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天使-第十三章 天使与蛟龙

 

8月5日，训练课程第一阶段结束了，司令部、参谋部和后勤部的大部分人员都获准离开X岛放假20天，而父亲在内的约30名高级干部们则被要求继续完成接下来的训练，陈泰司令员留在X岛，据说他会一直留到8月20日返回天界为止。这一天，在举行了欢送会之后，陈泰交给了父亲等人一个新的使命。

“高级官员们要注意，由于各位随时可能需要应对不同情况的挑战，所以在平时大家也要利用各种机会摸透各种技术设备。考虑到这里的大伙们都很长时间没摸海战武器了，现在给大家一个任务：使用核潜艇完成周边海区训练。”

“核潜艇……”听到这个词我差点昏过去，“这是什么军队啊，核武器，太空战舰都有，这还有核潜艇……”

“毕竟我们也算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武装啊。”父亲对我轻声说，“你看司令员脖子上那个飞行十字，就知道他是有着一个主权国家全部职权的领导人。”

“但是你们才几万人，怎么养得起这么多高价值武器？”

“很简单。”父亲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们后勤部是吃干饭的？凭借优秀的封存技术，我们平时用不了的武器都会放在安全的外太空真空封存，20年不看一眼都不会损坏；再说，就像老大说的那样，我们所有的人都需要掌握多种武器的使用技能，需要打陆战，我们就启封坦克车和动力装甲服；需要打海战，我们就开核潜艇；需要打太空作战，我们就乘坐太空船出征。”

“……太可怕了……”

在这样的惊讶之中，我和父亲等人来到了度假村所在的海滨悬崖上方，这里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房子，我们走进去才发现，房子里居然有一座巨大的升降梯。

“让我们进入吧。”

随着电梯的下滑，我的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黝黑的混凝土大堂出现在我们面前。等我们降落在最底层的时候，猛然发现我们前面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色怪物——

“这，这就是你们刚刚说的核潜艇？！怎么就在度假村下面啊！？而且这个巨大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们正好利用了这个度假村下面的空间。”领队的陈泰对我们惊讶不已的天使们笑着说：“这个度假村原本就设在一个小山之上，是我家那只大鸟（指的是碧莲沃卡）为了获得更好的视野环境而建设的，而我们正利用了山下的空间。”

“……真是厉害。”旁边的黄凤蝶喃喃道：“话说，这个场所，和前段时间我和我爸看的《从海底出击》是很像的啊……”

“那是因为我们早就在预备水下训练了。”她的主人哈哈笑道，“而这个空间，就是按照德国当年的的U艇洞库建设的。”

“……真的很厉害……”

 

如陈泰所说，这个洞库参考的就是德国二战在法国、挪威修建的潜艇PEN。它的顶盖直接沿用了原先的小岛的岩体，而出口则设计成了巨大的人字形闸门，收起来时就像天然的崖壁一样自然。这个洞库有3条船坞，其中一条非常大，足有120米长，其他两个都是90米左右。不过我也没问为什么有如此巨大的差异，毕竟这里是个相当保密的地方。

洞库的设施很简单，但是应有尽有。在它的顶棚，有三部巨大的天车，可以为潜艇修理和补给服务；地面上有一条条铁轨，可以通过室内交通车运输重型的设备；而在洞库的另一侧，有着一个贴有放射性符号的铁门，上面写着“反应堆室”，应该就是一个给整个基地供电的核反应堆。

我们径直走向前面的大黑鱼，只见它静静地躺在船坞里，船坞正在灌水，应该是完成了日常修理准备起航了。“这就是我们的‘黑色蛟龙’号核潜艇。原先是第三方面军第十一集团军的潜艇，1965年建造。我们在两年前购入，经过大修重新服役。”

“……好老的潜艇。”

我仔细地打量整个潜艇。它的外观有些像1960年代美国鲣鱼级核潜艇，船头拥有8个鱼雷管，使用围壳舵设计。只不过它的螺旋桨已经被一个泵喷推进器所替代，而且增加了一个拖曳声纳的管子，看来这艘潜艇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大修。我们30多人在陈泰的带领下，从舰桥前的孔洞爬进潜艇，开始从前到后参观。

第一舱是鱼雷舱，这里有8具鱼雷管，以上下各4的布局排列在船头。鱼雷架有四层，一层可以摆放4枚鱼雷，一共可以携带24枚各种武器，同时边缘的小架子还可以携带4枚自航声纳诱饵。

鱼雷舱下面是经过大改装的艇首声呐。我们采用了最新的弓形声呐技术，将声纳TR（发送接收）单元铺设在潜艇的外壳内侧，这样可以充分利用整个舰艏的余下空间，同时增加对两侧目标的探测效果，配合左右的侧舷声纳版和尾部拖曳声纳，可以在低速航行时无死角覆盖整个潜艇四周的信号。

鱼雷舱后二舱是新的居住舱和指令舱。指令舱位于顶甲板，已经大规模现代化，机械仪表不见踪影，现代化的液晶和全息显控台布满其中。由于潜艇高度现代化，这艘潜艇只需要30人和他们的私人机器人就足以驾驶。我环顾着整个指挥舱。我们的指挥舱体积不大，但是每一个岗位的布置都是紧凑而有秩序。

从通向雷弹舱的入口向里走，坐在控制舱靠近船头方向左侧的两个控制台是两名舵手，分别控制潜艇在水平和垂直面的机动。他们手握操纵轮，可以操作水平舵和尾舵的角度，面前的显示屏实时显示潜艇的姿态和舵面角度，还有备份的机械仪表以防作战系统故障。在操作时，水平舵角度通过推拉操纵轮，而尾舵是通过旋转操纵轮，有点像客机的驾驶。当然，两个人的控制系统是完全相同的，在紧急情况下，甚至可以将控制切换到一个人控制整个潜艇的上浮下潜和转向所有动作（这时候就和开飞机差不多了）。

紧靠着舵手的位置是潜艇压载水和压缩空气控制台，他负责所有的潜艇舱室的注排水作业，如果潜艇发生漏水等严重事态，他就需要操作各个阀门启动应急排水作业。

接下来的位置上坐着的是声纳控制员和雷达手。一般来说，声纳手为了隔音会坐在一个独立的屋子里，不过这艘潜艇因为空间没那么多，所以声纳手直接坐在了指挥室里，声纳手的耳机是这里面静音性能最好的，有利于他在人工识别声纹时发现目标。

靠近后部舱门的一排座位（舱门左右都有）是反应堆和动力舱的监控台。在这里我们可以直接控制动力舱和反应堆舱的设备，不过这两个有辐射和噪音的舱室的平时还得保留值班人员，以应对突发情况。

在右侧主要坐的都是我们的作战人员，包括鱼雷导弹控制台（2个人控制）、导航员、弹头控制员，我们的鱼雷手也有一个手柄，是用来进行手工操作线导鱼雷的。在操作线导鱼雷时，他可以戴上一个VR头盔，来身临其境地驾驶鱼雷。

舰长和司令员（如有）的位置在潜艇中央，潜望镜之后的位置。这个位置有一个很大的全息沙盘，可以快速的把海底地形和附近的陆地投影出来，让潜艇人员了解当前的作战环境，并标记出我军和敌军的实时位置，以便安排攻击和规避顺序。

整体而言，二舱上层甲板的作战室是这里面单一尺寸最大的有人舱室，人坐的位置相对比较紧凑，但仍然为我们天使们保留了座位，看来天界人越来越重视我们了。

指挥舱下面的两层甲板都是住舱。由于人少了很多，除了鱼雷舱外都不需要额外设置卧铺（毕竟鱼雷舱也有很多空间），这样就不再需要每个人轮换卧铺了。卧铺和铁路卧铺很像，都是3层的卧铺，48人只需要用16排（两层甲板各8排）就能全部睡下了。至于天使们就没地方了，得和主人挤在一起睡。司令员卧室，以及会议室设在中甲板，会议室也是手术室和舰员住舱。

居住舱的两层甲板都有自己的淋浴室，其中中甲板的淋浴室还有一个特殊功能，即核泄漏时的人员洗消功能。当然，这里俄罗斯人独具特色的桑拿间也得以保留。

居住舱后的第三舱是更新的前辅机舱，在这里，备用柴油机，空压机，逆变器和配电系统安置在其中。由于我们潜艇动力系统全面更新换代，因此我们采用了全新的直流发电-直流推进系统，配电系统也全面升级。这个舱室还有一个重要用途就是导航设备舱，在过去需要容纳一个好几吨的机械陀螺仪来执行水下惯性导航职能，但现在只需要1台高精度激光陀螺仪就可以了。

配电舱后的第四舱是核反应堆舱。我们的核反应堆采用1核心双蒸汽发生器技术，核反应堆采用压水堆设计，蒸汽发生器采用2台立式部分自然循环蒸汽发生器，以H型夹住堆芯，产生两个独立的蒸汽环路，避免一台受损后全舰失去动力。该反应堆一共可以输出170兆瓦的热能，在低于50兆瓦时无需打开循环泵，大幅降低了低速噪音。

反应堆舱后的第五舱是全新的蒸汽发电机舱。由于采用电力推进，我们不再需要同时安装汽轮发电机和推进汽轮机，只需要安装4台10000千瓦汽轮发电机即可，四台引擎以田字形安装在舱内，降低了全艇的长度。这种配置也是第十八集团军独有的，一般国家都是并列2台，但陈泰的飞船和地面军舰似乎都偏爱4台田字形配置的设计。

汽轮发电机舱后面的第六舱是后辅机舱，这里安装了1台2000千瓦辅助推进器。辅助推进器可以伸出潜艇，在潜艇下方独立运行，主要是用于潜艇离港和极端情况下的应急无声推进。同时该舱也是汽轮机的冷凝器、潜艇制冷机房所在的舱室，该舱室地板下还有大型备用电池。

后辅机舱后面第七舱是推进电机舱。这里安装了一台36000千瓦电动引擎，通过传动轴接到尾部的泵喷推进器上。该电动机采用永磁电机设计，电效率非常高，而且低速时还可以关闭冷却泵，靠自然对流冷却，降低了低速噪音。

推进电机舱后的第八舱就是舵机舱了。该舱段安装有尾舵和尾部水平舵操控系统，也是尾部人员出入口所在的舱段，我们便从这里爬了出去。

“真是好复杂的系统，我们怕不是要培训很久吧。”

但陈泰只是轻轻摇摇头。“不，今晚你们就要出航。”

“吓？！”所有的天使都吓了一跳，主人们却很冷静。父亲敬了个礼：

“没问题，交给我们。”

“很好。那么，就由身为卫队长的张德兰来负责训练，以刘喜兰作为代理艇长指挥全部人员吧。”陈泰看了看表，“预计晚上9点30分出航！”

“是！”

 

很快，我们每个人负责的部门都安排下来，父亲，张有才出人意料被分配到了核反应堆舱。这不由得让我很担心：

“父亲，你一下子就要接手这么复杂的核反应堆，不会很危险吧……”

“哈哈，毕竟我们过去都有类似的经验。”父亲看了一眼张有才，“何况我们前两天都在近距离被核弹炸了，还会害怕这玩意吗？”

“就算天界人不会得辐射病……但核潜艇航行中反应堆出现核事故也是很可怕的吧……”

“那当然。所以，”父亲指了指地堡旁边那个贴有放射性符号的铁门，“我们到下午之前都需要在那个岸上设施进行陆上训练。”

“原来这东西还有等比例陆上实验设施？”

“对于核潜艇艇员来说，在岸上就熟悉设备是必修课。过去，一个士兵可能需要起码2年的基础课才能满足上舰标准，但我们第一过去就接触过核动力设备，第二，”父亲指了指我们，“就是得你们天使来配合了。”

“我们！？”

“那当然。”父亲推开大门，里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盒子，它伸出几个大管子接到后面一个像是油罐车的设备上，罐子又伸出几个包裹着保温材料的管子，插在后面的汽轮机上，此时汽轮机正带着发动机呜呜的旋转。“这就是它大修前取下的反应堆设施，比起现在新的反应堆，只少了一个热交换器，就是那个大罐子。所以他们的结构完全是共同的。”

“真是很复杂啊。人能记住那么复杂的操作程序吗？”

“不过对于你们机器人应该没问题吧。”父亲从旁边的值班室拿出一个U盘，递给我说：“那么，宇航和凤蝶，你们就把它读取到体内的存储器吧，它是这部反应堆总成的全套图纸和各种程序下的操作指南，还有应急处置的流程。”

“好吧。”

我先读取数据，然后把U盘递给黄凤蝶。父亲说的不假，对于人类浩如烟海的数据，我们机器人倒不是觉得很麻烦。通过目录级次和关键词索引，我和黄凤蝶几秒钟就背下了整个反应堆的操作指南。父亲随机提了几个问题，我们都对答自如。父亲微笑着说：

“很好，我们就去把理论联系到实际中。让我们进入堆舱检查各个设备，然后和你们体内的数据对接起来吧。”

我大吃一惊，“冒险进入正在运转的反应堆舱不是极其危险的吗……苏联K-19号和K-219号核潜艇都有人因为抢修失控的反应堆牺牲了啊……”

“对人类如此。不过，对天界人可不一样，起码我们不会得癌症。所以只要做好基本的防护就可以了。”父亲从值班室拿出一个药箱，先和张有才吃下几片碘片，降低对碘-131的吸收，然后吃下止吐剂，这个有利于减少急性辐射综合征带来的呕吐反应。他们吃完防辐射的药物后，便穿上全身防护服，也给我们穿上防护服，这样就可以避免我们体内的电子设备被射线干扰。准备好之后，父亲在堆舱入口输入密码，门缓缓地打开了。

“这是双层门，一次只能进入一个人。所以依次进去吧。”

我第三个进入室内，首先关上入口的门，然后才是打开进入反应堆的门。在我进去后，马上第二道门就会关闭，然后自动强制通风避免外面等候的人吸入放射性气体。当我走进堆舱时，意外地发现这里并不大，反应堆似乎只有2米的直径。

“那么复杂的图纸，我还以为反应堆是什么巨大的物体呢。”

“嘛，毕竟我们的潜艇内壳只有7米直径，这玩意再大就塞不进去了。”

“但是，这么小的反应堆，能达到说明书上的80MW功率吗？”

“那当然。”父亲指着封的严严实实的盖子上突出的控制棒，“虽然它只有48根控制棒，但是比起发电厂用的3%左右U235丰度的核燃料，这里可是90%U235的武器级核燃料呢。当然，美国的核潜艇也很多使用这么高纯度核燃料的，这样可以几十年不更换。”

“原来如此，但是我们看到的资料说，当质量分数越大时，发生不受控制的链式反应的几率也越大吧？”

“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在短时间内判断问题。”父亲指着插在反应堆盖子上的控制棒，“通常来说，在核电厂的‘非主动安全’设施里控制棒使用电磁铁吸起来控制棒，在断电时会立即掉落回堆芯以阻断链式反应。但我们这里可是核潜艇，而且很有可能遭受敌人的深水炸弹一类武器打击，如果只是断电就要立即切断反应堆，很可能导致一瞬间我们潜艇整个失控，所以我们的控制权是在控制员手中的，它的紧急插入也是使用上面的蒸汽活塞的，在我们发出‘停堆’指令时，反应堆热交换器的蒸汽就会迅速打入这个活塞，把控制棒顶入堆芯之内，同时另一个活塞将原本紧密排列的燃料棒推散——让其中一部分下降30cm以降低链式反应截面积。”

“原来是这样的啊，怪不得我看紧急操作程序有一条‘启动紧急蒸汽阀以关闭反应堆’，我还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呢。”

“那是你还没仔细阅读反应堆的结构图呢。就算是机器人，要想一下子把图纸上简化的管路和实际情况联系起来，还是需要至少来一次的。”

“……等等。”我忽然发现父亲似乎已经非常了解这个核潜艇，便问道：“……您看起来不是第一次来是吗？”

“是啊，毕竟它是两年前购买的，我们每年都得至少来一次呢。我去年就来过一次训练。”父亲呵呵笑着说：“第一次我主修的是汽轮机，辅修核动力，这次就自然让我担任核动力舱的负责人了。张有才去年修的是辅机舱，这次和我一起操作反应堆舱，反正这三个舱室本来联系就是很密切，必要时需要相互支援的。”

“可是，去年你没领养我的时候，是怎么记下来这么复杂的东西的……”

“记口诀啊。”父亲呵呵一笑，“别忘了，我们古代时候可没这么多书，我以前当道士的时候，《周易》和《道德经》是要求全篇背诵的，而且画符箓，驱魔，降妖时要随机应变调整咒语，自然都养成了随时背诵文章的习惯。”

张有才也笑着说：“嘛，林部长一直以来以‘过目不忘’出名呢。以前据说您在参谋部，能把一个长达10000字的战役规划半小时就背下来？”

“那种事情就别说了吧。不过，现在让我背10000字的后勤报告也没啥难度。”

我和黄凤蝶震惊的面面相觑。“天界人不使用机器人前就已经这么强了吗……”

不过这样一来，我本来以为要耗费很长时间的核反应堆结构巡视只用了10分钟就完事了。父亲抓紧时间为我们解释了反应堆的出入水阀门、一回路主泵和低温工况自循环管道、给水器、复水器、温度传感器、安全阀、压力表、硼酸注入系统（用于紧急停堆）等主要核心系统的位置，以后有可能就是由我们在紧急工况进入反应堆处置了（毕竟我们天使不需要担心辐射问题，紧急时候可以不穿防护服进入堆芯）。接着我们抓紧时间离开了反应堆舱，避免吸入更多辐射。但我正准备脱下防护服时，父亲拍拍我的肩膀：

“先别脱下防护服，必须先完成冲消作业。”

“明白了。”

我们走向对门一个贴有辐射符号的浴室，然后站在冲消位置上，系统自动对我们喷出高压水，清洗整个防护服，冲洗完毕后，我们在隔壁的烘干室把防护服吹干，然后在这里脱下，放在处理系统上，这样就避免把污染物带进舱内其他地方了。

当我们完成洗消作业后，发现其他的动力班组的人员也来观摩设备了，我们互相问好，同时为了必要时相互支援，我们天使们也交换了各自舱室的数据。中午11点30分，我们回到了外面的食堂，真是累死了。

“这么一天天干下去，浑身零件都要散了架啊……”

“是啊，这种人偶躯体真是很痛苦的呢。一点也不皮实。”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吸着果汁的银发少女对我们轻轻地说：“那么，你们尝试一下‘软质身体’如何？”

我顿时认出了她，就是昨天在浴室里和陈宇翼打架的那个少女。“……您是陈泰家里那位叫做珍妮的吸血鬼吧……”

“正确是‘人造吸血鬼’。”她平静地说：“毕竟我可不是德古拉制造的‘真祖’，也不是人类转化过来的‘死徒’，我既不怕阳光也不怕水，只是在对于血的憧憬和他们有相似之处而已。”

“……那么你现在喝着的是——”

“樱桃果汁而已。看起来像血罢了。”她微微一笑，“毕竟我发过誓，除了我那个不可信任的父亲的血以外，我不会吸任何人类和动物的血。”

“……对于吸血鬼，这么‘节食’不会饿死吗？”

“那老龙的血可是一滴就够我一年的份呢。吸多了反而会把我撑爆。”她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你们是担心身体结构不耐受频繁使用吧？那么试试我的‘软质身体’如何？”

“……没看出你和我们有不同啊。”

“这样呢？”她把腿伸到桌上，然后当着我们的面，把整条腿从大腿一半的位置扭转了90度。然后松开手便恢复了正常。“啊啊！！”

“害怕什么。没了父亲的神力，我只是个装了棉花的洋娃娃而已。”她叹了口气，“所以，我的全身运动都是使用魔法驱动的，没有你们体内那些嘎吱嘎吱的零部件，这样也不会需要频繁加油了，如何？”

“……但肯定也有副作用吧。”

“那是当然，我们是没法像你们那样把手脚拆下来换成各种用途的机械臂的。”

我想起了给父亲做手术的机械手，便点了点头。“确实，扩展性强是我们现在身体的优势。不过日常保养的压力……”

“所以说你们可以好好想想哦。”她一口喝干果汁，然后站了起来，她那雪白的头发，还有闪耀着银光的头花，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这真的不像一般的吸血鬼呢……好漂亮的女孩子。那个头花也很——”我忽然意识到问题不对，那个银白色的东西显然不是一般的头花，急忙放大了图像，顿时吃了一惊。“珍妮小姐，您那个头花……”

“这个吗？”她甩了甩头发，然后把头花拿了下来，我顿时被震撼到了。“这，这不是您父亲戴的一级飞行十字勋章吗？！？怎么——”

“嘛，他说这个勋章的原件有神圣的力量，能让我不受地面上吸血鬼猎人和教会的触碰。他们的神圣之力会被这个勋章全部压制掉。”

“……不是，我是觉得为什么这个被所有的天界人憧憬的奖章，会被他送给你，那他带着的是……”

“嘛。他带的是个仿制品，当然这件事在欧洲并不少见——德国人就会把铁十字勋章原件和证书放在家里，自己战场上带着仿制品，以免丢失。”她苦笑着把头花戴上头发，“他把原件给我，应该是对于我的母亲的愧疚吧。他一万多年都孑然一身，一直希望有个美好的家庭，如果他知道我的母亲是和他一样不会老的话，可能一开始就会光明正大和我母亲结婚的吧。所以，有着和我母亲一模一样外贸的我，自然成了他赎罪的目标，而我也感谢他没有忘了我和我的母亲，决定跟随他闯荡天涯，就算我是个没有体温和心跳的人造吸血鬼，我也希望用我棉质的身躯温暖他的心……”

“您可真的是很温柔呢。”

“……您客气了，天使小姐。我这样做，只为了……” 她对我微笑着点点头，握紧了拳头，手指间的拳爪赫然可见（有点像金刚狼的拳爪），只听她继续喃喃道：

“我决不能让陈宇翼那个病娇夺走父亲，也不能让莉莉丝那个色女占便宜。那样就太对不起我的母亲了。”

“……希望你能成功吧。”

“感谢。那么请你也保护好自己的主人吧，顺便也想想‘软质身体’的事情。”

我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也不由得苦笑着说：“珍妮小姐还真是不容易呢。她和你们不同，她真的是从中世纪一跃到现在的吸血鬼，对于现代科技的消化理解非常慢，但是她的决心都是大家完全认可的。据说她为了学习现代科技，居然把家里的‘下仆’（也是人造人）都派出去学习人类的技术，还组建了一个软件公司，确实是很励志的人，天界人都很尊敬她呢。”

“但那个软质身体……”

“嘛，也就是个棉花人偶而已。好处是容易修理和保养，但是也有坏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继续想被拆解涂润滑油呢？还是想使用可以水洗的软质身体呢？”

“水洗？！”我大吃一惊，“这个是什么鬼？她不也是可以去澡堂的吗？”

“那是因为她使用魔法‘对水绝缘’而已，但现实中她体内可是会和真的棉花人偶一样不断积累灰尘和使用者的汗液。”父亲苦笑着说：“那么，到一定程度时，陈泰就会把她的防水魔法解除，然后扔进洗衣机，加上洗衣液清洗——宇航，你怎么了？”

“任何人造人都摆脱不了这种悲惨的宿命吗……”

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