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前面是一个隧道。
这让京惊喜不已。
行走在高架桥的铁轨上,左侧是城市,右侧是山林。
从日出到日落都是绝对的美景。
高架桥两侧和铁轨下郁郁葱葱的小草也令京一直兴趣盎然。
但是无论再怎么美的美景看久了也就不再特别。
隧道的出现使京兴奋的向前跑去,睶也加快了脚步。
走近隧道,隧道入口处的水泥墙壁上因为雨水的缘故留下了一条条黑色的痕迹。隧道内两侧有着昏黄而古老的隧道灯,因为年久失修有的已经暗淡甚至熄灭。京极力向内看去,缺因为隧道的弯曲一眼望不到头。视野的尽头是一片黑暗。
京慢慢放缓了脚步。
睶加快了脚步。
睶从京的身边走过。
京伸手轻轻拽住了睶的衣角。
没有言语,两人慢慢向隧道中走去。
对黑暗的恐惧让以往蹦蹦跳跳的京安分了下来,隧道中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
睶突然停下了脚步,拽着睶衣角的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头撞在睶的后背上。
“你干嘛?”京站稳后小声埋怨道。
“门。”
京从睶的身后探出头来。不远处墙壁上有一道门,与墙壁齐平,并不显眼。
“我想去看看。”
“嗯”睶也这么想。
京继续拽着睶的衣角,两人向门走去。
睶轻轻敲了两下门,没人回应。
京也学着睶的样子敲了两下门,依旧没人回应。
京伸手便按下门把打开了门。
两人站在门口好奇的向内打量。借着隧道的光可以看见进门是一张地毯和一个鞋柜光线,像是住宅。但是鞋柜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再向内可以看见一个只开着一盏射灯的客厅。橘黄的射灯没能使客厅变得温暖,空无一物的茶几,沙发,一台电视,此外再无它物。
京轻轻拽了两下睶的衣角,怯生生的问道:“我们进去吗?”
睶伸手打开了玄关的灯,“我饿了。”
“我也饿了。”
走近客厅,睶把放着两人毯子的背包放在了沙发上。沙发的后侧有一个门框连通厨房,电视的侧面有一条过道连着几个房间。
没有多虑,两人径直走近了厨房。
打开冰箱,有许多新鲜的食材,就像是刚刚放进冰箱一样。
“想吃什么?”
“吃肉!”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给睶提供任何的思路,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拿出食材开始加工起来。
京在一旁静静的看了一会。她对做饭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期待将要吃到什么。
过去的日子中一直是睶负责着做饭,京几乎不明确表达自己想吃什么。每当睶问她想吃什么,她的回答总是“肉”。她喜欢这种不明确的感觉,她可以看着睶做饭然后期待和猜想。最后在饭做好时感到惊喜。
睶知道京不会明确的回答,但她也问的不厌其烦。理由也很简单,她怕万一哪天京有想吃的东西而她却做了其它的东西。
“我出去看看。”京走出了厨房,她不会一直看下去。因为再看下去她就知道睶要做什么了。这样不好,她还是觉得惊喜要放在饭菜端上餐桌时才合适。惊喜后马上能放进嘴里。
睶没有回应,继续专心做饭。
电视边上的走廊很干净,没有什么装饰物。尽头的三扇门如同三胞胎,京没看出任何区别。
左侧第一扇,是厕所。干净,整洁。洗手台上放着牙刷牙杯和剃须刀。京没见过剃须刀,好奇的拿在手上把玩,却并没看出这柄小东西究竟作何用途。
退出厕所,京又推开了中间的那扇门。是一间卧室。干净,整洁。卧室中只有一张床和床边的一张小桌,小桌上整洁的摆放着一摞白纸,白纸的上面压着一支钢笔。
轻轻关上卧室的房门,京最后打开了仅剩的房门。
眼前的景象的巨大落差让京吓了一跳。
这个房间比卧室还大,比客厅还大。这也是全屋唯一一间大开着灯光的房间。
进门左侧是一张书桌,离门不远。房间的中央是一张极宽极长的桌子,桌子边上一侧靠着墙的位置有一排京见都没见过的仪器。会议桌再往后是几排满满当当的书架。
但这些都不是京惊讶的地方,这间房间最大的不同在于杂乱,桌上地上散落着无数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使京不明其意的字符和数字。
京缓缓走进了房间,尽管她如何小心的落脚也无法避开地上的纸张,发出轻轻的声响。
京好奇的向那堆仪器走去,走过会议桌突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男人,用纸张盖着自己的身子。
京这回着实被吓到了,惊叫出声。
睶听见声音立马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男人挺着啤酒肚,蓄着络腮胡,穿着一件白色背心缓缓从睡梦中睁开眼来。
看到眼前的两个女孩男人顿时惊的睡意全无,撑起身子向后退去。
三人面面相觑,男人的大脑飞速运作,睶的大脑也开始思索,京的大脑在宕机。
睶没有开口,男人先开口了“你们是谁?”
“路过,我们看好像没人就进来找东西吃。”
男人显得有些头痛,用手扶住额头。
看男人再没动静,睶挥了挥手中的锅铲,“我在做饭,别的之后再说。”说着走出了房间。
京依旧不知所措,愣了一会也跑出了房间。
男人依旧维持手肘撑地的姿势。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听说人长期独处会忘记怎么说话,但是好几年没说过话的他竟然能说的出话来。
京走后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惊叹于自己的语言能力依旧,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倾诉的欲望。
饭菜端上了桌,睶进屋把再度躺在地上的男子叫了起来。
三人坐上了桌,再度面面相觑。
男人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一盘西蓝花。
睶没有说话,她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
京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
男人开口了:“我不喜欢西蓝花。”
“没事,不是做给你吃的。”
“好。”
桌上又陷入了沉默。京心痒难耐,但是看着沉默不言的两人也不敢轻易动筷。
又过了许久,男人再度开口,他终于想起应该自我介绍,“你们可以叫我古德。”
“好,我是睶,她是京。”
“那吃饭吧?”
“好。”
睶的手艺令古德眼前一亮,“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饭了。”
“为什么不吃饭?”京疑惑不解,即使她和睶也有一周没吃饭了,但是也是因为长途跋涉中没有办法。往日里她们也是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
古德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构思自己的语言。
“主要是,”古德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收住了嘴,“没什么。”
有些东西古德还没想明白,但是他明白的是他的研究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古德觉得两人像是要去远行, “你们是要去哪里?”
“看海。”
“海?”
两人点头
“那应该蛮困难的。”古德没告诉她们海已经不存在了。
“你知道海怎么去吗?”
“目前没有办法。”他觉得下一纪说不定海会回来的。
吃完饭京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
古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人类了,他想她们多待一会。
“你们需要留宿吗?我睡沙发,卧室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清理一下还能用。”
睶还在考虑,从厨房走出来京开始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睶。
“谢谢。”睶迎着京的目光爽快的点了点头
古德感到很高兴,开始上上下下忙活起来。虽然其实没什么要打理的东西,古德依旧忙活的很开心。
走出卧室,古德愣在了当场。
沙发上京的手上抱着一颗毛茸茸的球,看不出是什么动物,亲昵的蹭着京的身子。
“这是猫?”
“是银子。”睶知道猫是什么。
“是狗?”
“不是。”京知道狗是什么。
古德走上前去细细打量起来。
圆滚滚毛茸茸的身体上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四只短小的腿。这样的形象触及到了古德远古的回忆,很像游戏王中的栗子球,只不过拥有白色的毛发,四肢也覆盖着毛发。
“这是什么动物?”
“银子”
古德之前一直没见到这个小家伙,只因为银子一直待着睶放在沙发上的背包中。
“我的意思是,什么品种,就像猫狗这样的。”
京用手轻轻抚摸着银子的背,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躺靠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切的睶直起身来,抻着懒腰,“银子就是银子啊。”
古德十分好奇,伸手接过了银子抱在手中研究起来。这和他见过的任何生物都不一样,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两个眼睛露出来,一张小嘴,一个小小的鼻子埋在毛下。既然看不明白古德也就不再在意了,他猜测这或许也是意识的产物。
把银子递还给京,古德也在沙发上坐下。毕竟是住在了隧道之中,饭后没有什么好的去处。三人整齐的坐躺在了沙发上,京靠在睶的身上,银子伏在她的怀中。
古德打开了电视。里面播放着电视剧,古德很久很久没看过电视剧,他对电视里演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是京和睶倒是十分认真的看了起来。
古德盯着电视看了一会,站起身来,“我先去洗澡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京又开始对着睶问东问西。睶依旧回答不知道,但京也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疑惑罢了。
古德从浴室里出来,用浴巾擦着稍长的头发。没用电风吹,虽然有电风吹但他几乎不曾用过。原因是懒,他认为风干是挺不错的选择。“架子上面放了浴巾,你们自己拿了用。”
一抬头,发现京和睶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令他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知所措。
“怎么了?”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背心的年轻男子。古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子,反应过来。从青年慢慢变回了中年大叔的模样。随口解释道:“这样洗澡比较方便,浴巾放在架子上了你们自己拿着用。”走向厨房,古德又回过头来,“要喝咖啡吗?我这咖啡品种还挺多的。”
“什么?”
“咖啡。”
“没试过。”
京和睶没有喝过咖啡。知道咖啡是什么,但是从没喝过。
“可以试试看”古德虽然觉得惊讶但也没多问,“但是晚上喝咖啡会睡不着就是了。”
“我想试试。”京对尝试咖啡十分积极。
“我也来一杯。”
“要喝什么样的呢?”
京和睶对咖啡没有了解,看着古德不知道说什么。
古德见此情形便知道两人不知道该喝什么,“算了,跟我喝一样的行吧。”
看见两人点头古德就转身进了厨房。
端着托盘从厨房里出来。家里有托盘这件事让古德有些惊讶,毕竟一个人生活从没用过,慢慢的就忘了托盘的存在。
沙发上没人,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因为没有茶几,古德只好坐在沙发上端着托盘等待。
水声停止,浴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古德有点累了,把托盘平放在自己的腿上。拿起自己的那一杯开始喝了起来。
浴室门开了,热气涌出。高矮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古德又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两人会一同洗澡。但也只是一瞬的惊讶,他迫不急待的想让两人尝试他喜爱的咖啡。
京的头上包着浴巾,小跑两步到古德面前端起了一杯咖啡,“谢谢。”
说完京楞了一下,像是在回味自己刚刚说的话一样。谢谢对她来说是一个遥远的词汇。
睶也走了过来,端起剩下的一杯咖啡。小声的说道“谢谢。”
古德把空了的托盘放到沙发边上,开始躺卧着喝咖啡。
京坐在沙发上,把双腿弓在身前。端起咖啡小口喝着。
“好苦!”
睶坐在了京边上,也嘬了一口咖啡。是苦的,但是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香味。
古德这才反应过来,又进厨房拿来了奶和方糖。让两人自己添加。
三个人又并排懒散的坐在了沙发上。
古德先喝完了咖啡,将杯子洗好后走进厕所开始洗漱。
睶也喝完了咖啡,走进厨房开始洗杯子。但是她不会洗杯子,洗盘子和杯子从来是京在做。
京最后一个喝完咖啡,走进厨房。看见睶拿着杯子放在水下接着水,就只是接着水。她走到边上抬头看看睶,睶很认真的看着杯子里的水溢出来。“你这样洗不干净的。”京伸手拿过睶手中的杯子清洗起来。
睶在边上看着京清洗杯子。目光从杯子一直移到了京的脸上,看着京认真的清洗杯子。没忍住,睶伸出手掐了一下京的脸。
“啊!你的手是湿的!”
两人从厨房出来,古德也从厕所出来了。一边倒在了沙发上,古德一边对两人说:“洗漱用品水池上面的柜子里面有。”
古德开始惆怅起来,明天两人大概就会离开,届时他又要开始孤独而不知所措的颓废生活。
苦苦追寻的科学一变再变,最后发现似乎科学研究已经死去了。他已经走了太远,从坚持到偏执,最后是发现真相后的颓废茫然。两人的到来让他短暂的找回了生活该有的样子,但这依旧改变不了什么,他的痛苦和茫然未有半分减少。
“明天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睶突然想起来似的提起。
古德猛地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好。”他不知道再回应些什么,只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从两人洗漱去洗漱一直到回到房间。古德突然感觉自己想通了什么,他不能为科学守孝一辈子。他的心中涌起无限的憧憬。某些被科学研究带离他的东西在慢慢的回归。
灯关了,睶平躺在床上,京在睶的右边一只手揽着抱住睶的身子。
睶睡不着了,喝了咖啡的她一点不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京面朝着她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渐渐平稳。
就在睶以为京睡着了的时候,京突然睁开了双眼。
“睶。”
睶愣了一愣,“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以后要开始叫你的名字了。”京迎着睶疑惑的目光,“怎么说呢?挺开心的。”
“京。”睶伸出左手拍了拍京的头,“睡吧。”
银子在京身侧的床下熟睡着。
古德睡不着了,不是因为咖啡。即使喝了咖啡他依旧可以睡着的。
像第二天就要去春游的小学生,古德在沙发上翻来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