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同人 关于干员与博士从相识相恋，到最后结婚生子的高级作战记录 白面鸮篇 2
注:本文为 大量自设+OOC 因为是轻松向性质的文所以就图个乐呵，吃桃就行了，up主的页面还有更多桃文，不介意的话就来看看吧！
ps:本文背景为平行世界，此外，文中的一切内容跟up主的其他作品没有关联，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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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了梦境。
少女与我一起登上山丘。
星光照耀，山丘的绿色显得极其温柔。
我想，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了。
不管再淡些还是再浓些都无法打满分，这是完美的平衡。
我明明没有触碰到她，但我却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在这最爱的空间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没错。
这就是所谓的完美。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给完美这个概念赋予了有型的幻像一样。
在梦境中，完美是真实可见的。
我的手中握有完美。
我的愿望就是到达这里。
我想来这里，想一直都在这里。
我想将这份景色深深的拥入怀中。
在这里，我才能被她，被这个世界所理解。
相互的，我也完全可以理解她和这个世界。
即便长大成人的我已经明白，现实中不存在这样的地方，可是在梦里它却能化无形为有形，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因此，即便我心里明白，但却无法接受，更无法在黑暗中伸手追求。
但是一一
我无法抑制住自己。
抑制住自己的内心。
即便内心清楚这么做毫无意义，但我还是向她伸出了手。
“你是谁……？”
这时，她转过头。
那一瞬间一一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响。
接着，眼前的一切连同我自己，都慢慢消失在黑暗当中。
耳边传来了一阵闹铃的脆响。
我睁开眼睛。
视野上方是一片有点陌生的天花板。
窗外的光线正透过窗帘溜了进来，看到那隐隐约约泛白的光线后，我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在枕边找到了手机，拨掉充电线，关掉了闹铃一一卧室重回了安静。
我又看了眼时间:早上6点整。
虽然为了以防万一，估且还是设了闹钟，不过现在看来就算到了外地，我也可以不依靠闹钟准时起床。
我起床下地，走到卧室的大落地窗户前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滑，窗帘便自动向左右两处滑开。
今天的天气似乎相当晴朗，阳光透过窗户点亮了昏暗的房间，瞬间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
我打开窗户，带着舒适的心情打算到外头散散步，毕竟来到一个新的地方，总要熟悉一下地理环境，并为接下来的生活做准备。
这么做好决定后，我马上换好了一会要外出的衣服，今天我打算带点东西到办公室那装饰一下，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应该带什么过去，最后还是决定把那些书带过去一些，还有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台机器人模型。
把要带的东西都装进包后，我将梦中的景色保存在脑中，穿上鞋，走出了公寓。
走出门，看到眼前的风景后，我立马征在了原地。
此刻的我正站在公寓的走廊中，而这个公寓大概是建在高地之上。
远处似乎是一大片高高低低的建筑群，仿佛将珍藏的折纸文具整齐的摆放出来，每一栋大楼的表面都印着编织物般的精致窗口，有的映出天的蓝，有的映出地的绿，有的则反射着朝阳的璀璨光芒，稍远处还有一座看上去极小的红色尖塔，有着圆润线条的银色大楼让人不禁想到鲸鱼，如同在一块黑曜石上整体切下的大厦通体闪烁着黑光。
这几栋建筑物想必相当有名，甚至连我都有点印象。
远方的汽车川流不息，每一辆车看上去都小少的，像是玩具一样。
我站在原地眺望着一切，同时也在心里想着接下来的目的地。
去哪里好呢？
想了一下后，我马上就决定好了目标。
走下公交车后，我穿过大门，走进了一座公园。
这里就是我在公寓走廊上看到的那座远处的公园。
莱茵生命的标准工作时间是早上7点30分到晚上6点，虽然上班第一天就早到应该会给别人留下好印象，但我左想右想，还是决定要找一个适合吹风看天的地方，说不定今后我就会常来这里了。
昨天晚上似乎有下过小雨，公园里的石砖被雨水浸湿，反射着蔚蓝天空下照射在大地上的光线。
我越过沙石路上的积水。
雨水铺盖在地砖组成的游园道上。
潮湿的地砖微微映出一旁树木的色彩。
下雨时，一切都会呈现出雨天会有的色彩，我再次认识到这一点。
凌晨6点的公园里呈现出仿佛无人之境般的幽静。
广阔的草坪上没有铺着野餐布，也没有打排球的学生，也见不到一对情侣，也看不到来这散步的老人。
四周的空间中只存在我一人。
现在的时间还很早，这么一大早就来到公园散步的人确实应该不太多。
我慢步走过森林小道，跨过池上的小桥，漫无目地的走着。
走了一会，我在路边找到了一张长椅，擦干椅子上残留的积水后坐了上去。
就算闭上眼也睡不着，我只好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种种景色。
不过，这么一看我才发现，从这里望过去的景色还真不赖。
应该说，风景如诗如画。
虽说昨天晚上似乎是下雨了，但想必也只是薄薄的雨从薄薄的云层中落下来一一我大概可以想象到那样的场景。
头顶上方是一大片积卷云，但我仍能感觉到云层之上的太阳的气息。
光芒透过云层的缝隙如针扎般刺向大地，像是雨丝一般从云中流泻而出，与雾一样盘踞在地上。
光芒随着大气在空中缓缓的流动，地上的积水也反射着天空中的光芒。
雨水挂在树叶上，沉甸甸的银杏叶饱含水分，慢悠悠的随风摆动着。
对了，才看一眼，我就觉得这附近的银杏树很美。
长势真好。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混杂着雨后青草与泥土的气味顷刻间涌入我的鼻腔，让人心旷神怡。
我坐在长椅上，抬头看天。
像细沙一般的浮云在空中缓缓的流动。
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吹来了一阵风，从枝叶间露出的蓝色天空被吹的忽大忽小。
在这微风的吹拂下，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变得恍惚。
接着，我像往常一样，再次回想起了那个梦境。
那个梦境我已经记不清做过多少次了。
那是在绿色的草原上，与少女一同前往的梦境。
不知为何，这个梦境每次都发生在夜晚。
我们行走在山丘之上。
双脚踏在柔软地面上的感触，以及鞋子割断青草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虫儿飞舞，微风吹拂。
少女的头发随风飘动，可能因为觉得那飘散在脸颊旁的头发有些碍事，她轻轻的剥开那几缕发丝。
梦中，眼前的那些景色如此自然逼真，但我知道那不是现实。
那里有我从来没见过的星空，多的难以形容的繁星，和近在眼前的夜空中，紫色的气团星云仍在散发光芒，显得异常明亮。
每次我醒来时，都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仔细确认过少女的模样。
在梦境中，我们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我清楚她就是我的青梅竹马，可我能确认的，也仅仅只有她的身份了吧。
我拿出手机，打开邮件，打算把今天的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都编辑成邮件。
将所有的场景输入进手机后，我打算删掉那些文字。
“要全部删除吗？”手机向我发问道。
瞬间，某种类似于祈祷般的情感从我的心中流过。
尽管我还是按下了删除键，但我认为，我只是把这封邮件送到了‘不是任何地方’的地方而已。
我或许是在期待，能通过某种超自然的回路将其与某人相连在一起吧……
只是，倒映在积水的天空也好，头顶上方展开的卷积云也好，暮然撇见的那摇曳的银杏树也罢，我总是能从中察觉到某种气息。
我低下头，朝自己的四周望去。
公园里依旧只能看见我一人的身影。
但那股气息并没有消失，相反，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它就在这。
在哪？在哪？在哪里？
我来回的左顾右盼，仍没有任何发现。
难不成一一
……在天上？
我猛的抬头望向天空。
湛蓝的天空中，有一只白色的鸟儿飞过我的头顶。
它那白色的身躯与天空中的白云重叠在一起，很快就没了踪影。
瞬间，那股气息也消失了。
但我仍在注视着天空。
一望无际，一无所有的辽阔天空。
渐渐的，我的意识在微风的吹拂下回到了现实。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已经是早上6点40分左右了，看来是时候该走了。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我可不想经历这么丢脸的事情。
我站起身跨上包，准备走出公园。
在走之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张长椅。
“之后我大概会天天来这吧，今后请多关照。”我对那张长椅自言自语。
我在跟一张长椅说话，理所应当的得不到回应。
我笑了笑，又继续迈起步伐，在还未有人看到我跟椅子说话的场面之前，走出了公园。
我挤过人潮汹涌的车站检票口，钻进下行的电梯间内。
搭上通行电车后，我倚靠着车门往窗外眺望。
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到处都是大楼的窗户，机动车，人行天桥，以及嚷嚷嚷嚷的行人。
容纳近百人的车厢，成千上万的街道，我眺望着一切。
看了一会，我又把自己的视线从窗外移到了车厢内。
车内的乘客有大半都在低头看着手机，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我四处张望，像是个小偷模样的可疑动作。
话说回来，我以前就一直想象着这幅场景:自己变为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挤上拥挤的电车上下班，一日复一日重复着这个过程。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经历一定是一生中最无聊的吧？不过对于初次经历的我来说却觉得很新鲜，想毕以后我也不会感到厌烦。
车厢内相当的安静，听不到人与人之间的谈话声，只能听见电车驶过磁悬浮铁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不知为何，我可以忽视掉拥挤的人群，倒不如说我很享受这样的环境，而且一一
一阵让我十分熟悉的旋律传到了我的耳中。
是哪个乘客的耳机口没有插好吗？
还没等我思考，那旋律已经将我拉入了回忆的深渊:
“好晚啊……”
开完会回到教室时，她气鼓鼓的对我说。
“抱歉，会开的长了一点。”我辩解道，“今年的新生特别有干劲呢。”
“是吗？”
“你先回去不就好了？”
她一脸不满似的盯着我看，说:“这就不对了，这种时候你应该说‘让你久等了，对不起’才对吧？”
“……让你久等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一直等我。”
“这就对了嘛。”她微微一笑，伸手拎起包，“那么，我们回家吧？”
我们是留在教室里的最后两个人，检查了一遍窗户是否锁好后，我们关上灯来到走廊。
她一边走，一边和着放学的旋律，配上自己做的完全配不上旋律的歌词，哼唱起来。
“我一直在寻觅，寻觅你的身影。”
“熙攘的街头，仿徨的梦中。”
“虽然明知你不在那里。”
“若奇迹能发生，我要立刻与你相见。”
“在一个新的早晨，抛弃所有过去。”
“说出那句酝酿已久的，‘我爱你’。”
颇有几分哀伤的歌词。
“话说，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这首原歌的完整歌词呢。”
“我也是。”
“可你把它改成失恋的歌也挺不对劲的。”
“不过你也记下新歌词了，对吧？”
“嗯，就算我现在去记本来的歌词，旋律一出现，我觉得还是会想起你做的词。”
“与此同时，你的脑海中会浮现出我的脸吗？”
“大概吧……”
然后，肯定还会回忆起今天这般暖心的对话吧……我暗暗的想。
“我啊，觉得这是一种诅咒呢。”她把双手背过背后牵在一起，轻声对我说。
“什么意思？”
“东国有一位很有名的作家曾这么说过，‘请告诉与你分手的男人一种花的名字，花每年都会绽放’。”她竖起一根食指得意的说，“你接下来的这一生，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想起我和我做的歌词哦。”
“还真的是诅咒啊。”我笑了。
“不过，我和你是不会分开的。”她也笑了。
我快速的摇头打断了回想。
说起来，最近自从来到哥伦比亚后，我就似乎经常回忆起我的那位不知名的青梅竹马，频率比以前多了许多。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但我的内心深处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它是那么的显而易见，让人不免怀疑是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一一昨天我见到的，那个名叫白面鸮的女孩子。
不不不，再怎么说，这种可能性也……
但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中央车站已到站，请下车的各位乘客做好准备。”
人工合成的报站音传到我的耳中，及时的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马上回过了神来。
这个声音来的还真是时候。
我对自己摇摇头，车窗外的风景开始减速，站台上嚷嚷的人群开始流动。
突然间，我整个人寒毛直竖。
紧接着，我想到:是她。
她就站在站台上。
电车停了，车门一打开，我便飞速奔出车厢，陀螺般地在车站内环视，几名乘客见状都面带警惕神色的从我的身边走过，这时我才冷静下来。
身体会不知不觉地动起来，这大概也是我的一个奇怪的习惯吧。
来到了莱茵生命的办公大楼后，我立马跑到了前台办理好入职手续。
拿到自己的工作服和ID信息卡后，我又立刻朝打卡处狂奔而去，总算是在7点30分之前打上了卡，差一点就迟到了。
我回想起昨天有看过的路线图，我所处的AI研究部门在5号实验大楼，穿过办公大楼后直走，再拐一个弯就可以到。
前往实验大楼的路上，我又看到了不少在这工作的研究员，估计是看到了新面孔的关系吧，我的身上聚集了一大堆人好奇的视线。
趁着这个功夫，我顺便又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介绍一下我自己，初来乍到后和同事之间搞好关系是很重要的。
在说了不知道多少句的‘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后，我终于来到了[072号AI科技研究室]前。
我站在门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后，把新拿到的ID信息卡在门旁的信息登记处登记，登记好个人信息后就可以用指纹解锁了。
几秒后，自动门的屏幕上显示出了‘登记成功’的四个字。
我伸出手指在门上的指纹感应处轻触一下，自动门就缓缓打开了。
自动门开启后，一道刺眼的亮光突然从研究室内传来，让我不禁眯起了双眼。
在我的双眼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后，我发现自己的视野前方的窗台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我定睛一看，发现那是白面鸮。
清晨的朝阳从窗外透了过来，耀眼的金黄色洒满整间白色的研究室。
白面鸮正侧身坐在窗台上，金色的光芒从她的身侧透了出来，她坐在那里，双手抱膝，注视着窗外。
她将脸颊两侧的发丝拨向耳根后的动作犹如映衬右朝阳中的黑影。
“那个……”
我本想打个招呼，但当那耀眼的光线散去，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后，我顿时像是失去了声带一样，半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用比较轻松一点的说法的话，那就是:她的身上披着一件白大褂。
用比较严重一点的说法的话，那就是:她的身上好像只披了一件白大挂。
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她那光滑且白如雪的肌肤泛起一层透明的淡粉色光泽。
……她的身上是不是只穿了一层nei(四声)衣？！
意识到这点后，我猛的跑出了门外，像是在阻止炸毁世界的核炸弹似的，狂拍门上的感应器。
自动门关上后，我把自己的后背贴在门上，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吸气呼气。
一一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在心中问自己。
我回想起刚刚所看到的那些景象，不禁开始思考:
她刚刚是在换衣服吗？不对，既然是在换衣服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在换？而且还要坐在窗台上……在晒太阳？可穿成那个样子坐在窗台上，还不拉窗帘，难道她就不怕被其他人看到吗？还有……
……不行，根本想不明白，完全想不出来她那么做的道理。
而且话又说回来，那个场景被我看到后，为什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那种时候女孩子不一般都会大喊‘变态’和‘流氓’之类的话吗？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一会进去后我要怎么开口好？正常的打招呼估计是不行了……一见面就道歉吗？是应该弯腰还是该下跪？果然是应该下跪吧……可一进门就突然对她下跪，会不会突然吓到她？
而且，万一她不接受我的道歉的话……
我试着在脑中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上班第一天就因为偷窥女同事被抓而处罚……
啊啊啊！不要！越想越可怕！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先一一
“博士。”
“呜哇！”我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怪叫了一声。
转过身去，白面鸮已经换上了工作服，正站在门口。
那张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就像她根本不记得前不久发生了什么似的。
我愣在原地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见状，她又说:“早上好，博士。”
“啊，早上好……”我下意识的也回了一句早安，“那个……”
“现在已到工作时间，请准备好开始工作。”
“哦……”我喃喃着，走进门内。
走到了我的位置上，在办公椅中坐下后，我启动电脑，换上新拿到的白大褂，从包中取出书和模型放在办公桌上作为装饰一一总之就是尽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博士。”这时，白面鸮走到我的眼前，“昨天交给你的那份保密协议已经确认并签字了吗？”
“啊，嗯，已经确认好了。”我从包中取出那块平板交给她。
她接过去打开平板，快速的扫视了一眼后对我点点头。
“确认完毕，稍后我会将这份文件上传的。”
“拜托你了……啊，还有……”
我从办公椅中站了起来，面朝着她，头却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怎么办？我该怎么开口好？
“那个！刚刚前不久！就是……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跟着一片空白的还有我的语言能力，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
她依旧站在我的面前，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脸，但说不定她现在正在以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吧(也说不定是面无表情)。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一一我的内心产生了近似于自暴自弃的想法。
“那个，刚才…真的对不起！我我我，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大声说道，猛的向她低头道歉。
我从喉咙出挤出这句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话，可过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
完了，她现在会不会正在盘算着一会该怎么通知上层好？我完全不敢去想象她现在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
“我不认为博士你需要向我道歉。”
她终于开口了，但话中的内容却让我有一点意外。
“……诶？”我有一点吃惊，慢慢抬起头看她。
“那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我并未产生任何的困扰，因此博士你无需道歉。”
“这样……啊……”
她说话的同时我一直在观察她的脸。
她的脸上，除了嘴部附近以外看不到一点肌肉在活动，无论是从声音还是从眼睛中，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好像真的没生气，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看来，我应该是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会被赶出这里了……我这么想着，由心的呼出了一口长气。
“那么，今天的工作请多关照博士。”
她突然向我伸出一只手。
“啊，我这边才是，今天第一次正式工作，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太明白，也请你多多关照白面鸮。”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老老实实的伸出我的手，和她握了一下。
与昨天一样，她手心的温度依旧冰冷。
“那么博士，我们开始工作吧。”
“好，不过应该从哪开始着手开发呢？”我迅速把自己调到了工作模式。
“博士，你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我只是你的搭档兼助理，因此这个标准应该由博士你来决定。”
“那……就先从基础的框架开始吧，怎么样？”
“好的。”
眨眼之间，一上午的工作就结束了。
AⅠ研发的工作可不像其他工作那样，一个上午至少可以出一个方案，AI开发工作的一个上午过去，所完成的内容可能还不到整个计化中的0.01%，甚至连个开头都算不上一一这是一般情况。
不过，我们的一上午过去后却完成了计划中的0.1%，提高了整整一个百分点。
虽然乍看之下，0.1%的完成率依旧少的可怜，不过考虑到项目的难度，体量，复杂程度和负责人数等因素，0.1%的完成率依旧很高。
我想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新搭档，那位白面鸮小姐。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我就明白为什么格雷格先生会让她来担当我的搭档的原因了。
完美。
如果让我找出一个词语来形容她上午的表现的话，那么那个词只能是完美，其他的词我一律都想不到。
如果要问我她在哪里完美的话，那我的回答大概就是:全部完美。
完美到以至于我懒的一个一个去举例子，那么做无疑是在浪费时间，真要说下去，我大概可以就这样说到第二天早上都不带一句重复的。
因为我们二人的办公桌相邻的不算远，所以在工作的过程中，我也一直在时不时的偷偷观察她。
她到底是人类还是AI机器人？
经过昨天的观察，我并没有得到准确答案，最后也只是暂时的将她归为了人类当中。
经过了今天这一上午的观察与分析后，我依旧没有得到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她的身份仍然在人类与AI机器人之间左右摇摆。
然而事实上，让我在意的远远不止这一点，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的地方让我在意了。
工作的过程中，我一直在强忍着心中的那些好奇心，好几次都差点没有向她一口气全吐出来。
本来我还打算在午休的时候多多少少向她提几个问题的，不过等我把手指从键盘上移到显示屏开关，在办公桌中抬起头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去吃午饭了吗？她不可能不吃东西吧？不过她的身上确实散发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就像一台机器人(也许就是)让人感觉不到半点人味。
她那样的人像普通人类一样进食的场景……我有点想象不太出来。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中午12点11分，已经到午休的时间了。
虽然忙了一上午，但我并没有感觉有多么劳累，想必是因为有她那样的天才当我的助理，让我轻松了不少。
我的身体在告诉我:我还可以继续工作下去。
不过我的理性却告诉我:应该去休息了。
对我们科研人员来说，毫无疑问，理性是重中之重，而且适当的休息也是为了之后更有效率的工作。
这么决定好后，我从办公椅中站起身，关掉电脑后走出研究室，朝实验大楼里的里食堂走去。
这座实验大楼应该已经建成很长一段时间了吧，因此各种设施都很齐全，除了像是食堂这样的基础设施以外，听说还有各种各样可以为研究员提供方便或者放松休闲的设施。
不过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虽然很想全去逛一遍，但今天就老实实去食堂吧。
去食堂的路上还可以看见许多正在午休的研究员，也能看见一些研究员即便到了午休时间也在埋头工作。
研究所的构造复杂而精秒，各个楼层区域分工明确，不需要绕路，就可以很方便的到达六楼的食堂。
来到食堂，我估且是跟着别人走，跟着别人的模样，把ID卡在刷卡处一刷，再到自助区自行取餐一一过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而且这的饮食还全部免费。
因为可选的餐品实在是太多了，我犹豫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夹了几块三明治而已。
我把餐盘拿到一张偏僻的餐桌上，坐下，开始默默的吃起午饭。
我一边吃，一边观察四周。
近千平方米的宽敞食堂内，整体风格虽然还是以白色为主，不过这里相对应的也增加了不少木质结构，还可以看到不少种在盆栽里的高高的绿色植物，看上去就像是某个以简约风格而著名的高档餐厅。
白色墙壁的四周都开着大大的窗户，阳光洒进窗户内，提供了相当充足的光线，食堂内还播放着轻快的吉他背景音乐，给人的感觉相当放松惬意。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我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今天研究上。
按照白面鸮的话来说，拥有兆级的储存容量与计算性能的量子计算机，阿耳戈斯的作用是观测，并收集世界上的一切数据，并将其数字信息化，从而打造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虚拟世界。
要管理并加以处理如此庞大的数据，即便拥有兆级的计算性能的阿耳戈斯它本身也是远远不够的，因此格雷格先生决定开发一个与之相匹配的AI来辅助进行管理。
毫无疑问，此AI一旦完成，将会成为整个泰拉大陆上至今为止，功能性最为强大的AI。
不过嘛，现阶段一切都还只是处于开发阶段，种种的想法与方案目前也刚刚起步，想要完成那样的‘超级超级超级AI’(我姑且这么叫它)起码还要两年左右的开发。
不过好在我们的项目有莱茵生命，哥伦比亚政府与科尔特大学三方的大势力支援，一些研发上常见的问题(比如资金)就不需要担心了，也因此研发的速度可以从原本的十年加快到两年。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技术上的问题啊……嘛，现阶段还没出现什么问题就是了。”我咽下口中的三明治，自言自语。
“是吗？看来现在的开发工作还算是顺利啊。”
我的面前突然传来了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
我抬头朝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
眼前出现的，是一名身穿白大褂，带着厚厚的圆形眼镜，手握两杯咖啡杯的棕发黎博利族女性。
她的脸，我好像在哪见到过。
……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在车站上碰到过她。
“你是……”
“介意我坐在这吗？”
“不…请便。”
“多谢。”
她坐在我的面前，接着递给了我一杯还在冒着微微热气的咖啡。
“希望你不讨厌咖啡。”
“没那回事，那……我就收下了，多谢。”我接过她手中咖啡，轻抿了一口。
接着，我抬起了自己的眼神，抿着咖啡的同时愉愉观察眼前的这位戴眼镜的黎博利族女性。
此刻的她也在喝着咖啡，那双看似有着温和印象的厚厚圆型镜片下，是一双看着有点没睡醒的棕色双眸，但那眼神中却没有一点睡意，还又多出了几分锐利的目光。
她的身上也穿着印有莱茵生命标志的白大褂，看来她也是这的人，但她身上的白大褂的款式和我身上的这件有点不太一样，是其他部门的制服吗？
不过虽然她也换了身衣服，但我是不会认错的，她就是那天我在车站上碰到过的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之一。
“那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之前应该在车站见过一面吧？”
“是啊，真没想到会这么巧，原来白面鸮口中的那个罗德岛的博士就是你啊……嗯，跟我想的有点出入。”
“什么出入？”我忍不住发问。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博士你看起来才18岁的样子。”
眼前的女性说着，那对厚厚的镜片下，棕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我。
怎么大家都这么说一一我在心里吐槽。
“只是看起来年轻啦，我已经26岁了。”
“就算是26岁也一样很年轻。”
“是吗……”
我喃喃着，抿了一口咖啡杯中的咖啡……味道果然和我想象的差不多，苦中有一点甜。
“不过我觉得……啊。”
我刚打算说‘你看起来也很年轻啊’，不过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她好像也注意到这一点，把手插进大衣口袋中，递给了我一张小卡片。
“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这是我的名片。”
我接过来，将名片上的文字轻声念了出来:
“生物部门主任……赫默医生……”
“初次见面博士，请多关照。”
“啊，好的，请多关照……对了，我也没有自我介绍吧？我是AI研发部门的一一”
“不用了。”她伸出一只手打断了我，“博士你的事情，我已经从人事部那了解的差不多了。”
“是吗……”我的声音有点尴尬。
老实说，我完全没有想到那天在车站上碰到那两个女孩子现在都在莱茵生命工作，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巧的事情，更没想到她会主动找我搭话。
怎么办？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吗？但是……
我思考了一下，又马上放弃了那个想法。
因为，我的心中还有比那些更为重要的问题想要问她。
从前一天的车站以及刚刚的对话来看，她应该要比我对白面鸮熟识的多，她们之间应该是熟人的关系吧。
那么也就是说，她所掌握的‘情报’也应该比我要多。
既然这样的话……
“那么博士，我们彼此之间也都互相认识了，之后如果有机会一一”她一边说一边从坐位中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要走。
“请等一下！”我连忙叫住她。
赫默医生转过头看我:“什么事博士？”
“那个……我有问题想问，请问赫默医生你现在有空吗？”
她低下头，思考了几秒后又重新坐回到了座位里，看来是答应下来了。
“好吧，你想问什么问题博士？”
“是关于白面鸮的……我和她现在是搭档的事情赫默医生你也已经从她那听到了吧？”
“当然。”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所以呢？博士你口中的那个问题。”
我低下头，正在犹豫一会应该怎么开口好。
是该开门见山的问，还是一点一点慢慢问呢？
我想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问好了，虽然这么做好像有点失礼……不过从她的说话方式来看，她也应该不喜欢听那些拐弯抹角的话吧。
我打算先简单的试探一下。
“……我可以直接问出来吗？”
“当然。”
得到她的回复后，我吸了一口气，呼出，有点惴惴不安的缓缓开口:
“请问，那位白面鸮小姐……是AI机器人吗？”
接着，我又马上闭上了自己的嘴。
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喝了一口咖啡，平淡的回答我:“不是，她是一名真正的人类。”
她说这句话时没有丝毫的犹豫，看来应该是没有说谎。
“那，她是有些面瘫吗……！”
我一时大意，极其自然的这么问了出来。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些失礼了，捂住自己嘴。
不过我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虽然可能看不太出来，不过我还是可以从她的眼镜下方看出一丝不悦。
“抱，抱歉！我不该这么问的……”
“……不，没事，博士你会这么想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她并不是面瘫，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在说这句话时已经没了刚刚的心平气和，但语气依旧一如既往。
刚刚已经犯过一次错了，这次得小心一点才行……我这么想，小心谨慎的选择接下来要说的话，再次开口:
“那么，她是不是有一些奇怪的癖好？”
“奇怪的癖好？”
赫默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疑惑，难道她也不太清楚？
“我今天早上去研究室工作的时候，正好碰到她那个……呃……”
话说到一半我就因为太过羞耻的原因说不下去了，只是把视线不安的撇到了别处。
我猜，现在自己的脸上一定写着‘良心不安’这四个字吧。
思考了五秒后，她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说:“……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诶？”
“不过抱歉博士，唯独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是因为隐私吗？不论如何，还是先点到为止吧。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特地过来陪我说话赫默医生，这些就够了。”
怎么可能够啊？但是再问下去可就太没有礼貌了，搞不好我现在已经在她的心中掉了一颗心的好感度了。
为了弥补她对我的印象，我又主动提起:
“对了，要不赫默医生你也问我几个问题吧？”
“哦？”她好像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可以吗？”
“当然，想问什么都行！”我笑了笑。
“我回答了博士你两个问题……”说到这里，她微微缩了缩头，也许是想远距离观察我一下吧，“那么我也问博士你两个问题，如何？”
“好的。”我在座位中坐直身子，做好被提问的准备。
她举起手中的咖啡杯轻抿了一口，沉默了几秒后，注视着杯中的黑色咖啡，绶缓开口:
“博士，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很失礼，不过我接下来打算问的问题可能不太礼貌。”
“不太礼貌的问题？”
我想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自己都说了‘问什么都行’这种话了。
“请问吧。”
“那么，我问了。”
她闭上眼，推了推眼镜。
随后，她睁开双眼，直视着我，问道:
“博士，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
“博士你是AI研究部门的人对吧？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行业。”
原来如此。
我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咖啡杯，心想:这个问题确实有那么一点失礼啊。
当今，盲目去抬举梦想，目标之类的东西的人实在太多了。
我认为，梦想并不是能用语言去形容的事物。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东西了，梦想只是其中之一。
为何无法明确漠然存在的东西？
为何一定要用语言去形容无法去形容的重要之物？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无法维持具体形态的。
想必她也同样清楚这些吧，才给我打了那么多预防针。
我长久的沉默着，喝着咖啡。
“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博士，没关系的。”
“不，没那回事，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开口好……我可以直接说出来吗？”
“我洗耳恭听。”她放下咖啡杯，也做出一副真心倾听的样子。
“可能会让你失望哦？”
“没关系。”
这下子……看来不说不行了啊，我在心中对自己苦笑一声。
我先咳了咳，清清嗓子。
然后，深吸一口气:
“我想造出那种可以合体变形能变成各种各样的载具或动物还可以互相分离可以发射火箭飞拳超级粒子光线还可以在胸口中拔出超级帅气宝剑的超级机器人。”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
她听了，在座位上半张着嘴沉默不语。
此时，食堂内的背景音乐十分戏剧性的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食堂里的背景音乐从刚刚的吉他乐变为了抒情的爵士乐。
与此同时，她合上了半张开的嘴，尴尬的咳了咳嗓子。
“这……咳咳，确实很惊人啊，某种意义上来说……”
“嘛，说到底这些不过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啦。”
不过，我丝毫不会因为拥有过这样的梦想而感到羞耻，甚至还拥有一股自豪。
因为，这是我和‘她’儿时的梦想。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些话藏在心底。
“还想再问什么问题吗？”
“那么……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她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然后问:
“博士，你似乎很在乎白面鸮？”
我觉得这句话仿佛化作了一发子弹，非常精准的射中了我的内心深处。
前面的只是铺垫，这个才是她真正想问的吗？
“啊，这个……也没什么，毕竟已经是搭档了，多了解一下彼此对今后的工作也会有帮助。”我马上想了一个理由，露出一个蹩脚的假笑。
赫默医生并没有直接回应我什么，而是在凝视着我。
那双厚厚镜片下棕色的眼眸，像是在窥探我的内心。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就当做那样吧。”
那一瞬间，我察觉到自己被看穿了。
她喝完了自己杯中的咖啡，站了起来。
“提问就先到这博士，午休的时间快要结束了，我们之后再见吧”
当我意识到她这样走掉打算告别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了一句:“博士，既然你这么在意白面鸮，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她本人呢？”
“诶？啊，不是……”我瞬间语无论次。
“是觉得害羞，不好意思吗？我想应该不是那样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连告别的机会都没给我。
一一输了啊。
我在心中感叹。
不仅输了，还输的一败涂地。
而且像这样，一眼就被人看穿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既然你这么在意白面鸮，为什么不当面问问她本人呢？]
我默默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就像她所说的，我并不是觉得不好意思，也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而是因为……
一种无法去形容的某种东西。
现在的我还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对她产生的好奇，远远超过了我自己的想象。
为什么呢……我果然还是想不明白。
一定是我上午思考了太多太多，脑细胞不够用了吧一一我这么推测着，把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如果真的只是那样，该有多好啊。
我由心的如此感叹。
拉开窗帘，纯白色宛如一块空白的画布般的研究室顿时染上了淡淡的夕阳色彩。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6点33分，工作结束的时间到了。
太阳缓缓的朝地平线落下，西方的天空染上一片红色的幕景。
太阳渐渐被染成橘色。
我缓缓环顾四周，夕阳的余晖从窗外落入到房间内，我正好站在阴影的边缘。
“已经这个时候了啊……”我望着窗外的街景，自言自语。
“白面鸮，你打算回去了吗？”我转讨头看她。
她也转过了头，在夕阳的照耀下，那双橙黄色的双眸看起来仿佛在闪闪发光。
“是的。”
她一边说，一边关掉了电脑，收捨好桌面后去衣柜那换下了身上的白大褂。
她的答案让我有一点吃惊，我还以为她一定会这样工作到很晚的，于是便问:“为什么？”
“适当的休息是必要的，只有拥有充足的休息，才能让大脑中的脑细胞时刻保持活跃。”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那我也回去吧，啊，那个……”
说到这里，她关上了衣柜门，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回了一开始我遇到她所看到的白衣。
白面鸮默默的看着我。
在她的注视下，我心中所想的台词顷刻间消失了，原本就很难开口的话，现在好像变得更难开口了。
她依旧在沉默的看着我，那张一动不动的脸，像是在无声的催促我。
我不安的把视线移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的那台白色的机器人模型……好像它也在注视着我，催促我。
我正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个……白面鸮你回去需要坐电车的吗？”
她点点头。
“那…不介意的话，去车站的路上……我们可以……一起走吗？”
等我回过神时，这句话已经从我的口中脱口而出。
不介意的话，今天放学可以一起回家吗？一一我的大脑中突然莫名的浮现出了这样的场景。
不管怎么想，这台词都像是个羞涩小学生才会说的话吧？！
上班第一天就邀请女同事一起回去……再怎么说，这也太……
我能有这份勇气，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可以。”没一会她就回答了我，语气依旧冷淡。
在得到她的同意后，我变得更惊讶了。
换好衣服，我们一起走出了研究室，打完卡后就这样离开了莱茵生命。
电车车站在马路的另一头，想要过去必须要穿过人行天桥。
我们走上天桥。
走着走着，炙热的夕阳实在过于炫目，天空中布满黄澄澄的晚霞。
我与白面鸮走在落日的余晖之中。
耳边传来的不是嘈杂的蝉鸣声，而是无数车流的汽笛声以及人行天桥上人们互相说话的声音。
从天桥上望去，远处的高楼大厦清晰可见，无数的窗口应着夕阳的金色光芒，显得熠熠生辉。
我重新看向白面鸮，她正沉默的走在我的前方。
说是一起回去，但自从我们走出莱茵生命后，二人之间的距离一直都保持着五步远，而且过程中她从未回过头看我一眼，哪怕我现在回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应该也不会有所察觉。
路上，我也一路沉默着，不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因为有太多的话想说了，反而不知道一时间该怎么开口。
我盯着脚下的阴影，还在苦苦思考。
这时，她停下脚步，突然转过身来。
“博士。”
她这么叫我，那头齐肩的白发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诶？”我停下了脚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只是这么推测，仅此而已。”
怎么回事？今天的我怎么这么容易被别人看穿？
我想笑一笑缓解一下气氛，却只能发出一阵干笑。
“或者，博士你有什么问题想向我提问，是吗？”
“这也是推测吗？”
“不，这是我的猜测。”
“那你觉得，两种结果，哪种的可能性会更大？”
她不动声色的思考了一下，几乎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就找到了答案:
“我认为，博士你想要向我提问的概率是98.5%，对我进行普通对话的可能性是1%，没有任何话想说的概率是0.5%。”
“……你说的没错，我是有问题想要问你。”
是啊，就像她所说的，我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了。
你是AI机器人吗？不是的话，为什么我从你的身上感觉不到一点人的气息？为什么你总是没有表情？为什么说话方式那么奇怪？为什么说话时一直保持着冷漠，毫无感情的语气？今天早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一一
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吗？
这些话充斥着我的内心，它们在猛敲我的心房，企图逃到我的体外，再透过空气传达给她。
她直视着我，我也同样直视着她。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像是在玩123木头人那样，谁先动谁就是输家。
天桥上的其他行人看到这一场景，都纷纷知趣的快步走掉了，估计在他们看来，这是我们在准备向对方互相告白的浪漫场景吧。
长久的沉默后，最先败下阵来的人是我。
“我……是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你，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我说着，把视线投向的天桥下，那如河流一般流动的车流。
就在刚刚，我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不向她开口，是因为不好意思？觉得害羞？觉得难堪？
不，都不是。
现在，我明白了，我迟迟无法向她吐出自己心声，只是因为一一
我害怕。
我没有那个勇气。
我害怕从她的口中说出‘不’这样的否定词，不想让自己心中的仅剩的一点可能性消失殆尽，对此，我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听到我的声音，她又问我:“为什么？”
“我觉得，问了你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我先随便回答了一句，“而且……”
“而且？”
我仰头望天，盯着渐渐沉入地平线巨大夕阳，将此刻内心中的声音转化为语言:
“而且我觉得，与其直接从你的口中听到答案，不如在之后的日子里自己去寻找。”
又是一段不短的沉默。
”……我明白了。”
我回过身看她，却没有看到她的正脸，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我们明天再见，博士。”
“嗯，明天见，以及抱歉啊，浪费你的时间了。”
我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掉了，那头白发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潮中。
我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往前仰头，深深的吐出一口长气。
这时，我的脑中突然闪过了四个字。
隧道效应。
它是指粒子有一定概率贯穿高于粒子能量的势垒，只要不停撞击，构成自己的粒子早晚会穿透墙壁。
据说，发生隧道效应的概率相当的小，即便世界重生1万次也未必能发生一次，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单纯的用‘百分比’这种概念去形容了。
那么……在现实中找到只存在于自己的梦境与回忆中才存在的青梅竹马，而那个人说不定就在自己的身边一一这种概率又有多大呢？
再怎么说，这种可能性也比发生隧道效应的可能性要大的多吧。
我想，许多人会这么乐观的去想。
然而在我看来，这两种可能性其实都大差不差。
想让那种事情发生，大概需要所谓的‘奇迹’帮忙才可以吧。
但奇迹是不会凭空出现的。
想要奇迹发生，那唯独不停的去伸手抓紧，去把握才行。
像锻造东西一样，身体在不知不觉中成型，我或许就是一台那样的机器，一个具有那样构造的物体。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了。
红色的落日余晖渐渐散去，夜晚的墨青色开始一点点在天中显现。
我一边仰望天空，一边开始行走。
我笔直的向前行走着。
就这样，我和她的故事开始了。
朝阳从大楼的夹缝升起，阳光顺次照亮无数的玻璃窗，清晨的人潮，午间的喧嚣，黄昏时间的满满的生活气息，夜晚街道的灯红通明。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熟悉了眼前的各种景致。
从来到哥伦比亚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中，有发生什么变化吗？
答案是:有，但又好像没有。
每天清晨6点起床，做好出门的准备后出门，先来到那座公园吹会风望天，将梦中的景色全部输入邮件里再删除，挤上拥挤的电车去工作，到晚上6点再坐电车回家，吃完晚饭后整理资料，洗漱好后上床睡觉，接着第二天再次到来……
听着完完全全就是社会上大多数人的日常，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和我以前在罗德岛工作时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从这点来看的话，那就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答案是:不是。
在这没有任何变化的日程中，唯有一样东西改变了。
我感觉自己正在慢慢的发生改变。
不是因为环境的变化，而是因为身边的人际关系而有了变化。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我的那位搭档，白面鸮了。
两个月过去，我们二人之间依旧是同事关系。
在近两个月的观察中，我基本已经确认，她并不是机器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两个月来，我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她，注视着她。
我对她的好奇不减反增，但是最近，我却发现自己身处工作模式时，脑海中还会时不时的浮现出她的身影。
就连起床时，乘电车时，休息时，上床时，我仍会时不时想起她。
这让我不禁对自己产生怀疑，自己对白面鸮，真的只是单纯的觉得好奇吗？
我觉得不是那样的。
在这两个月内，我的内心深处应该萌发了某种无法说清的情感。
我的好奇，是不是已经渐渐变成了在意呢？
不过就算如此，这样的生活也会一直下去吧一一不如说我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结束。
就算找不到答案也没关系，就这样让自己的心中保留着那一点点的可能性，怀揣着它活下去就好。
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然而，上帝就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家伙。
一天，它用实际行动，摧毁了我那胆小的愿望。
“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啊……”我望着办公桌上的日历，轻声呢喃。
我又顺便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上午10点24分。
虽然还没到午休的时间，不过我还是把自己的手指从键盘上移开了。
我看着眼前屏幕上那成堆的代码和数字符号，不禁叹了口气，在办公椅中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阿耳戈斯的AI开发工作已经进行了两个月，目前已经有了雏形，并且开发进度相当的顺利。
我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幻想起来，AI完成的那一天，它将会为这个世界带来多么大的变化，改变多少人的生活。
而这样的伟大的造物就出自于自己之手……光是想想，我就觉得既自豪又兴奋。
但步要一步一步走，AI开发也是同理，在完成之前得先测试一下才行。
我这么想着，在键盘中输入了执行程序的指令，打算先测试一下忙了一上午才完成的程序。
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了错误的提示。
“嗯？”
我又测试了一遍，结果还是错误。
奇怪，代码有哪里出问题了吗？
我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所有的代码，再次测试……还是错误。
我盯着电脑，皱起眉头。
明明已经排除了所有的不确定性了，为什么还是错误？
我感到相当的不解，于是极其自然的说了一句:
“白面鸮，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耳边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也没有听到办公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白面鸮？”我把头探出屏幕外，又叫了一声。
环视了一圆研究室后，我发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奇怪，白面鸮呢？
应该是出去上卫生间了吧？
我这么想着，又继续研究程序，总之现在先等等她吧。
然而，过了近20分钟，我还是没有查出问题的出处。
过了近20分钟，白面鸮也还是没有回来。
不管怎么说，20分钟的上卫生间时间也有点太久了。
这么说起来，白面鸮好像每天都会突然消失一下，不过等我再次抬头时，她又回来了，所以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她是去上卫生间了，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
我在手机中打开邮件，在联系人中找到白面鸮，给她发了一封‘你在哪’的邮件过去。
过了半天，我也没收到她的回信。
我又给她打了几个电话过去，也一直没有人接。
看来得出门去找她了……希望她没有离开莱茵生命。
关闭电脑走出门后，我就一直在走廊内向其他的研究员打听，但也没打听到她的去处。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碰巧见到了赫默医生。
“博士，你在干什么呢？”
我向她解释了一下情况，她听完后我的话，也没多想就对我说:
“这样啊，我想她大概是在6楼的休息大厅吧，之后如果博士你又想找她的话，去那里大概就能看到她。”
本来我还想再多问问她为什么会去那的，不过赫默医生似乎还有什么要紧事，我向她道谢后就互相告别了。
按照她所说的，我上了电梯来到6楼。
自从来到这里工作后，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楼层，从这里的设施来看，这层是专门为了让研究员放松，娱乐，健身所打造的，听其他研究人员说，休息大厅在楼层的最深处。
走廓的深处里有一道看似3米高的白色自动大门，那里应该就是休息大厅。
我穿过几间设施，来到休息大厅门前。
我将挂在脖子上的ID信息卡在感应区轻轻一滑，眼前的这扇白色的自动门便向两侧缓缓打开。
我走进其中。
一股金色的光线刺向我的双眼，但又马上消失了。
下一秒，我征在了原地。
我不断的眨眼，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再怎么确认也无济于事，眼前的画面深深的烙印在我的眼眸中，无法散去。
我看到了一片群山。
蓝天。
白云。
太阳。
湖泊。
一切都清晰可见。
它们远在天边，但又好像近在眼前，我完全无法判断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当中。
我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去，却又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有当场发出怪叫。
我正漂浮在空中。
不，这么说也许并不准确，应该用‘踩在空气中’，这个说法会更为合适。
从上往下眺望，可以清晰的看见成群的山脉，大片的树林与平原，花海，海洋……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踮起脚尖，轻轻的点了点空气。
脚尖附近传来了接触到硬物的触觉，毫无疑问，这是地面的触觉。
那么，这里到底是……
我四处张望，这时发现头顶上方的那轮太阳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于是便抬起头仔细看去。
白色的太阳散发出明亮的白色光芒，但并我没感觉到任何刺眼。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一一虚拟投影。
那轮‘太阳’，就是投影源。
弄清楚后，我的大脑迅速冷静了下来，开始寻找起白面鸮。
虽然这里叫休息大厅(看不出来这里有多大)，不过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太多用于休息的座椅，仅有的几十张座椅漂浮在空中，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研究员在这里聊天，或者打着笔记本电脑。
环视一周后，我立马就发现了白面鸮，她坐在一张白色的低脚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坐着。
我走上前，发现她正抬着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始终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我走到她的身边，叫了她一声:“白面鸮？”
听到我的声音，白面鸮低下头，看到了我。
“博士？”
“我从赫默医生那打听到，说你大概就在这里，真是的，我发了好几封邮件，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都没人回。”
“……抱歉。”她像是在表达歉意似的对我微微低下头。
“……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她点点头。
我坐在她身边空出来的位置上，继续问:
“说起来，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呢，我从工作中一抬起头就发现你不见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去上卫生间了，不过等了半个小时还没等到你回来，所以就过来找你了。”我说出前因后果。
她听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什么都没说。
“所以呢？你为什么会突然从工作中跑到这来？啊先说好，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我……”
她低下头，虽然从侧脸上看不出什么，不过我好像第一次听出了她声音中的犹豫。
几秒的思考过后，她对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有点意外，两个月以来，我还是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我不知道’这种词汇，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对一台无所不知的机器人提问，它却回答你‘我不知道’那样。
“是的，我不知道，但……我认为自己必须要来这里。”
“为什么？”
“为了见到重要的东西。”
她抬起双眸，看向头顶上方。
“话说……你在看什么呢？”我注视着她的侧脸，问她。
白面鸮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伸出一只食指，指向她的双眼所对准的地方。
我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一
一整片辽阔的不能再辽阔的天空，展现在我的眼前。
锭青色的苍穹之上，一片片饱满丰厚的高积云漂浮在其中，随着我不断的转头仰望，天空也跟着旋转起来，令我瞬间有一种被蔚蓝的天空包围的错觉。
这时，天空中又飘来几片细云，遮挡住了太阳，光线透过云层的缝隙，由光所组成的细细雨丝倾泻而下，照在我们的身上。
一会，白云散去，温暖的光线又立刻包围我们。
“好厉害……”我发自内心轻声感叹。
虽然虚拟投影的道理我也多少明白一些，但如此真实的虚拟投影……不仅是看起来觉得真实，就连云层的阴影，光线在空气中的传播，以及照射在皮肤上的温度，都可以生动完美的模拟出来，如果不亲自来到这里，或者只是看视频照片的话，根本就无法分辨这里是现实还是虚拟。
“这是完全沉浸式虚拟投影。”白面鸮突然开口，“目前，全泰拉大陆上只有我们莱茵生命拥有这样的技术。”
“阿耳戈斯所打造的虚拟世界，也可以实现这样的景色吗？”
“是的。”
“这样的话，真想快点完成它啊……”
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真实，美丽的让人觉得这真实中又混杂着几分梦幻的色彩。
但如此美丽的天空，组成它的却不是风，不是蓝，不是白，而是一堆冰冷的程序。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又多出了一点唏嘘之情。
“……你已经在这里坐多久了？”我突然想起这件事。
“从开始计算至现在，已有一小时左右。”
“你一直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
“是的。”
对话到此又突然结束了。
说话的过程中，她一直在抬着头，没有低头看我一眼。
她这么专注的盯着天空看，或许并不是在观察着什么，只是单纯的在看天空而已吧……
和我一样。
“白面鸮，你……”我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内心的问题问了出来，“很喜欢这片天空吗？”
我这么一问，她又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每天都会来这看吗？”
“是的。”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为什么还会天天过来看呢？”
“我不知道。”
沉默再一次造访了我们。
我看向她的侧脸，那双橙黄色的双眸，空洞的看着上方。
或许在旁人看来，只是觉得她在单纯的发呆而已吧。
但我透过她的眼眸，却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一一她在寻找着什么。
她在这片天空中寻找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就像是丢失了自己心仪玩具的孩子，明明心中已经知晓，这一生都再也无法寻找回来了，但仍然在努力的去寻找着。
不知为何，我有这样的感觉。
我为什么能从她那空虚的眼眸中理解出那种意思？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但是，我总觉得她和我有点相似之处。
我们都在寻找着，那个自认为已经再也无法找回的东西。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便牢牢占据了我的内心，无法忘却。
“其实啊……我每天也会找时间看看天。”
我注视着蓝天，轻声开口。
白面鸮听到我的话，好像转过头看了我一下。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天天这么做，是因为喜欢吗？也许是吧，不过，我总觉得应该是情不自禁之类的东西吧……总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抬头看着天了，是不是很奇怪？”我自嘲般的说。
“的确，从博士你的话来判断，我无法理解。”
我笑了笑，也转过头看她:“哈哈，对吧？我也一样。”
毕竟，那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
接着，我们彼此又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同时仰望天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我们只是沉默的看着这片天空，与缓缓漂浮的浮云，仅此而已。
过程中，我们再也没有主动向对方开口说点什么。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博士。”她突然叫我。
太阳开始渐渐向西移动。
“嗯？”我转过头。
“我无法理解博士你的话，但……”
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天空中的浮云也快速飞过。
那抹天蓝色，渐渐变为了亮眼的红色，再到橙黄色，最后变为了淡淡的紫色。
“我似乎……也有过那样的感觉。”
原先湛蓝的天空已经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的夜空。
我呆坐在沙发上，本想说点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月亮从地平线处升起时，白面鸮站了起来。
银色的月光映着她的脸庞。
看到她的脸后，我愣了一下。
一一她刚刚的嘴角……是向上翘了一下吗？
然而等我仔细确认后才发现，她的嘴角并没有动，那只是月亮带来的阴影所产生的视觉错觉罢了。
“博士，是时候回去继续工作了。”
“……嗯，说的也是。”我站起身。
我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了休息大厅。
在回去研究室的路上，我问她:“白面鸮，不介意的话，今后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看那片天空吗？”
“莱茵生命并没有明确规定工作时间不得离开工作岗位，因此一一”
“我当然清楚这里的规则，我是在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她想了一会。
然后，她无言的对我点点头。
虽然白面鸮什么也没说，但我想，她应该是同意了。
那之后，每一天在研究所工作的时候，我们都一定会主动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去6楼的休息大厅那，观赏那片虚假的天空。
休息大厅内的虚拟投影是24小时制，但想要看到那片天空，一天中只有上午的两个小时左右，时间一到投影就会改变场景，想再看到就只能等明天了。
每天我们都准时出发，准时回来，在整个过程中，我们的对话永远不超过五句。
渐渐的，即便身处不同的地方，我们也会心有灵犀一般，一同前往那里见面，就算我们不事先联系对方也都清楚，对方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去在那里出现。
“一个人看天空，和两个人一起看天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天清晨，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中，一边望着天空，一边恍然大悟般的轻声的自言自语。
两个人共享美食远比一个人吃饭要来的美味，两个人一起行动远比单独行动要更为有趣，两个人看到的景色远比自己欣赏的更加美好……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些应该是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去特地说出口，但对于我来说，那是一个足以撼动人生观的重大发现。
原来，幸福是会发生回响的。
是的，幸福。
自己的一生中，我十分久违的感觉到了幸福。
和她在一起凝视天空时，我确实是感受到了类似于‘幸福’的感情。
幸福也是分为很多种的。
可以在冬天的暖和被窝中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幸福，吃到好吃的美食而感到幸福，生活陷入低谷时，身边的亲朋好友为自己加油打气而感到幸福……等等。
然而，我所产生的‘幸福’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项例子，说实话，那真的可以被称之为幸福吗？就这点，直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
但我想，那大概也是一种类似于归属感的感觉吧？就像是在班级里找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口味独特又小众的朋友。
当我一人凝视天空时，我总是在想自己的事情，在思考着梦境中的场景。
但当我和她一同抬头看天时，我的眼神却又总是会被她的侧脸吸引。
她如此认真的凝视着天空，真的什么也没在想吗？不是的话，那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
每当我看到白面鸮侧脸，都情不自禁的会这么想。
我想，我的内心某处，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
我又梦到了那个梦境，但这次有些不太一样。
翻过山丘，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海。
白色的沙滩弯弯曲曲的延伸着，我和少女走在一起。
我们站在沙滩上，听海浪的声音，看海水渐渐涨到脚边。
来来回回的水泡显得十分羞涩，大海在夜色的阴影下散发出金属般的蓝色光芒，这是由天空的黑暗复制出的蓝色。
形如玻璃的繁星悬挂于天间。
还有发出暗淡光辉的晶体状星云。
星光反射在水面之上。这里就像是繁星之原。
繁星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其实这种光景并不多见，不过在这里却被广泛接受。
蓝银色的大海。
圆形弯曲，正在反射光线的水平线。
低空呈现出绿色，高空则是藏青色。
环状云，以及花费无数时间抵达这里的各种存在。
那真是一场即便想想都会让人绝望无助的孤独旅行。
真正的黑暗中没有一个氢原子，但我坚信，在深远的地方一定存在。
因为想接近世界秘密的心意是坚决。
我意识到，我的意识能存在于此，是多么美妙的奇迹。
在我身旁，还有她这个奇迹。
我同样意识到了。
流逝的时间，她那看似柔软的对襟毛衣摩擦出的声音，飘摆的长裙，秀发。
环状的星云就像一顶斗笠一般，覆盖在淡绿色的天空下。
我注视着她的侧脸。
风轻轻吹拂。
被风轻拂着的她似乎心情甚好。
你到底是谁？
想要接近世界秘密的心意是坚决的。
可我能前行到何处？
前行到哪里？
“我想去哪？”
早上，我独自一人待在研究室时，突然无意识的嘟囔出了这句话。
等我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的这一行为，连我自己都感到十分愕然。
这到底是怎么了？
也许，我是在焦虑，对于不知不觉中产生了‘我似乎可以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的自己，产生了焦虑。
就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并不是针对那引导我想法的情感，而是针对我自身的疑惑。
想去哪里，这句话中包含了想回去哪里的纤细之情。
可是，我该去哪里呢？对我来说，故乡这种概念并不明确，事实上，我连自己在哪里出生都不清楚，对于任何地方我都没有太过于特别的感觉，因为我认为自己从未在一个地方扎根生活过。
我到底想回去哪里？我到底想让自己置身于何处？
这时，我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梦境。
以及，梦境中我的那位不知名的青梅竹马。
我……想前往哪里呢？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自动门打开的空气压缩声，我抬起头看去。
“早上好，博士。”
白面鸮抱着一台平板电脑，在门口处对我打招呼。
“早上好，白面鸮。”我也对她打了个招呼，“话说，你今天怎么来晚了？”
“前往研究室的路上，我和赫默医生进行了十三分钟的对话，之后我收到通知，去格雷格先生那里取回来了这份文档，看来，我似乎迟倒了。”
“几分钟而已啦，没关系的。”我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她。
和白面鸮相处了两个月后，我已经渐渐习惯了她那独特的说话方式，不过有的时候，她那像是老机器人的说话方式里，又会加上现代AI机器人的社交系统才会说出来的话来。
“我明白了。”
你看，又变回老机器人风了。
白面鸮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将手上的平板交给我。
“请博士你确认一下内容。”
我‘嗯’了一声，接了过来，打开屏幕后开始检阅文件。
在检阅文件的过程中，我用余光可以看到白面鸮看似在等我确认完毕，但事实上却是在注视着我办公桌面上的一角。
仔细一看才发现，她在看着我的那台机器人模型。
“白面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暂时把视线从平板移到了她的身上。
“一台塑胶机器人模型，是吗？”
“嗯。”
“它看起来已经很老旧了。”
“毕竟是好多年前做出来的啊……”我看向办公桌，把目光锁定在那台有点发黄的机器人模型上。
这台机器人模型，是我小时候和‘她’一起拼装出来的。
以现在的角度来看，这台机器人的外观实在是太过简单了，毕竟那个年代没有那么多的设计语言，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装备，没有各种各样的炫酷的背包，也没有复杂的配色。
有的，只有一把简单的光束枪，闪耀着金色十字星的盾牌，以及在背包上背着的两把光束军刀，颜色也只有红蓝黄白这几种。
不过既便如此，放到现在，我也觉得它很帅气。
小时候对于我们来说，它不仅是我们最喜欢的玩具，同时，也是自己将来梦想的象征。
更重要的是一一
这台机器人模型，是唯一一个，可以将我的梦境与现实联系在一起的证明。
回忆从脑中渐渐散去，我的意识又重新回到了现实。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明天带一盒全新的过来送给你哦？”
白面鸮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转移了话题:“比起这些，博士你已经确认过内容了吗？”
“抱，抱歉！我这就确认……”我打开平板，重新看了起来。
平板中的内容并没有太多，但却让我觉得有点意外。
“视察……吗？”我不禁出口疑惑道。
“是的。”白面鸮点点头，“正如上面所说，今天我们将作为莱茵生命代表，前往后年第32届世博会的举办地点，观察设施内的建设情况，确保内部所有的器械可以正常运行。”
“可是，这种工作一般不都是交给政府来干的吗？”
“这是格雷格先生的决定。”
这可是上级的命令一一我感觉这才是她想对我说的。
上级的命令没有质疑的余地，看来只能服从了。
再说，我也没那么不愿意，这两个月以来一直坐在研究室的办公椅中敲代码，今天终于可以到外面走走了，我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兴奋。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
“我们该怎么过去呢？”
“博士。”白面鸮说着，把手伸进了自己的白大褂中的口袋里。
接着，她取出一把银色的钥匙。
“请问，你会开车吗？”
对于我会不会开车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会。
但，那仅仅限于普通的四门轿车和自动驾驶车而已。
此刻，我坐在驾驶席上，紧张的握紧了方向盘。
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手握方向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应该是在第一次学开车的时候吧？现在回想起来，那辆车是我开过的最后一辆油动车了。
我之所以感到紧张，是因为时隔太久握住方向盘的关系吗？
有可能吧，但我认为，让我紧张的因素不止这一点。
其一，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开车载女孩子。
其二，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因为我开的是格雷格先生的私车。
拜托了！是谁都好，谁可以现在就来教教我怎么开这种运动跑车啊！
虽然我对汽车不是太了解，但就算是外行人的我也都看得出来，这辆车绝对不是一辆普通的跑车，不仅车身外表复古，看车的内饰都看得出来，这辆车的年龄一定比我还大。
而且，这辆车是完全油动的，车上完全没有任何电子辅助设备，自然也不可能会有自动驾驶系统。
如果开这样的车不小心撞到了哪里……不，哪怕只是蹭掉点漆，我三个月的工资大概就会灰飞烟灭了吧……
我这么想着，艰难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启动了引擎。
“博士。”
白面鸮坐在我旁边的副驾驶位置上，扣上安全带后转过头看我。
“是时候出发了，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
“诶？啊，没事，就是我好久没有握住方向盘了，有点紧张……那我们就出发吧？”
“对了博士。”
在我拉开手刹，踩下油门的前一瞬间，她突然打断了我。
“格雷格先生有话想传达给你。”
“什么话？”
“他说，‘博士，如今莱茵生命内部大半的研究员都在外出前往其他的企业或者研究机构进行技术交流，因此我们的内部专用车已经一辆不剩了，这次的视察你们你就和白面鸮开我的车过去吧，身为我们莱茵生命的代表，可不能让你们挤大众的交通公具啊，还有，那可是我的爱车，请你们好好照顾它，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不，没事，就这样，祝你们二人今天的视察顺利’，以上。”
白面鸮毫无感情的复读着那些话。
她会不会是专门挑我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一点的这个时间点对我说这些的？？
“我，我会小心驾驶的……”我系上安全带，“话说回来，这辆车真的连导航都没有吗？”
“没有，不过我会负责领路，请博士你专心驾驶。”
“好吧，希望我的车技没有退步……”
我嘟囔着，缓缓踩下了油门。
离开了地下停车场后，我们驾车驶出了莱茵生命。
驶过商务区后，我们一路畅行北上，跑了半个小时的高速公路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现在明明是工作日的上午，可我总觉得周围手忙脚乱的。
距离世博会开幕明明还有两年有余，但这里就已经来了许多国内外人士。
我把车停在拥挤的停车场里，拉好手刹关掉引擎后，由心的呼出了一口气。
全程用一档(一档最高时速96km，后面还有五个档等我换，无法想象这辆车的最高时速会有多快)小心翼翼的跑了半天，总归没有让车受伤。
我们走下车，锁好车门后走出停车场，巨大的阴影便向我们压来。
“这里就是本次世博会的举办会场。”
虽然很多年前我就来过哥伦比亚了，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座建筑物，光是站在远处也能强烈的感觉到会场的恢弘气势。
“虽然看上去有些老旧，但它仍是目前国内最大的会场。”白面鸮一边走，一边向不明就里的我介绍。
离会场越近，越能感受到那体量所带来的威严感。
格子状的木材造就了会场巨大的蛋型外观，据白面鸮所说，刚落地时还是漂亮的白木，经过了岁月的累计后，木头便渐渐发黑了，不过那并非是变脏了，从某种角度来看，反而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远古的风味。
据说，这里就是当年第一届世博会的举办地点，为了配合这次时隔32年再次在哥伦比亚举办的世博会，哥伦比亚政府在原有的会场基础上加以扩建，虽然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但内部却已经全部换为一新，容纳人数和牢固程度也能满足现在的需求，为了配合本次大会‘过去与未来’的主题，政府特地保留了会场过去的外观。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近看果然好震撼啊……”
“今天这里就是我们工作的场所，请准备好开始工作，博士。”
我立马收起了‘过来看看’的心思，将自己调为工作模式。
走到会场门口，我们给负责警卫的AI机器人出示自己的证件后，拿到了用来视察的仿客证挂在脖子上，走进了会场。
在这里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们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说是视察，真的只是单纯的视察，虽然距离开展还有近两年时间，但在那之前已经有许多哥伦比亚本地的研究机构和企业公司，将自己的概念技术提前搬到了这里，以供政府人员与其他机构进行参观。
现场里还可以看得到许多穿着黑西装，打着红领带一脸严肃样的政府工作人员，在这群人中只有我和白面鸮两个穿白大褂的外来人，显得尤为显眼。
我们抵达这里时是上午10点左右，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视察，我们已经视察了大半的新技术概念，包括崭新的无人机技术，可以胜认更多危险且复杂工作的AI机器人等等，合计近65种，而这些仅仅只是哥伦比亚本地的机构，如果再加上今天未出展的机构和其他国家的展区的话，别说一天了，三天连续24小时都不一定可以全部查完毕。
“好厉害，居然有这么多机构来参加这次大会啊……”
自从我来到这里为止，我口中的‘好厉害’就没有停下过，尽管都还只是概念，但光凭这些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惊叹与兴奋了。
“白面鸮，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那里。”说着，白面鸮指向前方。
我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前方的不远处就是莱茵生命的展区。
“好大啊……面积差不多是其他展区的三倍大了吧？”
“本次大会中，我们莱茵生命所公布的新技术有足足数十种，自然会场的面积也会随之增大，请跟我来。”
就算是自家的展区，但也不能因此轻松大意，视察了一圈下来，我们也确实发现了一点问题并记录了下来，回去之后还要将这次视查的资料上交。
忙了半天，我们终于来到了莱茵生命展区的最深处，也就是作为核心的区域。
在看到那里所展出的东西后，我吃了一惊。
由无数金属五边形铁板所组成的巨大球体，拥有无尽容量的量子计算机，阿耳戈斯，就在那里。
阿耳戈斯？为什么会在这里？它应该是在莱茵生命那的啊，难道是搬到这来了吗？一一我的心中充斥着各种疑问。
白面鸮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回答我:
“那里的阿耳戈斯并不是真正的阿耳戈斯，它只是拥有同样外观的仿制品，其内部的计算性能也远不及真品的十分之一，但即便如此，如果只是单纯向大众展示的话，十分之一的性能也已足够。”
说着的同时，白面鸮拿出平板开始做记录，我跟在她的身后，也开始检查。
因为还没有开展，所以阿耳戈斯仍被重重保护着，只有一扇透明窗可以看到其真身。
不过，外围用于详细介绍阿耳戈斯的资料区域已经建设好了，我面前的虚拟投影正在播放相关的影像。
投影中所说的内容，与前几个月白面鸮对我说过的话只字不差，都在着重介绍阿耳戈斯所谓的‘新时代地图系统’，在末尾还有一句:未来阿耳戈斯将会提供各种类型，横跨各个行业的新时代服务，请敬请期待。
“博士，你觉得如何？”白面鸮来到我的身边问我，“这支影片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问题，不如说很完美，完美到天衣无缝，这些说法无论是对民众还是媒体而言都更容易接受吧。”
我说到这，呼了一口气。
白面鸮沉默的看着我，像是想从我吐出的气息中发现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又对我说:“这些说法是必要的，我想这些你应该清楚，博士。”
“当然，我当然理解这也是没法的事情……”
说到这里，影像结束，投影上现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科技将我们引领至更美好的未来。
看到这句话，我不禁皱了皱眉。
“更美好的未来吗……”我喃喃着。
我转过头，白面鸮依旧只是在看着我。
“……好啦，我这边的视查已经结束了，白面鸮你呢？”
“已完成。”
“那我们接着走吧，还有不少其他机构的技术等着我们去看呢。”
“好的。”
“居然这么挤啊……”
我望着车窗外的后视镜，如此无奈的呢喃。
我们视察结束时已经到了晚上6点左右，十分不巧的是，正好赶上了下班高峰期，前方不远处的路上似乎又发生了车祸，我们已经被堵在这将近二十分钟了。
“白面鸮，情况怎么样了？”
“当地的交通管理局正在进行处理，预计15分钟内恢复。”她看着手中的平板说道。
现在的网络地图果然很方便啊，哪条路上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都可以立刻收到通知一一我在心中感慨的同时，望向车窗外。
一台无人机快速的从我的视线中飞过。
无人机飞走后，我的目光又被远处那一座突兀的建筑物所吸引。
那是一架三角叶的纯白风车。
无数的车辆驻足在原地，在一片寂静的景色中，它是唯一一个正在活动的物体。
自上到下，从细到粗的圆柱直直的立在远处的草坪上，其顶部有三扇可以切断手指的风力扇叶，他们分别向12点，4点，8点的方向展开着。
据说，那是泰拉大陆上第一架成功建设的风力发电机，已经有半个世纪以上的年龄了，即便过了那么久，但它那白色的扇叶仍在慢慢转动着，看来风力的大小恰到好处。
虽然是风吹动扇叶旋转，但若一直凝视的话，就会产生一种扇叶旋转产生风的错觉。
风车在旋转，我出神的注视了好一阵子。
白色的扇叶缓缓转动。
很快，我的意识也随着那扇白色的叶片，缓缓旋转到了回忆中。
“你果然在这啊。”
道路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我原以为是来这边务农的人。
“真是的，一声照呼都不打，喂~”
她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我一跳。
“是你啊……怎么了？话说，你知道我在这里啊。”
“整个草坪上就只有你一个人，一看就知道啦。”
“这样子啊……”
她走到我身旁，然后毫无犹豫的坐在了我左侧的地面上，卸下了挎在肩膀上的包，我坐起身，一边下意识的注意着旁边的她，一边眺望着不知何时已经点亮灯光的白色风车。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问我。
“看风车，从这里看会比较清晰些。”
“风车？”
“嗯。”
“……对了，那个东西是为了什么而建的？”
“诶？你不知道吗？我们都快升初中了哦。”
“我哪有你懂得那么多啊。”
“那当然是用来发电的啊。”
“发电？那个东西还可以发电吗？可是它转的那么慢怎么能发电呢？不是要转很快才行吗？”
“风车的内部有齿轮，它们可以帮助风车加速，这跟自行车是一个道理，想要推动那么厚重的扇叶并让它旋转，需要很强烈的风压才行哦，风力发电靠的不是风速，而是风力产生的重量。”
“欸……”
“看上去它的速度虽然很慢，但我想实际上应该承载了非常沉重的风力吧。”
“那个风车能产生多少电力？”
“据说可以给一个公园供电哦。”
“是吗？那么那个公园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交电费喽？”
“或许是吧，但我觉得应该还是要多少交一点的。”
“这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风力发电不更为广阔的普及呢？”
“应该是成本的问题吧，算上修理维护，和当初的建设费，我猜即便一直转到其寿命结束，投资的费用也没有完全收回吧。”
“诶？那不是全浪费了吗？”
“也不算浪费啦。”我静静的回答道。
“为什么？”
我沉默了，因为不浪费的理由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因为……漂亮嘛！”我说道。
像这样持续被风吹动，持续屹立，持续旋转，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我认为这是最接近正解的答案。
从她的反应来看，我知道她对于我的回答依然无法理解，不过她没有深究下去，而是对我露出了一个坏笑:
“对了，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我早就知道了哦。”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啊？”我忍不住吐槽，真是的，又捉弄我。
“我就是想考考你嘛，抱歉啦~”
无聊的话题结束后，我们陷入沉默。
可还没过一会，她又找起了新的话题
“呐，小学毕业了之后，未来你想去哪里？”
夜晚的气氛逐渐变浓，藏青色的广阔天空中漂浮着硕大的云彩。
“我们初中都还没有入学呢，你就问这个太早些了吧？”
“我就是想知道嘛。”她撒娇似的对我说。
“我……我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去哪里……”我如实回答她。
“是吗，果然如此啊，跟我想的差不多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纯粹的问了一句。
“我感觉现在的你不会去哪里，反正就是这么感觉的。”
我的内心发生了些许动摇，但我并未表达出来。
“那你呢？”
“嗯……”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了鸣叫声，“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也许大家都是如此吧。”
远方的云彩划过一道细小的闪电。
“你很迷茫吗？”
“嗯……”我点点头。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我的侧脸，因为天已经暗下来，我没法看清她的表情，但应该就是一副真心以为‘不会吧？’的表情吧。
“但你看起来没有一点迷茫的样子啊。”
“怎么可能呢？我眼里满是迷茫……”
风在吹，风车在转。
我面向风车，嘀咕道:“我只是在尽量完成一些可以做到的事情，不过这并不容易……”
这百分百是我的真心话。
“是吗？这样子啊……”
看着这样的我，她的语气似乎透露出满满的安心。
“不过我们还没小学毕业呢，那种事情等长大了再想也不迟啊。”
她安慰我似的说着，然后从身旁的背包中取出一张纸，看上去她的心情相当愉悦。
那张纸好像是打印文件，但她却将其折起来。
“纸飞机？”
“嗯！”
她看似心情大好，一边应答我，一边在膝盖上折起纸飞机来。
她的手指相当漂亮，随着手指的正确活动，我看见一张纸变为了一个立体的三角形。
将机翼水平展开后，她举起直飞机，用看似明快的心情将纸飞机投入进了风中。
出乎我意料的是，纸飞机直直的飞向了远方。
就像解脱了一样。
纸飞机沿着山丘的斜面随风飞行，宛如正在寻找合适的落脚点。
紧接着，它又在某个地方突然升起，向视线以下的沧海一侧的小镇飞去。
随后，纸飞机再次升起，飞向了渐渐闪亮的群星……
不，它只是可能飞向了群星，这也许是我的愿望给予的幻觉。
或许，我已将自己与正在飞翔的纸飞机重叠在一起。
只为了让自己的意识也随之飞向远方。
“博士。”
耳边传来白面鸮的声音，让我的意识回归到了现实。
我转过头看她，她也正好把自己的视线从车窗外转回到了车内，我们的目光就这样撞在一起。
“抱歉，我刚刚走了会神，怎么了？”我问她。
“博士，你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
“诶？”
“今天的视察中我一直在观察博士你，我认为，你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她不带表情的说出了一切，毫不犹豫的看破了我的内心。
我没有回话，只是紧紧的握住方向盘，慢慢把头扭到了窗外，看着路边正在行走的人们。
“白面鸮。”我叫她，“你说，那些人知道自己脚下的路已经被复刻成了一堆数据，存在一台计算机里吗？”
“我想，他们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沉默再次降临。
视野前方，远处依旧亮着红灯。
“你是担心着什么吗？博士。”白面鸮突然开口。
“嗯，算是吧，其实我在担心的事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你想听听吗？”
“是的。”
白面鸮正视着我，这样子怎么看都是打算认真倾听了。
必须得说了啊……
我望着车窗外，那被高楼大厦切成方块的昏暗天空，缓缓开口:
“其实……今天来视察，我很开心，身为科研人员可以看到那么多崭新的科技，只要联想一下它们会如何改变世界以及人们的生活，我就觉得兴奋不已，就算不是出自自己之手，但我的心里依旧会产生一种自豪，可与此同时，也让我产生了些担心……”
就以我们开发的阿耳戈斯的系统AI举例，一旦完成后，它可以担当极大量的工作，以阿耳戈斯的运算性能搭配上我们所研发的AI，甚至可以打造出虚拟世界，这种过去只存在于电影中的场景。
它的出现，也许会让一切世上的不可能，都变为可能。
事物都有两面性，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
从好的一面来说，它可以改变世界。
那么反过来，从坏的一面还说呢？
也许它有可能会毁灭世界。
我认为我的担心绝非杞人忧天。
现如今，AI已经彻底渗透进了我们的生活，它们几乎无处不在，服务着人类。
然而，科技在不断进步的过程中，我们人类是否也在不断退步呢？
“科技的过度发展，是否会反噬身为造物主的人类呢？”
我无意之间说出了一句在科幻电影中相当老套的台词。
对此，我隐隐约约的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自己打开了一扇不该打开的大门。
“那样的未来，真的可以称之为美好吗？”我自言自语似的如此呢喃。
白面鸮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着答案，又像是在发呆。
夕阳渐渐消失在了大厦后方。
待阴影笼罩我们时，她突然开口对我说:
“我认为，那取决于我们。”
我转过头。
即便夕阳落下，但白面鸮仍然注视着前方。
“科技的出现与发展是必然的，但我认为，它们的本质不论经过多久的演变也不会发生变化，科技是服务于人类的，就算是同一种科技，在不同人的不同使用方法下也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如果只是一味的担心发生不好的结果而不去发展和改变的话，那么科技的发展，人娄的进化也就会停止前进的步伐，从古至今这个世界就在不断的发生改变，也需要不断的发生改变，就算我们放弃阿耳戈斯这个项目，总有一天也一定会有其他的机构去完成，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因此，我认为，那样的未来是否会发生，这取决于我们人类自身的选择。”
这是我与她相遇的两个月以来，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么长的话。
“那么……假如从一开始人类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呢？这条道路一定会通往坏的可能性，即便如此，你也会继续前进吗？”我又问。
“会。”她几乎想也没想到回答了我。
我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中，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因为天已经暗了下来，我没法看清她的表情，不过，她现在的脸上一定什么表情都没有吧。
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到了些许坚定。
“……白面鸮，阿耳戈斯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如此问道，将心中产生的疑问脱口而出。
“我的任务。”她先这么说。
然后，她不带一丝犹豫的，又说:
“同时，也是我的未来。”
“……”
“我会完成它，我必须要完成它，为此，我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我认为，那是我的使命，是我应该前往的地方。”
她重新看向我。
“同时，也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我瞪大双眼，直直的望着白面鸮。
她的脸隐藏在黑暗当中，我什么也看不清。
她又把头微微一转:“博士，道路已经疏通完毕。”
我往红绿灯的方向望去，交通指示灯闪烁着绿光，前排的车流开始缓缓流动。
“我们回去吧。”
“……嗯，好。”
我重新启动引擎，轻踩油门。
未完待续……
一周过去啦，本次更新的仍旧是白面鸮篇，并且未来的几周内也会继续更新，这次的字数和上一篇相近，都是已经到了3w的字数了，而且在下一篇中字数可能会变得更多接近4w字，啊啊，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要知道以前up每周利用宝余时间写出来的字数只有1w字左右，而这几篇的字数几乎翻了三倍，可以这么说，为了本次白面鸮篇的质量，up我几乎是把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时间都用来写文了，本来我还以为自己挺的住的，结果写了几篇就觉得……果然好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实说，真的有的挺不住了，所以up我决定下周鸽一周调整一下，但这样一来更新幅度又会被拉长所以还真的挺苦恼的(笑器)，不过我左想右想，最后还是决定休息一周，一来，就像文中博士所说的那样:适当的休息是为了之后更有效率的工作，二来，如果我不听自己劝的话，不然可就对不起那些一直在提醒我去休息的小伙伴们了，那么本次的[2]也码完了，我个人倒是觉得这次的质量比较一般，大家看下来感觉怎么样呢？总之让我们下下周再见吧！也请大家务必多多期待下一篇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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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up这已经开始降温啦，各位小伙伴那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