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小子——郭富诚的“黑历史”

      曾经有一个都市传说，称1993年有一部武侠电影仅上画一天就下架了，只得1010元票房，成为香港票房史上倒数第二名的电影。不过后来有媒体出来辟谣，说这部电影一共斩获了397万元票房，虽然不算惊艳，但绝非传说中这么不堪，至少比同年上映的《笑侠楚留香》还要多50万。

      这部电影就是《赤脚小子》，男主角是当时刚刚被香港电台封为“四大天王”之一的郭富诚，其他演员的阵容也相当强大，有狄龙、张曼玉、吴倩莲、曾江、秦沛等，无论哪一位都是绝对的实力派。邵氏拿出如此大的阵容来为郭天王配戏，显然是非常看好他的发展潜力。

      《赤脚小子》有一种很浓厚的70年代武打片风格，很难想像它是诞生于1993年，而且这部电影还是由杜琪峰执导，让人觉得电影出来的效果有点对不住这个强大的阵容。再者剧情方面推进过快，几个主要角色的背景又交待得很模糊，让观众有种2.0倍速看剧情的感觉。

      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赤脚小子》其实是翻拍自1975年的《洪拳小子》，后者才是货真价实的“70年代武打片”，演员的演技和武打招式都十分僵硬，基本上那个年代的港产武打片有的毛病全占了。相比之下，原剧本经过游乃海和杜琪峰润色之后显然精彩了许多，尽管华丽的服装里面依然是一副“70后”的身板。

      《洪拳小子》讲的是一个从乡下来省城投奔师兄的穷小子关风义，天真无邪却又武功过人，师兄将他收留在“兴发隆”布厂工作，并告诫他不要用武功惹事。然而“兴发隆”的竞争对手“贵连通”老板喀和布却想独霸整个纱布市场，不但私下卖通“兴发隆”的管工，还找人去殴打不服他们的工人。

      关风义因为不满喀和布对“兴发隆”的迫害，于是挺身而出打趴了对方一众打手，这令“兴发隆”的老板大为欣赏关风义，升了他做大总管，穷小子一下飞上枝头变凤凰，还经常在师兄面前显摆。然而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关风义却遭到喀和布的暗算而横死，“兴发隆”老板对此不闻不问，仿佛只是死了一条狗。于是决心要为师弟报仇的师兄出手杀死喀和布，从此远走他乡。

      作为翻拍片的《赤脚小子》，剧情主线仍然是遵从旧作，但作了诸多润色。比如主角关丰曜（即关风义）投奔的对象变成父亲的朋友段青云，这位由狄龙饰演的角色比起“师兄”更像一位人生导师，如同“父亲”一般给予主角关怀与教导。而他所栖身的布厂则由“兴发隆”变成“四季坊”，老板不再是油腻无情的中年男，而是由张曼玉饰演的温情“寡妇”。

      不得不说，整部戏最抢眼的角色是狄龙与张曼玉，狄龙的身份明明只是工人们的老大，却自带老板的气场，每当布厂遇上麻烦都是他挺身而出，因此搏得了老板娘张曼玉的好感，甚至连染料配方都让他知道，假如没有往后发生的事情，估计狄龙晋升为真·老板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相比之下，郭天王饰演的主角关丰曜就显得有点逊色，虽然他竭力表现出乡下楞头青不懂世事、天真无邪的样子，但感觉略显夸张，经常性地“尬笑”，他和吴倩莲之间的感情线也表现乏力，和狄龙、张曼玉临别一夜的“激情”相比简直是平淡如水。所幸以“鞋子”为主轴带动的剧情表现出色，郭天王最后悲情一战仍能触动人心。

      旧作《洪拳小子》同样以鞋子贯穿始终，关风义入城时因为没鞋穿而遭到别人的嘲笑，师兄便借了一双鞋给他，但因为鞋子尺寸太大，他只好用破布塞入其中。等关风义被老板赏识升为大总管后第一时间就是买双新鞋，继而将师兄给的旧鞋无情地抛弃。

      《赤脚小子》也是遵从这一故事主轴，不同的是升主角为总管的不是“四季坊”的老板，而是敌对店家“天龙坊”的老板喀和布，这位由曾江饰演的大反派比起旧作更显老谋深算，眼见竞争对手旗下有段、关两个武功高手，于是用计将头脑简单的关丰曜收入门下，好为自己增添一个强大的打手。

      好在关丰曜良心未泯，终始没有做出伤害“四季坊”的事，最后喀和布只好自己出手，先广传段青云是京城通缉犯的身份，迫使其离开“四季坊”，再设局让他喝下毒酒并派手下围攻，最终令寡不敌众的段青云横死街头。

      亦师亦友的段青云死亡终令关丰曜浪子回头，独自一人杀上“天龙坊”找喀和布寻仇，在团灭了对方编内及编外（直接拉几车黄金在外面收买的流氓地痞）人员后，终于得以杀死喀和布，但自己也身负重伤而亡。

      临死前，关丰曜还努力地想穿上甩掉的鞋子，却始终没有成功，最后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临死穿鞋的桥段在《洪拳小子》同样也有刻画，以鞋始、以鞋终，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小人物在充满阴谋和物欲的世界中悲剧的人生。

      个人觉得《赤脚小子》对曾江而言有点资源浪费，作为一位老练的反派专业户，他饰演的喀和布在剧中的行为感觉更像一个神经病，比如二话不说就把任务失败的打手一刀捅死、可以光速地出卖跟随自己多年的师爷，又喜欢搞容易出人命的真刀比武大赛，最后用来欺骗关丰曜的“苦肉计”更加无厘头，手段相当“70年代”——简单、快捷、不讲逻辑，仿佛只要干坏事就算反派了。

      另一个被浪费的“反派”是秦沛，他在剧中饰演吴倩莲的父亲，是县官袁天佑的老师，严格来说他算是正派角色，只不过阶级观念相当强烈。见到女儿竟然和衣衫褴褛的关丰曜来往就脸带鄙视，并明确表示“打工仔”、“武夫”是没有前途的，女儿不应该和这种人交往。秦沛在整部电影里戏份很少，最后为了救被喀和布追杀的总管而被杀手杀害。

      而张兆辉饰演的袁天佑倒像个真正的反派，他的身份是新上任的县官，一直看不惯喀和布仗着旗人的身份横行乡里，一直欲除之而后快，但苦于自己在当地毫无根基，连不少衙役都被对方收买，故没法动喀和布分毫。但当他知道段青云通缉犯的身份后，便毫不犹豫地利用他去刺杀喀和布，哪怕段青云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袁天佑这个角色很像《暗花》中的“洪爷”（该电影同样由杜琪峰导演），安坐在后方通过各种手段令段青云和喀和布自相残杀，最终全灭所有的威胁对象，自己则不动声色接收地方的所有权力。搞不好吴倩莲知道父亲被杀当晚关丰曜在场的事也是袁天佑派人通知，好借吴倩莲来挑拔喀和布和关丰曜的“主从关系”，增加消灭喀和布的筹码。

      总的来说，《赤脚小子》还算是一部值得一看的电影，据说杜琪峰正是导演了该片后开启了杜氏电影片尾主角“团灭”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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