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沈醉回忆录中的暗语密码:在功德林战犯管理所,谁比徐远举周养浩还可怕?

了解上个世纪前叶对战犯的改造,有几本书不能不读,尤其是把《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和沈醉的《战犯改造所见闻》结合起来看,总是能有一些有趣的发现。
沈醉不愧是军统特工出身,他的回忆录里打了很多哑谜,有时候要查阅大量史料,才能确定他隐去姓名的那位“同学”究竟是谁。
破解了沈醉回忆录中的密码,我们就会发现,在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沈醉最忌惮的还真不是被他“留”在昆明后交给卢汉的徐远举和周养浩,而是一个沈醉不愿意直呼其名而只肯称呼其官职的人——在沈醉眼里,徐远举和周养浩加起来也没有此人可怕,沈醉可以跟徐周二人握手言和,对那人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在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沈醉是一个比较另类的“学员”:他是既是军统四杀手的老疙瘩,又是三剑客的老大哥(资格,不是年龄),这样的一个曾参与过无数次暗杀的高级特务,在1960年就被第二批特赦了,而跟他同为军统三剑客的徐远举和周养浩,一个1973年病死,一个直到1975年才最后一批特赦。
沈醉不仅仅是保密局云南站少将站长,还是“国防部”少将专员、云南专员公署主任、中将游击司令,比他名义上的上级徐远举、周养浩的军衔还高:徐远举是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兼西南长官公署二处处长,军衔少将;周养浩是西南特区副区长、西南督察室主任,军衔也是少将。
沈醉和徐远举周养浩之间的恩怨,半壶老酒前一段时间写过:刚战犯管理所的时候,徐远举见了沈醉就冷嘲热讽,周养浩则想用小板凳将沈醉直接击杀,幸亏宋希濂手疾眼快,挡住了周养浩的全力一击并夺下了板凳,这才让沈醉逃过了一劫。

曾经在军统局本部当过少将处长的沈醉,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技高一筹,没过多久,就化解了他跟徐、周二人的仇怨。据沈醉回忆,他的方法很简单但却极其管用:“为了消除徐远举等人对我的愤怒,我常常把别人送给我的衣物和钱转送给他们,想求得谅解。(沈醉回忆录《我这三十年》,本文黑体字均出自沈醉回忆录,下文不再一一注明出处)”
拿了沈醉的钱,吃了沈醉的饭,徐远举和周养浩的态度也在一点点转变,等到1956年他们从重庆市监狱转到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的时候,已经“冰释前嫌”了。
这里要解释两件事:其一,沈醉和徐远举周养浩是1956年才进的北京功德林高级战犯管理所;其二,他们此前一直在昆明和重庆羁押,在那两个地方,沈醉都有一些人脉,是可以不断收到外面送来的各种好东西的。
沈醉能“摆平”徐远举和周养浩,这是因为他们之前的交情比较深,有些“误会”是可以解释的,而他最忌惮的那个同学,跟沈醉是只有旧恨而没有旧情,沈醉在回忆录中不止一次表示:“落到他手里,我就完了。”

沈醉在功德林的编号是0063,他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管理员建议,让“同学”们做体操,并动请缨喊口令,结果闹出一大堆笑话:“有人做踢腿动作时,将左脚往上一踢,正好踢到前一个人的屁股上,有的腰往下一弯,人就失去了重心,身不由己地往前一蹿,一头顶在前面一个人的臀部,结果是一个顶一个,一行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倒了,一行都都跟着全倒。”
在滚地葫芦中,有一个沈醉的“老熟人”,那人也认出了沈醉,于是在分配新人进学习小组的时候,他极力请求,要把沈醉调到自己担任副组长的那一组去,这可把沈醉吓坏了:“别人告诉我这个消息后,我知道大事不妙,他肯定是想让五在他那个组里,好对我进行报复。我到功德林后,与所有同学都相处得不错,唯独此人对我耿耿于怀。”
沈醉的回忆录中藏了太多密码,半壶老酒绞尽脑汁也破解不了,比如他说的“四个惹不起”,我就只猜出了一个,那就是第五十一军中将军长王秉钺:此人每次领到自己的饭菜之后,总是要跟别人比肉的多少、鱼的大小,多几块可以,少一点不行,一定要大吵大闹一番,直到他的鱼肉比别人多,撑得帽子掉了踢着走才肯罢休。

沈醉报出了王秉钺被俘前的部队番号和军职,所以这个密码不难破译,而他说的另外三个“惹不起”,却只是代称“一号”、“二号”、“四号”,不掌握足够多的史料,根本就破译不了。
除了“四个”惹不起,这个成了沈醉一块心病的人,也是只有极简单的背景介绍:“原是东北营口市市长,曾被解放军俘虏过,后来解放军把他放回云南老家,他回到老家到处宣传解放军的俘虏政策如何如何好,我知道后,就派人把他关押了一段时间,让他反着宣传,结果云南解放时,他有被捕了……”
看沈醉的回忆录,很有意思也很费脑筋,半壶老酒查了半天史料,才找到这样一段记录:“1948年2月25日11时,王家善正式宣布起义命令,下午2时,营口市国民党军政首脑准时到第五十八师司令部出席城防会议,3时30分,一声号响,机枪、冲锋枪一齐伸入会议室窗口,国民党营口市党部书记王惠久、营口市市长袁鸿逵、营口市三青团主任陈修实、第五十二军副军长郑明新、营口市交警总队队长李安、营口市警察局局长曹起林等军政首脑及随行人员38人全部束手就擒。 ”

营口市市长袁鸿逵肯定是反对起义的,所以王家善才把他抓了起来,然后在优待俘虏的时候,把他放回了云南。
沈醉写回忆录的时候,总是会避开一些关键问题,比如他把袁鸿逵抓起来后,可不是仅仅让他做一些颠倒黑白的宣传而已,因为袁鸿逵当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何应钦任命的“云南第六编练司令部副司令、中将高参”。
有史料说袁鸿逵在云南起义时也做了一些贡献,但是我们看到的特任人员名单中,袁鸿逵是直到1964年12月28日,才以第6编练司令部中将高参的身份第五批被特赦,那时候沈醉已经特赦四年多了。
这样看来,袁鸿逵肯定是在沈醉的胁迫下做了一些不对的事情,所以袁鸿逵一见沈醉,马上旧恨新仇涌上心头:“就是你把我害的,我早就拥护解放军了,就是你又逼着我反水,害得我跟你一样坐牢!”
沈醉嘴上也不饶人:“还是你不真心拥护,如果你真心拥护,就是我要枪毙你,你也不会再反水啊!”

冤家路窄话不投机,沈醉知道自己落到袁鸿逵手底下讨不到好,就赶紧去找管理员。管理员也很奇怪:“你们过去都在云南,不是老熟人吗?”
沈醉如实汇报(谁知道藏了多少)他跟袁鸿逵的过节,还不忘玩儿点冷幽默:“我和他的关系,正好应了‘他乡遇故知——仇敌’那句话。”
管理员也被逗乐了:既然你们有矛盾,那就不把你分到他那组了,你去郑庭笈那组吧!
熟悉那段历史的读者诸君当然知道,但是郑庭笈可能不知道:沈醉和毛人凤合伙下套坑得郑介民丢了保密局局长的官帽,到国防部当了实权不大的次长,气得郑介民把沈醉手下的庶务科长直接枪毙了。
郑庭笈和郑介民是同宗兄弟,当年很有名的“文昌郑氏三兄弟”,就是指郑介民和第四兵团副司令兼九十四军军长郑挺锋、四十九军军长郑庭笈。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无论是徐远举周养浩,还是沈醉袁鸿逵,都有他们该进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的理由,而特务在以将领为主的“同学”中不受待见,那是由来已久的事情,没被俘前是这样,被俘后还是这样,也就是沈醉比较精明,才逃过了袁鸿逵的报复行动。

沈醉在回忆录中藏了很多暗语密码,但是历史的真相总会被时间揭开,咱们今天找到了在沈醉眼中,比徐远举周养浩还可怕的营口市市长袁鸿逵,但却还没找到功德林“四个惹不起”的另外三个,但是半壶老酒相信,这肯定难不倒见多识广的读者诸君。
功德林里有多少个顽固的惹不起?刘安国的历史原型背景有多复杂?黄维为什么最后一批被特赦?与黄维一起被特赦的陈士章,是不是《特赦1959》中陈瑞章的历史原型?这些有意思的问题,都很值得读者诸君探究、商讨,大家还知道哪些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的奇闻异事,也可以在评论中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