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战线(29)

对于欧洲人来说,在自己家里工作是件不寻常的事,但奥古斯曼先生却是个例外。这栋离维也纳30公里的大城堡——虽然用宫殿这个字可能更加贴切——原本是属于一位男爵的,现在则是埃尔文·奥古斯曼先生的最爱,因为用它来炫耀他在欧洲金融界的地位是再适合不过了。
这栋城堡占地6000平方米,有三层楼,座落在1000公顷的土地上,大部份的地都傍着一座陡峭的雪山,这样他就有了一个不错的私人滑雪场。夏天时,他会让附近的农民在这里放牧绵羊和山羊.......这可以让土地上的草坪维持在一个合理的长度。这样做不但可以让节省下请人打理草坪的人工费——这在人力成本高昂的欧洲可是一笔很大的花销,更重要的是还可以让这块地看起来更棒。
他的座驾是辆加长型的宾利——事实上有两辆,还有一辆保时捷跑车则是让他在想冒险一下时,可开着到附近村子的高级饭店喝个酒、吃个晚饭。奥古斯曼是个身高一米八的高个子,有着高贵的灰发和瘦削但合宜的身材,显得十分帅气,尤其是当他骑在他那心爱的阿拉伯马背上时,你不能住在这样的豪宅而没有一匹马,对吧?或是穿着一套由意大利或伦敦高级服装设计师设计的定制西装出席会议时。要是在往前二三十年,他绝对是妥妥欧洲男性公敌。
吃完简单的早餐之后,奥古斯曼便上楼到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于屋子的二楼,那里曾是原主人和他那八位家属共用的宽阔图书室,但现在却只有奥斯特曼的办公桌和靠着墙壁摆放的巨大桃木书架,办公桌上摆放着好几本金融与经济学的著作,还有一张与自己宝贝女儿的合影,后者正在柏林读大学。他准备与女儿通完电话后就开始今天的工作,他看了看秘书的今日访客名单——总共是两位银行家和三位生意场上的新贵,前者想来讨论奥古斯曼先生投资的新能源企业的贷款事宜,后者则向来学习奥古斯曼先生对当前经济形势的看法和对未来的投资建议,奥古斯曼向来不吝啬传授自己的经验,所以他经常在各大财经杂志上发表文章,他也总是欢迎各种各样的访客。
埃尔文·奥古斯曼的家真是富丽堂皇,卡洛斯·多明戈斯心想,正是这种傲慢的阶级敌人才会拥有的东西。根据他们的调查,这城堡的现任主人跟贵族阶层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毫无疑问的,他过的生活与贵族并没有两样。他转进了两公里长的褐色碎石车道,途中经过了细心修饰过的花园和园丁们以精确的间隔种值的一丛丛灌木。当他转向朝城堡驶近时,他把租来的福特先停了一下,接着右转,装出一副在找停车位的样子。在绕到房子后方时,他看见了他们待会儿将会用到的空客H160直升机,正停在用黄漆圈起来的柏油停机坪上。很好,卡洛斯继续绕着城堡往前开,然后把车停在建筑前方,大概距离屋子大门50米的地方。
“准备好了吗?佩特拉。”
“好了。” 她的回答简洁有力。他们两人已经有好多年没执行过任务了,而眼前的状况与他们花了一个星期,看了一张又一张地图和平面设计图才制定好行动方案,有些事情——像是房子里到底有几位仆人之类的,他们并不十分确定。当他们开始向大门走去时,有一辆送货卡车开了进来,停在他们附近。卡车的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男人,手上都抱着一个大盒子,其中一位对汉斯和佩特拉挥了挥手,要他们走上台阶。上了台阶之后,卡洛斯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早安。” 卡洛斯用德语说道,“我们跟奥古斯曼先生有约。”
“您的大名?”
“汉斯。” 卡洛斯说道,“汉斯·埃贝尔。”
“今天来送花的。” 其中一个搬运工说。
“请进,让我通知奥古斯曼先生。” 管家说道。
“谢谢。” 卡洛斯用德语答道,佩特拉和两个送货的男人也随后跟了进来。管家关上门,转身走向电话。当他拿起话筒正要拨号时,却突然停下动作。
”你干脆直接带我们上楼算了。” 佩特拉手上拿着—把手枪瞄准管家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一脸惊恐。
“这。。。” 佩特拉·多明戈斯和煦地笑道,“是我跟奥古斯曼先生之间的事。” 那是把伯莱塔M9F2手枪。
当管家看见两个送花的人也打开盒子各拿出一把轻机枪,在他面前上膛时,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其中一个人打开前门对外面挥了挥手,几秒钟後,另外两个年轻人也走了进来,手里拿这同样的武器。
卡洛斯向前走了几步之后便停下来四处张望。他们现在正位于大厅,四米高的墙上挂满了文艺复兴时代的绘画,所有的艺术品都是以金框裱挂的大幅田园风光,金色的画框看起来比画还要引人注目。门厅的地板是由白色大理石拼接而成的,在每个交点上还嵌有黑色的钻石。所有的家具都带有法国风格,而且多半都是镶金的。卡洛斯耳边传来吸尘器的声音,但他并没有看到半个仆人。他对那两个刚进来的人比了一下手势,要他们到一楼的西边看看,因为厨房就在那个方向,而那里一定会有人在,所以得去把他们搞定。
佩特拉把枪顶到管家脑门,说道:“先警告你,我们看到奥古斯曼的车和直升机就在这,别想懵我们,告诉我们他在哪。”
“楼上,办公室里。”
“很好,带我们上去。” 她命令道。管家到此时才正视到佩特拉的眼睛,结果发现她的眼神比手中的枪还可怕。于是他点点头便转身,朝楼梯走去。
楼梯当然也是红木围栏,上面铺着用铜条固定的红地毯。奥古斯曼是个有钱人、不折不扣的资产阶级,他以买卖股票致富,可他的投资公司缺从来不把钱给穷人。佩特拉想道,他只是个操纵者,像蜘蛛一样坐在自己所结的网中间。现在他们正走进他的网,并将让奥古斯曼这只蜘蛛学到—点教训。
她看见楼梯旁边的墙上有更多的画,而且比她曾画过的任何一幅都大。画的内容都是男人的肖像,大概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这简直是座代表著贪婪和剥削的纪念碑。。。她已经开始憎恨这里的主人,恨他住得这么好、这么富裕、而且这些财富却从未流到那些需要它的人手里。佩特拉愤恨地想。管家带著他们走过大厅,进入一间没有门的房间,房间里正有一男两女在电脑前工作。
“这是埃贝尔先生。” 管家以颤抖的声音说道,“他要见奥古斯曼先生。”
“有事先预约吗?” 年轻漂亮的资深秘书问道,她还想检查一下平板电脑里的访客名单。
”现在就带我们进去。” 佩特拉完了亮手中的枪说道,把接待室中的三个人吓得停下手中的工作,,满脸苍白地张大嘴望着闯入者。
奥斯特曼的家虽然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但并非每件东西都是老古董。另一位女性秘书——美国称为行政助理——名叫简·格蕾,在她桌子边缘下方有个警铃按钮,此时她的眼睛虽仍看着这几位不速之客,但左手终于颤颤巍巍的摸到了警铃。这个警铃连到城堡内的中央控制警报系统,再连到20公里外的安保公司。在安保公司中央管制室执勤的职员只要一听到警铃响起、警示灯闪动,就会立刻通知警察局,同时会立刻尝试联系城堡来确认状况。
“我可以接个电话吗?” 格蕾看着佩特拉问道,因为她看起来似乎是领队。她点头之后,格蕾便拿起了听筒。
“你好,这里是奥古斯曼办公室。” 格蕾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声调,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正常。
“我是肯尼迪。” 安保公司的监控员说。
“早安,肯尼迪先生,我是格蕾,我们的母马生病了,而兽医应该是今天到,我想确认一下时间。” 母马生病是发生严重事件的暗号,代表城堡遭到劫持。
“我们应该今天下午到。” 肯尼迪边说,边朝身边的同事打了个响指,告诉他立刻报警。
“告诉兽医今天这儿有事,他不用来了。” 佩特拉强硬地打断了格蕾地电话。
”就这样吧,肯尼迪先生,再见了。” 她说完便立刻放下电话招手要资深主管过来。
“那是我们牧场地事,我们有匹马生病了。。。” 资深秘书解释说。
“闭嘴。” 佩特拉冷冷地说道,然后招手要卡洛斯走到办公室门前。她想道: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有些事甚至还挺有意思的。像现在,虽然门外已是情势大变,但奥古斯曼却还在这门后工作。好吧,该是让他知道变天了。她指着行政助理问:“你叫什么名字?”
“格蕾。” 她回答道,“简·格蕾。”
“知道了,带我们进去。” 她用着冰冷的古怪声音说道。
格蕾从位子上站起身,地垂着头,僵硬地慢慢走向办公室门口,彷佛她的膝盖是木头做的。秘书转动门把推门进去,来到了奥古斯曼的办公室。
奥斯特曼的大书桌下垫着一块红色的羊毛地毯,和其他东西一样,这张桌子也是金光闪闪。埃尔文·奥古斯曼背对着他们,正低头看着电脑屏幕。
“奥古斯曼先生?” 格蕾几乎带着哭腔说。
”怎么了?格蕾。?“ 奥古斯曼有些好奇。在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回答之后,他旋转座椅转过身来一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到枪时,眼睛瞪得老大,“你们是谁?!”
“我们是共产主义工人团。” 卡洛斯告诉这位投资家,“而你现在是我们的囚犯。”
“什么意思?”
“我们将一起出外旅行一趟,如果你乖乖地听话,就会毫发无损,但如果你不听话的话,就会被我们干掉。这样够清楚了吗?” 佩特拉问道。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她再次把枪瞄格蕾的头。
奥古斯曼注视着卡洛斯和佩特拉,扭曲的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不可能,更不可能在他的办公室里。接下来他的脸上便出现抗拒的表情,拒绝接受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最后才出现恐惧,整个过程大约历时五到六秒。奥古斯曼的双手在桌面上握成拳头,但一会儿就松开了。即使是坐在椅子上。奥斯特曼看起来仍然很高、很瘦。而且,就算是在这个时候,穿著领子浆过的白衬衫、打著领带的他看起来仍有一股逼人的贵气。他身上的西装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大概是为他量身订做的。他穿的皮鞋当然也是订做的,而且擦得雪亮。在奥斯特曼身后,佩特拉可以见到一行行的资料正掠过屏幕·。此时,奥斯特曼就坐在这里,坐在他结的网中央。之前他从未有片刻是完全歇息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败的,是自己命运的主宰,忙着在全世界调动金钱以累积财富。然而此刻,整个情况已不再是那样了。佩特拉欣赏著在他那高贵的脸上所出现的震惊与恐惧,心里顿时兴起莫大的快感。
在被克格勃抛弃后,至少佩特拉自己是这么认为,她发现自己几乎已经忘掉这种滋味了,那种手中握有生杀大权的绝对乐趣。她怎么会这么久没去享受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