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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薩滿信仰變遷略論稿

2021-08-16 02:34 作者:軒然冉冉紫陳  | 我要投稿

上天之子,佛及菩薩,大君先師,三軍之帥,關聖帝君。

某年生小子。

今敬祝者,遇佛誕辰,偕我諸王,敬獻於神,祈鑒敬獻之心,俾我小子。

(中間略)

神兮眖我,神兮助我。

 

滿文原文

abkai juse.fucihi fusa. ejen sefu. coohai janggin. guwan beise.

tere aniya osokon beyesei.

gingnere julefun fucihi i banjiha  sain inenggi seme geren booci acafia  enduri weceku de gingnembi. gingnehe be tusa de obufi. osohon beyesei u wan hiowan

 (中間略)

enduri eršeme.weceku wehiyeme .bi umesi deji de simnembi.

 

 

    上面這段文字出自於乾隆朝的《欽定滿洲祭神祭天典禮》,是一部全滿文的薩滿教儀式用典,其實就是滿洲的薩滿跳大神時要用的祝辭、動作與祭品的指南。與此同時,本書也是唯一一部先以滿文編寫,後來專為收入四庫而翻譯成漢文的書籍。

 

        而作為官方編定的典禮,除了彰顯國家在禮制的隆重,以及展現清朝的立國規模,並為國「所以嚴萬世之法,守而鞏固無疆,丕丕基者,粲然大備」之外,也展現乾隆對於滿洲政策的追求,即重視騎射、清語、淳樸的滿洲之道。然而為什麼作為滿洲薩滿教的典禮會出現關聖帝君、觀音菩薩與佛祖呢?接下來我們就從薩滿教的發展歷史來看待這個問題。

 

如果從宗教的角度來看,乾隆皇帝的〈御製序〉,如乾隆二十八年的〈西域同文志序〉,講述帝國轄下各族群的文化本質有相似性,曰:

 

今以漢語指天,曰「天」;以國(滿)語指天,則曰「阿卜喀」;以蒙古語、準(噶爾)語指天,則曰「騰格里」;以西番(藏)語指天,則曰「那木喀」;以回(維吾爾)語指天,則曰「阿思滿」。……漢人以為天而敬之,回人以為阿思滿而敬之,是即其大同也。

 

我們可以發現上述許多內亞民族的信仰,都有類似的要素,尤其是滿蒙,那麼他們的信仰都是薩滿教嗎?

 

薩滿圖示,取自葉高樹譯,《欽定滿洲祭神祭天典禮》

首先從學界對於薩滿教的定義談起,薩滿(滿語saman),是阿爾泰語系通古斯語族中對跳神巫人的音譯,在《增訂清文鑑》曰祝神人,主要是通過自我暗示後的人格解離,運用超自然力量,使自己被神靈附體且能與神靈溝通的中間人。這樣的原始宗教,有一個特色就是泛神論,他們認為萬物皆有靈,因此能藉由占卜、祈禱與祭祀的手段,以達到禳邪避凶、預知,乃至於征服某種自然界中的神秘力量。題外話,現在的教科書似乎都把原始宗教稱呼為薩滿教(shamanism),但其實本質上還是有所區別的,莊吉發老師則認為應該使用個民族自身的語境來稱呼類似概念的宗教,而非使用這個北亞的巫覡信仰,(巫覡本身也是漢語的概念,以下還以此稱之原始宗教)

       

        在薩滿信仰中很重要的一環,即是其的自然信仰,在天芎之下一切萬物都有神靈掌司,並以自然信仰、動物圖騰與英雄聖者為主要崇拜內容。至於展現薩滿巫術的方式則有很多種,除了巫醫性質的法術,控制自然的巫術之外,昏迷術即是薩滿信仰中很重要的一環,不如這樣講,缺乏昏迷,即沒有薩滿可言,不像台灣地區的童乩,只有被神鬼附身,個人進如人格解離的狀態,如林富士考究童乩的童應該不是指孩童,而是「獞」dang,即一種迷濛、意識矇矓的狀態。在東北的薩滿會有脫魂的現象,在靈魂不滅的原則下,薩滿能夠透過靈魂出竅的方式貫通三界,乃至於穿梭時空,例如有名的《尼山薩滿傳》就是一個關於過陰招魂的故事,有機會可以再寫一篇詳細介紹。

 

由於薩滿教多神信仰的特點,使其很容易與其他宗教的信仰結合,進而加入許多客神,像是本文一開始所提出的問題,為何會出現關公和佛祖等,漢人儒釋道的信仰,也是此特性的體現,而且道教本身也是由古代巫覡信仰演變而來,本質上是將現實政治秩序神格化的巫覡信仰;漢地佛教也早就脫離原始佛教的並吸收部分道教信仰,因此這兩者容易與泛神論的薩滿教融合。

 

而在神祇的部分,像是關公,除了是清王室有意在武廟中提高關公的地位,以此刻意降低抗金名將岳飛的地位外,也因關公在通俗演義中的忠義形象,頗受清太祖奴爾哈赤與清太宗皇太極喜愛,成為它們心中的楷模,《三國志通俗演義》甚至成為他們制定作戰方略的依據,例如《老滿文原檔》中有關於皇太極用黃忠落馬,關公不殺的故事,來斥責朝鮮國王背棄信義。

 

伴隨薩滿信仰與佛道教義的盛行,也有不少滿、蒙、錫伯、達呼爾人以佛道神祇命名,比如佛保、神保、三神保、文舒保、釋迦保、關聖保、伏魔保等等,也有人直接取作關音保,取其關、觀諧音,以此祈求關聖帝君和觀音菩薩兩位神明共同保佑。

 

        所以我們回到前面的原文來看,菩薩與關公會出現在薩滿教的典禮中,本身就是一個民族互動的結果,也在此間接體現東方在宗教上的寬容與融合性。但若從滿洲文化來看,缺乏教義的情況,卻也使薩滿信仰的信仰內容受到外來宗教而改變,比如對於天的理解,從原先的騰格里、阿布喀的那種常生天概念,變成佛教那種幾重天,而過陰招魂也結合去佛道觀念下的地域,去裏頭徐找亡魂,所以從巫覡信仰變遷的角度來理解宗教,似乎可以給我們更多關於人類文明的變遷,而能夠保留較多文獻的薩滿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後記

沒想到高三畢業後買的書,現在竟然用的到,我一直覺得這本《欽定滿洲祭神祭天典禮》,根本沒有機會拿來寫文章。

然後我發現我真是未老先衰,已經沒有大一的幹勁了,寫這篇文章寫到自己都快被降神了。

累哇歷史 2021/8/16

參考資料

莊吉發,《薩滿信仰的歷史考察》(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96)

莊吉發,《過陰收魂:尼山薩滿的滿語對話》(台北:文史哲出版社,2019)

葉高樹譯,《欽定滿洲祭神祭天典禮》(台北:秀威資訊科技,2018)

林富士,《小歷史─歷史的邊陲》(台北:三民書局,2019)

葉高樹,〈乾隆皇帝與滿洲傳統的重建――以薩滿祭祀儀式為例〉,《國立政治大學歷史學報》,第48期,臺北,2017.11,頁43-94。

筆者滿文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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