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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I 6 (1)

2022-05-24 18:31 作者:六月纯RokugatsuJun  | 我要投稿

FAI 6

 

题设一

提示一

题设二

提示二

解答一

解答二

解答三

幕间

最终解答

 

与时空变换不动点交战时的对策成了泛函少女在佩铎爱丽丝事件后训练的主要内容。

HK-S零号指挥部旗下名为DSD和B3LYP的两位泛函少女成为了她们中的大人气角色。

其一是与时空变换的不动点亲身交战过的人,其二是货真价实的可用于实战的时空变换的不动点。

「时空变换的不动点可能存在不同的种类,对我而言它是将存在的物体在不同世界线间转移的能力。」

能用这能力从其他世界线取出爆米花一类的吗?

好吃!

普通的可乐。

嗯多谢。

用于换取圆环之理的代币,其面值为六分之一。

虽然不是很清楚,这是你想要的吗?

不明白这种能力有什么好的…就请你为我取出一份冰淇淋好了。

怎么会是芥末味的啊!

沙克舒卡两份。

没有听过的名字我也很难办啊…

不过从异世界取出这么多东西,那里的居民一定会抗议的吧?

作为补偿就把这颗糖果交换过去好了。

诶——

 

 

题设一

范特霍夫由细石子铺成的街道上,一辆通体纯黑,唯独四面的玻璃极度透亮的老旧型号的汽车正在行驶。这是在上个世纪风靡一时的型号;在范特霍夫的灰色年代,在哈布斯堡与合众国的同盟同欧洲国际无声对抗的紧张年代,在那个已经遥远到快要被忘记的迷幻年代被大批量生产出来的平民款汽车,曾经在半个世纪前充斥范特霍夫从千年前延续而来的街道。而到了今天,到了被大阿托米分解成七色的光线填满范特霍夫的每个角落的摩登年代,这种型号而仍能运行的汽车日渐稀有,却仍能在街头见到。这些车辆最初的主人已不可考,如今开着它们的多是它们的第二或第三任车主。他们是从上一个时代幸存下来的老人,穿着上个世纪出品的衬衫和皮质外套,戴着上世纪制造的软塌塌的黑色或灰色贝雷帽,口袋里隐约露出的在上世纪被印刷出来的、静默战争期间款式的1伦琴或2伦琴咖啡色纸币早就皱成了一团。车里内置的收音机经受了不知多少次维修,它们原本被预定要接收的电台频道已经不复存在。他们生活的年代饮酒行车还不是一项罪名,因此他们的手里总是握着酒瓶,每当想要调整车辆的档位时他们都会将空酒瓶上下颠倒一次。他们从不当众吸烟,而皮质外套总是散发出烧灼味,比起烟草味更像是咖啡色的纸钞燃烧的烟气。他们是静默战争年代的幸存者,就好像他们车底的城市是更多年代的幸存者。城市不知道它是否想要继续幸存下去,他们也不知道。即使不知道,他们仍然在幸存着。

 

他们过去曾经靠各种方式过活,而如今他们的职业是出租车司机。他们在夜晚的街道上游荡,如同已经几乎无人记得的都市传说里在钢琴与玫瑰丛中若隐若现的少女。他们的生意并不好做:没有什么人会在这时的夜晚出门,因为新的战争即将到来;这是继合众国一方在静默战争中大获全胜后第一次响起的警报,是这个年代出生的人此前从未听到过的东西,近些日子正回荡在范特霍夫的上空。就在一个月前没有人会将战争作为现实生活的一种可能性,而现在一切都变了。范特霍夫差点受到的核袭击和随后的影响拉响了战争预警,无论是和东部欧洲的战争还是和合众国的战争,而这在各个方面重塑着居民的生活方式。夜晚的街道上空荡荡,想象中的危险和从未正式通知但不断谣传的宵禁政策将绝大多人都束缚在了家中。少数出租车司机除外,以及,此刻车上的乘客除外。

 

        齐身长的灰衣,将脸部遮住大半的黑色圆帽和猩红色的领带,乘客的装束让司机想起了静默战争的年代。那时有无数人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就用暗色将自己包裹起来。他的膝上平放着方形的木箱,是朴素的褐色。唯一具有特点的是他的头发:浅灰色卷发从圆帽和额头的缝隙间伸出来,像是在反射着月光。或许是由于他富有年代感的装束引起了怀念,司机正尝试通过各种话题与他搭话。

「你是住在这市里的吗?」

没有回答。

「要不要来点音乐?我们这个年代的人都喜欢绿木头乐队。合众国的音乐还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呢。」

没有回答。

「小时候大家都相信合众国是我们的盟友,到今天怎么就要开战了呢?」

没有回答。

「喂,你能听到吗?我在和你说话呢!」

似乎并不善解人意的司机终于引起了乘客的愤怒。下一刻,乘客的左手抬起,将握着的东西从后上方压在了司机的头顶。

「如果你想走完这一程的话就闭上嘴好好开车。我这里正有一肚子火气,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惹事。」

在乘客说话的同时,车体剧烈地摇晃了一次。这并不是由于司机做出了什么回应,只是因为被吓呆的司机没能对前方道路的转弯处及时做出反应,要规避近在咫尺的电线杆时车辆几乎要从侧面翻了过去。在乘客的威胁下司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极限条件下完成了车辆转弯的动作后因恐惧而大幅度抖动的手终于再也无法操作方向盘。这种抖动并不局限在双手;他的全身都在战栗,而这种战栗不可避免地传递到了双腿。不幸的是,在车辆行驶状态下腿部不受控制的大幅度震颤可能是致命的。

在司机意识到之前,他的脚就将油门踩了下去。车辆原本就处在道路允许的最高限速上,随着突如其来的油门,其速度彻底失去了控制。这种状态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就在失控的下一瞬间,这辆历经了从静默战争以来的数十年风雨的老式汽车就在与另一辆车的激烈碰撞中失去了作为车的最后资格。

这大概就是这位司机正在用粗鲁的不成语句的话语反复抱怨的倒霉事态的大致过程。这里是范特霍夫远郊的警察局,司机刚刚针对数小时前的汽车肇事接受完询问,正拉着同一张长椅上的女孩子大倒苦水。他的倾诉对象给人的印象与那位给他带来巨大噩运的乘客截然相反;标志性的金色长发和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华丽服装,再加上出众的五官,无论从多远都是能一眼辨认出来的美人。她的形象与司机,以及其他滞留在警察局大厅的人之间的反差过于鲜明,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边——顺带一提,由于现在是战争危险迫近的非常时期,警察局的最优先任务是识别城市中所有身份不明的人,因此即使现在是凌晨两点,大厅里也挤满了被从城市各地搜罗来的醉酒者、流浪汉和卖艺人。空气中充满了烟草和酒精的气味,在这些气味中习惯于生活其间的众人开着不得体的玩笑。

「哦我的老伙计,她是你的什么人?」

「你们不会是深夜撞出了什么火花吧?」

或许是被这些人的发言激怒,又或许是由于其他的原因,这位金发少女的脸上明显带着不快,好像周围地上的虱子马上就要定居到她的身上一样。实际上,司机所带的不快或许并不亚于这位少女;他们的处境是相似的。其原因之一是他们分别是同一场交通事故中相撞的两辆车的驾驶者,但这在目前来看并不构成很大的问题,因为当他们下车查看车辆损坏情况时,双双目瞪口呆地发现两辆汽车全都完好无损;虽然某种意义上这种近乎灵异事件的展开可能更是大问题,从现实的角度来看,更主要的原因则出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上。

在车辆相撞之前,他们都是能够在这座城市合法生活的市民;而现在,准确地说是从车辆相撞的那几分钟开始,他们竟双双发现,原本好好放在口袋里的身份证件不翼而飞了。当然他们的相同点还有更多,例如他们所乘的车辆里都载有乘客,例如他们都因各种原因超速行驶,再例如他们车上的乘客都在事故发生时不知通过何种方式溜掉了,以及他们不仅拿不出自己的身份证件,也说不清楚乘客的身份;之前提到的那位司机对灰白色头发的乘客的身份根本就一无所知,而金发少女似乎对她车上的人十分熟悉,但在警察面前说不出一句令人信服的解释。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人就同时成为了和这座大厅里滞留的每一个人一样的,在战争准备期间被视作最危险最需要严加看管人物的「无身份者」。

对于这些身份不明人物来说,最好的情况是等到第二天天亮后,家人、朋友等带着身份证明前来将他们接走,如此皆大欢喜。大厅里的人大多都能如此。对于司机来说,他很确定第二天一早就会有人来将他解救出来;而金发少女却不很确定。这是由于——她并非这座城市的常住居民,甚至不是这个国家的公民。她在一天前才借由长达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抵达范特霍夫的机场,而其居住地是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亚欧大陆东部。她甚至算不上「人类」;尽管她为之工作的组织给她准备了和普通人类无异的护照,她从本质上是否属于「人类社会」的一员尚有争议,至少在伦理委员会的决议中并不属于,而范特霍夫正是伦理委员会的大本营。她远道而来虽然是为了执行任务,但在这座城市却没有接应人员,只能凭借她和与她同行、被她称作Master的人的力量事事亲力亲为;她的到来甚至并不受到掌管着大半个欧洲的哈布斯堡家的欢迎。在这种情况下被困在警察局对她来说实在是各种可能性中最坏的几种之一;至少在这几天内,能将她解救出来的只有Master一人;而这位Master,则在不久前的交通事故中失踪了。

随着天色渐亮,陆续有人造访,大厅里的流浪者也逐渐减少。被卷入同一交通事故的司机很快就离开了,而这位隶属于HK-S,有着M06-2X这一名字的「泛函少女」依旧无人认领。阳光渐亮,而她眼中自己的未来则逐渐变得灰暗了。

 

在交通事故发生之前,M06-2X的身份,至少在她看来,是「监督者」。

并不只是在一旁看着的意思;M06-2X与同行的Master,在HK-S的字面规章中毫无疑问不是对等的关系;Master是统辖者,M06-2X是受命者;Master是指挥官,M06-2X是服从者。因此当Master下达命令时M06-2X理应忠实地执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当M06-2X与Master同行时,Master才算得上是监督者才对。然而M06-2X绝不拘泥于这种关系的束缚;当状况需要M06-2X参与战斗时她大约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听从Master的指令而投入其中,而她作为「监督者」所需要处理的恰恰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究其原因,简而言之是她对自己的Master的行事风格失望透顶。

一开始接受Master的统辖时,她就没有将Master放在眼里;作为在来自合众国的诸位泛函少女中出类拔萃的一位,无论是战斗机能、统辖经验、还是单纯的为人,在她的自视中都要比来历不明的人类指挥者要高出不少。这位Master在最初几天的表现也印证了她的想法;Master手足无措,而她则早已洞察了局势;如果不是依靠TPSS的提案,Master根本无法引导泛函少女们在同不明人形的第一次交战中取胜。但这并不是如今M06-2X对Master不满的原因;诚实地说,Master的成长让人惊异:一开始不依赖TPSS的建议就寸步难行的门外汉,在经历过一两场战斗后就开始独自掌控全局;令M06-2X不满的是这种掌控实在是过头了。自己从不抛头露面,躲在封闭寒冷的暗室里,用真伪难辨的消息和彼此矛盾的命令混淆众人的视线,让众人在能够看清全局之前就被引导到预定的位置。这是少有的才能;但这才能绝不该被以这种方式使用。

在格里默入侵事件的末尾,明明已经向Master发出了警告。

那时的她,将产自HK-S的机枪固定在了屋顶上,那本应是用来应对入侵者的最后防线,却指向了M06-2X本人。

她正是在这机枪的恫吓之下,在四面由金属构成,差一点就足以让包括M06-2X在内的所有泛函少女失去机能的专为泛函少女设立的牢笼中,向Master发出了警告。

可Master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通过引导另一位不速之客与佩铎·爱丽丝发生冲突,坐视他被名为「时空变换的不动点」的压倒性暴力碾压,以此来促成与他的联合?

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在指挥部园区的各处安放上炸药,以此来迫使进入园区的佩铎·爱丽丝放弃取回她手中物品?

在那位Master看来,自己人、无关人与敌人是相同的;他们都是可以拿来交换的物品,都是用于将胜负的天平引导向自己一方的砝码。她似乎有能在心中搞清楚对手的「行动极限」的能力;对手不愿意将事态扩大到无可挽回的程度,因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划定行动的红线,而Master总能站在这道红线的外侧,为了确定红线的位置就需要不断地将其他人抛掷向对手的一侧。将不知情的人的存续放在赌桌上,寄希望于交战对手的行动极限来达成不败的目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Master的作战方式变成这样的?

这让M06-2X想起了合众国的双子塔坠落的那天。这是根植于合众国出生的每个人脑内的灾难性记忆。纵使Master的战略能赢得99次的成功,当突发的失败到来时,便会酿成这样的灾难吧。

问题不止于此。M06-2X归根到底并不是一个结果论者。她所看重的,比起第100次的战略是成功还是失败,还要更加根本的东西。

她不想被当做拿来交换的物品。

 

在M06-2X的记忆中,她所经历的第一次流通是从妹妹的身边离开,前往针对泛函少女的特训学校时。在那个时候,她感到的更多的是骄傲;她将继承峰家的荣誉,在特训中还会为峰家赢得更多的荣誉,而这份荣誉也会传到给她的妹妹。她是一个活泼而坚定的人,对未来总是充满希望;她幻想着不明人形事件结束的那一天,四处出现的不明人形能够成为可交流的伙伴,人形社会能像人类社会一样成为得以浮于日常生活表面的伟大的东西。她期待着和平,但并不反感战斗;在听到M06-2X被选中前去参加特训时,她表现出了开心。或许在她的意识中,应对同不明人形的冲突的技术和与不明人形达成友好的技术同样重要。为了迎接终将有一天到来的人形社会,她一直在努力学习人类社会的技能:打工,料理,帮手忙脚乱的邻居维修家里坏掉的电器,代替要出远门的老人照看家里的大狗。她就是这样的人;具备着M06-2X所不具备的品质和好奇心,所以当M06-2X所领受的荣誉传来时,她也会感到振奋吧。在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可是当再次见到她时,她却改变了表情。

M06-2X不知道她是如何发生这番改变的。这一定和峰家有关;或许是无意间看到了峰家的机密文件,又或许是从与不明人形事件有关的新闻中产生了推论,M06-2X相信她有着足以做到这样的聪明头脑。总之,当M06-2X从特训中返回时,她的妹妹眼中从幻想着的未来中照来的光消失了。

于是M06-2X明白了她意识到了现实,那就是峰家所构筑的「未来」。

M06-2X在特训中得到了消息。峰家根本没有将人形世界真正实现的打算;峰家,哈布斯堡家,伦理委员会,不过是同一层集体意识的若干侧面;不明人形的数量必须被削减,其最终数量不是数百、也不是数十,而必须是零。取而代之的是,在应对不明人形事件的过程中,由合众国的峰家和欧洲的哈布斯堡家所生产的泛函少女将充满他们的军备库;从不明人形事件得以彻底解决的那一天开始,所有的泛函少女就将被分为两个阵营;她们的个体性将不复存在,也不再是HK-S的所有物,而是成为峰家和哈布斯堡家的私产,成为他们的恐怖力量。这是她们将要面临的最终的「流通」。

M06-2X知晓了这种命运而成为了HK-S的正式一员,而她的妹妹则在某一天从峰家的监视范围内消失了。她为此感到了高兴,或许这样下去她能够找到在被流通之外的新的命运;可即使是感到了高兴,却还是在特训间隙的夜里流下了眼泪。

当眼泪滑到嘴唇处时,她稍稍伸出了舌头。微咸而不十分滚烫,是嫉妒的滋味吗?还是离别、忧虑、或是某些更加深刻的东西的滋味呢?据说人的舌头上有近万个味蕾,M06-2X能感到此时它们正无一不在奋力工作着;哭泣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DNA里携带的警觉的基因正在促使它尽全力收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感官。可即使这样,M06-2X也无法说清脸上流过的泪水究竟是怎样的味道。

岁月流逝,然后与妹妹再会。

岁月流逝,然后到了今天。

在听闻自己以及其他泛函少女将会面临的命运时,她保持了冷静。这与她一贯的作风不同,而这份冷静让她懊恼不已。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听到时一样参加到HK-S的行动中,做出与什么也没有听到的自己相同的行动。或许是因为在花名册上见到的那个人;想要奋力追赶,然后在某个命运的交叉点竟真的漂流到了同一艘小木舟上的幽灵学生,或许是被她吸引了注意,才能始终在历次不同的流通之间保持冷静。而现在,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为了改变让她快要无法呼吸的命运,她决定向近前伸出手。她的双手还无法改变洋流和水文条件,却能够被用来抓住船上水手的衣领。她向她的Master发出了警告:不准再搞秘密行动,不准以欺骗同伴作为设计作战的前提,更不准再做将同伴的安危、乃至指挥部的存续作为赌注的事情。作为监督,这一次的欧洲之行中必须让她与Master时刻同行。她知道Master不会拒绝她的强力要求,因为Master需要她作为战力,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于是,她与Master共同乘坐了从零号指挥部前往范特霍夫的客机,共同走完了从停机坪到机场出口的道路,同乘了前往住宿地的汽车并承担了驾驶的工作,在车上与Master一起参加了和B3LYP、TPSS的线上会议。一切的走向都如她所料,直到在道路转弯处古老款式的黑色汽车突然出现,使得她与Master共同经历了一次交通事故,而这却成为了和Master同行的最后一件事情。

M06-2X时常觉得自己在人生中大多被幸运眷顾,唯独在想要选购食物时除外;而如今,她不得不开始想要为命运的作弄而叹息了。

 

而在这声叹息发出的几个小时之前,当范特霍夫正是深夜,而在位于东方大约六千千米外处朝阳初升之时,另有一队人同样亲历了M06-2X遭遇的交通事故。她们所处的位置是位于本底区最大国家腹地的机场,她们停留于此是为了等待转机。为了避免全员同时乘坐同一架飞机带来的安全风险,参与本次行动的HK-S所属泛函少女们分成两批前往哈布斯堡家治下的新生欧洲联邦。趁着时间表中因等候转机而产生的空隙,位于候机室里的两人正在和首先到达的M06-2X和Master就作战方案进行视频会议。

一边是有着略显散乱的深蓝灰色长发和夺目的亮蓝色眼瞳的少女,看上去不出二十岁,神色给人的感觉却似乎比容貌成熟得多。她是会议的主角,坐在机场里随处可见的金属制的白色椅子上,将手机横放在手里,正对着双眼,不见丝毫分心,反而像是要钻进屏幕里亲身来到会议另一边的现场一样。在她身旁的另一位外观明显年轻得多,准确地说怎么看都像是需要有人陪同才能登机的小孩子,而此时正专心于会议的少女看起来就像是她的陪同者。两人的色调完全不同,较小的那一只有着与月光无异的闪亮的银白色头发,看得出来是不久前才剪短过的。她站在椅子的后方,身高只是比坐在椅子上的那位的头顶略高。借助这一点高度差,她刚好可以看到前方手机屏幕中的内容。

她们的名字是B3LYP和TPSS,即将前往欧洲,与会议另一边的两人参加同样的作战,其内容为,潜入哈布斯堡家的核心地带,在尽可能避免大规模纷争的前提下取来在其中隐藏着的某样「秘密」。

「哈布斯堡家的领地里隐藏着秘密。」在大约一周前的作战末尾,她们收到了这样的提示。

是以字条的形式留下的,被放置在了由装扮作总部的特使的什么人运送而来、随之被Master截获的箱子里。很明显这个箱子被掉包了;按照情报,它本应是承载着HK-S的某些重要机密,乃至于足以揭开谜之人形事件真相的重要物品,理应拥有十分严密的保护,而情报也是这样说的;这个箱子被施加了与时空变换的不动点同等效力的锁具,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地点,由特定的人物以特定的方式才能打开,因此当Master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它的内容物暴露在HK-S零号指挥部的全体泛函少女,以及视频通话另一端的峰家面前时,所有人都相信了它是被掉包了的。本应存在于箱子里的、被记录在录像带里的秘密影像不见踪影,唯一的内容物是一张字条。其作者不明,制作时间不明,目的不明,唯独其上的文字和作者自封的署名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哈布斯堡家的领地里埋藏着秘密。」

以及。

「Koimoji #0」。

在发现这张字条后,所有人第一时间考虑了是陷阱的可能性。无论是Master,还是当时还并不在场的TPSS和B3LYP,作为第一反应都仔细评估了这张字条的信息是虚构的风险。这是足以让HK-S零号指挥部陷入与欧洲大区的纷争的情报;如果作为HK-S欧洲大区的掌控者的哈布斯堡家藏匿了某些对不明人形事件的解决至关重要的情报的话,将这一信息同时暴露给HK-S零号指挥部和合众国区的峰家面前无疑会将他们推向不得不考虑将欧洲区作为作战对象的境地。这是某些希望看到HK-S内部分裂的人释放的诱饵,似乎所有对HK-S心怀信任的人都会这样想,但对Master和TPSS她们来说并非如此。

对她们而言,HK-S已经不再是可以轻易信任的对象了。

对于TPSS和B3LYP,原本对HK-S也没有什么信任可言;她们早已在没有HK-S的世界里经历过无数战斗,这一次加入HK-S麾下也绝非是出于向往。Master又是什么时候对HK-S产生怀疑的呢?或许即使将这个问题直接抛向Master本人,也无法得到直接的回答的吧。

或许是在将失去机能的TPSS交给HK-S总部派来的回收人员的那一刻,或许是在Alice作战的期间,又或许是在更早;意识是善于伪装的,就像总是在说谎的记忆那样狡猾;当可以亲口承认在某一刻产生的动摇时,或许也就意味着脑中的裂隙早在更久远的时间就已经存在了。有的说法称童年的经历足以决定人格的养成,而这一学说的门徒又宣称早在出生之前某些被人类所共享的东西就已经在未来的书页上写下了些许设定。出于这些理由,如果去问Master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将对HK-S的信任和依赖作为思考的前提时,她或许会回答说「是在前世就已经决定的」吧。

所以,当从峰家的领袖米讷特鲁拉口中听到赞成同HK-S欧洲区交战的观点时,她们也没有感到吃惊。而如今的她们,已经完全习惯了即将与虽然属于HK-S的不同分支但仍然大体上属于相同一方的哈布斯堡家交战的设定,并正在为此打磨作战计划。

「总之就是,我们,哈布斯堡家,以及其他什么人都可能参与的,针对隐藏的秘密的争夺战。这样的话,就让我们来开会吧。」

 

第一个问题是要如何找出被藏匿于范特霍夫的重要情报的具体位置。

「根据CIS的情报,最可能的位置大概有三处。作为范特霍夫的地标和哈布斯堡家的现代据点的大阿托米;象征着哈布斯堡历史的范特霍夫博物馆,以及其中最难攻破的,现代哈布斯堡仰赖的军事组织维尔纳的总部。」

「不要告诉我你的计划是让我去正面强攻维尔纳——虽然不得不说如果真有这样的作战的话也只有我可以胜任就是。」在会议另一头,画面之外的声音打断了Master的介绍。声音的主人多半正在驾驶车辆,在视频中只能从侧面看到她明亮的金黄色发丝。

「请求Master将画面向左侧调整一点。我需要亲眼确认每个人的身份。」

「什么——?你是在怀疑我是别人伪装成的冒牌货吗?」

Master无视了身旁少女的抗议,根据B3LYP的要求移动了手机的角度,将车内的每一处都在摄像头前扫描了一遍。

「嗯。让我再看一眼前方的情况。」B3LYP似乎还不满意,要求Master将摄像头翻转过来,而Master也照做了。这自然再次引发了M06-2X的严重不解:她完全无法理解这次的视频会议与车辆前挡风玻璃有什么关系。更令M06-2X无法理解的是在进行过反复检查后摄像头最终被固定在了正对车体前方的位置:这样一来参与会议的人反而无法被摄像头拍到了。

「这样就好。所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Master是打算与合众国的中央情报系统(CIS)密切合作,将巡逻中的泛函少女作为情报收集终端,最终确定出目标的位置,是这样的吧?」

M06-2X对Master做出的肯定回答十分满意。清晰明了的计划,不会牺牲任何人;借助来自合众国的国家级别的力量也可以极大降低情报收集的难度。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似乎就可以将已经严重偏离「本应遵循的道路」的事态拉回正轨。

然后。

「——砰!」

B3LYP手中的屏幕清晰地显示出了这声巨响的前因后果。呈失控状态急速接近而来的车辆的颜色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却还是在特制的摄像头的作用下被很好地识别。在不超过两秒的时间内,与夜色相仿但更为深邃的黑色从远方快速接近,接着占满镜头前方的全部空间;下一刻,汽车前挡风玻璃的白色裂纹快速扩张,将黑色完全驱逐。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少女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她依然像之前那样紧盯着屏幕,仿佛要从眼中射出包容万物的目光,将整个手机全盘包住。紧接着,她的身体抖动了,目光散乱了,随着像是千钧一发的紧张瞬间得以结束一般将手机放在膝上,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怎样,Creator。第一次远程使用时空变换的不动点的力量的感觉还好吗?」

B3LYP没有用言语对TPSS的关切做出答复,但是保持着将后辈靠在椅背、仰面朝天的状态,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呼吸明显地变得急促了;片刻之后,她才开始同TPSS对话。

「虽然负担比预想更重但还是保证了每个人的安全,并且把预定要转移走的人和物品都移走了。只是这样对M06-2X会不会不公平呢。」

「毕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和Master的相性太不合了。Master一定又会想着用一些阴谋诡计,为此排除M06-2X是必须的。这样一来…」

        TPSS的话语突然停止了,因为她发觉身边似乎有其他人。

        HK-S的此次行动原本就是高度保密的,而她们此时正在做的事情又属于其中最隐秘的部分之一。为了防止事情泄露,她们特地包下了一间专属的贵宾候机室,并且充分排除了从外界被入侵的可能。正因如此,当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时,她们完全没有防备。

        「B3LYP和TPSS你们在做什么——?可以让我也看看吗!」

        TPSS下意识前去取出手枪的手停住了,因为听到的是熟悉的声音。如果是她的话,出现在这附近也并非不可能,虽然能够在不暴露存在的情况下进入这间候机室并接近她们也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壮举。更关键的是,抛开如何进入到这里的问题不谈,此时她的举动意外地符合她的设定。

        名为XA的泛函少女抱着TPSS的腰,想要向着B3LYP的方向挤过去,来窥探她此时的表情。与M06-2X不同,B3LYP在泛函少女们中间因待人过于友善而缺乏威严,从而似乎受到了XA的喜爱。XA当前的动作让TPSS感受到了身体上的不适;如果是过去还好,受到某次事件影响,如今的TPSS正处于字面意义上的「如获新生」的状态,还没有完全习惯新的身体,而这身体比起过去习惯了的又要小上不少,以至于被XA以近似于攀爬的姿态抱住时差点失去平衡。不过比起身体上的困难,TPSS更加担心的是如何在XA面前解释她们之前所做的事情。XA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视着她们的,对她们的行动知道了多少?就在TPSS的大脑正以应激状态思考这些问题时,B3LYP首先做出了回答。

        「这也是时空变换的不动点的应用之一哦。我所能使用的时空变换的不动点的能力只能在能精确感知物体位置的情况下才能准确无误地发动,而视频通话恰好扩展了我的视线。借助这种能力,在目击到交通事故的瞬间将所有人都转移到了安全的位置。」

        「也就是B3LYP是阻止了一起交通事故的英雄!」

        似乎从某种意义上这样讲也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要结合事件的全貌则明显是误解。好在XA似乎十分乐意接受这种误解,大概也只有XA会这么容易地打消心中疑问吧。想到这里,TPSS的担心终于得以消除。只不过。

        「——诶?」

        TPSS感到了某种从未体会过得触感正从脸颊上传来。松松软软,像是一头扎进了在风中摇曳的丝质窗帘;接着是第一次闻到的香气。等到回过神来,TPSS朦胧之间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时,又因太过惊讶而不敢相信,反复确认了大约五次后,终于做出了结论。

        自己的「Creator」,作为一段时间内的照看者、更长时间内的教导者,以及近乎无限长的时间内的共同作战的同伴的人,自己敬仰的、羡慕的、一度想要理解和被理解的、随后将她所看到的定义为自己所想要看到的、将她所想要实现的定义为自己想要实现的,这样的人,拥有在她看来近乎绝对的力量,以及近乎绝对的冷静,然后将冷静教导于她的人,名为B3LYP的虽然共生在同一片世界却仿佛是梦中的幻影的泛函少女,正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脸颊上。

      TPSS的全身被冻结了。原本应当是炽热的激动的感情,当从自我意识的深海中浮上来时被装扮成了足以冻结全身的冰凉,但她知道这感情本来的面貌。她只是不习惯,就好像她还没有习惯这副身体一样。明明Creator的那一方也应该不习惯这种举动才对。

        「嗯。是这样的啊。我记住了。」

        TPSS陷入了更加的混乱。她所认识的B3LYP绝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Creator?」

        B3LYP似乎并没有从她的脸颊上移开的意思。这时的TPSS才发现自己差不多也是第一次这样近地凝视B3LYP的脸颊;此时的B3LYP的面色似乎比平时印象里要更加白皙,这或许是受到时空变换的不动点对身体负荷的影响;她的头发比过去印象里的要更加杂乱,近距离看甚至显得有些干枯,她明白这是为什么。不妨就让她在这里枕着吧。

        「如果再过不久之后又要重新尝试熟悉一个新的你的话。我是说如果。」

        TPSS静静地听着B3LYP的呢喃。她的身体逐渐平静了下来;或许B3LYP此时的身体也比往日更加平静。

        「如果能感受到你的气味的时间是有限的话,就会想要趁现在好好记住。」

        TPSS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自己的Creator,但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时间在两人混在一起的气味中不露声息地流逝。

 

提示一

        「尊敬的欧洲联邦第一执政奥古斯都·C·哈布斯堡阁下无视外交规则,突然打电话给我,应该不止是时隔一年庆祝我当选合众国新任总统这么简单吧。」

        「我国没有第一执政这个职位,我想无需我再提醒你。那么,唐纳德·特鲁拉总统先生,我是来向您紧急确认一件要事的。」

        「哦?」

        「关于HK-S的零号Master及其麾下的泛函少女进入我国领土一事,您有什么看法吗?」

        「我想这种事情还是去找HK-S的人比较好?」

        「…你是觉得我们从来没有打过电话吗?HK-S合众国区的控制人,峰家的大家长,米讷特鲁拉,别以为你可以搪塞过去。」

        「啊这个。既然被告知了峰家的领地里存在着关键的宝物,他们也想去寻找,我们不过是赞助了一些机票而已。」

        「以及为了在我的领地里作战而准备的卫星情报?」

        「你有证据吗?」

        「不要觉得有人不知道峰家的行事风格。」

        「无端的猜疑和指责恐怕只会加剧两国的紧张关系,特别是在贵国吞并了整个欧洲西部之后的敏感时间内。」

        「峰家已经打算抛弃「三重保险条约」了吗?」

        「这不是峰家能独断的。只不过,所有的议员都在盯着范特霍夫的局势;如果贵国在应对HK-S的闯入者方面表现不佳,国会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与贵国同盟的价值了。」

        「也就是,这是一次对我国实力的测验,将决定合众国是续签「三重保险条约」还是转向和Master的合作,吗。」

        「在国会作出决定之前,一切都无可奉告。」

        「这样。那么通话到此为止,祝您早中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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