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皮克:回忆列宁
莫斯科,1921年10月29日。工会大厦的大厅(过去的贵族俱乐部如今成了工会大厦)。莫斯科省党代表会议。列宁在谈新经济政策。一位朋友给我翻译他讲话的内容。列宁态度朴实,没有提高声音,没有多余的手势,解释采取这一措施的必要性。同志们凝神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固然,忽而在这里,忽而在那里,偶或有人插嘴反驳,但列宁根本不去管它。他的讲话突然结束,坐到主席团长桌后面。掌声。拉林发言,反对。列宁在结束语中作了答复。他的话带着讥嘲讽刺。会议的气氛完全变了。鼓掌时间长了,起劲了。列宁征服了对新经济政策持批判态度的听众。
1921年11月10日。克里姆林宫中列宁的办公室。赫克特[3]和我坐在列宁的办公室里,向他谈德国党内的状况,谈由于列维[4]的信徒作祟而陷入机会主义泥潭的危险。极左派。弗里斯兰德[5]集团造成的迫在眉睫的危机。正在扩大的头脑不清的极左反对派。我们向列宁谈了我们在这些事上的忧虑。他专心听着我们讲,一次也没有打断,——这是列宁精通的艺术。我们讲完后,他以他特有的质朴鼓励了我们。俄共党内已经克服了更大得多的困难。他眼睛里含着调皮的笑意和亲切的光芒,向我们略讲了一二。不知不觉,一小时过去了。列宁的秘书焦急地提醒我们该走了。列宁热诚地祝我们党取得胜利,向我们伸出手道别。此去一别,竟成了永诀。当天晚上,我们动身回德国。
1924年1月22日。莫斯科,“豪华”饭店中的房间。上午十时三十分。电话铃声。一位朋友问——听说列宁已不在人间,昨天晚上去世了,消息是否属实?不,不可能是真的。前一天我才听说他的病情有所好转。我没有多加考虑,便打电话给克拉拉·蔡特金,想问问清楚。克拉拉还一点也不知道。人家害怕跟她说,担心这个消息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后果。过了几分钟,克拉拉通知我,带着痛哭的声音,说是消息属实。列宁逝世了。不一会,大街小巷挤满了哀悼伟大的列宁逝世的人群。工人们,男男女女,象潮水一般从工厂涌到了市中心。他们一群群默默站着,悲痛象铅一样沉重地压在他们的心头。
※ ※ ※
1924年1月23日。列宁在那里逝世的哥尔克村住宅。从莫斯科坐火车一个半小时。清晨,俄共、共产国际及其各支部的领导人和枳极分子便汇集在这里。深深的雪覆盖着平原。是一个晴朗寒冷的冬日。
列宁的遗体还在他逝世的那个房间,躺在灵柩里。他的脸苍白如纸,变瘦了,几乎没有一道皱纹。很难相信他已经溢然长逝。在国内战争中身经百战的人们默默地、含着热泪把他的遗体抬了出来。悲痛的人群跟着他们已经逝世的领袖,沿着一条狭窄的小道,穿过白雪皑皑的田野,来到车站。铁路沿线到处站着人,有老有少。响起了俄国葬礼进行曲的旋律,感人肺腑。
莫斯科。几十万人川流不息地拥向工会大厦。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停放着装殓列宁遗体的灵柩。老布尔什维克们、列宁最亲密的朋友和战友首先守灵。其中有政治局的委员们。克鲁普斯卡娅同志肃立在她的已经长眠的生活伴侣身旁。吓人的严寒。零下三十多度。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日日夜夜拥向市中心,几小时几小时地站在街上。篝火火焰照天,好让冷得发抖的人们多少暖和一些。几十万人蜿蜒不绝的队伍四天四夜瞻仰了列宁的遗容。这一切,都是沉重得叫人受不了。
※ ※ ※
1924年1月26日。全苏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追悼大会。大剧院虽然有宽广的池座和四层楼座,仍被代表们挤得水泄不通。在开阔的舞台上,是中央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们。克鲁普斯卡娅同志讲了几句,话极简单,但扣人心弦,勾起了忧虑不安:同时,境界十分崇高。加里宁讲话,苏维埃的代表们——工人农民,有男有女——讲话。然后,大会代表瞻仰列宁遗容。他们悲伤地、忧虑着明天,走过了列宁的灵柩。
1924年1月27日。红场。在克里姆林宫城墙中段——列宁安息的地方。下午四时。炮声和克里姆林宫各塔楼的钟声齐鸣。工厂鸣笛。整个俄国停止了呼吸。列宁的葬礼。在宽广的红场上来自全国各地的工人、农民、红军战士,肩并肩地站着。合唱俄国的葬礼进行曲《你们已光荣牺牲》,深沉有力的歌声回荡在广场上空。晚上,当我已坐在驶往德国的火车上,歌声仍萦绕在我耳际。
※ ※ ※
1925年11月10日。莫斯科红场上的列宁墓。长长的队伍等待着克里姆林宫塔楼上钟敲五下。列宁墓开放一小时。每天有工人和农民来瞻仰已经长逝了的列宁。如果说,人们当初没有足够的艺术和知识去保存列宁的生命,那末,他们现在想尽办法去保存他的遗体。在玻璃罩子底下,列宁长眠着。但他的事业长存!他缔造的伟大共产党长存,并胜利地进行着斗争。
载于《威廉·皮克选集》1956年莫斯科国家书籍出版社版第24—26页

原作者:威廉·皮克(1876-1960),德国共产主义活动家、政治家,前东德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