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 要点概述 B.1.I

B.From Symptom to Sinthome
1.The Dialectics of Symptom
I.Back to the future
1.拉康使用诺伯特·维纳的“时间反向”的隐喻,以解释作为“被压抑物的回归”的征兆:
有两种存在,每一种存在都按自己的时间维度沿着相反的方向运行。如果其中一个存在向另一个存在发送信息,比如发送一个正方形,反向运转的另一个存在首先看到的,是正在消失的正方形,然后才看到这个正方形。
2.征兆最初对我们显现为一个踪迹,它也只能永远显现为一个永远无法为人理解的踪迹,直至在长时间的精神分析后我们才能意识到它的意义。(A.II.16,A.III.1,A.III.4)
3.因此精神分析被视为“符号化”,即对无意义的想象性踪迹所作的符号性整合。
4.无意识的主要特征是想象:无意识是由“无法融入主体历史的符号性发展的想象性固着”组成的。
精神分析的本质在于对象征界的运用,这种运用是驱除想象界中那些令人丧失能力的固着的唯一途径。
5.无意识是“将在象征界中现身之物”,是将要成为的某种事物。
6.悖论性之处在于,被压抑物是“从未来回归”的。所以作为无意义的踪迹,征兆的意义不能从隐蔽的、遥远的过去发现和挖掘,而只能回溯性地建构。
6-1.精神分析制造真理。也就是说,精神分析提供符指性框架,而符指性框架为征兆提供符号性位置和意义。
6-2.过去会随着能指网络的变化而变化,永不停止。
6-3.每一次历史断裂,每一个新的主人能指的降临,都会回溯性地改变整个传统的意义,都会重构有关过去的叙事,都会以新的方式,使过去更具“可读性”。本没有意义的事物突然表示了某些事物,只不过在一个与之大不相同的领域。
7.“进入未来的旅程”是一种“越过”。通过“越过”,我们事先假定,其他人在某种程度上“知道”我们征兆的意义。
7-1.这种对其他人“知道”的预设、假定,就是一种“移情”。(A.IX.12)
这里的“其他人”就是“大他者”。
7-2.这种“知道”是幻觉。其他人并不真的知道,他们的“知道”是通过主体的能指的运作,在事后建构起来的。
7-3.但它又是必不可少的幻觉。因为我们只能依靠这个幻觉(其他人早已知道我们征兆的意义,我们却在寻找我们征兆的意义)来悖论性地详尽阐述这种“知道”。
8.因为在征兆中,被压抑的内容是从未来而不是从过去回归的,所以移情(无意识现实的现实化)只能把我们送进未来,而不是抛入过去。
8-1.因此,“进入过去的旅程”是一种对能指本身的回溯性经历、阐释。它是下列事实的“幻觉性上演”:当且仅当在能指领域,我们可以改变过去、造就过去。
9.只有被纳入能指的“共时网”中,也就是说,只有在“历史记忆的肌理”中被符号化,过去才能存在。
9-1.我们总在“重写历史”,把某些因素纳入新的“历史记忆的肌理”中,进而赋予这些因素以符号性重量。这种的阐释回溯性地决定了这些因素“将来成为什么”。
9-2.作为“被压抑物的回归”,征兆的结果恰恰先于其原因——即征兆隐藏的内核,生活的意义。
9-3.在经历征兆时,我们恰恰是在“造就过去”——制造发生于过去的、早已遗忘的创伤性事件的符号性现实。
一个人年轻时被自己刻骨铭心的暗恋对象所拒绝,在那个时刻,他被深深地伤害,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糟糕的了。他想弄清楚她为什么拒绝自己(“想要弄清楚”就是移情),得到的却是沉默。
现在他成为了一位共产主义者,回想往事时,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当初暗恋对象接受了他,他们会相恋、结婚、生子,过上枯燥乏味的小资产阶级式的财富积累和阶级再生产的“幸福生活”,那么自己可能永远不会接触共产主义,永远无法像现在的自己这样成为一个共产主义者。而且,如果她当初回答了自己:是因为你的相貌、财富、气质、学习等等达不到我的要求,自己肯定会围绕这些“理由”一次次地重蹈覆辙。这样,自己就更不可能踏上今天这条道路了。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将自己想要重蹈覆辙的一切道路全部封死,这反而让他穿越了幻想、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全新的道路。所以,她的沉默是暴烈的、决绝的,同时也是温柔的、仁慈的。于是,他为过去的这段经历感到释然,甚至有些庆幸。
对于他的暗恋对象而言,她或许早就忘记了这个人和这段事,而当年她拒绝他,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拒绝就是拒绝,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她当初选择沉默,只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拒绝他的理由是什么。
从单纯的、外在的历史事件上看,过去发生的不过是“暗恋对象拒绝了他”这件事而已。在不同的当事人之间、同一个人的不同生命阶段或个人境遇(学生、共产主义者)中,同一件事情竟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义。
这些意义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内禀于这个事件之中(否则就是一种宿命论),是主体回溯性地把新的意义纳入了“历史记忆的肌理”中,重新赋予它符号性重量。
这种新的意义就从相对于事件发生而言的“未来”,回归到事件之中,与之相扭结,构成了这段历史的一部分。所以历史从来不是客观的、既定的,主体会不断地从“未来”将意义赋予历史,历史永远只能以“失真的”状态存在。
10.我们在科幻小说的“时间悖论”中,看到了“符号过程”的基本结构中出现的幻觉性的“实在界的幻影”:一种循环运动、一个陷阱,我们在那里只能在移情中“越过”自己(B.1.I.7),然后在某个我们早已到过的地方看到了自己。
那位共产主义者在对自己过去被暗恋对象拒绝这个事件移情时“越过”了自己过去的视角中的那个被拒绝的自己,在那个早已到达的地方看到了现在的自己在过去的样子。所以我们的每次回忆过去都是现在的我们穿越回过去的一次“时间旅行”,而畅想未来则是现在的我们穿越到未来的一次“时间旅行”。
11.这个悖论之所以是悖论,是因为那个追加的陷阱——“越过”自己(“走进未来”),以及对时间方向的逆转(“走入过去”),不只是对发生在所谓现实中的客观过程的主观幻觉或感觉(仿佛“客观现实”与这些幻觉无关)。
11-1.那个追加的陷阱,反而是所谓“客观”过程得以成立的内在构成因素。只有通过这种额外的迂回,过去(即事物的“客观”状态)才能回溯性地呈现为它总是呈现出来的样子。
12.因此,移情是一种幻觉。但关键在于,我们不能绕开它,直奔真理:真理本身是通过移情特有的幻觉构成的——“真理源自误认”。
13.主体面对的场景来自过去,他想改变、插手、干预这一场景;不是说“他什么也改变不了”,恰恰相反,只有通过他的干预,过去的场景才成了它呈现出来的样子:他的干预从一开始就已经纳入了那一场景。
13-1.主体当初的“幻觉”之所以是“幻觉”,就在于忘了把自己的行为纳入那个场景,忽视了“计算的人也被包含于计算中”。这引入了“真理与误认”的关系——真理源自误认。
威廉·泰恩的著名科幻短篇小说《发现莫尔尼尔·马萨维》中的艺术史家正是因为想拜访马萨维,结果反而被留在了那个时代,成为了马萨维;毛姆的戏剧《谢佩》的故事“相约萨迈拉”中,仆人正是因为看见死神,想逃离死神,最终反而逃向了死亡的命运;悲剧《俄狄浦斯王》里,俄狄浦斯的父亲得到了儿子弑父娶母的预言,为了防止预言成真,他把儿子遗弃,最终反而使得预言成真……
这些故事反映的恰恰不是所谓“宿命”,而是对“真理源自误认”的误认带来的结果。
如果我们之前例子中的那个共产主义者一开始就知道抱着被暗恋对象拒绝以便成为共产主义者的想法去表白,他反而无法成为共产主义者。因为他没有真正经历“穿越幻想”,而是用“穿越幻想”来建构幻想。借助追求失败来得到成功的想法最终一定会招致真正的失败。
这是一种倒错,因为“失败”带来另一种“成功”一定是在主体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而“成功”和“失败”的意义也必须回溯性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