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一百一十七）

一百一十七

“这就是京都啊……”板野友美走在繁华的町市中自言自语道。她游历天下，几次路过京都附近，却不曾真个进过这座古都。天下扰攘，板野不愿惹麻烦，所以一直避开这是非之地。这次是受一位贫苦的老人所托，带信给他京都的亲人，板野友美才踏足这座名城。完成请托之后，友美也起了游兴，既来之则安之，机会难得，逛一逛京都也不错。

京都乃是千年古城，德川氏掌权以后，幕府设在江户，京都不再是大名云集的中心，但胜在古迹众多、文化昌明，又因为地处众多大道交汇之所，来往商旅络绎不绝，町市也是热闹之极。

板野友美穿行在闹市之中东瞧西逛，不时把玩些货卖的物件。在乡间流浪已久，难得见到繁华坊市，板野也是眼花缭乱、乐在其中，她虽身怀重金，但还是看的多、买的少。板野友美也不习惯买那些赘物，她天生丽质，即便荆钗布裙，依然是出众的美人。

沿着鸭川河畔信步游览，走到某一街町时，周围行人的眼光让板野友美感到一阵不自在。女人们的视线透露出嫉妒还隐含敌意，男人们的目光除了惊艳还有一丝探询，似是在说“怎么以前没见过这个美女”，其中更有些人露出猥狎神色。板野心生厌恶，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巷中有人说到自己的名字。

“……ともみ在这里……”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到板野耳中，她循声走去，问道：“那个，你们找我吗？”

巷中三人听到有人说话先是齐齐一惊，像是如临大敌，看到只是孤身一人的少女，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板野身上转来转去。

右边一人向中间为首者谄媚道：“正说到ともみ如果还在这里，生意一定会好，就来了一个美人，大人真是鸿运当头啊！”

左首一人本来紧握着长匣形状的布包戒备甚严，此时也放松下来，附和了两句。

中间之人体形肥胖，闻言得意地邪笑道：“嘿嘿，本大爷这两天正受了一肚皮的鸟气，也该转转运了。”

板野友美阅历已广，一眼看出，这三人虽然作普通町人打扮，但显然都是乔装。居中者一身富态，神色骄狂，多半是个豪商；左边一人举止干练，所站的位置隐隐在保护中间之人，应该是个武士，而且身手不弱；右边的想必是佣仆之类。听到这几人出言不逊，板野友美微露讥诮之色，早听说现在京都乱得很，果然该出手清理一下。

板野轻蔑的表情激怒了那富商，他眼带血丝怒道：“你这女人是在瞧不起我吗！？本大爷天天担惊受怕，不知道哪天刽子手会找上门来，到处东躲西藏就已经够恼火了，你一个小女子竟然还敢看不起本大爷！”

一旁的仆人帮腔道：“猿之文吉大爷可是京都响当当的人物，你快快跪下赔罪，老实听从大爷发落，猿之文吉大爷也不会亏待了你。”说着说着语调轻浮起来。

“看来是我听错了。”板野转身要走。这要是在乡野小镇，板野早出手教训他们了，也就是碍于京畿重地，不想多惹麻烦。

“上回让ともみ给跑了，这回可不能放了你！”富商狞笑道，同时一挥手，身边的武士立刻扑上前来。

或许是觉得手到擒来，或许是不想闹出太太动静，那名武士没有用剑、只是空手而来，但也显露出不凡的实力。板野友美神色转冷，毫不示弱，上前迎击。新晋“七叶”武艺自是不凡，尤其徒手格斗，只怕少有人是板野的对手。过不数合，那名武士已连挨两拳，气得富商跳脚骂道：“废物！本大爷养你有什么用！”又吩咐仆人道：“去，把人都叫过来。你个蠢材！本大爷不管会惊动什么人，今天非得抓了这女人不可！”

板野友美顿起杀心，正待拔刀时突然听到呼喝之声，“打架闹事吗！京都守护配下在此！”同时感到背后一阵杀意。板野立刻收手，回身看去只见对街有一名落拓浪人正迅速跑开，想来也是听到公人的喊声，怕惹上麻烦。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难道是错觉……”同心（捕快）们已经走近了，板野不及细想，“猿之文吉是吗，我记下了，你等着ともみ回来找你算账吧。”不理会豪商的咬牙切齿和同心们“别跑”的命令声，板野友美轻身一纵，只留下一个缥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