停吧，你！不要觉得白瑟城那回光返照是美丽的……”他突然顿了一下，对于一个长期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来说，很正常。 “你是对环保有什么误解吗？环保是保护环境。”他说着朝父亲瞪大了眼，“不是伤害环境！” 接着问道：“我问你，工厂晚上排气超标是不是伤害环境？” “……是” “我问你，烂尾的楼没人住，是不是伤害环境？ “….…也算是” “那我问你，烂尾的楼没人管，却还在无尽地抽着地下水，那算不算伤害环境？“……算” “那我问你，你凭什么说你是保护了环境的？ 向来都是儿子听任父亲的命令，现在这父亲看着儿子，还真是有点不知所措。后来，一行人很快就又回到了家里。之后父子从没说过一句话。 希望有一天，我们所看见的白瑟城不再有白色污染。那一天儿子教育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