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实验录》第一八案 白虎汤证其二
第一八案 白虎汤证其二 曹颖甫师讲授 姜佐景笔记 曹颖甫师曰 江阴缪姓女,予族侄子良妇也。自江阴来上海,居小西门寓所。偶受风寒,恶风,自汗,脉浮,两太阳穴痛。 投以轻剂桂枝汤,计桂枝二钱,芍药三钱,甘草一钱,生姜二片,大枣三枚。 汗出,头痛差,寒热亦止。不料一日后,忽又发热,脉转大,身烦乱。 因与白虎汤: 生石膏八钱 知母五钱 生草三钱 粳米一撮 服后,病如故。次日,又服白虎汤,孰知身热更高,烦躁更甚,大渴引饮,汗出如浆。 又增重药量为:石膏二两、知母一两、生草五钱、粳米二杯,并加鲜生地二两、天花粉一两、大小蓟各五钱、丹皮五钱。令以大锅煎汁,口渴即饮。 共饮三大碗,神志略清,头不痛,壮热退,并能自起大小便。尽剂后,烦躁亦安,口渴大减。 翌日停服。至第三日,热又发,且加剧,周身骨节疼痛,思饮冰凉之品,夜中令其子取自来水饮之,尽一桶。 因思此证乍发乍止,发则加剧,热又不退,证大可疑。适余子湘人在,曰:“论证情,确系白虎,其势盛,则用药亦宜加重。”第就白虎汤原方加石膏至八两,余仍其旧,仍以大锅煎汁冷饮。服后,大汗如注,湿透衣襟,诸恙悉除,不复发。惟大便不行。 用麻仁丸二钱,芒硝汤送下,一剂而差。 姜佐景按 白虎汤证有由直中天时之热而起者,有由自身积热而起者,若前案所引是也。有非直起于热,而由寒化热者,即由桂枝汤证转为白虎汤证者,若本案所言是也。 仲圣曰:“服桂枝汤,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是即由寒化热之明证。本条之意若曰:“有患桂枝汤证者于此,医者认证不误,予以桂枝汤。服汤已,应热退病除,但病者忽大汗出后,反大烦渴不解,脉且转为洪大。是盖其人素有蕴热,因药引起,或药量过剂所致。但勿惧,可以白虎加人参汤一剂愈之。其属有蕴热者,可以顺便除之;其属药量过剂者,此即补救法也。”本条即示桂枝汤证化为白虎汤证之一例。 人多以桂枝、麻黄二汤齐称,我今且撇开麻黄,而以白虎合桂枝二汤并论之。余曰:桂枝汤为温和肠胃(若以其重要言,当曰胃肠)之方,白虎汤则为凉和肠胃之方。桂枝证之肠胃失之过寒,故当温之,温之则能和;白虎证之肠胃失之过热,故当凉之,凉之则亦能和。和者,平也,犹今人所谓水平或标准也。失此标准则病,故曰太过等于不及,犹言其病一也。桂枝汤证肠胃之虚寒,或由于病者素体积弱使然,或由于偶受风寒使然,或更合二因而兼有之。白虎汤证肠胃之实热,容吾重复言之,或由于病者素体积热使然,或由于由寒化热(即肠胃机能自起救济,一发而不能自已之谓)使然,或竟由直受热邪使然,或竟合诸因而兼有之。来路不一,证状参差,而医者予以方,求其和则同。方药不一,而方意则同。桂枝汤有桂、芍以激血,生姜以止呕,同是温胃。白虎汤之石膏、知母同是凉胃。大枣免胃液之伤,粳米求胃津之凝。余下甘草一味,同是和肠,防其下传。两相对勘,一无遁形。试更妙为之譬,则患桂枝汤证者服桂枝汤,无异冬日啜咖啡茶。见白虎汤证者进白虎汤,不啻夏月饮冰雪水。温凉既得,舒适恰同。此情至真,此理至明,虽三尺童子,闻之首肯。然则,幻镜拆穿,令人失笑,谁谓仲圣之道犹天高而地远耶? 吾师治白虎汤证之直起于热者,用白虎汤;治白虎汤证之由寒化热者,亦用白虎汤。无所谓伤寒,无所谓温热,是乃仲圣之正传。乃温热家硬欲分伤寒、温热为尔我彼此,谓由寒化热者是伤寒,由热直起者是温热。然则,治伤寒之白虎汤证用白虎汤,治温热之白虎汤证曷不用其他神汤妙药,而终不脱石膏、知母耶?是故所谓温热、伤寒之分,废话而已!废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