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日常之河里流淌着异物
折木奉太郎有时会好奇为什么身为敌人的千反田爱瑠能够如此自然地拜托自己、握住自己那自国小之后就再也没有被女孩子牵过的手直视自己的双眼说出让人无法拒绝的那句“我很好奇!”呢?怀着这份猜忌的他对少女进行了一定的观察,结论是千反田真的像其他所有B班成员一样过分地友好,单纯只是这样而已。
放弃了针对好奇宝宝的思考之后,他想起了那天夜里见到的斗殴场景,以及那双一见便再也难以忘记的无情的暗金色眼眸。记得是叫绫小路吧,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造就这样一个怪物?奉太郎凭借自己优秀的观察力,确定了对方的危险性。
“绫小路清隆吗?”坂柳听到这个名字时,忍不住从奉太郎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国际象棋棋盘抬起头来,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吃惊与动摇的神情。
“怎么,你认识他吗?”
“被你发现了吗?”
“当然我不会到处乱说。”
“我知道折木同学是值得信赖的。我确实和绫小路君见过,不过只是我单方面认识他而已。”
这句仿佛前后矛盾的话倒是让奉太郎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一时间不理解也没关系,但是我很期待有一天折木同学能用自己的天才推理能力完成全部事实的拼图。”
这个娇小的萝莉真能微笑着说出如此羞人的奉承话啊.....奉太郎不禁感到自己的脸上有如火烧。
“话说回来,折木同学和其他班的女生关系不错呢。”
“唔?”
“别紧张,反正之后和其他班的人敌对的时候不会让你做坏人的,所以你就放心社交去吧,只是不能太沉迷其中了哦。”
奉太郎的脸上刚刚还是火一般的炽热,此刻却是不由得垂下一滴冷汗,果然外表越可爱的女人越危险,妈妈说的话总是对的。
事实上,奉太郎之所以如此心虚,是因为在来见坂柳有栖之前,他又在和里志、千反田的部活中解决了一个新的谜题。他非凡的推理能力有进一步暴露的可能性,这才是坂柳担心的事情。当然,情况坏的话应该已经暴露了,不过做最好的打算,还是坚持隐藏的方针比较好。
一个小时之前,奉太郎本来想待几分钟就直接离开古典文学部,可是他唯一的朋友福部里志却冰冷地敲碎了他的美梦:“奉太郎,摩耶花说有一个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也一起去思考吧。”
伊原摩耶花是图书馆管理员。而图书馆并不在奉太郎回宿舍楼的途中,这不符合节能主义者的行事风格,所以他要果断地拒......
“我很好奇!”
那就没办法了呢。
于是在里志的怂恿、千反田的期待、伊原的挑衅下,奉太郎再一次做出了令人信服的推理,真是忍不住让人给出斯巴拉西的评价;不过如此一来更多的人都知道他的头脑很好用了,说不定会引起适度的乃至不适度的提防与抵抗,这可不利于他贯彻节能主义将路人角色进行到底。
“我明白了。”看着坂柳似笑非笑的神色,折木神情坚定地回答道。
可是承诺与决心这种东西是廉价而不可靠的。如果比企谷八幡在场,他一定会如此语重心长地告诫奉太郎。怀揣如此消极悲观的想法,八幡一直在孤高阴沉的道路上前行。但是人总有做不到的事情,无论下多少次决心都是如此——这样的真理却不是八幡自己的诡辩,而是由比滨结衣这位少女所教会他的事。
前一天的下午,八幡按照老师的指示,老老实实地来到侍奉部的滑动门前,在打开门的前一刻,他心中的孤独怪兽再度咆哮起来,于是他放下抬起的手,打算就这样悄悄地、蹑手蹑脚溜回宿舍楼。尽管这个样子实在丢脸,但是在引发问题之前就消灭问题的根源,这是只属于他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比企谷同学,你想要去哪里啊?”星之宫微笑的脸适时出现,隐藏的杀气阻挡了八幡的退路。
还没等到他用惯常的强词夺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星之宫便拉开了门。
那一瞬间,他和她的眼神交汇。
可惜一个是畏缩的眼神,另一个则是冰冷的眼神。
“哟,雪之下。”
“这是什么老套的打招呼方式,比企谷同学。”雪之下雪乃露骨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就在他们之间的战争即将再度打响之时,星之宫提出了一个奇怪的建议:不如以“侍奉”为主题, 两人展开比试,三局两胜。从八幡的角度看,这是无比突兀且幼稚的提案,完全没有听从的必要。雪之下应该和他的想法是相似的,八幡自信地推断道。
“我同意。这个讨厌的男人令人难以忍受的思考方式应该被制裁,应该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教育你了。而且,输了的人要无条件服从胜者的一个要求。”
“......”少女无比自然的脸色无声地告诉八幡,她就是这么想的。
再给我三十秒,我就可以组织起有效的语言反击,八幡有些屈辱地安慰起自己。
“你们在干什么啊?感觉很有意思。”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少女的声音突然顺着耳廓、外耳道、听小骨等多个精细的器官传入八幡处于大脑皮层的听觉中枢,却完全没有他激起任何遥远的或者罗曼蒂克的回忆。
“你们的第一个项目这不就来了。”罪魁祸首冲怯生生地在门沿探头探脑的团子头少女笑了一下,便潇洒干脆地离去了。
“那个,我是想要学手工制作饼干。”团子头少女微微摆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两簇一看便是精心打理过的发团也随之可爱地摇来摇去。
“请问你为什么要学习制作手工饼干呢?”雪之下真的瞬间进入了工作模式。
“是为了送人啦。还有就是......我叫由比滨结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真是的,和客户谈业务之前居然不递上名片自我介绍,一看你这个雪乃就超逊的啦......八幡露出了嘲笑的笑容,用相当挑衅的目光扫视着雪之下。
“那副笑容和眼神是什么脏东西?好恶心!”还没等雪之下做出反应,由比滨率先表示了不适和厌恶。
“不用在意他。我是雪之下雪乃,叫我雪之下就可以。他的话无所谓了,叫人渣也行。”
什么是无所谓?还有我怎么就成了人渣?比企谷八幡疯狂地用死鱼般的眼神表示着抗议,但是两个女生都无视了人渣君。
“阿企的话我认识啦,毕竟是同班同学嘛。”由比滨苦笑着说出了相当让人难以置信的话。雪之下雪乃装满无奈的眼神促使八幡脑子全力地运转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是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离群索居,不知道也很正常吧。
还有,“阿企”这个称呼和懒惰的发音很像,这是巧合吗?而且我们很熟吗你就给我取绰号?八幡内心的吐槽之魂已经呈井喷态势,不断向更高的水平攀升。
“如果是送人那为什么不直接买商店里的饼干呢?”为了转移不认识同班同学的尴尬处境,八幡回归到由比滨到访的最初目的。
“比企谷同学你转移话题的能力也太糟糕了,而且你不能这么直接地戳穿人家的目的是送人哦。”
“诶?这么明显的吗?”连自己在他人眼中是无知而容易看透的这件事都无法理解,由比滨同学似乎是脖子上的某个器官出了什么问题,八幡如此推测道。
“阿企你刚刚绝对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一点没有。还有,别叫我阿企。”
“比企谷同学也有问题。女孩子要亲自做饼干送给别人,这份珍贵的心情绝对不能轻易糟蹋。”雪之下一板一眼地教训着八幡。
以前读过的一本书里说一份爱就价值298日元,所以所谓的珍贵心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且女孩子的心如此善变,这份伴随着手工饼干而来的爱说不定也有贬值的风险,本来就足够廉价了,还有可能雪上加霜......真是同情她要送饼干的那个男生。尤其是在这个女权主义盛行于全日本的时代,这份所谓的恋慕的心情实在是不可靠。八幡将头深深埋进文库本之中,大肆地胡思乱想起来。
“我们去烹饪教室吧。”雪之下思索片刻,做出了决定。
“比企谷同学也来,负责试吃。”他的脚步被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堵了回来。算了,如果不用干活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何况还有东西可以吃。八幡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做出了正确无比而又谬之千里的决定,那就是与两位少女扯上联系。
怎么眼前越来越黑,是关上了灯吗?八幡因为是味痴,于是将由比滨亲手做出的黑色未知物体全部纳入腹中,最后便倒在地上。
“阿企,你怎么了?”
“果然,光有决心,什么事都做不成。”八幡低声地呢喃道,然后昏了过去。
“比企谷同学,你的遗言太小声了,我们都没有听清。”
无所谓了,许多的话压在比企谷八幡的喉咙口,再也无法传达到他人的耳中了。
因为他所引以为傲、并且拼尽全力去保护的日常里,混进了一点奇怪的东西——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