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发展史 03 作者:爱德华·霍顿

第五章 攻击商船的战争
1914年十一月,德国舰队的首脑们向海军参谋长冯波尔提出了关于允许德国潜艇自由攻击英国和中立国航运的建议。他们对自己的论点作了充分的准备和严密的论证。国际法规定得很清楚,一个国家在战时为了阻挠敌国的贸易可以做些什么和不可以做些什么。一些货物列为禁运品,另一些则列为附有条件的禁运品,其它就是通行货物。禁运品(单纯的战争物资),不论其目的如何可予以没收。附有条件的禁运品(指食物、燃料及金钱等有助于战争的物资),只是在运往敌人港口或敌人控制的港口时才可以没收。至于通行货物(纺织品、大批的工业设备和其它制品),除了被用来给禁运品作掩护的以外,不能予以干涉。所有这些规定都是很明确的,而且构成了为各主要海军国家(英国除外)所接受的1909年《伦敦宣言》的一部分。英国开始也签署了这个协定,但经过进一步考虑之后,又撤消了对它的承认。他们认为(德国人也沿袭了这种观点),协定的条款使他们不可能按传统的方针(他们自己的传统方针)进行战争。特别是禁运品和附带条件的禁运品之间的区别使他们不可能发挥皇家海军在历史上一直惯于发挥的那种作用——窒息敌国的经济。由于他们那种令人气愤的无知和犬儒主义,以及由于他们那种普遍存在的沾沾自喜的唯我主义,使他们竟然轻率地宣布:这个条约就其立场来说,是有害于英国利益的。 现在,战争既然打起来了,于是,英国人就放肆地进行正是伦敦协定所规定为非法的那种海盗行径。他们禁止把附有条件的禁运品运往中立国去。因为德国人需要从荷兰运进粮食,所以这就引起了他们的巨大的不安。十月二日,英国还向全世界宣布,他们有必要在英吉利海峡的东端布雷,只在靠近英国海岸的地方留出一条狭窄的水域供航行之用(通过的中立国船只要服从英国的检查)。接着一个月之后,英国人直接宣布整个北海为战区。他们任意布雷并警告说,偏离航线的船只遇到危险将由自己负责,并说,即使它们不触雷的话,也必定会遭到英国战舰的袭击。 德国人是怎样来对待这种公然违反国际法的行动呢?英国人对中立国家所提出的抗议置若罔闻,他们想通过不经受痛苦的方法——他们自己不受痛苦的方法——来赢得战争。同时,人们也看不到英国人在道义的压力下会有发善心的任何迹象。因此,对英国必须用残忍的暴力来回敬,要么是他们必须放弃封锁,要么是他们自己必须被封锁,两者听凭选择。那么,采取什么样的办法呢?要是德国舰队与英国进行大规模的海战,肯定是自找苦吃。此外,英国人也知道德国巡洋舰对他们的航运是无所作为的。这样,德国人就只剩下利用潜艇这一招了。 但是,潜艇特别不适用于攻击商船的战斗。因为潜艇不可能携带多余的艇员去押送商船,这就使它很难劫持一艘中立国家的船只。除非在很有利的情况下,潜艇是不能击沉敌人商船的,其原因是没有地方装载被俘的船员。如果这种遭遇是发生在风平浪静的条件下,或者发生在靠近海岸的地方,这还可以将船员用救生艇运走,但是如果不是这样,让船员在公海上飘流,这肯定是违反国际法的。再者,如一艘潜艇在水面上接近商船,即使附近没有护航的战舰,也是要冒相当大的风险的,因为它要冒隐蔽火炮在近距离射击的危险,或者,同样致命地它可能受到撞击。这些不利条件是如此的明显,所以在战前德国人从来也没想过用潜艇来攻击英国的商船。但是,他们没有料到敌人是这样地无视国际公法,因此在这种令人绝望的情况下,必须用新的眼光来看待潜艇。如果德国潜艇不顾国际法,换句话说,如果不发出警告就对商船进行攻击,同时也不管船上海员的死活的话,那末,上述所有的不利条件将立即不复存在。 因此,提案通过了。德国宣布封锁英属诸岛周围的水域,在这一水域内任何国家的任何船只将统统被歼灭掉。对这种残酷无情、百分之百的非法的政策,应该用英国自己播下了不法的种子就必须自食恶果这一原因来解释。世界舆论将怎样反映呢?或者说至少是中立国家的舆论,特别是美国舆论将怎样反映呢?英国人已侥幸摆脱了世界舆论的反对,因而德国人就可以照此办理。但是,英国人是不是也正在击沉中立国的船只并让老百姓淹死呢?世界上其他国家人民,特别是美国人是否认为这两种做法应同样地受到谴责呢?说老实话,除非他们被无知所蒙敝或者受了英国伪善的欺骗,否则,他们会这样认为的。这是一次整体战,英国人已宣布旧的规则不适用,他们公开的目的是不让粮食运进德国,从而使老百姓挨饿并迫令德国屈服。他们还在国际水域布雷,置中立国老百姓的生命于不顾。中立国船只只有完全在限定水域内航行方可避免这种危险,它们也能用同样的方法来避免德国潜艇的袭击。很明显,只有傻子和无赖才会认为这两者之间存在着道义上的区别。 尽管德国内部双方的观点很少涉及到道德问题,但是争论还是发生了。一般认为德国军事司令部和海军司令部主张打潜艇战,并且得到了广泛的支持,但政府却反对这种做法,同时德皇对此持有保留。争论的焦点是集中在德国人能否做坏事而不受谴责、军事利益是否值得冒政治上的风险这个问题上。如果中立国家只限于抗议行动,而行动上却服从这种限制——象他们服从英国的限制那样——那么,这样做将是漂亮的一着,而且是能够使战争缩短的一着。再者,如果这种战争活动戏剧性地取得了成功,英国撤消并停止了封锁,在这种情况下,德国人就会受益,同时,中立国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些。从另一角度来看,如果中立国反应强烈、并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来帮助英国,这就意味着美国要参与战争,那将是灾难的降临。这是一次可怕的赌博,德国人是知道这一点的。 随着战争的进行,当迅速获胜的希望逐渐破灭的时候,当绞索紧缠着德国贸易的时候,进行什么样的赌博才是军事上的必需呢?在一九一五年二月四日,德国宣布围绕大不列颠和爱尔兰以及包括英国海峡的水域为战区,在视界内所有英国船只将被击沉。同时,由于在远方难以识别旗帜,也由于英国当情况需要时会无耻地扯挂中立国旗帜,所以也不能保证中立国家船只的安全。 德国军方没有长期等待中立国的反应,他们面对美国人的威胁,要求下属每一个人对此事要持谨慎态度,要避免击沉中立国船只。海军人员非常不满这种与他们原先建议打了折扣的命令,但是他们充其量也只能得到象这样的命令。于是,开始了潜艇战的第一阶段,即所谓“有限”阶段。 在一切争论、自我检查,以及大吵大嚷之后,事件本身证明“有限潜艇战”是一个令人失望的、虎头蛇尾的做法。德国潜艇取得了一般的战果,其中包括击沉几艘中立国的舰只,但所击沉之吨位并不足以严重地挫伤敌人。中立国既没有吓跑(当德国人对击沉其船只感到如此内疚,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被吓跑呢?),也没有表示要参战的任何迹象。英国入抓住这机会来加紧他们的封锁,进一步用防止嗜杀成性的德国人这一常用的理由来剥夺中立国的权利。德国人恼怒地发现这个政策是一个“既不成又不败”的不痛不痒的政策。 五月七日黎明,德U20艇在瓦尔塞·施韦格少校的率领下,在爱尔兰南部近海巡逻几天后开始返航。前一阶段的巡逻虽有战果,但并不辉煌,计有两艘轮船和一艘帆船被击沉。当时,燃料紧张而又只剩下三条鱼雷的U20艇,为了避免经过船只来往密集的爱尔兰海,拐了一个大弯从瓦特福向西航行。下午一点二十分,施韦格在老金塞尔海角,发现一艘很大的轮船向东航行,但这艘船的航线是不会进入他鱼雷射距之内的。下午一点四十分,轮船改变了航向,而且越来越向该艇靠近。两点零九分,U20艇在八百码距离上发射了鱼雷,正好打在“露西塔尼亚”号邮船的舯部。紧接着,又发生了第二次可怕的爆炸。在二十分钟后,这艘巨大的邮船沉没了。 对于此事的反应如闪电一般传来。这次事件使将近一千二百人丧生,其中有一百多名是美国人。报道刚完,抗议源源而来,而且抗议者不仅有英国人、美国人,而且遍及全世界。这是一次滔天的罪行,而且看来它证明了英国关于德国人残暴的宣传是真实的。德国人却以一种狡诈的犬儒主义和极度的愚蠢来对待这次屠杀。他们指出,德国驻美大使已经在该船启航前几天不厌其烦地向想搭乘“露西塔尼亚”号邮船的旅客发出了警告,下面是德国人的布告内容: 通告 搭乘大西洋航线班船的旅客们注意:德国及其盟国与英国及其盟国之间存在着战争状态,战争水域包括与英属诸岛连接的水域,根据德意志帝国政府所发出的正式通告,飘扬大不列颠及其任何盟国旗帜的船只将遭到袭击。因此,搭乘航行在战区的大不列颠及其盟国船只的旅客,遇到危险将由自己负责。 德帝国大使馆于哥伦比亚,华盛顿 一九一五年四月二十二日 但警告被忽视了。至于第二次奇怪的爆炸,那不是由于施放第二枚鱼雷引起的,而是准备送到利物浦去的大量弹药引起的爆炸。这种说法既无说服力,也是不真实的。如果德国人真是想保持名誉,就不应再搞那种上自首脑们下至普通老百姓都欢呼胜利的放肆的庆祝会。施韦格不仅受到了隆重款待,为了纪念他的功勋还授予他一枚勋章。 撇开道德问题不谈,击沉“露西塔尼亚”号是德国海军在把潜艇战的影响渗入到政治领域去的过程中,在判断上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事隔两年,这种影响依然存在,使某些人认为德国人手中掌握的只有这样一张王牌,也许是爱司王牌。因而感到德国人很可怕。大陆上的战争不是按原来计划的样子进行的。在欧洲交战的双方投入了数百万精兵。屠杀是令人可怕的、空前的,并且看来是无止境的。但是,如果德国人要终止这种屠杀,他们必须突破这种封锁,因为他们是不可能无限地顶住这种残酷的封锁的。这种封锁使德国可怕地遭到削弱,它可能使德国瘫痪甚至毁灭。 1915年下半年以及整个1916年,德国潜艇指挥员是捆着手脚来进行战斗的。在“露西塔尼亚”号事件之后,虽然他们逐日增多地对商船进行袭击,但却接到要放过大型客轮的指示,接着,一九一五年八月,德国潜艇U24又用鱼雷击沉了白星公司的小型邮船“阿拉伯”号。在重新掀起的抗议浪潮下,德国政府答应只是在保证乘客的安全条件下,才对客船进行袭击。由于有这些障碍,德国人在英国领海水域所进行的潜艇战在九月份停止了。小型潜艇一方面继续在海峡区布雷,另一方面却把对商船的重点袭击区转到了地中海。一九一六年年初,当政治形势稍有缓和之时(当时,美国对英国实施封锁这种专横手段表示强烈不满),德国潜艇又开始在一种不严格的限制下进行攻击。接着在三月,法国横渡海峡的邮船“萨塞克斯”号被鱼雷击沉,殉难人员中包括一批美国人。威尔逊总统对德国以断绝外交来要挟,于是德国人又再一次退让,他们答应服从使潜艇战无法施展的国际法。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十月份,德国潜艇再度在英领海出现,其作战活动仍然或多或少地有所限制。但是,那时由于德国的在役潜艇比一九一五年的要多得多,所以要执行这项政策就很困难。他们击沉的吨位虽然远非英国及其协约国所能补偿,但是,即使是最乐观的估计,要想使英国崩溃还为期太远。这不是德国海军人员所希望的那种毁灭性的一击,也不是他们所要求打的那种仗。至一九一七年初,德国政府所蒙受的压力已变得难以忍受,除非下狠心不择手段地使用各种武器去进攻敌人,否则就会在战争中失败。一月九日,德皇命令从二月一日起进行无限制的潜艇战。 在这两年中,英国怀着与日俱增的焦虑,注视着德国潜艇对自己船只的攻击。而到一九一六年秋天,这种焦虑已成为毫不掩饰的惊慌了。对英国来说,如果他不能在自己的领海保卫自己的船舶,特别是对于潜艇能在海洋航线上进行游击战这一观念一直到事情发生了还没有认识到它的严重性,那么还自夸说什么“控制海洋”又有什么用呢?战前,就有一些不祥的预言,指出英国的敌人可能会采取这种野蛮的手段,但是这些警告都被当作耳旁风了。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当他表示完全不相信这类预言时,就阐述了这样一种普通人常抱有的观点——一个文明国家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来。现在,这已经成为事实,并且即使使用了人工障碍物,德国人仍然造成了令人难以接受的损失,所以,发明一种防御办法就成为头等重要的事了。 在这方面,英国人很不成功。虽然,他们可把主力舰停泊在设防良好的港口,或者用驱逐舰护卫着主力舰并使之快速前进的方法来摆脱德国潜艇,可是他们速度较慢的商船却必须冒险出航。商船可以撞沉来犯的潜艇,但是,只有鲁莽的潜艇指挥员才会使自己遭到这种可悲的下场。商船可以武装,实际上武装的商船也越来越多,然而这仅能防御潜艇的水面攻击(军需船与商船相同)。至少可以这样说,战争初期防止潜艇水下攻击是毫无办法的。后来,水听器和深水炸弹终于发明了。水听器是一种能测定在非常安静的环境中潜航的潜艇位置的水声设备。但是它所提供的定位精度还不够高,以致不能有效地使用深水炸弹。的确,有的潜艇是被深水炸弹击沉的,但为数不多。必须看到,一艘潜艇是能偷偷地接近敌方船只,接着能给予它以致命的一击。 当德国潜艇在各种限制的约束下进行战斗时,它们不得不在水面进行攻击。因为只有这样,它们才能发出警告,甚至才能认出他们要攻击的对象是谁。潜艇在水面上用重炮进行攻击既有利也有不利之处。有利的是对于不值得用鱼雷攻击的小船可用炮火来击沉,但这样做就必将大大增加被猎取目标逃窜的机会,而且还要冒着可能遭到敌人回击的危险。两年以来,如果德国潜艇能不受限制地放手作战的话,本来是不必要用这么多的水面攻击,因而也不会遭到这么多不必要的损失。一九一七年,当德国对商船进行可怕的“杀戮”时,英国人发现他们的防御措施等于乌有。他们的海军既无力保卫这些商船,而且就是对如何保卫他们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 1916年年末和1917年1月,英国及协约国船只的损失竟惊人地达到每月三十万吨左右,约为夏天每月损失数字的一倍。在一九一七年二月,英国、协约国及中立国的船只损失为四十六万九千吨;三月,损失总数超过了五十万吨;四月,损失总数螺旋上升到八十五万多吨。德国政府已被海军参谋部所说服,同意开展不受限制的潜艇战,他们认为每月击沉六十万吨商船将迫使英国在六个月内投降,何况目前潜艇战的战果已超过了人们的各种估计。即使美国最终参与了对德战争,那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在美国参战以前,战争早已经结束了。 尽管美国参与了战争,但是,一九一七年四月是英国历史上最阴暗的时刻,有三百五十多艘舰船被击沉,出航的船舶有四分之一一去永不复返,而中立国的船只也终于被吓得不敢到英国了。当时,德国潜艇有一百多艘在服现役,并且还在迅速增加,同时增加的数目超过了被歼的数目。英国海军部坦率地承认,如果事态象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战争就会失败。当人们催逼英国海军大大臣、海军元帅杰利科勋爵对此事快作出决定时,他无可奈何地说,除努力去解决外,再别无其它办法了。什么是还没有试验过的防预办法呢?护航制度能行吗?海军部首脑人员认为,不管多少理由,护航制度是行不通的——因为这些理由都是站不住脚的。 这时,英国首相劳埃德·乔治已看出海军部的首脑人物处在一种麻木不仁的状态之中。这些人明知国家大难当头,而且拯救国家这个极为重大的责任已落在他们肩上,但是他们在危难面前却一筹莫展。他们不敢也不愿承认他们在海上已经失败,而别人可能取得胜利。这些人“庄严”地站在舰桥上,而国家这艘“军舰”却在他们的脚下不断趋向沉没。劳埃德·乔治可不是一个甘心于失败的人。他申辩、威胁、哄骗,最后赢得了对护航制度的勉强支持。这年五月,商船损失吨位降到三月份数字。但是,到六月份又回升到六十万吨,七月份还保持着同样的数字。 根据德国人的估计,这样下去是足以把英国整垮的。德国潜艇已经做到了而且超过了他们曾经说过要做到的事。但是,由于某些原因,英国并没有投降,对此,德国报以更大的压力,并且制订和开始执行一个应急的潜艇建造计划。这时,德国没有认识到形势已对他们的潜艇不利了。英国由于时运甚佳和安排得当,因而得以勉强渡过危机。中立国经过了头几个的动摇不定之后,航运又几乎恢复到正常了。美国人派遣了大批的驱逐舰直接参战,这就保证了护航队有了适当的防卫能力。也许更为重要的是英国当局在安排枯竭的经济方面的高度才能远远超过德国人的估计。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特别是当护航制度走上正轨时,商船的损失开始下降,德国潜艇的损失却开始无情地增加了。 商船集结起来在护航舰船的护航下通过危险水域,是一种古老的办法,而且这种办法肯定是商船在海上交通线上避开敌人猛烈进攻的各种各样尝试中必不可少的环节。护航制度有两个突出的优点。第一,它对来犯者可进行反击。必须承认,在这场搏斗中,潜艇比水面舰船更不容易受到袭击。这是因为在交火之前,几乎不可能测定出它的位置,但是护航队在大白天至少可以防止它在水面进行肆无忌惮的攻击。特别是,当潜艇攻击护航舰队时,要想一艘又一艘地吃掉水面舰只也不是那么容易。护航队会发现鱼雷的航迹,因此,它可跟随航迹来施放深水炸弹。根据被歼的德国潜艇数字来看,纵然这些反击所取得的成就有限,但他的确给海上劫夺者带来了相当大的危险。如果说护航制度没有能给袭击者以严厉的惩罚,但至少已使它不那么得心应手了。 关于护航制度第二个优点的论点更能令人接受。一个由二十五艘组成的船队虽然比单船更易被发现,但两者差别不大;前者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可能比后者大二十五倍。这意味着结队航行的商船,即使没有武装护航,也要比单船安全得多。应该看到,船的航线不象公路,大西洋是广阔无边,德国潜艇要想在英伦诸岛通向大西洋西部通道上组成一个松弛的封锁网也是不可能的。一艘德国潜艇肯定能给护航船队以很大的破坏,但是它必须发现船队才行。这就是护航船队所具有的那种相对的隐蔽性。这种隐蔽性最大程度地保证了船队的安全。这并不意味着,德国的潜艇战在一九一七年夏天已被击败了,这种战斗一直延续到战争的最后阶段,即一直到一九一八年秋天才停止。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决不是真正的被击败,而只不过是一种失败罢了。这种失败是由于认为潜艇战是一种能单独赢得战争胜利的手段所造成的,但是潜艇战是几乎达到了这一目的的。通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潜艇作战的整个过程来看,潜艇在战争武器中已经显示出它的特殊重要地位了。
第六章 在两次大战之间
英国人从他们的灾难和得救中并没有得出令人心安的结论。虽然他们始终没有屈服于德国的潜艇战,但是也几乎被它置于死地。经验有力地证明了从圣文森以来有关潜艇对英国有威胁的令人可怕的警告是正确的。英国最关心的是他们的岛屿再也不要遭受这种形式的危害。要做到这点,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把整个德国潜艇舰队尽快地消灭掉。根据海军停战条款规定,有一百七十六艘在役的德国潜艇交给协约国,它们除了少数例外,其余全部被沉入海底。二百多艘未曾服役和尚未建成的德国潜艇就地销毁。为彻底解决问题,凡尔赛和约规定德国不能持有、建造或购买潜艇。这就使英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潜艇舰队了,但是,事情并非就此而止。当一九二一年五大海军强国(英、法、美、意、日)于华盛顿开会时,英国要求全面禁止使用潜艇。这个提案虽然是用道德方面的理由来论证的,但是,英国却默认了他比其它任何国家都害怕潜艇这一事实,这一点大家都是心中有数的。这个动议没有得到支持。虽然,当时只有法国不愿意保证自己永不从事袭击商船之类司空见惯的行为,但是,华盛顿条约并没有对潜艇的建造规定任何限制。 在两次大战之间的这几年中,英国人惊魂始定心有余悸,一直迫切要求废除潜艇,并提出了如不废除也要予以限制的要求。但是,在这场斗争中英国想得到成功那只能是一厢情愿的幻想。要想这种武器成为非法将被证实是不可能的。那么,最明智的做法是要拥有最优良的潜艇以及研制某种为水面舰艇所使用的有效的反潜武器。当时,在英国,停战以前就已开展的先进潜艇的研制工作还在继续进行,战时现役潜艇的四分之三已经被拆毁,余下不到五十艘仍在服役,其中包括一些性能较好的E级潜艇及其后继型潜艇G级、J级、L级以及实验型的蒸汽动力K级艇。K级艇是一种尝试性的舰队型潜艇,它的水面性能得到了改善,而且其下潜时间也比早期的蒸汽动力艇缩短了很多,但是它在战争中并没有得到什么成就。英国还拥有另外两种革新的潜艇,但是都没有来得及完工战争就结束了。“重炮潜艇”即M级潜艇,装备有十二英寸的大炮,其射程要比任何鱼雷的射程远得多,但是没有隐蔽开火的优点。R级潜艇则是潜艇家族中的另一个极端,它是专门作为反潜潜艇采设计的。该艇艇型小,水下航速很快,在艏部装有六个鱼雷发射管。后来,各种类型的巡航潜艇都采用把所有的鱼雷发射管布置在艏部而不是分散地布置在艏、艉和两舷的做法,因而标志了潜艇的又一个重要的进展。此外,鱼雷发射管的口径也从十八英寸增加到二十一英寸,并成为巡航潜艇的标准武备。 英国潜艇的稳步发展,使他如果不是在数量上占优势也是在技术上保持领先的地位。除此以外,在与反潜武器研制工作密切有关的领域内,英国取得了更为可喜的突破。声纳(Asdic,也称潜艇探测器,这个词是“战时协约国潜艇探测研究委员会”的缩写),是探测水下潜艇所在方位的设备,它不象水听器那样仅仅是听音的设备。声纳安装在驱逐舰的底部,可以一边做大角度的回转,一边收发讯号。当声波碰到潜艇后就立即反射回来,回声被声纳的接收器所接收。从发出一个讯号到收到回声所需的时间就可以推测潜艇离多远,于是,通过反复校正方位点,驱逐舰就可逼近目标并施放深水炸弹。在未来的战争中,声纳在反潜战斗中是否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仍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但是它在揭开潜艇“隐身衣”这一最大法宝方面迈出若干步。 五个海军强国在一九三一年召开了伦敦会议,当时,潜艇实力的均势已起了重大的变化。苏联虽然没有参与会议,但他们在一九二八年开始了一项规模很大的建造计划。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几年,苏联比任何国家的潜艇都要多,但是这些潜艇几乎全都是为近海防御而设计的。美国、法国以及日本在役的潜艇也都要比英国的多,所以英国再一次迫切要求废除潜艇,虽然协定规定各国在吨位上不能超过英国(英国只略低于美、法两国),但英国废除潜艇的提议并没有得到通过。英国由于有了上述协定作保证,再加上对“神秘的”声纳的信赖,所以他对潜艇威胁的看法是比较放心的了。他们认为,虽然潜艇仍然是一种最好要予以废除的武器,但它不再是那么一种简直无法对付的武器了。事实将表明这是一个极其轻率的错误估计,但是,在一九三一年,这种看法好象是有道理的,同时,它象三十年代初期一系列其它自我安慰的假设一样,在它已经成为危险的幻想以后,仍旧长期阴魂不散。 一九三三年初,希特勒取得了政权。第二年,德国人秘密地建造着潜艇。一九三五年三月,纳粹独裁者违背凡尔赛条约,与此同时,令人遗憾的绥靖主义的序幕已开始揭开了。一个月以后,英国人承认希特勒正在建造海军这一事实,但无力阻止德国人这样做,只能与德国人谈判“英德海军协定”。这个协定允许德国人在吨位不超过英国的百分之三十五的情况下,建设一支自己的海军。对这百分之三十五限制的唯一例外是德国潜艇可以达到英国的百分之四十五,但在限制不严的特殊情况下,德国潜艇数量达到了与英国同等的水平。同时,希特勒表示支持一九三六年的“伦敦潜艇协定”中重申的有关袭击商船的严格规定。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在潜艇服过役的卡尔·邓尼茨上校被委派为新成立的德国潜艇部队负责人。这是一个知人善任的选择,如果希特勒及其海军首脑雷德尔海军上将不仅相信邓尼茨的能力,而且能同样相信他的战略远见的话,那末,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进程就可能会因此而大大地改变。这是因为邓尼茨截然不同于他的上级,很快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欧洲战争即将来临,英国将不可避免地参与对德战争,因此,德国必须优先发展一支强大的潜艇部队。他自信德国潜艇将再度卷入掐死英国商业航运的战争。尤其是他惊人地得出了一个独到而正确的关于一九一七年到一九一八年有关潜艇战失败的结论。他认为,如果德国拥有更多的潜艇,同时其部署也有所改变的话,那末,潜艇战本来是可以取得胜利的。对方迟迟才采用的护航制度之所以能挫败德国潜艇,乃是由于德国潜艇战术没有随着情况的改变而改变。他认为对付护航队的办法是采用“狼群战术”,即把潜艇集中起来编成队群作战。小型、快速以及机动性能优异的德国潜艇运用这种战术是很理想的。因此,邓尼茨希望尽快地建造三百艘这样的潜艇。 邓尼茨的建议每一回都遭到反对。希特勒与雷德尔深信,即使战争终于到来了,但不可能马上就发展成全面战争。至于英国,除非他的贸易和与外界的联系受到威胁,否则,无论如何是不会参战的。希特勒原来是准备让英国来控制海洋的一一难道这样做不是很好吗?他所要求英国的,除不干涉外界事务,独身自处外别无其他了;确保做到这一点的办法是不要侵犯英国的利益。英国人对大陆所发生的动乱是不高兴的,但是,他们只会为保卫他们自己的钱包而战斗。德国需要一支海军(潜艇当然是海军的一部分),但不需要一支象二十五年前那样的既惹火了英国但又不能战胜他的无能的大型舰队。因此,德国人计划至一九四八年建成一支相当强大的舰队,但是,即使到了那时,潜艇的数量也还是要比邓尼茨坚持要立即完成的数量少得多。 同时,邓尼茨没有能够说服得了他的上级,也没有能够使他们相信建造大型潜艇是比较浪费时间的。重五百吨,装有五个鱼雷发射管的VII型潜艇是完全适用于在英国海岛西面通道及地中海对护航队进行攻击的。同时,邓尼茨强烈要求,必须把最大的努力放在生产这些小型的“狼群战术”潜艇上。虽然他得到了相当一批这样的潜艇,但是优先权仍旧是在装有一门重炮因而能在符合国际法的条件下进行战斗的大型潜艇方面。同时,德国还建造了一大批排水量为二百五十吨的,只适合于在北海用的很小的潜艇。因此,进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德国,并没有掌握三百艘为袭击护航队而专门设计的潜艇,而只有五十七艘型号混杂的潜艇。 一九三九年九月,战争爆发了。不仅是德国潜艇,而且是整个德国海军都处在一种可悲的无准备状态之中。英国海军虽然比不上一九一四年那样,但它的相对力量是非常强大的。面对着英国的十四艘主力舰和七艘航空母舰,德国能与之较量的只有两艘战列巡洋舰和三艘袖珍战列舰。德国人知道,他们要进行传统方式的海战是完全无能为力的,但是,如果用水面舰艇和潜艇对商船进行攻击,那末就能显示出德国的海上力量。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进步。因为,这样做使德国在保卫自己舰队的同时,还能实现德国海军军人要把英国舰队分割成能够对付的小股力量这种奢望。目标是英国商船,这是勿须争议的了。
第七章 大西洋战争
1939年9月3日,英国对德宣战,同一天,U30艇用鱼雷击沉开往美国的客船“雅典”号。希特勒曾发布过将潜艇战限制在合法范围内的严格命令,所以,U30艇的艇长对“雅典”号的攻击无疑是一个莫大的错误。舆论对这一事件的反应是可以预料到的。英国称它为“犯罪”——也的确够得上犯罪,并宣称他们已再度蒙受无限制潜艇战的祸害了,而这一次,敌人竟卑鄙到甚至连自己的企图都不屑宣布的地步。德国人用回避、拒不承认和荒谬的反指控来对自己的错误进行搪塞。实际上,希特勒对他的尴尬处境极为恼火,但仍然渴望避免与英法发生武装冲突。他盲目地认为,只要使英法过得去,在大战之前,他们可能不会参与战争。希特勒比往常更加紧了对潜艇战的控制,但其结果只不过是证实了众所周知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史实:除非蛮横地无视共同遵守的战时法则,否则,潜艇不可能对商业航运产生重大的影响。在一九三九年秋季的那些日子里,英法并没有表现出谋求和平的迹象,气氛变得更紧张了,所谓限制性攻击一次又一次地被破坏,但是,在战争的这一阶段,德国潜艇的最显著战果并不是在进攻商船方面。 9月14日,德国潜艇袭击英国航空母舰“皇家方舟”号未遂,但在十七日,击沉了另一艘英国航空母舰“勇敢”号,并有五百多人随船沉没。一个月以后,U47潜艇艇长根舍·普林少校赢得了这次战斗中最辉煌的一次战果。他潜入斯卡帕湾,发射两枚鱼雷击中英战列舰“王橡”号。该舰在数分钟内沉没,人员损失极为严重,U47艇却平安无事地溜走了。U47艇所取得的重大胜利,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因于英国防御之无能,但却大大提高了德国潜艇的声望。当然,象这样的机会以后是不会重复出现的,邓尼茨也不期望在这方面能给敌人以毁灭性的打击。这时,德国在加速制造潜艇。英国被击沉的商船数字虽不严重,但也够人担忧了。这种特殊的战争一直在持续着。 1940年春,纳粹的魔掌伸向西欧。四月占领丹麦并归入挪威,五月,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投降,同月二十七日,英国军队开始了难忘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六月,意大利在背侧向法国进攻,同月,法国投降;七月一日,英吉利海峡诸岛落入德军手中。这是纳粹德国的“黄金时代”。 在英国危急存亡之秋,德国加快了潜艇战的步伐。然而,丘吉尔在第二年大西洋战争爆发以前却一直保持沉默。六月份,英国近三十万吨商船被击沉;七月份降到六月份的三分之一;八、九月份又再度回升;十月份竟然达到了三十五万二千吨。这些数字与一九一七年阴暗岁月所损失的相比较虽然低些;但已远远超过英国所能补充的能力了。何况补充这样大量损失的船只,对于一个精疲力竭的交战国来说,他们纵然是全力以赴,也是力莫能及的。在大陆,德国部队所向披靡,而同盟国军队却闻风败北。此时,德国尽管在夺取英国制空权方面尚未取得成攻,但其头目和国民却完全有理由相信,时间对他们是有利的。一支尚处于萌芽阶段的潜艇部队正在取得这些胜利。由于德国在不断增强其潜艇的实力,所以用简单的算术就可以表明英国将因此得到什么样的后果。总之,此时英国人的手中还未掌握有效的办法,只好等待时间的考验了。至于护航制度,战争一开始英国就立刻建立了。 德国潜艇艇员曾经喜形于色地把大西洋战争初期描写成为“幸福的时刻”,对他们来说也确实如此。但是,为什么他们在对付声纳和护航方面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呢?首先,声纳并不象德国人曾经担心过以及英国人曾经充满信心地期望过的那样可怕。声纳很容易把其它水下物体误认为潜艇,鲸鱼就可能是这样的例子。声纳即使很准确地探测出了一艘潜艇,但是只能提供深度的不精确的估计数字,这就意味着深水炸弹很可能投掷到对潜艇无所损害的地方。其次,声纳不适用于在水面搜索更为重要的小目标。由于某些理由,英国人大胆地设想,德国潜艇的大部分攻击会在白天潜航状态中进行。然而,他们出乎意料地发现,邓尼茨应用了一九一八年研究成功的战术。当时,船队由于用了大量护航船只来保护,所以潜艇即使在白天进行水下攻击也是危险的,邓尼茨的答案是在晚上进行水面攻击。德国潜艇的水面航速比绝大多数商船要快,再加上它的外形轮廓低矮很难被对方发现,而且在水面航行不易被声纳发现,因此有可能避开护航船只,直插护航船队的心脏。 1940年秋天,邓尼茨开始试验他的潜艇密切协同进行集群攻击的理论了。尽管当时德国能作战的潜艇比较少,但是这种“狼群战术”还是按照他预想的方式进行。这种战术是绝对地特别地有效,当一艘德国潜艇发现护航船队时,它就发电报给邓尼茨设在法国的作战指挥部。指挥部得知后,立即通知附近的潜艇,同时,发现商船的潜艇则死死盯住护航船队不放,等潜艇到齐后,集结的“狼群”就一齐扑向护航船队进行猛烈攻击。潜艇的部署是根据当时所出现的情况,以及指挥部根据源源不断送来的报告得知战斗全貌而作出的指示来进行的。在最优的情况下,这种作战就象用无线电指挥警察搜捕那样准确无误。 1940年十月十八日和十月十九日事件,是作为早期潜艇战胜护航船队的骇人听闻的史实而传之于世的。在德国潜艇最得意时的那些夜晚,降临在SC7以及HX79护航船队头上的灾难,就其特别触目惊心的意义来说,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这也是首次运用“狼群战术”于战斗,并且,这种新战术出人意料地取得了特别的成功。这次灾难是前所未有的,它使同盟国为了克服这一威胁奋斗了三年所做的大量工作化为乌有。 由三十五艘船只组成的SC7护航船队,从加拿大布雷顿角岛的锡特尼出发向东航行进入到大西洋西部通道。首先,该船队一直是由一艘轻巡洋舰护航,到了西经21度30分又有另一艘轻巡洋舰和一艘护卫舰参加护航。船队在护航下,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十月十六日的夜晚。但是,极为不幸的是德国的U48艇发现了护船船队,同时有六艘另外的德国潜艇急速前来截击。这时,U48艇艇长当机独断决定单独进行攻击。十七日下午四点,该艇用鱼雷击沉了两艘货船,但接着就失掉了与护航船队的接触。当晚,另一艘 U38艇又发现了船队并向船队发射了鱼雷,但没有造成损失。然而,这时“狼群”围上来了,当十八日的夜幕降临时,对船队进行毁灭性的袭击开始了。当护航舰只拚命地冲来冲去企图测出入侵之敌而毫无结果时,德国潜艇的鱼雷却百发百中地把商船一艘接着一艘地击沉了。潜艇艇长们象屠宰场的屠夫一样地干得有条不紊。经过一整夜爆炸和折腾,直到黎明才结束了这场横祸。这时,水面只剩下十五艘舰船了,其中还有两艘受伤。若不是德国潜艇接到消息去袭击另一个护航船队,剩下的这些船只恐怕也难保住。 另外,一支由四十九艘船只组成的HX79护航船队,从新斯科蒂省的哈里法克斯出发,后于SC7护航船队两天到达大西洋的西部通道。该船队的护航舰只比上次的要多得多。十八日,除两艘伴随HX79横渡大西洋的武装商船外,又新添了两艘驱逐舰、一艘扫雷舰、四艘护卫舰,以及三艘武装拖网船来参与护航。这时,德国U47艇的普林艇长也乘机混入,但是船队却一无所知。U47艇鱼雷用完了,专等附近其他潜艇火速前来参战,而它却紧紧盯住敌人。十九日黄昏,“狼群”集结完毕,刚过九点,攻击开始,强大的护航舰只对HX79船队并无所补益,夜间有十二艘船只被击沉,而德国潜艇却安然无恙,鱼雷用完后,脱离船队返回基地去了。从那时起,“狼群”战术就成为德国标准的战斗程序。从此以后,因为德国有更多的潜艇投入战斗,巡航范围就更加扩大,因为人员吸取了经验,技术也就变得更加精练和完善。 英国的失败不只是因为过分地信赖声纳,也不只是因为没有预见到邓尼茨攻击护航船队所用的战术,而根本的问题是对武装护航的真正作用作了错误的理解。英国人认为保卫商船纯粹是一种防御。他们没有看到事情的另一面:那就是武装船队本身是攻击德国潜艇唯一实用的手段。他们坚持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设想,认为派水面舰艇进行搜索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样做不仅错了,而且它还意味着,在急需驱逐舰及其他适用于护航的舰只来保卫商船的时候,这些舰只却浪费在毫无结果的搜索上去了。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当现实所显示的逻辑已如此清楚的时候,还会犯这样带根本性的错误。如果德国潜艇正在寻找护航船队,那么再去寻找德国潜艇又有什么意义?问题的关键是要确保每一个船队有足够良好的防卫能力,于是任何潜艇前来攻击时就休想不会遇到危险。不管德国潜艇是单艇来还是集群而来,情况都会如此。如果要对付集群而来的潜艇,那就意味着防卫力要更为加强,而且要更有经验。这两次战斗仅仅是第一个回合罢了,大西洋战争的结局如何,取决于如何迅速地并如何彻底地接受这个教训。 从1940年11月到1942年1月,尽管同盟国的处境再不会遇到象德国“黄金时代”所出现的那种阴暗局面,但是,斗争是在双方都没有占上风的情况下进行的。为了对付德国潜艇未曾有过的扩张,护航制度改进了,而且所有的船队终于在横渡大西洋的航线上都有护航的了。与此同时,同盟国在反潜技术方面也变得更加富于想象力。他们充分利用侦听来的德国潜艇发出的电报,并且开始用有雷达装备的飞机来回击敌人。船舶的损失虽严重,但不是瘫痪性的。不过,如果情况不改变,大西洋战争就可能出现僵局。1941年12月,美国对德宣战。 这次正式宣战,姑且不论其在长远的过程当中意味着什么,但它却给德国潜艇艇长们送来一份直接的礼物。因为希特勒非常不愿意惹火美国人,所以美国这种虚假的中立,长期以来妨碍了德国人在西大西洋的活动。但是从一九四一年九月起,美国海军驱逐舰给远洋船队护航,并受指令对德国潜艇进行攻击,这就更加激化了美德之间不宣而战的战争。此外,在十月二十九日,美驱逐舰在一次护航战斗中被击沉。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德国潜艇也是采取防御姿态的——这绝非它们之所愿。美国人如果认为公开宣战与一直存在的现状不会有什么差别,那就是大错而特错了。 邓尼茨迅速派遣了五艘能立即用得上的潜艇去美国东海岸。这些潜艇遇到了难以置信的情景。世界上最密集的船只悠悠自在地在海岸线上来往航行。这里没有船队,也没有护航的舰艇。船舶在夜间并不管制灯火,特别令人神往的是,在海岸线上星罗棋布的城镇中的灯火所放射出的光辉,使船舶的轮廓显得十分清晰明亮。看来美国人好象没有吸取英国人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所获得的教训。德国潜艇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它们在夜色袭来之时,勇敢地插入航道,象射击在水面游浮的鸭子那样来射击它们的目标。这种“屠杀”,除只受实用德国潜艇数量的限制外,竟畅通无阻地进行了六个月。在美国人把他们的近海船舶组成为船队前的一个月,损失量超过了五十万吨,但是美国人忽视了把这种结成船队的方针运用到加勒比海海区去。特别使他们恐慌的是(也很惊奇啊!),德国潜艇钻进了这些无防御设施的水域并施其故计。六月份,美国被击沉的船舶总数达七十五万二千吨,为一九一七年四月以来的最高数字。七月,护航船队在各地都匆匆忙忙地拚凑起来,同时,战斗已发展到大西洋中部地区了。大西洋战争的胜败正处在最严重的关头。 邓尼茨充分认识到德国的“黄金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他明白他处处碰到的是护航船队,同时,他也明白德国潜艇已赶不上对方已改进了的防御措施,也许是不可能赶上了。在公海所进行的一次决雌雄的实力较量中,他必须经受住更大的伤亡。问题是要看护航船队与“狼群”究竟谁先被挫败。这个战场不是邓尼茨所希望的,然而这里是他唯一能获得战机的地方。在由大西洋两岸一直伸向远处的水域,护航船队都享有空中支援,特别是这些飞机都装备有经过大力改进的雷达,这样,即使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使德国潜艇在水面航行时也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但是,有一条五百英里宽的飞机达不到的地带,这里才是邓尼茨能够立足的地方。从一九四二年八月到一九四三年四月,战斗反复地、激烈地进行着,双方损失都很惨重。尽管德国潜艇遭到了可怕的惩罚,但比以往更能经得起风险,同时数量也在缓慢地增加。同盟国竭力想填补上述这个空隙地带,投入了更多的、航程更远的飞机,最后投入了航空母舰。三月,德国潜艇一个接一个地重创同盟国护航船队,共击沉了六十万吨船只。到四月份,德国人伸手去取“胜利”,而“胜利”却从他们的手中溜跑了。五月份,德国人的好景烟消云散不复存了,在这一系列残酷的战斗中,有四十一艘潜艇被歼。五月二十四日,邓尼茨发布退却命令。尽管德国人击沉的船只的数量在增加,但是他们潜艇的损失量太大以致难以支持,因此,大西洋战争就以德国的失败而告终。在战争后期的一些日子里,尽管德国潜艇还偶尔出现过,但它们再不可能在切断同盟国的交通线方面起威胁作用。一九一七年,德国潜艇曾经被护航船队弄得处境十分狼狈,而到一九四三年,德国潜艇却几乎是大量被歼了。 邓尼茨在北大西洋召回潜艇前十二天,轴心国在另一战场遭遇到了头等严重的灾难。一九四三年五月十二日,他们在北非的残余部队,由于海空力量悬殊,在突尼斯海岸投降。对同盟国来说,这是三年浴血战斗的总结,在这三年当中,他们曾不止一次地面临着毁灭的危险。对英国潜艇部队来说,地中海战争的胜利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在波罗的海以及在马尔马拉海所不可能取得的伟大胜利。地中海战争享有“胜利”的荣誉,这是为大家所公认的,但是,没有潜艇,同盟国是什么胜利也不能取得的。
第八章 地中海战争
当1940年六月,墨索里尼投靠希特勒没几天,法国濒于崩溃的时候,英国发现,他们在地中海所面临的形势是非同寻常和有害的。英国以亚历山大港为基地的地中海舰队并没有使他们在这个地区掌握制海权。这不是说英国舰队本身会遭到什么绝路,因为在中东的英国部队,尽管不方便,他们的供应可经过绕道好望角的航路运来。但是,英国舰队留在这里是绝对必要的,它们可以用来切断(至少是干扰)意大利与他们在利比亚的军队之间的交通线。这对于破坏向隆美尔的非洲兵团进行物资供应的航运将是极为重要的。因此,与在大西洋的情况截然相反,英国人强行到他们的海军并不占优势并有争议的水域去作战,其目的在于要使除了依靠海运和通过预定航线来运输给养之外就别无他法的敌人陷入瘫痪。 地中海战争开始是以低调进行的。这主要是由于意大利海军无意与英国作战,而英国也不可能在几乎没有设防的马耳他岛保持其舰队,所以就无力在这一海域进行战斗。且不论地中海战争全局意大利海军遭到什么样的失败,英国在战前忽视马耳他基地的建设无疑是十分失策的,这就使他在战时不得不为此付出昂贵的伤亡代价。如果英国在这个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岛屿上部署一支强大的空军部队,那就能给予英国以特别有利的条件去监视意大利海军并骚扰其船队。事实并非如此,在战时,即使少量的英国潜艇也得被迫到亚历山大港去躲避风险。幸而由于轴心国只知道轰炸而不懂得占领马耳他岛的意义,所以英国人的笨拙和目光短浅就为敌人的失算所抵销了。 虽然,英国的舰载飞机于11月在托兰托消灭了半数的意大利舰队,但是在1940年下半年,英国在地中海的战略地位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变。英国虽然加强了马耳他驻军以及改善了该岛的供应,可是对于意军通往利比亚,以及后来通往希腊的供应线所给予的打击,却是微不足道的。当希特勒派遣其精锐的第十航空兵团来到西西里岛时,这种特殊的“虚假”战争突然结束了。英国舰队及其在马耳他的驻军立即感到德国俯冲轰炸机的可怕威力。因此,在地中海的力量均势戏剧性地被扭转过去了。二月,新成立的德国非洲兵团开始抵达的黎波里。五月,英国在其舰队遭到重大损失的情况下被迫从克里特撤退。在1941年春天的那些可悲的日子里,只有英国潜艇才给同盟国带来几线光明。 辖有十艘小型U级潜艇的英国马耳他舰队是在1940年末当战局处于短暂的相对平静情况下逐渐建立起来的。在轴心国的空军占绝对优势的条件下,这些潜艇成为同盟国最有效的突击力量。在1941年头几个月里,它们开始对北非供应线进行猛烈的袭击。这些艇的艇员既精通业务又表现勇敢。这些潜艇都被冠以充满信心而又富于进取心的名字,如“打不垮”、“中坚”,“无敌”、“不可逾越者”、“挺立”等。“中坚”艇的艇长马尔科伦·旺克林少校的表现尤为突出。五月二十五日夜间,在他的手下,意大利海军遭到惨重的伤亡。旺克林在墨西拿正南发现四艘严密护航的运兵船,尽管“中坚”号只剩有两枚鱼雷了,但是它还是前去进行攻击。用两枚鱼雷击中了“康塔·罗丝”号后,“中坚”号潜艇躲过了一连串深水炸弹的攻击,安然无恙地溜走了。这时,“康塔·罗丝”号沉没,损失的兵员超过一千二百多名。八月,“无敌”艇也击沉了另一艘运兵船。九月,旺克林指挥的“中坚”艇再次进行了攻击。十八日早晨,“打不垮”艇侦悉有一支运兵船队要从塔兰托开往的黎波里。为了进行截击。“打不垮”、“挺立”、“厄索拉”和“中坚”号等潜艇一起进行巡逻来搜索这支船队。当英国“狼群”艇逼近这三艘意大利运兵船时,旺克林立即击沉了“海神”号并且重创了“大洋洲”号。当第三艘运兵船逃出了攻击圈时,旺克林将艇潜入水中,一直到白天才浮出水面,接着用余下的两枚鱼雷把“大洋洲”号也击沉了。 那时,轴心国不能控制中部地中海了。六月,希特勒进攻苏联,他把大部分飞机召回并调到东线战场。对同盟国来说,马耳他正起着它从未起过的作用。以马耳他为基地的英国轰炸机猛烈地袭击隆美尔的生命线。到十一月,同盟国的空军、潜艇及水面舰艇联合出击,把轴心国的供应船只消灭了四分之三。尽管希特勒被德苏战争缠住了手,但是对这一事态他又不能甩手不管。希特勒虽然拒绝从苏联战场上调回飞机,但答应从雷德尔那里抽调二十艘潜艇到地中海来。十一月份,其中十艘已抵达地中海。十一月十三日,英航空母舰“皇家方舟”号被德国U81潜艇击沉,二十五日,战列舰“巴哈姆”被德U331潜艇用鱼雷击中并爆炸,有八百六十八名人员死亡。 在这一时期,英国战舰不只是遭到德国潜艇的袭击,而且另受威胁。十二月十八日夜晚,六名意大利蛙人表现了惊人的技艺,他们是从潜艇“西雷”号出发,分乘三条速度缓慢的双人载人鱼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亚历山大港,他们把可拆卸的鱼雷雷头贴在战列舰“勇敢”号及“伊丽莎白女王”号的船体上,爆炸后这两艘军舰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以致有好几个月不能参加战斗,东方舰队的活动也因之停止了好几个月。这次神奇的“凯旋车”式鱼雷的袭击,加上德国潜艇袭击的成功,一度曾使英国地中海舰队黯然失色。但是,这些成功并没有减轻同盟国施加给轴心国通向北非的供应线的压力。地中海的战斗是具有决定意义的,如果希特勒偶尔忽视这一事实,隆美尔和墨索里尼就会竭力促使他注意。十二月二日,希特勒命令第十一航空兵团进驻西西里岛,并开始对马耳他岛进行连续不断的轰炸。 从一九四二年一月到五月,同盟国的处境比一年前更坏。马耳他岛几乎被德国空军彻底摧毁(仅四月份就有二百多次空袭),此外,那些没有被歼灭掉的水面舰艇也都撤走了。潜艇基地一直维持到五月,处境是极其艰危的,这就谈不上对阻击敌人开往利比亚的护航船队会起什么作用了。马耳他岛的处境很危急,潜艇只好当供应舰来使用。六月末,德国潜艇U372用鱼雷击沉了英国的潜艇供应舰“中途”号,这就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因此,同盟国所剩无几的潜艇也瘫痪了。 正当马耳他岛处于瘫痪状态以及隆美尔已扫清了他前进道路的障碍的严重关头,德国人犯了一个重大错误。他们以为他们已稳操胜券,把大部分空中打击力量调遣到苏联战场上去了。此时,同盟国抓住时机在马耳他岛已重建了一支强大的空军,虽然在这个岛上,饥饿的威胁依然存在,但危机已经过去了。七月底,潜艇已恢复了战斗力。这时,开往利比亚的轴心国运输船队再次遭到可怕的袭击。当隆美尔的装甲军团与蒙哥马利的第八集团军在艾莱门决一死战时,隆美尔面临着“跛足而行”的困难。在大战开始的十月份,他只领到不足一半的汽油,这种油料的短缺是构成德国灾难的主要因素。当隆美尔的溃军在胜利的第八集团军打击下向西逃窜时,同盟国军队开始在北非登陆。拿丘吉尔的话来说,这是“开始阶段的结束”。 轴心国在错误指导下,向突尼斯投入了三个德国师和两个意大利师,企图挽救败局,他们为此付出了可怕的代价。部队在突尼斯的集结只不过是使供应问题更加严重。在1943年年初,同盟国对意大利船只的攻击已变成“屠杀”了。到三月份,损失数已达到百分之五十,四月份,损失数更高,到四月底,损失简直达到了任何严重后果都无可与之相比的地步。希特勒继续慷慨激昂地表示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但是,对一支饥饿的军队来说,呼吁他们遵守仪式去自杀那是办不到的。希特勒彻底失败了。从那时起,地中海对同盟国的船只开放了。对双方来说,潜艇在地中海的活动并未因北非战争的结束而结束,但是,此时的特点是双方的活动都比较抑制。同盟国的潜艇继续留下来协助对西西里岛的进攻,并歼灭掉残存的德国潜艇。在德国方面,潜艇仍继续在这一对他们不利的水域四处进行骚扰,一直到最后一艘被击沉为止。潜艇第一次在胜利中起主要作用的海上战争就这样结束了。令人惊叹的是,胜利居然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受潜艇之害最深的那个强国一边了。与此同时,在我们所在的这个星球的另一边——太平洋,潜艇达到了邓尼茨——尽管他不能由此得到慰借——所欲达到而未达到的最大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