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谁家欢喜谁家忧】

六月十六这天,丁府热闹非凡。
今天是大家二少爷丁孝娶妻的日子,府里上下没有人敢懈怠,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哪里出一点错。
丁孝骑着马,去吴家接新娘子过门,吴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老姑娘”终于嫁出去了,嫁的还是城里大户丁家。
一路敲锣打鼓,吴家请了城里最有名的乐器班子给吴美娟开路,最好的首饰,最好的嫁衣,衣摆上的花纹都是最好的绣师用金线绣的,盖头上也绣着金线凤凰,四个角上还坠着四颗大珍珠,据说价值不菲。
后面跟着的嫁妆车更是多的数不过来,看的人眼花缭乱。
围观的四邻啧啧称奇,吴美娟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到了丁府大门,新郎官下马,踢轿门,将新娘子背进府,再跨火盆,然后就到了喜堂,准备拜堂成亲。
这一溜“程序”,都是梅馨没有过的。
丁忠没有亲自去接亲,没有背她入府,没有跨火盆,直接拜完堂就入洞房了。
但是对此,梅老爷没有任何异议。
梅老爷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也能容忍女儿被如此忽视。
这是梅馨怎么也不能接受和相信的。
“被迫”参加二哥婚礼的丁洁悄悄打个哈欠,真无聊,她最不喜欢看人娶亲了,哪怕这个人是她亲哥。
她今天穿的格外漂亮,新潮的洋装,淡淡的妆容,让她好好出了一次风头。
往来宾客都夸赞她花容月貌,知书达理。
这洋装自然是出自梅馨之手。
那日丁洁只是随口说说,梅馨却很认真的放在了心上,她让佩枝按照以前做的洋装准备布料,又让青玉出去逛逛,看看城里新开的洋装店里的款式都是什么样的,回来以后忙着画图纸,细心裁剪,足足一日未出门,饭都是在房里吃的。
丁洁虽然嘴硬,说着多管闲事,不肯穿之类的话,但是今天婚宴上她还是穿出来了,梅馨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次丁孝娶妻,丁老夫人是请了梅老爷来参加婚宴的,梅夫人本来也要来,无奈有着八个多月的身子,实在不宜出行,只能由梅老爷一人前往。
梅馨望着吴美娟,恍惚间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有了上一次的下马威,今后不会太平的。
不过心酸之余还是有高兴事儿的,爹也来了!拜完堂,就能跟爹说说话了。
梅老爷自然记挂着女儿,出门前,梅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跟女儿多说说话,打听她的近况。
这几日梅夫人总睡不踏实,每晚噩梦连连,总是梦见梅馨过的不好,受了委屈。
难不成,真如梅香所说,梅馨过的根本就不好?
梅夫人睡梦中嘀咕过这事,梅老爷便放在了心上。
虽说当初是为了填补窟窿才将梅馨嫁进丁家,毕竟是亲生女儿,说不心疼是假的。
梅老爷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梅馨,瘦了,也憔悴了。
“一拜天地!”
喜婆已经搀着吴美娟到了喜堂,开始行礼。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行礼结束,宾客中爆发出掌声和喝彩声,吴美娟先被送去了新房,梅馨也终于可以和父亲说会话了。
丁孝跟宾客推杯换盏,喝了一杯又一杯,那日被梅馨“收拾”过后,他老实了好长时间,不过主要原因还是那方面不太行了,梅馨那一下,可让他长了记性,哪怕心里再恨,他目前也不敢再做什么。
梅老爷绕过喜堂,从长廊过来,佩枝引着他到了园子里,父女俩还是在这儿见面比较好。
“爹,您和娘还好吗?”
“爹娘一切都好,你呢?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过的不如意?”
梅馨斟酌着,还是不说了吧,“没有,爹,女儿挺好的,挺顺心的,爹爹放心吧。”
梅老爷深深的叹了口气,“唉,爹自然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只是女儿啊,让你嫁给丁忠,爹也是于心不忍啊。”
真虚伪!
梅馨出嫁时他分明没有半分难过,梅夫人哭两声他都不耐烦,现在又来说这个。
可怜的梅馨啊!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眼前的父亲,哪里真正为她考虑过。
青玉端了上好的茶,“亲家老爷,请用茶!”
“这便是青玉?”
“亲家老爷好眼力,我是青玉,亲家老爷好!”
“好好,香儿见过你一次,回来便赞不绝口啊,今日一见,果然聪明伶俐。”
“多谢亲家老爷夸奖,您和大奶奶坐会,我去前面帮忙,大奶奶,有什么事儿就让佩枝来叫我。”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老爷,您尝尝这茶,”佩枝将茶杯递到梅老爷手里,然后低着头站到梅馨身后。
不同于佩雯,佩枝有点怕梅老爷,可能是跟着梅馨的缘故,她的胆子就是没办法大起来。
空气突然像凝固了,安静的很,前面的喧闹声仿佛一下子消失了,父女两个相对无言,究竟,是怎么了?
明明很久不见了,梅馨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和父亲说,这怎么人就在眼前了,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梅老爷记挂女儿是真,心存愧疚是真,心里打着小算盘更是真。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待着,梅老爷一杯接一杯的喝茶,直到青玉忙完前面的活儿回来。
宾客都已经散去,天色也暗了下来,丁老夫人留梅老爷吃完饭再走,他婉言谢绝了。
梅馨心里的失落溢于言表,面儿上还要笑脸相迎。
“父亲慢走,女儿就不送您了。”
送走了梅老爷,送走了大批宾客,梅馨总算是能回房歇息了,这么一天折腾下来,她的脚疼的钻心。
青玉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开胃菜,这么久了,她也想跟梅馨喝一杯。
丁老夫人早早睡下,丁忠自然在外鬼混,丁洁风头出过,大约是去找鹤情了,丁孝嘛,自然不用多说,洞房花烛夜,他也不可能再出来了。
“大奶奶,佩枝,快来尝尝,我的拿手菜,这还有,我偷偷藏的女儿红,十五年的,是我出生那年娘亲埋下的,今儿咱们就把它全部喝光!”
“青玉,既然是你娘亲为你准备的,你就这么拿出来了,不好吧?”佩枝犹豫着。
“没什么不好的,我这辈子,根本就不打算嫁人,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青玉给两人倒满,招呼她们端杯喝酒。
梅馨也在犹豫,不过她犹豫的是女儿家喝酒,喝还是不喝?
按理说妇道人家不该喝酒,但是她已经嫁为人妇,偶尔喝一次,应该可以吧!
而且,没人知道,那,就喝一次?
梅馨纠结来纠结去,酒杯已经在手里了。
辛辣的白酒入口,梅馨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一杯下肚,酒香顺着喉咙蔓延开来,梅馨第一次知道酒的美妙滋味。
佩枝也尝试着品着,只有青玉,看她的样子和酒量,绝对是“老手”了。
推杯换盏之间,梅馨竟然喝上了瘾,一杯接一杯,居然只是微醺。
佩枝没想到,自家小姐的酒量竟然这么好。
一坛女儿红喝尽,三个人又说又笑,又哭又闹,从桌上喝到桌下,躺在地毯上就睡了。
鹤情趁着今天府里办喜事,藏了些好吃的带给柳书眉,母子俩隔窗对饮,相对无言,却又彼此牵挂。
丁洁依然躲得远远的望着他们,很多年前,她第一次看见他们母子相见,便为之动容,此后的每一次,她都会躲起来看他们,从来不曾惊扰了他们。
也从来没有让鹤情知道。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么多年偷看他们,鹤情早就知道,只是从未戳破。
也许是这么一份关心,他愿意接受吧。
再说回丁孝,他没敢喝的太醉,洞房花烛,他可不能“错过”了。
吴美娟可没有乖乖的顶着盖头等他,她早掀了扔在地下,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喝着酒,花生壳扔了一地,腿还不住的抖,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
即便是性格豪放的女子,都不会有这般做派。
果然性格和教养没有一点关系。
丁孝带着些许醉意推开房门,跌跌撞撞往里走,“夫人,我,我回来了。”
吴美娟见丁孝进来,才放下腿,抖抖裙子上的花生壳,向他行了一个礼,“夫君回来了,看样子没少喝吧!”
“啊?我,我没喝,没喝多少,嘿嘿,夫人,我们,嗝,我们该洞房了,不,嗝,不早了。”
丁孝摇摇晃晃的倒在床上,其实他挺清醒的,不过是借酒装疯,他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缺女人,不过结婚还是第一次,所以装一下,也顺便看看这个女人会怎么做。
吴美娟小步小步的走到床边,放柔了声音,“夫君,让为妻的伺候你更衣如何?”
“好,好啊。”丁孝眯着眼睛,吴美娟扶着他起来,一双并不怎么柔软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还是梅馨的手软啊!又白又嫩,跟吴美娟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这个吴美娟倒是很懂得怎么取悦和“服侍”男人,没几下就把丁孝弄的浑身酥软,心里也痒痒的,一把将吴美娟推倒在床铺上,欺身上去,吴美娟却伸出手挡住他,“夫君,还没喝交杯酒呢!”
“哎呀,喝什么喝,都喝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杯。”
丁孝猴急的又要继续,吴美娟娇声道,“夫君,我有一件事,已经烦恼了很久了。”
“是什么?”丁孝翻身坐起来。
“美娟既然已经嫁给夫君了,就是夫君的人了,远离父母亲,等同于孤立无援,除了夫君,美娟再没有人关心了,所以夫君啊,美娟请你,一定要对美娟好,不然,我会哭的。”
吴美娟说着,还假模假样的挤出两滴眼泪来,然后揪着丁孝的胳膊,这种情境下,丁孝的心瞬间就软了,他生平最爱女人的温柔乡,何况眼前这个是他拜过天地的夫人。
“好,我答应你,绝对会对你好,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那,如果是大嫂,我是说,大嫂好像不太喜欢我。”
丁孝的酒完全醒了,他男人的性子一上来,也想在女人面前充一把好汉,“她?她敢,别看她是我大哥的女人,可是我哥不喜欢她,她在我们家什么都不是,你用不着把她放在眼里,以后敢给你脸色看,我第一个不答应。”
“谢谢夫君!”吴美娟娇滴滴的依在丁孝怀里,这一晚,丁孝舒坦极了,吴美娟果然不一样,伺候男人的功夫,可谓是一流。
这个女人真的不是善茬,新婚之夜,就把丁孝拿捏在手心里,以后,还不定弄出什么事儿来呢。
以后,可还有好戏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