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980·幸运种子1
文《许此世间：成人之美》
妙花感觉，自己又红出了一个新高度。
如果说被许为邀请吃饭那次，她是西红柿，那现在她应该是茄子。
不过茄子的紫是因为花青素，而她是被李同乡憋的！
因为沟通这件事于她而言，爆发和消亡一定要选一个的话，那她大概率是消亡。
而李同乡不了解，他自觉说话是件多轻松的事啊，自黑、表达、扭转气氛，他信手沾来。
但他不擅长解读一个社恐。
一个正常说话都可能“消亡”，更别指望让她正面硬刚“爆发”的社恐。
所以他刚刚做完总结，现在就带着调侃又认真的表情，等着妙花回复。
他的想法很完美，同意就顺水推舟，不同意也就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嘛。
最重要的是，只是做个选择，应该可以大胆的说出“是”或者“否”了吧！
他们正在一起下坡，而李同乡自信地仰着头，也不在意脚下的路。
简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许成无奈地闭了闭眼，不想看他这场注定失败的玩笑。
而许为认真地看了看他们，给了个折中建议。
“你们可以组个学习小组，妙花同学教你功课，你教她怎么胆大一点跟人聊天。”
学习？
李同乡笑容一僵，赶紧打圆场。
“没事，我对自己要求不高，不打算在今年考大学。”
他已经有一个上大学的哥哥带头，每天的学习压力已经超标了！才不要在找人玩的时候还聊学习！
许成闻言一笑，本想调侃他两句，却注意到他们离坡底只有几十米了......喜大普奔！爆发和消亡中，出现了拐弯的选项！
许成立刻转身想告知妙花，但没想到她也咬着嘴唇，似乎正想说点什么。
妙花不自觉抓住衣角，紧张地看着许成。
他们四目相对，表情都有点蒙。
许成眨了眨眼，还是决定先开口道。
“感谢相送！那最后一个学期我们先好好学习！下次再见啦，考试加油！”
满山雪景衬托着一位少年温暖明亮的笑意，看乱了女孩慌张目光下的沉寂水潭。
好巧。
妙花心想，她正在想怎么提前告辞，他就把台阶给她搭上来了。
但她仰头看着他纯粹带笑的目光、清晰的五官线条，听到他柔和的声音尽数入耳后，她又等了等，可只等到自己高频次跳动的心率恢复了正常。
于是许成第一次看到她不安的神色尽数褪去，显露出了一张白净自然的脸，和一双清澈冷静的丹凤神韵。
这是怎么了？
许成愣了一下。
难道是说到学习会让她自信？
而下一秒，妙花就含糊地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上坡时，心里却懊恼：她真是给自己画饼画上头了，现在听人说话，但想不到实现场景的，就觉得别人也是在画饼。
可他们才见了两次面，话都没说过几句，哪就能保证“下次见面”的时间了？而且这只是一句社交礼貌的必备结束语，不说“下次再见”，难道说“再也不见”？
好气啊！道理她都懂，怎么就上头了！
妙花埋头疾走。
但在许成看来，她的反应就是平静了一秒，然后又恢复了慌张的样子转身就走，看上去也不像生气，那应该没事，他就继续掐点赶路了。
在许成说话时，走到前面的李同乡和许为听到动静都立刻转身。
眼见妙花转身疾跑，李同乡立刻朝坡上跳了两步，大声挥手道。
“欸？这就走了啊？那就回见啦！妙花同学！”
妙花顿了一下脚步，也匆忙转身朝他们挥手。
本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她站在坡上，看着他们挥手的身影，心弦突然一动：他们是她学生时代里，唯一一次来给她拜过年的同学。
他们很好，虽然性格不同，但都在他们擅长的领域里，竭尽所能对她表达了最大善意。
所以她也不想让他们失望，可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难了。
妙花突然有点难过，她渴望融入，但不知道怎么融入，明明感觉到了善意，却只能尴尬地转身离开。
告完别，她还举着手有点发愣，但没想到坡下又传来一声大喊！
“我说的话你再考虑一下！拜我为师！我教你嚣张！”
妙花：“......”
她怎么才能让李同乡明白呢？其实她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高，能正常说话就行，嚣张什么的大可不必......
而李同乡看着坡上越来越小的人影，有点疑惑地问许为。
“她刚才是有点犹豫不舍的对吧？难道不是在赞同我的想法？”
冬去春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临近升学考试的前几天。
教务处的张主任找到许为。
“最近怎么样？学习压力大吗？谁喊你代班啦，现在还查纪律？”
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自然而然地走到正在巡查纪律的许为身边。
“主任好，有学弟请假找我帮忙。快毕业了嘛，大家的压力都一样。”
许为放下记录的笔册，随着张主任走到旁边的楼梯口处停下，等待他的下一步问话。
“你的压力可能不太一样。”
张主任温和的笑容里藏着一丝犀利。
“省级学校初升专的名额可不多，怎么样？有把握吗？”
全国每所专业大学，都有统一规定、面向各省市的初升专招生指标。
全国上百所市级大学，初升专名额平均到各省的每个辖区市，大概有20个以上，以后毕业的分配工作，就是该行业的技术员或办事员。当然，如果不想被分配也可以拒绝。
但仅有的十多所省级大学，每所学校平均给各市的名额最多1到2个，加起来不到20个，难度超高的同时，也是传说中出来就可以坐办公室的待遇。
而许为报名的志愿，是最热门的省级农业学校。
其实农校并不是最好的，不过像银行、财商这类的学校，更吸引大神报考。
可即便如此，张主任还是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暗示了一个残酷事实：
许为的优秀毋庸置疑，但面对省级的初升专竞争，他在校年级前五的成绩也不好说，最多只是在“掐尖”的挨边范围。
许为听着问话却淡然一笑。
“多少还是有点把握的，如果不行，读高中也是一样的。”
反正升高中和升大学的两场考试他都会参加，总有一个分数能达标，一个不行就去另一个。
张主任却有点诧异。
他带过多届学生，虽然现在的考学竞争压力，相比以前的推荐竞争压力好多了，但按理来说，一次关系前途的考试，再怎么表现的不在意，学生眼里的热烈也是藏不住的，除非他是真的没抱希望。
心里有答案后，张主任开口道：“那你现在还有一个选择，学校十分认可你在各个方面的优秀表现，想推荐你保送市一中，免除一切学杂费用，你觉得怎么样？”
许为听得一愣。
他们现在的高中是两年制，两年的高中费用最少也要两百多块，大概等于宿老师四个月的工资。
如果他接受保送上高中，就相当于他为宿老师省了四个月工资！
不过读完高中后，他还是要考大学，现在的大学是免学费，可一次性要交的报名费，也等于宿老师四个月的工资。
但他们家的生活本就勉强，丽娘在照顾家人方面又从不省钱，现在要凑齐他的报名费，肯定还要外借。
所以听到张主任的建议，许为第一次感到有点心动。
可他又答应了丽娘“要尽力试一试考大学”，现在的情况两面夹击，倒是让他为难了。
许为皱着眉沉思了片刻，心觉学校早晚都是要上的，丽娘肯定不同意他直接弃考。
他心下叹气，还是只能婉拒了学校的推荐。
和张主任聊完不久，下课铃就响了，走廊里顿时热闹起来。
许为翻开笔册看了看，他刚才还没有查完，剩下的也只能等下一节课再继续。
他合上笔册，正想下楼回教室，却看见前面的走廊上，不断有女生成群结伴地徘徊走过，还都是捂嘴激动的围观模样。
许为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那边是76（2）班的教室，想必是他哥在被围观！
但是他哥三年以来，都没有引起过这样夸张的阵仗。
只能说不愧是临近毕业的时候，什么清静含蓄的气场都不管用了，姑娘们都想在心上人面前留个印象。
许为也很想跟上去旁观一下，因为以前只有许成有机会八卦他，他还没逮到过“回礼”的机会。
但他真去旁观也不是明智之举，可惜了，还是回去吧。
“那个......你是许为同学吧？”
许为刚想转身，一个浅色信封就从旁边送了过来，信封一旁赫然写着四个娟秀小字：许成亲启。
真含蓄啊。
许为心想，不像给他的信，一个个字大得生怕他看不见。
至于托人转交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反正他还没有发现过。
许为转身对递信的女生说。
“我们是不收书信的，不过等这几天考完试，你可以找他试试看。”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
“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们没有参加工作之前，都不会怎么考虑这种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