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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仪物语——第五章 “弥诺斯之围” 第三节(上)

2022-02-03 23:11 作者:霜野夏詩  | 我要投稿

上帝讨厌魔法师(上)


“一位神父?”

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慢慢从黑暗中走来,不紧不慢的步伐,以及手腕上发出的蓝色的光,让宫羽兰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处在了极其危险的境地。下一秒,只听见空气被划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件利器插在了身前的地面上,与此同时,一把散发着蓝光的飞镖一样的利器飞驰而来。面对这电光火石之间的进攻,宫羽兰的脑回路竟然停止了,以至于自己以及忘记了要躲开这种应激措施,她眼睁睁地看着这枚蓝色的飞镖由远及近,插进了自己的腹部。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一声惨叫,宫羽兰向后飞了出去,猛地撞上了机器旁的护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因为爆炸而蹲下躲避的牧知清立刻站了起来,跑到跪倒在地上咳嗽不止的宫羽兰面前,用力地把她拉了起来。简直不可思议,凭着不久前那种柔软的触感,他原以为宫羽兰会有相当的分量,至少会让自己费不少力气。然而真正握住她的手之后,他才感觉到,宫羽兰的体重比他想象中要轻许多——可以说是轻得让他心疼。而在走廊的另一端,黑衣修士则是继续闲庭信步地朝两人所在的位置走来,手上似乎还拿着一串念珠。

“你还好吗?”

“只是收到了一点冲击而已,我没事……”

宫羽兰咬着牙说着,一边让他松开手,但是往前迈了一步,她就像断线人偶一样全身无力地倒了下去,在她又要跌倒的时候,牧知清搀住了她,把她左手扛在肩上将她架了起来,慢慢往后退。

“我说你啊,不要勉强自己啊……所以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袭击你?”

牧知清盯着不远处那个悠闲地迈着步子的身影,他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念着,一边拨动着念珠。

“我不知道,他似乎不是白河教会的人。”

宫羽兰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受到撞击的背部,还好只是受到撞击产生瘀伤那样的疼痛,然后又伸进大衣里摸索着腹部。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如同触电一样的麻痹感传遍全身,然后是如同针扎一般的痛楚集中在肚子上。就只是爆炸冲击产生的内出血和瘀伤而已么?那这次攻击威力也不过如此吧……她这么想着一边撤退,一边调整因为剧烈咳嗽而紊乱的呼吸。走过一个路口之后,痛感几乎完全消失,而自己也能站得起来独自行走了——似乎刚才的突然袭击并未对身体机能上造成过大的伤害。

“你难道不反击一下么?他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啊!”

“这我当然知道,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的安全比较好。”

她又是用这一句话回应了牧知清对自己的关心。于是牧知清继续架着宫羽兰,看着身后,小心地后退着。黄色的光又在手腕处亮起,随着宫羽兰的呼吸,身体中的玛那逐渐聚集在她的指尖,发出黄色的光芒。如果把正在使用攻击法术的人比作一杆枪的话,那么玛那就是子弹里的火药和弹头,而身上的术脉就是扳机和击针。对待眼前不宣而战的人,只需要像方才那样予以还击,以最快的方式扣下扳机,把生成的魔弹发射出去击中目标就行——在不到十米的距离上瞄准目标,她还是有着百分之百命中的信心的。

远处又出现了光亮,第二次攻击又要来了,宫羽兰心里默默数着,算准了对面攻击的时机。

“牧知清,你快躲开!”

就在蓝色飞镖飞过来的一瞬间,她顺势把牧知清推向一边,同时发动了手腕上的术脉,这一次还击恰到好处,预想中的下一刻,魔弹就会直接命中黑袍修士的胸口然后炸开,让他立即失去战斗力。然而,在脑海中预演过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两人以极其微弱的偏差躲开了这一枚飞镖,但是宫羽兰手上的光团在发动手腕上的术脉的同时,突然消散——术脉用于魔法媒介的功能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阻断了。

“刚才那样的突袭就是为了这个吗……可真是卑鄙啊……”

宫羽兰皱起了眉头,感受到了处境的不利,于是她放弃了反击的企图,拉起在一边似乎是吓呆了的牧知清,转过身开始了奔跑。

“别发呆啊,你要是再要被杀我可真的就不救你了。”

两人仓促之间跑向了车间的深处,身后依稀传来一个男人祈祷诵经的声音。

“在天我等父者,我等愿尔名见圣。尔国临格。尔旨承行于地,如于天焉。我等望尔,今日与我,我日用粮。尔免我债,如我亦免负我债者。又不我许陷于诱感。乃救我于凶恶。阿们。” [1]

 

宫羽兰忍耐着由腹部扩散开的疼痛奔跑在曾是藏身之所的厂房车间里,身边被她抓住左手的牧知清被她拉着勉强跟上她的速度。

“你的伤还好么?”

“那点皮外伤不算什么,只不过背上和腹肌有些淤青,似乎没有伤到内脏什么的。”

宫羽兰似乎有些逞强,然后苦笑着——皮外伤确实不足挂齿,然而作为进攻手段的术脉已经在刚才那一次的攻击中损坏了,虽然能够慢慢恢复,但是还是需要不短的时间。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已经没有用来还击的手段了?”

“算是吧,在我手腕上的术脉完成修复之前,我发动不了任何魔法,也就没办法反击。不过纯粹用搏斗的方式反击还是可以的,但是……咱们能打得过那个人么?”

牧知清看着宫羽兰的发着微弱光亮的右手手腕,有些绝望地发问,宫羽兰则是十分无奈地回答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牧知清,你能听清楚他念的是什么吗?”

“没听清楚他念的全文,但是他拿着念珠,那就应该是《玫瑰经》,莫非他是神父?”

“神父啊……那他很有可能是圣座派来的信仰教理部[2]的人。圣座过了好几百年了,到现在还没放弃追捕女巫和魔法师啊……真是没有办法,没想到他们教廷会插手白河教会的事情。”

牧知清皱起了眉头,虽然宫羽兰做出了极为明确的说明,但是自己熟知的宗教学领域居然也和神秘学联系了起来,让他再一次对自己周围的环境怀疑起来,而且还涉及到了很多普通人并不知道是事情,这让他有点难以理解。

“居然和教皇扯上了关系,你们背后到底有多大的组织啊?说起来,跑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该歇会儿了?不然你身体可能撑不住。”

但是宫羽兰看了看身后,闭上眼回忆了一下跑过的路程,摇了摇头。

“我们还在他的魔弹射程之内,还得往前跑,他追上来根本用不了多久,我们得快点找到一处躲藏的地方。”

宫羽兰松开了拽着他的手,然后继续跑向月光照不到的暗处,牧知清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她。

“说起来,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救我?明明你有那么多次可以跑出去的。”

“同为有着魔法师血脉的人,不救你再怎么样也说不过去,况且池谕佳也说了让我保护你,就这么简单,你不要多想。”

 

两人转进一个阴暗的狭小通道,拉开了安全的距离之后,终于能够停下来歇口气。

“你背过头去,在我让你回头之前不要回头。”

宫羽兰以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命令着,然后解开风衣里套头衫的腰带撩起下摆,腹部赫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刀痕一样的伤疤,但是万幸没有流血。她把右手轻轻按在伤疤上,忍住电流一般的刺痛。

“谕佳,我的术脉的魔法媒介功能在我被一枚蓝色飞镖命中之后就失效了,可能是诅咒导致了术脉运行的紊乱,有什么可以解决这种情况的法术么?”

她压低声音对着落在肩头的云雀耳语。高炉塔上的池谕佳闭着眼睛,沉思了片刻,给出建议:

“既然无法通过术脉发动魔法的话,那你试试这个,‘唵,室哩哆,室哩哆,军吒利,萨缚诃’[3]。这个法术能够不使用你身体里的玛那,直接用周围的以太进行疗愈。但是你的术脉就需要进行解离和再构……大概半个小时才能完成。而且我要订正一点,你受到的不是什么诅咒,而是净化魔法。”

宫羽兰叹了口气,轻声念起刚刚池谕佳教她的咏唱,痛觉很快就得到了较大程度的缓解。

“你还真是各种体系的魔法都略知一二啊……”

她默默地感叹着。在扣好了大衣的扣子之后,她拍了拍牧知清的肩膀,示意他能够转过头来。但是牧知清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抱起双臂,托着下巴沉思着。似乎同样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决定梳理一下方才自己所经历的这些事情。

首先,是自己差点被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偶杀死,在十万火急之时被宫羽兰救下,还是以一种难以描述的方式给自己当了缓冲垫。然后好不容易人偶被宫羽兰打碎之后,横插一脚的一位神父又用突袭让宫羽兰受了无法忽视的伤,只好暂时撤退,自己还是架着她尽可能快她走着,但是她已经无法使用光球作为武器了。

“那个……是不是我们只能用徒手来战胜那个神父了?”

他转过身,有些无力地问着宫羽兰。宫羽兰则是轻轻地踢着地上的生锈螺栓,叹着气,一脸无奈。

“恐怕我们也没办法用徒手打败他吧……你对你的搏斗能力很有自信么?”

他摇了摇头,有些忧愁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句感叹。

“为之奈何……”

宫羽兰没有回应他的话,墨绿色的眼睛盯着身后深邃的黑暗,两人的沉默让气氛显得格外凝重,周围微弱的光让工厂车间里的黑暗更加让人致郁。牧知清见她没有理会自己,于是又站到她的身后,继续问到:

“为什么圣座的人会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啊?”

他的语气并不像是开玩笑,而是充满了严肃与思索。宫羽兰没有回答他的话,藉着微弱的光线,只能看到两人略微起伏的胸膛,沉默的空气里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每一秒时间的流逝就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终于,宫羽兰用毫无波澜的语气慢慢吐出一句简短而又准确的话。

“无他,上帝讨厌魔法师。”

“这和宗教裁判所有什么关联么?”

“正是如此,虽然中世纪有大量的人被冠上巫师或者巫女的罪名,被私刑处死,但是当时天主教会并不承认有女巫,所以多次下令说禁止女巫审判,还建立了宗教裁判所来规范。但是到了文艺复兴时期,随着人文主义和新教的兴起,天主教会改变了对我们的态度,为猎巫行为推波助澜,刑罚也愈发残忍。直到今天,虽然科学的兴起平息了疯狂的对巫师的私刑,但是魔法依然存在于世界上,于是也就有人继续围剿着。也许在圣座眼里,我就是一个未受神的庇佑而擅用魔法的巫女吧……”

牧知清眉头紧皱地点了点头,没有露出她所期待的那样惊讶的眼神。

“喂,我说,为什么你现在这么冷静了?”

“并没有,我只是因为今天晚上突发事件如此之多导致我大脑宕机了而已,所以你才会觉得我现在对这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不过说起来,诵经的声音我倒是有些熟悉。”

“嗯?难道你见过那个神父?”

“我也说不清……可能是我因为我所学的东西,会让我听到这些经文的时候感到熟悉吧……”

“是么……我还以为你只读过《圣经》呢……我对基督教的了解仅仅限于有的时候谕佳跟我科普的一些圣经的故事而已。”

牧知清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算是对宫羽兰小看了自己的回应:

“研究宗教哲学不可能只读《圣经》的,不然就变成研究神学了。除了基督教典籍之外,还要读犹太教伊斯兰教的那些书,甚至还有其他小宗教的……总之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脑子不灵光,你不能因为我冒冒失失抢走了你的休息日,就觉得我各个方面都是个废物啊……”

“好吧好吧,我向你道歉,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像鹿英弘那样每天懒散怠惰……也难怪你在那天晚上误打误撞看到秘仪的时候并不像一般人那种反应。看到那样的仪式,一般人都会想着敬而远之,以免自己被牵连吧,结果到了你这儿,你居然还会跑到近处去偷窥……服了你了,你还真是胆子大啊。估计你当时只想弄清楚这是个什么小众宗教对吧……”

宫羽兰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似乎对牧知清的看法稍微改变了一点。过去的几周里,她似乎对眼前眼神澄澈的青年产生了十分严重的误解,而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多件事情的误会和自己先入为主的评判,让他在自己心中的印象已经过于恶化,导致自己有意无意地莫名想要对他恶语相向。直到刚刚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些迟了。

不过说句实话,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靠着误解才越来越近,才越有可能了解对方真正的样子。但是现在,自己怎么看待他,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对于宫羽兰来说,她还有更加紧急的事情亟待解决……



注释:

[1] 出自《玫瑰经》。

[2] 罗马教廷圣部之首,其前身是著名的宗教裁判所。

[3] 军吒利菩萨咒, 又称“消万病咒”、佛教中用于治疗各种疾病的常用咒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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