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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苏鲁神话原创短篇《隐匿于荒草》

2022-02-11 23:04 作者:大眼球  | 我要投稿

      由于距离附近的村子还有好一段路,为了方便起见我把车停了在了公路边上。因为是乡下,来往车辆并不多也不会给别的司机造成什么麻烦,好在这段路也足够宽敞。

      我确认车门锁好后从路边树丛的缺口处走了进去。这是一段由细碎砂砾铺成的乡间小道;两旁是树木繁茂的枝叶,这地方车是没法开进去的。

      七拐八拐地经过几条杂草丛生的泥土路,走了快十分钟后终于看到了齐林那座院子的砖墙;红砖砌成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植物,上面连一点水泥都没有刷;房子周围也满是不知名的野草野花。半人高的杂草肆意地遍地生长,连大门几乎都要被遮住了,这倒不是主人有多懒惰疏于打理,而是他刻意为之。

      这座院子就这样伫立在荒草组成的绿色海洋里,无言、孤寂;如同那些乡间流传的鬼故事里的翻版。一般人看到这副景象估计大多都会以为这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宅,毕竟方圆几公里再看不到一户别的人家,无从知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当初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修一座院子。当然齐林也不是因为缺钱才会住在这种地方的。

      我是一名出版经纪人,齐林是和我合作的一位作家。就在一个星期前,齐林打电话告诉我说他这段时间身体有些不舒服希望能休息一周时间让我尽量不要去打扰他。齐林已过而立之年但还是单身,他一个人生活几乎没什么朋友,也很少他见提起自己的家人。我有些担心他提出去探望他但被委婉拒绝了,再加上他声称自己最近因为没有什么创作灵感,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段时间不想人去打扰。我简单嘱咐几句他去看一下医生并且注意身体诸如此类的话的后就再没联络过了。

     我小心地绕开地上的花草敲响了略显斑驳的红色铁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嘎吱声我看到齐林探出来的那张脸时被吓了一跳,他的脸上增添了不少褶皱,整个人看起来显得非常憔悴,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只是一个多星期时间没见但他看起来就好像是老了十多岁。

      我关切地问候他的病情但他只说不是什么要紧的症状,他借助给我泡茶敷衍了过去。我环视了一圈,客厅里几乎没什么现代化家用电器,但收拾的还算整洁,不过墙壁上多出来的一幅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大致上看得出那是齐林的自画像,之所以说是大致上,因为这副画是由画出的各种怪异的昆虫和植物巧妙组合成的一张人脸。不过相比之前我所见过的齐林的作品这副怪诞的新作属实是罕见。

      齐林虽然是个作家,但在绘画方面是个也算是个有着独特天赋的艺术家,他已出版的书籍中附带的插图也均是出自他本人之手。他的画作几乎都是在描绘各种各样的昆虫和植物,事实上齐林的小说同样如此。他对昆虫和植物的热情远远超越了他对人的热情,我也曾看过他收藏的昆虫标本和远古昆虫化石。他总是像法布尔那样专注地盯着一只昆虫,或是盯着一朵花看上半天。每当有人打断他时他总会表现得很失望但又不会说什么,他的这种反应总让周围人感到困惑不解,但齐林自己从未向人做过任何解释。有人说他的画作中把某些昆虫和植物当中难以描述且被我们忽略的部分放大展示给了我们。也许正是得益于此他培养出的细致入微的、异于常人的洞察力所以他的作品才能诠释出常人难以从中察觉的那部分。   

      同时我还注意到了他摆在客厅架子上的几个小东西,看样子是最近做出来的。应该是用木头雕刻,很仔细地上过色——那是几个结合了某些植物和动物特征的东西:一个有着海星状头部桶状身体且有着奇异翅膀和五条如同树根般的腿;还有一个像是某种圆锥状物体,有着四条管状肢体,两支末端长着看似像是钩爪或是钳子的东西,另外两支其中的一个像是那个东西的头部,一个则像是喇叭花一样的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剩下两个像是树一样的蜘蛛和章鱼一样的蘑菇。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还懂雕刻。正当我仔细端详着那几个东西的时候齐林端着茶回到了客厅,他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不愿再说什么我也只好把话题导向了工作上。齐林的性格就是如此,如果他自己不愿说没人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任何东西;与其说他不擅长应付别人倒不如说他很抵触和人来往。

      齐林把一沓装订在一块的稿纸递给我,我只翻看了十多页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无论是插画风格还是作品本身都与之前的截然不同;惊悚、暴力、血祭、谋杀、食人、性虐待……他用了大量的笔墨详细地刻画了这些让人生厌的行径,他的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一种病态的得意和狂喜。齐林给他描绘的那些疯狂场景无一例外地都附上了插画,他插画的主角从原来充满吸引力的奇异植物变成了惹人嫌的可憎怪物。

     他见我停了下来,便问我对他的新作有何看法。“你觉得怎么样?我虽然是第一次尝试写这样的东西,但我自己还挺满意的,这不比我之前写过的那些垃圾强的多?”他以前可不会在乎我有何看法,至少没主动征求过我的意见。齐林性格有些固执或者说是偏执,不喜欢轻易就做出什么改变,他对出版社和读者的意见和建议向来都是不愿意正眼去瞧的,因此在这方面为了协调他和出版社的关系我可没少操心。他常说又不是为了赚钱才去创作的,他对金钱的态度同样淡然。

     看得出来齐林对这次的新作抱有一种古怪的狂热,他貌似破天荒的十分看重他人对此的评价。为此我虽然不想泼他冷水,但我还是不得不好意提醒他,我同时也在提醒着自己尽量小心措辞避开对这部作品的评价。“齐先生,你这是打算转向创作恐怖小说了?但根据国内的相关法律这部作品可不会被允许出版,而且你的读者当中有不少还是孩子,给他们看这个不合适吧。”

      齐林目光淡然地盯着我这边,但视线似乎是飘向别的地方。“真正懂得欣赏的人是会喜欢这本新作的,就算自费出版也无所谓。它相比我之前那些空虚的幻想作品所要告诉他们的东西真实有趣的多;我重读了之前创作的那些稿件自己都觉得可笑,什么虚假的美好臆想。于是我就把那些垃圾全都烧了。我的新书肯定能触动大脑最迟钝的那些个蠢蛋最敏感的神经。”

      “自费出版可不是那么你想的那么容易。”我有一种预感,如果他这本书被传播出去他的名声肯定得臭,他在出版社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那里已经被描述成了患有精神疾病的怪人。

      我单方面认为齐林是缺乏创作灵感所以不得已开始改变自己的风格,于是我提醒他如果缺乏灵感什么的或许可以听一下读者的意见,这或许对他有所帮助也说不定。他的身体可能就是因此搞垮的,作家因为写不出东西导致出现生理上的病症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读者?那帮人中大多都是一些没什么脑子的蠢蛋,他们总自以为是读懂了别人的作品而到处吹嘘;他们压根儿就没有看到我想让他们看到东西;他们那短浅的目光如同井底之蛙总是关注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上,还相当傲慢地指指点点。要是靠他们的意见那作家们早都饿死了。”

     我不由得苦笑道:“那帮‘蠢蛋’可是你的衣食父母啊,你至少也该关心一下你的读者吧,这其中肯定有能真正和你共鸣的人。”

      他一脸讥讽地看着我。“你现在觉得我还在乎钱嘛?我早说过我可不是为了赚钱才创作的,我……”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捂住胸口痉挛起来,面部的褶皱因为痛苦扭曲作一团。我赶忙站起身来但被他挥手制止了,我只好站在原地不无担心地注视着他的情况,如果有需要恐怕我得拨打急救电话。看到没一会儿他又缓了过来,我暂时松了口气,但他脸色比刚才更差了,甚至沾上了几分死气。

      我一屁股坐回位子上严肃地看着他。“你这是病了,我觉得你需要休息更长的时间。最好去看一下医生,之后放下笔出去给自己放个假,吃好、睡好、玩好然后等你恢复后我们再谈工作上的事;身体是创作的本钱,要是你老这么病怏怏的那也没法好好工作,你得多加注意自己的健康。”我尽管很焦急但对齐林这个人你再急也没用,过于频繁地催促只会引起他的反感。由于他古怪的品性很少有人和他长期来往,我是他工作上的合作伙伴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说不定也是唯一的朋友。

      齐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是有些累了,但没别的什么毛病……”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我心里顿时跟着一紧。但他没表现出刚才那种痉挛,而是竖着耳朵好像在专注地听着什么。我却什么都没能听到,这种声音就好似是只有齐林一个人能听见。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砰的一声,我和齐林都被吓了一跳,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大门时发出的声音;那一瞬间我注意到齐林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慌乱,我立刻冲了出去。打开大门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门口半人高的荒草也没有被折断的迹象,我再检查了大门发现上面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关上门回到客厅我问齐林这是怎么回事,他解释说这可能是被风吹的,也可能是从远处传来的振动导致。刚坐回位子上我又听到一声熟悉的金属嘎吱声,那无疑是大铁门活动时发出的声音,我站起身先是从窗户往外望去,但大门依旧是锁的好好的。我们两人都在客厅里,而有大门钥匙的也就只有齐林自己。我和他对望一眼,齐林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我再次打开大门但外面还是空无一人。

      这次齐林也跟了出来,我对着四周的草丛方向大声呵斥了几声。齐林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估计是附近村子的孩子跑过来恶作剧的吧,他们可能不知道这里有人住,又或者是知道有人住过来和我开个玩笑吧。”也许是因为他最近憔悴了许多吧,我总觉得今天的齐林感觉有些陌生。

      “你刚才是听到外面有人过来了?之前也有人这么干过?”我狐疑地问他。

      但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这会儿确实是累了。我会考虑你说的放个假的建议的,新作的原稿我也会再改改。”他言外之意是在说我可以回去了。

      他这次少有地选择了退让,我虽然有些不放心他但也实在没办法,我比较清楚他的性格,就算说再多也没用。如果他自己愿意考虑一下去休个假什么的那最好。后天我会再来一次,实在不行就只能强行带他去看医生了。临走前我还是只能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几句。

      从齐林的那座院子出来后我就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我觉得似乎是被什么人注视着后背,我以为是齐林或者刚才恶作剧的人,转过头去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但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在来时我并没有这种异样的感觉,我想可能是在齐林家待了一段时间让我精神一直紧绷着的缘故吧。

      直到走出那段夹在绿叶间的砂砾小道踏上柏油路我才没了那种感觉,我不由得往齐林家的方向望了几眼,心里略微有些不安。人常说艺术家之流都会出一些怪人,齐林那座鬼宅般的院子光是进去待一会儿都会让人觉得不适,真亏他能住上一年多时间,只要他愿意他的经济条件完全足够支持他选择更好的居住环境。

       在我发动汽车的一瞬间我注意到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公路边上的一处树丛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我停下动作隔着车窗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再没出现什么动静。

      在出版社我和一位同行朋友聊起了齐林的状况,编辑等人也都表示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状况。隔了一天后,我带着出版社认识的一位同行买了点东西去探望齐林。虽然齐林不怎么喜欢我之外的人去打扰,但为了他好,如果有必要我们得把他强行带出那座院子。

      这次我看到那扇红色铁门前的荒草不少都被扯断了,齐林自己应该是不会这么干的,我皱了皱眉。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回应,我和同行不由得担心起来,我拿出手机拨打齐林的电话,对面一直无人应答。正当同行提出要不要报警的时候我隔着门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与此同时那种被人盯着后背的感觉又出现了。

     一阵刺耳的金属嘎吱声过后,齐林板着脸出现在门后。这位同行也在一个月前还见过齐林,看到眼前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他同样被吓了一跳。齐林相比一天前他变得更憔悴了,甚至头发都白了不少,我们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在短短一周多时间衰老得如此迅速。

      伴随着齐林的出现那种后背被注视着的感觉越发强烈,强烈到让我感到有些不安。我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半人高的草丛,同行疑惑地问我怎么了。他显然是没有察觉到什么,这更让我觉得可能是我多心了,但那种无法言喻的不安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让我感到一丝焦虑。我回过头来发现齐林正在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我,那种眼神和打开大门时看到的那种空洞的眼神截然不同。

      齐林把我们迎进了客厅里,他默不作声地把那沓稿纸塞给我又转身去泡茶了。同行是第一次来齐林住的地方,他满是好奇地盯着到处看。我因为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再次回头看向窗户外那扇紧闭的红色铁门感到越加强烈的没来由的不安,我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金属摩擦的嘎吱声。我原本以为这是幻觉,但经过同行的提醒我发现不止我一个听到了大门活动的声音,但刚才我透过窗户一直盯着紧闭的大门可以确定它是没有被打开过的。

     那种不安感又变得更加强烈了。

我深吸一口气说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信服的理由。“可能是你听错了吧,说不定这院子还有后门,或许是后门的声音。”

     同行摇了摇头,他坚持说自己没有听错,那声音就是从前门传来的。但他没能注意到当金属摩擦的嘎吱声响起时那扇本应该被人推动的大门依旧是纹丝不动的紧闭着;他也没能注意到当时我正透过正对着大门的那扇玻璃窗户盯着外面。

      我有种迫切想要离开这座院子的冲动。同行从茶几上拿起那沓稿纸看了起来,他翻了没几页就皱着眉头一边说着“这写得怎么像是胡言乱语之类的话”,他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就被砰的一声响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同行皱着眉头扔下手里的稿纸就要出去,齐林这时端着茶回到了客厅制止道:“那是风刮的,或者就是别的什么地方传来的振动导致的,不用去管。”

     同行虽然有疑问但主人家都说了不用去管那他也只好作罢。

     我再次提到了齐林的健康问题,希望他能跟我们出去。但齐林又在不耐烦地推脱敷衍转移话题,我第一次对齐林这种散漫的态度感到出奇的厌恶。那种催促着我赶快离开的无法言喻的焦虑让我愤怒朝着他大吼:“你照一下镜子看看现在你都成什么德行了?都快死了你自己看不出来嘛!你到底什么毛病非得窝在这样一个鬼屋一样的破房子里?你最近写的那些东西发表出去只会在让人笃定你精神有问题!你就非得像小孩一样哄着你你才愿意出去?”

      齐林只是面带讥讽地盯着我一言不发,我已经决定这次要把他强行带出去了。同行起身刚要制止我他就捂着肚子抽搐起来,他问了厕所的位置就往后院急匆匆地跑去。看着旁边的茶杯我一把拽过齐林的衣领质问他在茶里放了什么东西,我发现他的身体轻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重量。他只是冷笑着一言不发,我视线瞥见齐林的脖颈处爬着几只带翅膀的红色虫子,我嫌恶地把他推开;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更多的虫子从他身上落了下来掉在地上扑棱着翅膀。我毫不客气地把一只扑腾到我脚边的大拇指粗细的虫子踩了个稀烂,地下留下一滩粘稠的暗红色浓浆,一种混杂着腥臭的刺鼻气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他支着地面缓缓站起身子,身上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虫子掉落下来,随着他的动作地板上留下一滩又一滩粘稠刺鼻的污秽。虽然长有翅膀但那种虫子并不会飞,只能在地上爬行。我曾在齐林的一部小说里见过这种虫子,他给它附了一张插图,那东西就和地板上这些个一模一样。现在我知道这种吸食人血肉存活的虫子不是什么他虚构出来的玩意儿了。

      齐林身上掉下来的虫子聚集在地上留下的污秽中,房间里的空气逐渐被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恶臭所侵袭,我感到来自胃部的翻滚,努力克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就在这时从后院传来了同行惊恐的惨叫声。同时还有什么东西碰撞时发出的剧烈声响,同行尖叫着向我求助,他应该是在艰难地抵抗着某种企图伤害他的东西,而那个东西显然要比他强壮。齐林面带讥讽地站在房门口伸开双臂拦着我,他把自己的上衣脱掉随手扔在一旁。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如同树皮般漆黑粗糙的东西,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孔洞,孔洞边缘能看到粘稠的污秽和蠕动着的虫子。被塑料一样的透明膜状物包裹着;其中腹部那部分被撕裂了,污秽和虫子就从那里的孔洞中流淌下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会活动的巨大虫蛹。齐林看我呆愣在原地,他用两根食指一个接一个地戳破孔洞上覆盖的透明薄膜,每戳破一个孔洞里面都会有污秽流出。

      后院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惨叫声和异样的声响刺激着我的神经。

      齐林继续做着他惹人嫌恶的动作一边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它饿了,你去了也没用,听到你朋友的惨叫声了嘛?它正在撕碎、吞食他的血肉。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你马上就能见到它了,它会过来找你的。实际上你之前和它打过照面了,不过你看不到它它却能看到你。你应该也察觉到它在你周围出现了是吧。上次我警告它别伤害你,但它终究还是个孩子,你之前发动汽车的声音吓到它了,现在它好像有些讨厌你。刚才那点东西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它最近把这附近方圆几十公里的坟墓都掏空了。但现在它的胃口越来越大我快看不住它了,而且多亏你干的好事现在仪式被打断,我的身体大限将至,我死了恐怕没人能送它回去。”

     这时后院那边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我警惕地盯着他。“那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养那东西?”

      “它给了我一些独特的回报,我体验了很多常人一辈子也体验不到的东西,还把它们都写了下来。”齐林说着指向茶几上的稿纸。

      “你是说那些肮脏的东西是你的传记?那你的脑子绝对是进水了。”

      他沙哑的笑了起来,看着比刚才不久前又衰老了许多。他这会儿所表现出的完全陌生的举止让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我质问他:“你不是齐林?”

      “至少有一半是他——比如这副破烂不堪的躯体。”

      “你找来的那个什么东西该怎么送它回去?”

      “我需要一具新的躯体。”

      “你就是这么骗齐林的?”

      他没有再说话,我的不安感强烈到了极致,焦虑感促使着我赶快离开这里。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东西肯定要过来了,已经确认齐林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我一脚把他踢开,他已被蛀空的躯体再没有任何抵抗力地倒向门外,我向着大门的方向狂奔而去。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嘎吱声,强烈的好奇心怂恿下我回头一瞥看到齐林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拖到空中随即被分解成了好几块,污秽从高空中洒向地面。他的某种束缚它的仪式已经失效了,他对那个东西来说同样没有了任何威胁,而现在它正在对他施以最疯狂的报复。这为我逃跑争取了一点时间。

      周围的荒草极大的阻碍了我前进的速度,背后传来的被注视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从空无一物的身后响起如同金属摩擦的嘎吱声。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那看起来像是根藤蔓;但要更光滑一些,上面附着着某种粘稠的液体。我的脚踝被紧紧缠住;慌乱之下随地捡起一块石头一边咒骂一边死命地敲打;好在那块石头有着足够的锋利的棱角。顾不上粘滑的红中带路绿的液体沾粘在我手上传来的令人作呕的异样感觉;那根藤蔓松开后我连滚带爬的顺着泥土路往外逃,两旁的树叶和杂草以越来越快的频率颤动,持续不断地发出沙沙声。

       体力几乎耗尽,超越极限的剧烈运动让我浑身的肌肉都在痛苦地抽搐。这绝对是我这一生中所走过的最为艰难漫长的一段路了。终于我看到了那条被绿叶包围的砂砾小道,尽头就是我停在公路上的汽车;我加快了脚步,两边的树枝急促地颤动,树叶就像雪花一样从上面飘落下来铺满了整条小道。

      当我踏上柏油路面的一瞬间,朝着我挥动而来的树枝扑了个空被折断后落在地上,断裂的部分流淌出肮脏粘稠的不明液体。追逐着我的恐怖力量被阻挡在了树丛形成的防线之外,那一侧的树丛疯狂地摇摆、颤抖,如狂风席卷而过一般响成一片;从里面传来汽车发动时的声音,这时我才终于明白那和齐林院子里那扇铁门发出的金属嘎吱声一样的声音是怎么来的了,那个东西肯定会学习周遭环境里的某些特定的声音来吸引猎物的注意。

      我浑身都是泥土和树叶,把肮脏粘稠的液体随手抹在衣服上,强忍着疲惫感,精神紧张到了极点。驾驶着汽车沿途返回时,那个东西还在一路尾随着我;道路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直到我离开那段两旁生长着繁茂植被的路段。没有繁茂的植物作为介质那个东西似乎就无法移动,它暂时应该会被困在那里。

      回到城里我先是在医院躺了三天,绷带包扎下被藤蔓的液体所沾着的部位传来火烧般的痛楚,提醒着我经历过一场荒唐怪诞的逃亡之旅。随后又再次去了几趟警局,我洗脱了杀人犯的嫌疑。警方起初没有找到关于齐林和那位同行的任何线索,我逃跑时丢失的手机也没有找回;但最后在齐林家的客厅的柜子底下找到的几只半死不活的红色虫子中检测到了齐林的DNA,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的;齐林的新作原稿被警方当作证物回收了,我希望能再读一次的请求也遭到了回绝。

      我再也没有接近过那片疯狂之地,但听到了不少有关那附近的传言;据说附近村子坟墓里的尸体无故消失,同时还有活人和家畜下落不明;还有人在空无一物的田地里听到奇怪的响声,照片中那附近的树丛也被围上了铁丝网挂上了禁止入内的警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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