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家伙合租房》 第四十四话：爱
原作：日永 <https://twitter.com/hi_na_ga>
角色设计：アモウ <https://twitter.com/tukae_nai>
第四十四话 爱
「嘿……咻」
我喘了口气，把吸尘器关掉。机械音停止后，眼看干净的客厅，突然却像明镜止水般静谧。我忍着这份窒息感，把吸尘器收拾到房间角落，坐在沙发上。
有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穿透了窗帘的缝隙，往其他窗口而去。时而听见的车声，因为是在平日中午的关系，还远远算不上吵杂的程度。
这个房间果然，比想象中还宽阔……呢。
我是第几次，有了这种想法呢？虽然才过没几天，但我脑中已经无数次闪过小善那懮愁的表情了。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属这次也没能去追在跑出去的猫身后的我自己。
――「就算不在一起了，我们也还是最好的挚友啊」 （四十三话）
……嗯，对，我也知道。我说的这话太过分了。我到底有多不负责任，都用不着梓马来说，我自己也清楚到厌烦的地步了。
真是自私。我明明瞒着小善这么多事，却想要他能接受，好让双方都能不受伤害地做出了断。
这就是报应吧。这么宽广的空间却只剩我一个人待着。小善没有回来。有联络了他，却没有响应的迹象。
但我反倒隐约觉得，这就是自己所希望的结果。就算我们一直保持挚友的关系，也不能保证能永远都像现在一样在一起。要是小善取回记忆，这份担忧恐怕就更沉重了。
等到某天，这份担忧炸裂的时候。我就必须跟小善老实交代自己天大的缺陷了吧。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就会切实地、致命地崩解吧。
与其变成那样……我还不如——
如果我的直觉没错，小善应该在那只狼那边。然而，我却觉得这样就好。虽然梓马的可疑程度，还在以现在进行式持续刺激着我的神经就是了。不过他不至于对小善不待见吧。
毕竟那家伙自己都说了。这是宣战布告。以那只狼的狡诈，要拢络小善可说是小事一桩。明明事实如此，他却特地来到我面前展示礼貌。
我能理解。他是想告诉我说，在这件事上可以放心相信他。
我不疾不徐地站起来，关上窗户。室内变得无风。我走向洗手台，洗了把脸。然后边用手臂随手擦拭滴落的水珠，边看向镜子。阴沉的脸映照在上面——一附既憔悴又散漫，没有志气的表情。
我硬是拍了拍脸颊。振作一点，不是都下定决心了吗。要不让任何人受伤地做出了断，然后独自生活下去。读书也好家事也好，连以后的工作也是，都要能顺利完成般地过活。
这大概，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努力的生活方式。
我胡乱搔着终于变短的毛发。我怎么就是在各种大小事上，都比人慢一拍呢？本来我会做的事就不多，还笨手笨脚的，什么事都干不好的话对精神也很糟。
决定要合租房的那天，压根就想不到是最后会迎来这种结局。小善失去了记忆，我也发现了自己的事。
经历过很多事了啊。真的是，大大小小的事都有。我在脑海里回想一件件这三年里还没忘记的事，像在看走马灯一样紧闭着嘴。接着，不久之后――
――咚的一声，一头撞在镜子上。真的只有不甘心可言。小善一心追求的，偏偏刚好是我所欠缺的。无法达成、不能实现——光用这些词语都还不能表达的……遗憾。
我满心懊悔地出到走廊上，放眼一看。我们两个房间各自都有着不起眼的小伤痕的门，和当天一样镇坐在原位，哪怕是在双方都说不上话的如今，也还是整齐地面对着面。
回过神来，我已经来到了门前。我怀有内疚地拉着脖子上的毛，胸怀淡薄的期待把手搭上门把。虽然他没有回来这件事，我早已了然于心就是了。
门开得比我预料中得轻松。整洁的室内，如实述说着那只不高兴的猫并不在。我慢慢坐在型号又小又低的床的边缘，揉了揉眼睛。
……有温柔的气味；无论多少次，都闻不腻的气味；像是摘下来后放了几天，变得柔和的苹果香一样，甘甜的气味。
彷佛昨天的乌云都是谎言般的天气。时刻提醒着夏天还未结束的太阳，把强烈的光照在满是皱褶的毛毯上，营造出似乎不久前都还有人待着的气氛。
我伸手去碰。好温暖。我就这样躺下，把鼻子埋进去。一下被和缓的空气包覆，身心都陷入其中了。我就这样浸在阳光下，好像就快沉溺了。这安稳的感觉，让心胸有点发痒。
「…………」
正因如此，我想都没想到自己现在正在哭。我真是个爱哭鬼啊。明明就不记得以前有这么爱哭啊。好像是听说过年纪大了泪腺就会变松，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不过啊，没有前兆的眼泪以前也是有过。在忘都忘不了的初三的时候。自从我跟小葵开始交往，小善的态度就明显变得冷淡的那个时候。有一个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那时，也像现在一样，突然就泪流满面――
――突然间，思考停止了。如果不是我听错，那家里的门铃的确响了。是来客吗，还是说？我连眼泪都忘了擦，连忙跑到玄关。
「嗨，大智」
出现在玄关前的，是提着超市袋子的泰利。明白这点的瞬间，我立刻就把脸擦干净。说不出理由的哭脸，只会让他白白担心而已。豹没有介意我奇异的举动，环视室内。
「善人不在……的样子啊，好」
「呃，泰利，你有什么事？」
「哈啊？上礼拜不是约好了吗」
「约……咦？」
他诧异地响应，我连忙搜索记忆。最近实在是有太多是发生了，但被这么一说，我确实想起好像跟泰利做过什么约定……
「……是约好做什么？」
「搞毛啊，连你也丧失记忆了吗」
泰利边吐槽边进入家内，径直前往客厅。我稍微看了一下外头，但悟貌似没有一起来。真稀奇，到底是为了事啊？
「你不是说了吗，要我教你做料理什么的」
「啊……啊啊，对喔」
我看着边说边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泰利，这才终于想了起来。话说我还跟泰利提过这种事啊。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我到底是在闹哪样啊。
「好啦好啦，别再发呆了快来做准备」
「喔、喔喔」
「你想让善人吓一跳不是吗？说是要做出超赞的料理，让他大吃一惊」
「……嗯」
我用水龙头的水声来掩盖自己明显迟疑的响应。对喔，我连这种话都说过了。去麻烦泰利而不是小善，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我想起来了。但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一直忘了就是。
洗好手后，我仔细把手擦干，面向泰利。已经打理好事前准备的泰利表示「我比较习惯这样啦」，便笑着把三角巾围在头上。
「然后呢，呃，要做什么才好？」
我出于不安而苦笑，手足无措地看着四周。在最近才好不容易会做荷包蛋的我看来，就算是自家的料理台也跟异世界没两样。完全没有头绪。
「你还～没睡醒啊，这你不也指定好了吗」
「咦……我想想」
泰利从包装拿出鸡蛋，巧妙地用手指旋转，并伸向记忆还不清晰的我眼前，说道：
「玉子烧」
「啊～……嘛，算是有及格吧」
两小时后，豹看着盘子上勉强保持着玉子烧的型态的物体，如此说道。一旁的料理台上，还摆满了盛有炒蛋跟玉子烧失败品的残骸的盘子，让我直叹气。
把蛋拌匀、混合调味料，然后就只剩用涂好油的厨具好好煎而已。听着泰利说明的时候，我还想说应该能做出来的，但光连这些我都无法完成。
我还以为自己也能做到，小善他果然很厉害——形状不会坏掉；成色也很漂亮；味道又好吃，甚至有时候还会加上鲔鱼或蟹肉棒之类的来丰富口味。
「…………」
泰利把我亲手做的玉子烧切了一片让我吃下，我下意识默默地吐出舌头——与柔软相差甚远的口感，以及连我都不知道怎么评价的味道。我随便的性格在这种时候着实是场灾难。
「好啦好啦，要说微妙是有点微妙，但已经比第一次做的好啦」
品尝到同样味道的豹，照样吐出舌头不禁失笑。
「你这话，完全没安慰到我啊……」
「如果要端到善人面前，还得再提高程度才行啊」
泰利放下盘子，若无其事地提出小善的名字。虽然我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但我每次听到他的名字，胸口就一阵疼痛。但事到如今，我也没想找别人商量的心情。
「果然很在意吗？」
「在……在意、什么？」
「善人的事。他的记忆，好像也没有复原的迹象啊」
拿掉三角巾的豹，侧脸有点阴霾。两条红色的线也略显歪曲。我才正想反问泰利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他就已经微微开了口：
「我们都当了三年的朋友，这点事还是会发觉的」
「啊……嘿嘿」
被他这样理所当然地一说，我不禁害羞地破颜而笑。跟泰利和悟他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啊。跟初次见面时相比，感觉大家都变了许多就是了。
「那，这次又怎么了？」
「这个嘛……哈哈」
我搔着脖子试图蒙混。虽然对不住泰利，但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就算跟其他人谈，也不可能简单解决。还不如干脆，让小善就这样对我失去好感比较……嗯。
「…………」
恐怕是对我暧昧的态度抱有疑问，泰利诧异地仰望着我，嘟起了嘴。我为了躲避他无言的追击，再度对做差了的玉子烧出手。
「……嘛～，你不想说就算了」
一脸愕然的豹把最后一口丢进嘴哩，边嚼边坐到沙发上。我也随后坐在他旁边，泰利下咽后缓缓开口道：
「其实我来这里的路上，在超市看到善人了」
「咦？」
「不过因为梓马也在，我就没去跟他搭话了」
「果……」
「果然」还没说完，我就马上闭嘴了。这又不是什么问题，不如说情况进展得跟我想象中一样岂不是正好？焦虑跟懊悔，我都没有。我怎么可能会——
「这样好吗？」
「诶、什、什么好不好？」
「还有什么，你就不会在意吗。怎么好像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样子？」
「那、那是因为，小善要跟谁去哪里、做什么，都不用我管……的样子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泰利貌似不服气地紧皱着脸，一阵子后才看向窗户，叹了口气。我也随其望向那边，却只看见窗帘微微飘动而已。
「感觉真不错啊，这种的」
「咦？」
「就算是明知交情很好的人，如果被你看到对方跟其他人愉快相处的样子，不就会有点嫉妒吗？」
「嗯、嗯喔……？」
「到了你们这种程度的关系，就不会这样了吧」
「…………」
「怎么说呢……真令人羡慕啊」
泰利再度叹气，把弄着指尖的毛。他大概是哪里搞错了吧。不过如果要订正他的误会，就要详细说明一堆事情也很麻烦。
「要是我也有青梅竹马啊孽缘之类的，会不会过得很不一样呢」
豹看着远方，以钦羡的口吻说道。嘛，也是啊。泰利跟高枕无忧地生长的我不同，是一路从严酷的道路上走来的。
……所以他才很清楚吧——与人分别的恐怖，以及被抛弃的痛苦。
「可是啊，现在不一样了嘛」
「这个嘛……也是啊」
他腼腆地搔着后脑勺，视线游移。耳边闪着光的耳环很耀眼。对现在的我来说，泰利跟悟的这种关系反而才更——
――「那个，悟你对泰利……」 （四十一话）
――「我喜欢他」 （四十一话）
那是我在旅馆的昏暗之中所听见的，过于精悍的声音。能够对他人抱有那种程度的想法，究竟会有多幸福呢？能够用那种清澈的眼神，回答那个问题的话，究竟有多么美好呢？
再怎么思考苦恼、懊悔哀愁、悲叹叫唤，也不可能突然就得到希望的事物。我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但对方至少还能——
我本来是做好了这样的觉悟才对，可是——
「怎么了，大智？」
「……没有，没事」
可是，如果我也能有他那种程度的想法……那该有多好啊。
会这样思考的我，果然真的是无药可救吧。
清晨。在闹钟响起前就先醒来的我，快速下了床，走进客厅拉开窗帘。像突刺般照进的晨光一瞬间包覆了全身，令我因为太过刺眼而把头转回室内的方向。
宁静的室内、微微飘舞的灰尘、桌面上反射的光、自己那落在脚边的影子、空空如也的眼界、寂寞感与缺失感纵横无阻的，冰冷空白。
我本打算做点早餐而打开冰箱，昨天做好的大量失败玉子烧就映入眼帘。啊啊，嘛。再怎么糟糕，也得在坏掉前吃完啊。
我把几块崩坏的玉子烧摆到别的盘子上，放进微波炉。然后，从放在上头的袋子里取出四片面包时，方才回过神来。我马上把其中两片放回袋子，把剩下的摆在塑料盘上。
泰利走了之后，昨晚跟今天早上，小善都一样没有回来。今天肯定，也还在那只狼那边吧。但这样就行了。这就是我所希望的。本该如此才对啊。
叮的一声响起。我以此为信号从微波炉里端出玉子烧失败品时，才发现自己忘了把保鲜膜拿掉。我望着发热的黄色物体，索性试吃了一点。
「……好咸」
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就这样混杂在房间角落的暗处，消失无踪。
那天中午，我振作心情去往车站。倒也不是有什么事。只是总觉得，独自待在那间房子不太自在。
散步中的老夫妇、边打呵欠边走着的上班族、午餐闲聊中的ＯＬ，倒不至于连穿着学生服的人群都有就是了。我在车站前柔和的风吹拂下，感到一阵清闲的心境。
我嫌恶着型号不对而戴不好的帽子的不舒适感，抬头仰望天空。天空的蓝虽然很是清澈，但还带有薄薄的渐层。行道树的叶绿也逐渐褪去，每随有风吹来，便沙沙地摇曳着夏天的残香。
不知不觉都已经是秋天了。自从小善失去记忆，已经过了一个月。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想说要努力好好面对的。但事与愿违，果然还是没什么希望。
「啊，大智～」
我沉浸在万千感慨之中，走过甜甜圈店前时，被耳熟的声音叫到而回头。抱着大纸袋的瞇瞇眼熊正向着我挥手。
「哦，睦树」
「你在做什么啊？虽然看起来像在闲晃的样子」
「闲晃……也算是在闲晃吧，嘿嘿。你呢？」
「欸，我是在」
「久等啦～」
从话说到一半的熊身后出现的，是戴着圆眼镜、体型娇小的猫。她发现我的时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望着我看。诶，这样，不管怎么看都是——
「难道说，是在」
「啊，哈哈……」
「是在约会哟」
「小、小葵？」
毫不在乎腼腆笑着试图蒙混的睦树，小葵干脆地答道。再加上她还顺势挽住了他的熊臂，令睦树更加手足无措。
「那、那么，我就先……」
也不好继续打扰眼看很快乐的两人。无可救药的家伙还是乖乖在这里告退为好。我这么想着，手臂却在踏出脚步的瞬间突然被抓住，害得我因反作用力而向后倒。
「等一下」
被叫住的我，带着疑惑默默回头。从圆眼镜底下，看到了紧盯着我的眼神。她到底有什么话想说，我没有办法从那眼神看出来。
「吓我一跳，原来你们两个以前是同学啊」
享受着加了鲜奶油的松饼的睦树，用叉子叉起盘边一颗蔓越莓说道。
「我是有听说你们认识没错啦」
这是站前街一家咖啡厅的露台。我坐在露台座斜视着带有秋意的街道，缩起身子，静待从刚才就一语不发瞪视着我的她开口。
「…………」
「…………」
「呃，然后啊……」
睦树为了缓和气氛拼命得让人心疼。就算想打破沉默，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不断反复交互看着眼前柚子蜂蜜茶杯子上流下的水滴，还有在杯子对面的圆眼镜。
「说，说起来刚才，看到善人了耶」
「咦？」
「对吧，看到了吧，在车站后面的路上」
「…………」
我太过震惊而转向小葵，她只闭着嘴微微点头而已。她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加速了我怀着的糟糕感觉。
「好像是跟那只狼……是叫梓马吧？跟他在一起」
「喔、喔喔，这样啊」
「是出去玩，之类的？」
「这个嘛，嗯。差不多吧，嘿嘿」
「诶可是，大智你没跟他一起去啊」
「我……那什么，想说就不去了」
「哼～嗯」
睦树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小葵安静得令人发耸，所以这样闲聊算是帮了大忙。不过说太多的话好像会露出破绽。
「说到这个，去旅馆的那个时候不是好像还吵架了吗？」
「那、那个是……」
「…………」
「你们和好了吗？」
意想不到的子弹射了过来。不过这也难怪，对睦树来说是很理所当然的疑问。我喝了口饮料，滋润干渴的喉咙后，尽可能看起来自然地开口：
「啊、啊啊，那当然。这还用说」
「骗人」
我本想靠假笑蒙混过关，但果然还是过不了小葵这关。无论何时，我都应付不了她那将人看穿的视线。我的尾巴都缩成了一团。
「这点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哎，为……为什么」
「……大智你在伤脑筋的时候，总是会抓着脖子啊」
「诶」
被她这么一说，我连忙把手移开脖子。然而，已经太迟了。我廉价的欺瞒，在小葵的慧眼前消散得一乾二净。我用闲下来的手摘掉帽子，考虑着要边搔着头发边亡羊补牢，但总觉得这个气氛下连这点都难以做到。
「你们吵架了？」
「是没有吵架就是了」
「那是？」
「该说是，小善现在，不在家里吗……」
「…………」
一脸狐疑地听着的猫，表情忽然豹变。虽然是为了从追问脱身，但我不该说出来的。后悔之情才正涌上心头，小葵就叹着气说道：
「你在这做什么？」
「这、个……」
「我是在问你，你明明就很在意善人的事，那还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剑阵逐渐变得险恶。语气也感觉加重了。虽然睦树慌慌张张地想打圆场，但小葵的双眼紧盯着我不放。要躲避这双眸，只能想办法找点借口。但不可能这么容易就马上灵光一闪的。
「啊，那个，用不着样骂他……」
「睦树你先闭嘴」
「咿，是、是的」
断然喝止介入的睦树后，小葵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不安到了极点，连刚才喝光的柚子蜂蜜味都尝不出来了。这种状况下，我说出口的——
「我、我在意是在意啊。但这又没办法」
是跟对泰利说过的相同理由。不过嘛，老实说我自己也觉得这理由很合理。只是以往比较奇怪，实际上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不管小善要去哪、要做什么，都不是我能干涉的……吧」
「…………」
「不管是在哪里，只要他能开心……那不就好了」
「……那，就是说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啰」
「不、唔……算是吧」
说到底，我本该早点发现才对啊。在差不多初中或高中的时候——
「……当然啦，能跟他在一起的话我是会很开心没错。但我又是，这个样子」
就该发现『一直在一起』这种听来温柔的话语，就是个天大的谎言。
「所以说，就算我不在他身旁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因为，如果，我那么做了的话——
就不会心烦意乱到这种程度了啊。
「然后，就是……」
「……莫名其妙」
我支支吾吾的解释，被她格外低沉的声音打断。接着，她微微摇头，震响喉音：
「你这样根本就莫名奇妙啊」
蕴含怒气的声调，敲击着我的鼓膜。无言以对的我，只能勉强回望那双强而有力地瞪着我的眼眸。
「为什么？」
她马上别开视线，脸上浮现寂寞的表情，看也不看这边地说道：
「……为什么明明就想在一起，却还要分开呢？」
「…………」
毛发都在颤抖。汗水沿着脖子流下，渗进了锁骨附近。就算被这么说，我又有什么能做的？我强忍快从眼角溢出的东西，对自己的无力咬牙切齿。
我一直、一直都在想办法。自从小善对我表明心意后、自从他失去记忆后、自从我发现自己的真相后——我一直在想，就没什么办法能继续在一起吗。
可是不行。凭我是无法实现小善的愿望的。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反过来要他放弃愿望。应该说，我不想这么做。就为了我，而必须要他强行压抑自己，这种事……绝对不要。
「…………」
「…………」
小葵就此默默低着头。一旁的睦树浮现了困惑的表情。但他的手，切实地安抚着猫的细肩。看到这幕，我的心更加绞紧。
……要是可以，我也想变得像大家一样——
能够知晓爱恋之情、忐忑不安、情感冲盈的感觉；能够跨越友情跟爱情的界线；
能够给胸中闷燃的灯光，起上温柔的名字。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啊、等一等啦，大智」
「打扰你们两个约会，抱歉了」
我紧紧扣上帽子，跑离现场。我真是太糟蹋了。拒绝了这么多人的关心。连一件事都做不好。
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冰冷的旋风切过身侧，吹往巷子彼端。站前的稀疏人群，足以放大我的孤独感。
我无力地靠在广场里形状奇怪的铜像上时，下起了小雨。天不知不觉转阴了。天气预报明明没有说会下雨啊。想当然没有带伞的我，只能认命被雨淋湿。但现在这倒也无所谓了。
降雨量越来越大。才不到几分钟，我就已经群身湿透了。明明如此，我却没有想回家或找地方躲雨的心情。一切都无所谓了；我已经自暴自弃了。
「哟」
「…………」
「真巧啊」
出现在湿答答的我面前的，是同样淋着雨的狼。我条件反射性地观望四周，却不见小善的人影。看着我举动，梓马愉快地笑了。
「还真够狼狈的啊」
「…………」
「啊对了，既然这么巧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我瞥了他一眼，又马上移开视线。无聊。我才没兴趣奉陪这家伙找乐子。我嗤之以鼻，转身就要走，狼却以不下于雨声的音量说道：
「接吻了」
「……哈？」
「喀哈，你没听清楚啊」
狼目视回头的我脸上表情，再度开口：
「我跟善人接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