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求凰

再次拿起抹布擦去菜刀上的玫瑰汁液,敦刻尔克终于抬头看向大凤。用完后,她把抹布扔到桌上,绛红色的汁液在雪白的棉布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
“一边下着未遂的杀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的靠近大凤,阳光照在菜刀上,折成敦刻尔克下巴上的一寸寒光。她从光中踏入阴影内,一把将大凤壁咚在墙角。
“一边想着我不是故意的,我有什么样什么样的原因。”
“不是这样的!”
“这不可笑吗?”
“不是的……”
看着面若死灰的大凤,敦刻尔克依旧毫不留情。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啊,即使外表再怎么诱人……”
敦刻尔克伸出一根食指在大凤身上拖行,从她的肩头一直划到胸口。
“也掩盖不了,兵器的本性。”
像是被挑破的气球,大凤只有软塌塌的靠在墙上,才勉强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这样吧……”
“既然你说不是,那就证明给我看看。”
敦刻尔克拿起菜刀往自己的大腿外侧一扎,雪白的制服立刻沁出了血红色,这一切的一切来的是那样的突然,以至于大凤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愣在原地。
然而敦刻尔克的疯狂行径并没有结束,她把刀拔出后,趁着大凤还处于宕机状态,顺势将菜刀塞入她手中。她的目光灼人,如果不是白色的刘海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或许早就把大凤压垮了。
“接下来…”
她一瘸一拐的向门边走去,可能是因为剧痛,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会去徐明身边,后果…你懂的吧。”
敦刻尔克腿上的伤、自己手上的刀、一门之隔的指挥官、只有两个人的后厨、故交……一瞬间,这些信息在大凤的脑内完美的拼合在了一起,串成一条绳,将她拖向一个密不透风的死局。
大凤被惊的站了起来,她看到敦刻尔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那副破绽大开的样子,似乎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死去。
作为故交的她去到指挥官身边,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是肯定辩不过她的。
「怎么办?」
「让自己受伤更严重?」
「这么做依旧是要辩驳才能得到清白,可一旦进入争论的状态,就很难赢过她。」
大凤想起进店前徐明说的话,那种完全信任的感觉,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
精神高度集中下,敦刻尔克转动门把手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慢放,可结果似乎已经成了定局——无论怎么做,自己似乎都不可能再呆在指挥官身边了。
看着敦刻尔克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大凤有点绝望。
「承认吧,你恨死她了。」
「她夺走了你呆在指挥官身边的可能,你不恨她吗?」
「刀就在你手上,你知道该怎么做。」
「即使杀了她,我又该怎么去面对指挥官啊!不还是没办法吗?」
「没关系的,你可以走出去,连指挥官一起……然后再把自己解决掉,这不就完美了吗?你这伪善的女孩。」
「承认吧,你恨死她了。」
大凤颤抖着举起握刀的手,迟疑片刻,她重重地扎了下去。
“对不起,指挥官。”
……
刀,没有扎向敦刻尔克,而是扎向了大凤自己,可刀身没入她的身体后却变成了虚像,那种逸散的蓝色结构体,像极了舰装折跃时,幻作的魔方状态。
没有预想的疼痛,大凤不禁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奇怪的现象,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真是傻啊……”
敦刻尔克挺直身躯后转身,眉毛舒展的盯着大凤,无奈的笑笑。
“就那么在意徐明吗?”
像是被点穿心事了一样,大凤惊慌的后退了一小步,正好踏入光中,阳光穿过她的头发,勾勒出她长长的眼睫,往下便是一片绯红的脸颊。她下意识的捧起马尾遮住自己脸的下部,显得格外乖巧动人。
敦刻尔克大步流星的上前,捏着下巴,绕着大凤转着圈,像是欣赏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取下大凤手中的“刀”,放入裤兜中,深深的弯下腰。
“对不起。”
“……”
没有听到回应,她又赶紧起身,随后双手合十放在脸前,凑了上去,点头哈腰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原谅我吧大凤。”
“……”
还是没有听到答复,敦刻尔克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做出一个标准的“土下座”。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就原谅我吧,讷~~”
她捻住大凤和服上的水袖,轻轻的摇晃起来。
“……”
又是一阵沉默,最终这份沉默被大凤自己打破,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敦克姐,快起来吧,不要这样。”
不得不说,这种重樱式的最高谢罪礼仪,大凤还是很受用的,尤其,还是前辈在用。
虽然她已经退役了,不能拿“前辈”去称呼了……
敦刻尔克起身站直,盯着大凤有些出神,她实在想不明白徐明上哪里拐到这么甜又这么痴心的姑娘。
“腿真的不要紧吗?”
看着敦刻尔克一侧大腿上沁人的血色,因为时间久了,都从鲜红变为了乌紫。
“啊,这个啊。”
只见她再次把菜刀缓缓扎入伤口处,可随着刀身推进,扎入身体的部分逐渐转化为了虚像。
“我想让它什么时候具象出实体,它都会乖乖听话,因为…它是我的舰装嘛~”
拔出菜刀,敦刻尔克从裤兜里取出一个残留有红色液体的薄膜袋子,尴尬的对着大凤笑了笑,用手托着朝垃圾桶走去。
“舰装?”
大凤睁大了眼睛看着敦刻尔克。
“对啊。”
没有回头,敦刻尔克回答道。
“敦克姐……你不是退役了吗?”
“是退役了啊。”
“那不应该销毁舰装了吗?”
“嗨,这有啥难的,我让徐明偷偷给我留了~”
敦刻尔克丢掉垃圾,她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哈?”
“对啊,就是这样。”
摊开手,敦刻尔克望向一边笑着挑了挑眉,随后顺手拿起抹布擦了擦手,随意的扔在了桌上。
“那敦克姐,你的舰装平时停在哪儿啊?能够连接到舰装,那肯定是在半径20公里内的海面上吧,但这附近都是浅滩啊,水深根本不够停的。”
大凤还是很疑惑,她记得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到可以停靠战列巡洋舰的水域。
“嘿嘿……”
敦刻尔克走到她面前诡秘的笑了笑,随意的将舰装抛向空中。
随着舰装以魔方态消失,不远处的金属料理台上,那个装满水的玻璃缸里,折跃出了一条精致小巧的金属模型舰……
满意的看着大凤惊讶的表情,敦刻尔克机灵的笑了笑。
“对了!你的舰装呢?”
“我的?茗博士说……要明天才能送到指挥所。”
“这样啊……那没事儿,反正你今天也不出任务,而且舰装在陆地上也就强化一下身体性能,晚到一天就晚到一天嘛。”
她将手掌摊开,再次将那把“刀”折跃到手上。
“好了,不说这个了!”
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糖放在手心,高高举起“舰装”,连带着手掌一同劈下。最终,糖被分成了两半,而她的手依旧是完好的。
敦刻尔克拿起一半放进嘴里,随后将另一半递到大凤面前。
大凤看着糖块愣了一下。
看到她迟迟不肯拿走糖块,敦刻尔克自满的笑了笑,解释道:
“这是我自己做的,牛轧糖。”
她用舌头把糖块压向腮帮边缘,这样脸的一侧就鼓了起来,但她显然弄错了原因。
“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要扎自己啊?”
敦刻尔克开口。
大凤小心的取下那半块糖放在手心,它和自己在车上吃的那两块如出一辙。
「果然,还是赢不了啊……」
她的肩头耷拉了一下,却又立刻恢复了正常,不同的是,肌肉已经不再那么紧绷着,她低下头,缓缓开口:
“能有什么理由呢?可能…是太想赢了吧。”
“欸?”
“我喜欢指挥官。”
“死一样的喜欢。”
♫:忆夏思乡 - MoreanP
光影流转,敦刻尔克眼中的大凤似乎被镶上一串亮边。
“指挥官总是板着脸,但偶尔也会露出死一样温柔却痛苦不已的表情。”
“他的眉头总是皱着,有机会的话,我想帮他分担一些烦心的事”
“他的背上没有肉,骨头硬硬的,神经似乎随时都紧绷着,没有懈怠过任何事。”
“我想在他累的时候帮他膝枕,我想帮他揉肩,我想靠在他的背上,被他的骨头硌的发疼,我想……一直陪他走下去……”
泪水将阳光折出一个奇点,碎裂在了地上。
“可他和你说话的时候,眉头总是舒展的……”
“他对你是那样的信任……”
敦刻尔克伸出食指不好意思的刮刮脸颊,她的心痒痒的,有点想伸手抱抱眼前这个女孩。
“我想赢……可我赢不了,所以我选择扎向自己。”
“只有这样我才能赢,只有这样……我在指挥官心中才依旧是清白的,我不想被他误会,死也不要……”
大凤的头埋得很低,她用四根手指将糖块攥在左手手心,剩下的一根食指则被右手捻住,神经质的来回刮擦。
“可到头来,我还是赢不了……”
“即使是我最珍贵的回忆里,依旧有你的影子。”
手心里,糖块的尖角刺得她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