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一百零五）
一百零五
秋叶流澄月院建于鹿儿岛，门下弟子也都投身萨摩藩，柏木由纪作为萨摩的大小姐，在院中无疑是特殊的一位。但她成为内长堂弟子、不日便将执掌澄月院门户，靠的却不是她的身份。一年多前的大比中，师范渡边志穗以下、院中弟子都败在柏木剑下，最后和渡边志穗的比试中，两人也是不相伯仲，一直拼到双剑折断，柏木由纪失剑在先才算是输了一阵。今日澄月院两位高手再度交手，则是明明白白地分出了胜负。
渡边志穗内伤不愈，对于自己输给由纪并不意外，让她惊讶的是，由纪的最后一剑！大岛麻衣看了这一剑也吃惊地说不出话来。渡边麻友虽然剑术还不及三位前辈，但眼力并不稍逊，看到由纪的出手，不由惊呼道：“奥义·万字拔！”
渡边志穗和柏木由纪这才发觉有人到来，大岛麻衣鼓掌道：“精彩！由纪的剑术又有长进，可喜可贺。”
麻友从那一剑之威中回过神来，却隐约觉得由纪的这一记“万字拔”似乎和姐姐不一样？旋即想到优子所说的“神在形外”之理，或许是自己的剑术修为还不能体会其中奥妙吧，也就释然了。
渡边志穗摇头微笑道：“啊……果然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呢。”拾起放在一旁的玉叶，握住柏木由纪的手，将叶符放到由纪掌中：“由纪好样的，今天起，你就是澄月院新任‘七叶’！”
柏木由纪接过玉叶，郑重行礼道：“多谢前辈指教！由纪一定不负前辈所托！”
“说起来，就算志穗有伤，比试中不拼内劲，我也以为由纪至少要用‘神速’才能赢的。”大岛麻衣赞道，“看来优子以后没那么好过呢。”
麻衣此时已无职一身轻，自是谈笑无忌，由纪听着却无法当真。三年前，秋元康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众弟子，柏木由纪修习的是其中最难的一种。当年在纪伊时，板野友美曾有所觉察，之后再不为人所知。两年多来由纪一直苦练却没什么进步，直到广岛一战后，闭关修行，方有所悟。即使今天渡边前辈不受伤势困扰，柏木自问也有七八分把握能够取胜，但是要对阵大岛优子……由纪笑了笑没有作答。
说到剑术，发觉由纪那一剑有异的却不止麻友一人。渡边志穗此时回想，自己的竹剑是先被斩断、再被击飞；以自己现时腕力之弱，要是真接一记“万字拔”，应是竹剑立时脱手，然后身体被带倒，可能还会受伤，不应该出现剑被斩断人却无恙的情况。再说，由纪本就腕力偏弱，纵然加入秋叶流之后勤加训练，也不过是达到常人水准罢了，绝无可能使出“万字拔”这等霸道剑术。可是那一剑发力之迅猛，又确是“万字拔”无误——应该说能将握不紧的竹剑在脱手飞出前斩断，或许这一剑的力量不及正宗的“万字拔”，但爆发力恐怕更在其上。
想到这里，渡边志穗也疑惑地开口道：“由纪？”
“前辈？”
不管由纪用的是什么剑术，总归是自己输了呢，渡边志穗摇摇头：“没什么。这样的话，澄月院全交给由纪了，我和麻衣明天就启程。”
“前辈启程的话，去哪儿呢？肥前？长州？”柏木由纪并不意外前辈说走就走，只是不知要去往何方。渡边前辈原计划是要去长州寻大岛前辈的，但是现在，不用去长州了吧？
渡边和大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本来是要保密的，我只告诉了麻友，长州那边也只有优子知晓。不过由纪也应该有知道的权利，但请不要声张。”
由纪疑惑更甚，她总觉得去哪儿都未必安宁，现在看来前辈们已有定计，于是问道：“那么，是哪里？”
大岛麻衣握住渡边志穗的手答道：“乘帆出海，去南洋。”
“诶！？”由纪惊叫起来，“去去去唔——”却是被麻友一把捂住了嘴。
“不是叫你保密的吗？这么大反应这么大声音想喊给谁听啊！”麻友怒道。
“对不起。”由纪连忙道歉，她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当今乱世，日本列岛上哪还有什么隐逸之所。南洋虽然偏远、又是化外之地，但对两位前辈来说却不失为清静避世的好地方。常人即使想去南洋也无门道，然而对海运巨头大岛家来说，这实在是轻而易举。只不过锁国令虽废、大岛家也有特许状，但是不得幕府许可的去国远行毕竟是犯禁之事，难怪前辈说要保密呢。
“南蛮民风粗野，又远在海外，我们又无法照应，前辈请多加保重。”由纪关心道。
“没那么可怕，大岛家的商路经营日久，可不是和食人生番做生意哟～”大岛麻衣打趣道。
“我现在的剑术由纪今天也看到了，自保还是有余的，可别小看前辈呐。”渡边志穗也安慰道，突然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羞涩，“再说了，不是还有麻衣吗？”
“麻友和由纪就放心吧。”大岛麻衣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七叶’和澄月院都有交待了，我还有一事。”渡边志穗轻抚着妹妹的发梢对由纪说道，“麻友以后也拜托由纪了。”
“姐姐！”麻友红着脸嗔道。
“麻友以后要好好听由纪的话哦～”渡边志穗笑容不减，“让姐姐走得放心些嘛。”
“那，那好吧，我暂且答应好了。”麻友低头嗫嚅道。
“我会用我的一辈子来保护和照料まゆゆ的。”由纪牵起小朋友的手，“まゆゆ，这一生请多关照了～”
麻友看着由纪闪亮的眼神有些眩晕，不由自主地说道：“我这边才是……”
渡边志穗向大岛麻衣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席而去。果不其然，很快听到了麻友“反悔”的叫喊声。两人相视一笑快步走开，澄月院的一切“麻烦”都交给新任“七叶”柏木由纪大小姐去摆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