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3日冕MOD同人】日冕战役模式之旭日帝国篇,第三章战役(2/4)


非官方,yoyo!
非官方,yoyo!
非官方,非官方,咚哒yo!

好吧…虽然都在欢庆制作组连鸽8月首更,暗暗嘲笑制作组居然是肥美大白鸽,但回头一看,好像我自己也属于那种禽类哟。(好像也4个月没更了)
说起来惭愧,原因也很简单,我虽然不996,但我的工作性质属于外勤工程师(类似于跑了大半个地图就为了偷个油井的司械),每天晚上回宾馆都身心都累得不要不要的,只有游戏才能抚慰心灵,于是码字码几行就没动力了,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刻晴小姐的猫耳发卷和凝光大人的光腿,于是就上线攒原石了。
真正有机会静下心来重理第三篇脉络的契机,居然是七月二十几号从泉州回南京,停留了禄口机场,健康码黄了,居家隔离去!
怎么说?算是“因祸得福”吗?
居家隔离期间,终于提升了更文速率。但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这第三章的衔接剧情,为了之后的内容能够展开,被迫要进行世界观的完善和修补。于是乎,上一篇和大家说还有两篇衔接剧情,恐怕要兜不住了,肯定要不止两篇咯(如下图)

所以嘛,我只能把这衔接剧情拆2份,战役主体拆2份来发上来了。
好了,废话一如既往的多。开始更文。

战役第三章《釜山-历史上有个关白,好像也…》
衔接剧情4/5《家族盛宴》(小说视角)
淀川河沿岸,花草最为烂漫之处,攀上高处向西南方向眺望,可以一览江河入海的雄景。这片接近完美的福地,就是我的家,河野家族的宅邸所在了。
我深爱着这片将我迎接到世界上的土地,清澈的淀川河水,与远处大阪湾里的波涛,在我眼中是最甘甜的琼浆。大阪的繁华,填补了我过于内向的童年中,缺失的热情的一面:年幼的我,常常爬上屋顶,操作着摄像无人机飞到大阪湾港区边缘的上空,观察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们,船员、游客、商贾、以及各种动植物,千姿百态的众生相,赋予了这座效率却古板的货运港以一片人文的气息…无人机帮助我窥探着这一切:偷看倒霉的船员被老板一顿臭骂、偷看路过的社畜自言自语地吐槽着自己的上司、偷看屋顶的猫咪在暖阳中安眠、偷看中二病的初中男生在岸边“呼风唤雨”、偷看游艇上那位漂亮的大姐姐究竟是帝国人还是神州人…这些,就是我儿时最有趣的游戏了,可以说,大阪湾,和她怀抱中的市井百态,帮我这种过于内向的小孩子,描绘了一副还算完整且多彩的童年。
但父亲生前,似乎对大阪并不感兴趣,而更喜欢四国岛西岸那光秃秃的悬崖海岸:“要知道,爱媛岸边的海水,可比大阪湾来得清澈!”
毕竟,如果深挖河野氏族的渊源,族里的老人们对家族血脉的归属,至今都有着一些分歧:
其中保守一派的老人们,比如父亲这一类,他们认为:现居大阪的河野家族,并非该地区最早的势力,通过家族谱系图分析,我们的祖先其实是发迹于四国岛西部,古代伊予国的地方豪族河野氏。所以,他们内心的精神归属并不在大阪。
而另一些老人则观念不同:伊予国大名河野氏,其家族内部斗争一直都很频繁,我们现定居大阪的这一系,正是在当年内斗中分裂流亡出的某一系发展而成。流亡的这一系虽未改姓,但和伊予国的河野氏,并不能算关系密切,我们这一家族真正登上历史舞台,仍然要从1121年,后鸟羽天皇对镰仓幕府那次失败透顶的讨伐开始说起,哦,不过,那就太花时间了,我以后再说吧。
……
……
回到这场盛宴吧。
我们的轿车远远停在了路边,远看着家族庭院外喧闹异常,各式型号的豪车塞满了所有泊位,据说周围各大酒店的停车场也被来宾们的座驾给填上了。
一片张灯结彩,万束流光辉映,各界来宾人头攒动,庭院外业已人山人海,所以,现在宴会主场的庭院里会是什么景象?那就难以想象咯!
“唔,还真有点麻烦。”长谷先生又吸了一口鼻烟,“得找个地方停车啊。”
“他们还能占了家里的车位不成?”我皱着眉头问。
长谷先生狡黠地笑了笑:“那倒不会,不过,按照当年老家主凯旋后晚宴的经验,这里有个矛盾:您看,车道已经堵死了,如果您不告知他们自己的身份,没人会让行给我们进庭院的!而如果您告知自己的身份,相当于暴露…虽然道路会让开,但闻讯包围簇拥而来的人群嘛,呵呵呵,估计都能把我们抬进车库去!”
“神明大人啊…”我捂着额头,叹息着摇摇头,“我最讨厌这样的社交活动了,看着就让人头晕!”
“所以让您不要在奈良玩儿太久嘛!还好,我这里有个不成熟的建议。”可是,长谷先生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猜,是说让我在这里就地下车,再偷偷从暗道后溜进庭院,你自己开到河北岸去找车位?是好办法,但记得一定要赶回来喝上一杯哟!”
“二少爷您居然知道那条暗道?”长谷先生回过头,笑得很是惊讶。
“那是当然。”重新换上幕府将军的礼服,带上遮蔽用的大衣,趁着周围没人,赶忙下车,“小时候,家里哪怕屋檐下多了一处麻雀窝,我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
绕到庭院北面一个人迹罕至的荒草丛中,我拨开了杂草,经过数字输入、汉字输入、瞳孔识别、指纹识别,这共计4道密码的认证,终于打开了密道的大门。用来在紧急状态下逃生的密道,成了我如今不必被人围堵的安静道路。
密道阴暗潮湿,有些霉味了,我用大衣领子捂住口鼻,结果一下子,就嗅到了一股奇妙的,带着些许甜腻的芬芳。哦,对哦,这大衣之前披在过优花里的肩上,应该是这姑娘留下的味道……
不知为何,这味道让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也沉湎了起来,以至于出了密道进入熟悉的家族庭院,一时都不知该往哪里走,只是自顾自地停在庭院的回廊上,将大衣的领子贴在鼻尖,细细地嗅着、傻乐着。
“秀一哥哥?”一声清脆的嗓音传来,我抬头望去,回廊的尽头有一位年轻的短发女子,正身着淡粉色的和服,惊讶地看着我。
“小桃?是你吗?”应该是桃没错了,家族中的小妹妹。许久未见她的脸,以至于她今天妆容若是再浓一些,我就认不出来了。
“是我呀!你怎么在这里?快过来!大家都在找你呢!”说罢,活泼的她几步就跑到我身前,搀住我的胳膊,像是捕获了一个战利品似的,向前厅连拖带拽地走去。
“小桃她,何时对我这般热情过了?”我脑中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能任由她带着往前走。如今的桃,已经是个20岁的大姑娘了,时隔十多年再次这样拉扯着我往前跑,让我尴尬得步伐上还真有点儿跟不住了。这,好古怪的感觉啊。
“二少爷!”“二少爷!”“欢迎回家!二少爷!”正在家中忙碌的家仆,惊喜的呼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脸上洋溢着开怀的笑容。我一面点头示意,一面看了看旁边前厅侧后方掩藏的厨房,一盘盘美味佳肴被厨师们端出来,各类名贵的酒类、甜点也紧随其后推出。厨房里似乎还能听见有些厨师正说着口音纯正的汉语,这还从神州请来了厨师呐!哎,何必这么大排场?
通往大厅的小门口,立着一面从神州云滇地区进口的珍贵红木屏风,我知道这屏风,它不到家族最重要的宴会时,是不会被抬出来的,屏风朝着大厅的那一侧,应该正挂着家中所有收藏品中最受父亲喜爱的一件:一副《汉宫春晓图》的临摹本。

隔着这屏风,宽敞明亮的前厅里,灯火辉煌,人们的欢声笑语汇成了些许吵闹的交响。这便是了,上流社会交际活动的前奏。
“秀一!”身后传来一声带着颤的声音,这声很是熟悉,却又感觉疏远了很久。
小桃松开了手,我刚转过身去,那顶着一头苍白发丝的身形,就忽的一下扑在了我胸前。
“母亲!”我轻声地念道。而她的回应,却是一声声压抑着的抽泣:
“秀一…我的好孩子…”
母亲又苍老了一分呢,这让我不忍细看,所以我微微抬起头。
只见母亲身后,泉水子姐姐,正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和服,在安静地立着,脸上是百感交集的笑容,她笑了,似乎是要掩蔽眼中的泪珠,闭上了眼睛,如水仙花般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帝国名媛,就这样向我鞠上一躬,九十度的那种。
有的时候,帝国人最大的苦恼就是:你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逢场作戏,还是在真情流露。
我强挤出笑颜,面向母亲的泪眼:“母亲,我回来了。希望我没有给家族…”,还没等我说完,母亲已经远不如过去柔软温暖的手掌,就拦在了我的唇边。
“今天肯定会有很多人向你送上敬礼和祝贺,以各种各样的名义:以家族的荣誉,以个人的崇敬,甚至以赤裸裸的权力攀附、利益承诺…但在我这里,今晚,我只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敬你!敬我的儿子,只是我的儿子而已…无关其他一切!”
真是的,我好像触摸到了一些童年,准确说是幼年时才有过的温暖。如果这是演戏,我似乎也愿意陪母亲好好演上一场,演一场我在家族中并没能体味过几次的柔情。于是,我以更像个孩子的口吻回答她道:“谢谢你,妈妈!”
这时,一位家仆从屏风后走入,她朝着恭敬地鞠躬,并小心地开口:“老夫人、二少爷!打扰各位了!不过,我还是想建议一下:藏人所的官员们,已经带着天皇陛下赏赐二少爷的礼物抵达了,按照礼仪,二少爷此时必须出现在大厅了呢。”
“去吧,好孩子。或许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对这种场合不适应,但毕竟是要继承你父亲事业的人儿啊。你得像对待战场一样,面对它。”母亲已经粗糙了的手掌,抚慰在我的脸颊上。而我,以笑脸应和。
……
我深吸一口气,从屏风后走出。前厅明亮的灯光和攒动的人群,跃然眼前,这让我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趁着没人第一时间认出我,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首先抓住我注意力的,不是别的,居然是那些受邀赴宴的神州军官。
果然如同富山女士所说:“我原以为帝国的人看起来气质略显阴沉,是因为频繁地鞠躬弯腰所致,但帝国人的鞠躬和神州人的作揖,明明都需要弯腰的呀?在社交场合中,同身高的神州人却看起来总比帝国人来得挺拔那么一点点。真是奇怪。”所以,这群形体伟岸的神州军官和他们身后更加魁梧的警卫们,在帝国的政客、商人、艺人之中一扎堆,配上端庄的汉服礼装,真的像活过来的神像。
神州军官中的一些似乎想要与帝国的军官们交流,但周围帝国军官们却表现出了一种莫名的排斥感,加上语言不通,他们只能尴尬地作罢,于是神州人们聚成了明显的一群。
当天皇赏赐于我的礼物抵达时,他们中的一些被吸引过去了:
每个幕府将军获得重要胜利时,天皇都会赏赐一样礼物给他的家族,而若是天皇亲自制作的,那么价值将会成倍提升。这面匾额,正是达郎陛下赐予河野家族的,他亲笔题字的书法作品,就四个汉字:智绝忠勇。
神州的军人,正在用汉语悠闲地讨论着什么,所幸我的家族从小教育孩子学习汉语,甚至是古汉语,他们说的内容我基本听得懂:
“老白,你这大书法家也来品品这几个字儿?”开口的年轻女子,我一看就认识了,是洪雁行,太平洋战场上为我们提供情报和空中预警的那位神州空军指挥官。她卸下戎装,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曲裾,一下子就变得和最近二次元流行的“来自神州的邻家大姐姐”的形象几乎吻合,这为她吸晴不少。
她身旁,是一位气质和神州古典学者一样的中年人,高大威严,正率性地在大厅里踱步,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感,应该没有帝国的高级军官不认识他了:他叫白鲲,是神州一位非常资深的上将军了,人们对他的评价是:“身经百战,没见他慌张过一次”。我倒没有和他直接接触过,只不过每一个帝国高层军官,都要接受一项培训:牢记全球主要强国的重要军官背景资料…需要记忆神州军官的名录近年来年年增加,而白鲲的资料永远在名录最排头的位置,据说已有十余年了。
在听见洪雁行的呼唤后,白鲲来到匾额前站定:
“唔…从运笔的深浅和字形的架构来看,这书法是有挺扎实功底的!”白将军捋了捋下巴处的络腮胡,点了点头。
“哦~”洪雁行也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在消遣身旁的老学究。
“不过,字之形,大多如人心性。为人宽厚者,笔锋常温润修美,为人刚强者,笔锋多苍劲肃正…这笔锋嘛…总感觉锋芒毕露了些。联想到这个达郎天皇啊,继位十年有余了,刚即位时期有点闯劲是好事儿,但这十几年下来,为君者之心,总得有点沉淀了吧…”
“呃,老…老白。”洪雁行似乎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伸出手想要阻止白鲲。可这位白将军一到兴头上,似乎就停不下来了:
“而且吧,这四个汉字,智绝忠勇…不知是不是帝国的文人们,对这几个字存在文法上的不同解读,要换到汉语来说,第一眼看确实是赞扬了河野家这小伙子‘智、忠、勇’三全,还额外强调了他的智是‘智绝’,极高的战术智慧。但连起来读嘛…刁钻点的理解也能成为:过高且非分的智慧,反倒断了忠君之道…”
这时候,就在洪雁行快拦不住白将军的兴致时,一个看起来只有少女体型的女子,穿着一身靛蓝色襦裙,敏捷地从人群中穿过,跑到他俩身边,一把抓住白将军的胳膊,往门外拽:“哎呀你少说两句啦老白,你喝醉了啦!”。
白将军一脸无奈,被这女子带走之前好像还企图说些什么:“哎?我说错什么了吗?什么叫我喝醉了?这还没开宴呢!这达郎天皇啊,其实政策上和他父亲芳郎相比…”
很快,把白将军像丢货物一样推到了露台上赏月后,这女子回到了匾额前。
“呃,子弦…老白他嘛…不好意思啊!”洪雁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子弦?哦!外号“量子奇点”,神州的东方子弦,原来就是这女孩子?这场宴会,果然值得一来!

“哎…洪姐,你今晚一定要用好酒好菜堵住老白的嘴!千万别让他再发表政治评论了!人家宴会上好歹来了皇室的内侍官呐,怎么说也不能在东道主面前说这些…”
“嘻嘻嘻…他呀,直性子,恐怕这辈子都改不掉咯。”洪雁行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想到,不穿军装的她,居然有这么少女的一面。
“前几天大议政院里他又发作了!一个人连怼两州四府的驻京师办代表,怼得他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都不知道自己这性子,暗地下树敌多少了吗?”东方姑娘脸上是不满和焦急。
洪雁行拍拍子弦的肩膀,模样就像姐姐和妹妹似的:“你呀,也对自己的老师宽容点嘛!好了啦,我会看住他的,不让他胡说八道的。”
“不…这又是另一码事了,先生他虽然说话不分场合,但每个字都绝不是胡说八道!相反,先生他看事情比谁都清晰,比谁都透彻。如果是我们私下里,他的每句话,都值得参考。”子弦长叹一口气,话锋一转,脸色更加阴沉,“可是他呀,向来都是重‘道’而轻‘术’。洪姐,你能懂我的意思吧?”
洪雁行眼眸低垂了一下:“我明白…我明白的…”
这时候,一阵阴寒的穿堂风卷入大厅,仆人们匆忙赶去关窗,顺便将空调系统也启动了。
东方子弦望着窗外小竹林,看着竹子在风中不断摇摆,念出了在开宴前自己最后的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说真的,这便是神州人的有趣儿之处,也是汉语的玄妙之处。如果可以,我真想变成个隐形人,一直躲在他们身后听他们聊,这难道不比纸醉金迷的晚宴来得有趣儿吗?
但,我毕竟还是要面对讨人厌的社交环节的。
……
……
“哎呀!是谁在那傻站着啊!”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扭头望去,竟然是我的大哥哥:河野秀宏。
“诸位,今天宴会的主角姗姗来迟!请允许我向各位介绍:幕府将军,河野秀一!”
人们循着秀宏的手掌方向看来,找到了屏风边的我,顿时,所有坐着的人都起身,所有人面向我,掌声雷动。我端正自己的站姿,镇定地朝着三个方向,分别微微鞠躬。相对于自己幼年时,面对这种场面,我还是有所进步的,小时候面对这样的场景,鞠躬时肯定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与我的拘谨局促相比,我的哥哥,河野秀宏,就完全不一样了:
作为河野家族的长子,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天赋…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怎么说来着?哦,是:干大事业、闯大场面、见大人物、做大生意。
他有着高大的身材,1米84的身高,高出我半个脑袋,帅气的面庞、开朗自信的性格、优雅健谈的举止…且不说其他能力,光是同时具备上面这么几项品质,就已经让众多帝国的男孩羡慕不已了,你且看看他面前的“效果”吧:上流人士们围拢着他,都被他吸引成一片,而他在其中如鱼得水,谈吐自如,甚至还有很多身着晚礼服的年轻女孩儿也在其中,有几个好像在电视节目里见过,似乎是挺著名的女艺人?她们面对着秀宏,表露出一种难掩的仰慕和喜爱之情。
“各位,借过一下!”秀宏绕开人群,快步朝我走来。
这瞬间,有个很奇怪的感觉:作为一个著名的大企业家,我在电视上见多了他的面容,所以,当他快步走向我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大阪联合电子株式会社的董事长过来了,这个人其实很熟悉。
但当他来到我的身边的瞬间,我意识到这个大商人还有另一个身份:是我的哥哥,这感觉…反倒很陌生,很遥远,我脑中甚至突然响起了一声:“秀宏哥哥,是长这个模样的吗?”。
他随后对着来宾们挥手致意,声音富有磁性且洪亮有力:“大家请便吧,请随意一些!宴会很快开始!”
“呃…哦!刚才你那句话,是不是应该由我说出来…才比较得体?”这种场景下,我虽然没有什么胆怯了,但依旧显得有些迟钝。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哈哈哈,你太紧张了,兄弟,这只是一场宴会!放松、娱乐、结交朋友用的,哪来这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呢?”秀宏笑道,低声耳语着。
他说起来真是轻松又写意,而我却一点儿都没法被他渲染情绪:“哈,果然还是你擅长这些。那,能麻烦你今晚帮衬着我一些吗?”
“别这样兄弟!”秀宏揽住我的肩膀,带我来到一旁,顺手从路过送饮料的酒侍盘中取出了两杯饮料,西方人的鸡尾酒拿在自己手中,清酒则留给了我,“今晚你是主角,母亲还希望你能利用这个机会,物色一个贤惠的好妻子呢。”
“哈!好妻子…别开玩笑了,女孩子又不是娃娃机里的布偶一抓一个,一个宴会的时间,怎么可能?”我无奈地耸耸肩。
“没那么麻烦,我知道找一个能结婚的需要时间,但不要结婚的那种,还是可以顺手弄几个玩玩儿的嘛!”他喝了一口鸡尾酒,用眼神示意我看向那些刚才还围拢在他身边的年轻女子,“你看,今天可来了不少漂亮的女孩子呢。她们过会在宴会期间,肯定会过来和你搭讪,你感觉哪个心仪,就直接勾搭起来呗,准上钩!”
“不是,这事情…女孩子…肯定要…要约会…逛街…养感情…温柔相待…之类的吧?怎么可以这么随意?”我差点没把嘴里的清酒给吐出来,正想准备些新的理由反驳,脑海中却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位带着圆框眼镜,梳着两条长长麻花辫的少女。
秀宏也差点没因为被我逗乐而吐出鸡尾酒:
“天呐,你这死脑筋,又不是你随便!是这些女人随便!知道吗?
要明白,你这一仗可打出名声来了:河野秀一,河野家族的次子,真正继承了老家主事业的顶尖成功男士,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幕府将军,天皇陛下点名青睐的军事人才…这些女人一生的目的就是来攀附有头有脸的男人,她们听到这些名头,听到河野家族的背景,只要你长得不像河童,她们都恨不得直接扑到你身上来!今天亲眼一看:神明大人啊!居然是这么英俊的男子!好嘛,她们非缠着你原地结婚不可。你没经历过这么多,我告诉你哟兄弟,和这些女人调情,可比和那些政客、军官、大商人们聊天来得轻松愉快!”
“那行吧,我的好哥哥,麻烦你坐我身边,到时候女人和大商人你来应付,军官和政客冲我来,拜托了!真是的,我们换个话题成吗?”我不识风月地半吐槽着,逗得秀宏在一旁大笑三声,笑完低声地戏谑着我:“哈哈哈秀一!你这个处男!”。
真麻烦…神明大人哟,早点开宴吧。
……
宴会在19点整准时开始了,藏人所的官员宣读了达郎天皇长篇大论的贺词,以及对我、对河野家族的赞许,从措辞上来看,这一次确实给家族提振了很高的威望。接着,他们再介绍一下那块匾额,顺便更长篇大论地描述了皇恩浩荡,到最后,还把我喊到台前,在众人的掌声中一同捧起这礼物。另外,还发布了一歌更令人讨厌的消息:就在明天,达郎陛下将亲自来到大阪,并要邀请我一起参观大阪城公园。
得知自己第二天的假期被这样的活动给占用了,我觉得自己那时候的表情,应该快崩到极限了,或许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所幸有幕府将军在场的社交场合内不允许拍照,手机摄像头也贴上了保密用一次性贴纸:我可不想留下自己这样一副臭脸在任何人的照片里。
这个过程足足花了25分钟,能感觉到很多人在台下已经饿坏了。
接下来,就是宴会正餐了,在台上好几个著名乐队的献唱音乐声中,花样繁多且丰盛的菜肴,对我来说吸引力还是很大的,但麻烦的是,周围的上流人士们,似乎对社交更感兴趣,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佳肴,只是推杯换盏,不停地互相交流。于是我身为宴会的焦点,也不好意思放开手脚大快朵颐。
时不时有一位又一位政客、军官带着斟满的酒杯来到我的座位旁。起身、鞠躬、碰杯,绞尽脑汁斟酌应对那些不知道有没有深层含义的祝福和空话大话。
人脉网络远比我广阔的秀宏,也确实在帮衬着我,每当有我不认识的来宾到面前之前,只要用膝盖轻轻碰一下他的腿,他都会提前在我耳边低语一下,告知来宾的身份地位和姓名,让我有时间遣词琢句来应对他们。女明星们也大多数被秀宏吸引,当然也有一些并没有全部被秀宏“拦住”,还是来到我的身旁,她们说着一套套恭维之言,我却只能佯装谦逊、惶恐,连连推脱,且不能表现出一丝厌倦和礼数上的不周。
……
宴会正酣时,长谷先生也终于赶回来了,正是众人朝着宴会主座这里互动最高潮的时期,十余个各界名流争相恳请与我碰杯并交谈,而我却因为应付时间太久,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一句话最终该用什么敬语都想得磕磕巴巴的了,这感觉,真是酷刑啊!
此时的我羡慕极了长谷先生:较低的身份反倒让他不必应付这些混乱的社交,一身轻松地扑在吃喝上面,大快朵颐,岂不乐乎?
就是嘛!大家都在想些什么嘛!宴会最有价值的,难道不是美味佳肴吗?
我趁着秀宏利用风趣的话语终于为我吸引了众人“火力”的间隙,我急忙偷偷看向大厅一角正在愉快地剔龙虾壳的长谷先生,奋力地向他挤了挤眉眼,做出口型:“拜托!救救我!”,而他,一口虾肉一口美酒,回了我这样的口型,还憋着笑呢:“二少爷,请尽情享受!”
时间就这么漫长地,一滴一滴地流过,真是难熬啊。
……
“河野秀一将军,恭喜你赢得这场决定性的胜利!”像是特地来“拯救”我的一样,终于来了一个让我感兴趣且能接上话茬的家伙了:东方子弦。
她用带着不少神州口音的日语向我问候并送来祝贺。
“东方子弦将军!久仰大名!”我,则用有些磕巴的汉语回应她。
“哈!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既然如此,我们都用母语回话吧!”这一直看起来表情冷冷的女孩,在我面前第一次露出明显是笑的表情,并举起了酒杯。
我们碰了杯,浅浅饮下一口,随后,我一反常态地先挑起话题:“据说,神州有计划抵近夏威夷群岛了?”
东方子弦那灰色的刘海下,一对深邃的眸子,顿时散发出了惊讶的色彩,她将空杯子朝着我这里微微一举,表示了一定的赞许:“消息很快啊将军。正如明天将登头条的新闻会说的:神州的舰队已经在预定海域进行巡航了。”
“过奖!我只是担心:盟军,这种对地缘政治极端敏感的联合军、政势力。遭遇如此挫折,不会刺激他们进一步行动吗?”
“那也得让他们明白:太平洋绝大多数是公海,不是盟军的后院小池塘。否则他们会认为,神州与旭日,还没有苏联人能打呢…”东方转了转酒杯,好像在欣赏里面那颗点缀用的樱桃,“加入了盟军的西方国家,在苏盟战争中后期最残酷的时间段内,普遍陷入了零和博弈的思维中,国内思辨思潮和国际主义思潮,被战争的宣传压力压得抬不起头。毕竟,在全面战争期间,极端的民族主义或者意识形态斗争,比起先进却晦涩难懂的新思潮,更容易消除民众对战争的恐惧,也更利于内部团结。于是,这样的思想在他们国内蔓延,一开始是:只要不是盟军阵营,那肯定就是独裁且不自由的邪恶势力。发展到现在更加极端了:只要不是盟军阵营,那肯定就是邪恶势力,另外,只要没有苏联能打,就一定是值得尝试消灭的邪恶势力。”
“哎…”我长叹一声,这些内容,正处于我对世界政治所思考的内容之极限,我曾尝试过代入西方政客的角色中,思考可能采用的理念,也曾得到过类似的结论,最终不敢继续想下去而作罢,如今子弦的话,又勾起了我内心的不安。
“不过,我认为这不用担心。”子弦笑得很是狡猾,“现在的双方其实内心都不想开战,而之所以还在对峙,是担心被各国认为‘妥协了’。没有错,大国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跟小学里两个调皮好斗的男孩子一样。所以在未来,我们的舰队和盟军的舰队,长期互相伴随航行,将成为常态,但只要处理得当,就不会因此有进一步的冲突了,双方的政治家们也在迅速寻找关系好转的契机…也就是,寻找一个双方都能下的台阶。”
“台阶…下台阶…”我喝了一口,内心和口中反复琢磨着这两个词,“汉语真是神奇。这真是形象啊!”
“感谢您解答了我的疑惑。东方将军!”我举起酒杯表达谢意,而她则回答:“我替我的同僚洪雁行与白鲲,向您表达敬意!特别是洪雁行,她说您是一位出色的幕府将军!”
说罢,东方闪开身子,神州军人们所在的餐桌上,洪雁行、白鲲,向我这里微微举起酒杯示意。
礼送走了东方子弦,我回到了座位,突然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台小巧的智能手机。嘿,东方这女孩,居然粗心地把这东西忘了?
不过,并非我所想的一样。今晚,原来是奇事频发的奇妙之夜,我刚要动手把这手机捡起,那原先黑着的手机画面,突然就自动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行字:“将军,不知是否可以赏脸,向门口的那一桌看一看?”
我本能地顺着提示看去,好嘛,要是宴会从头到尾都是这样有趣儿,我也不至于那么疲劳了:门口坐着的,居然是那位久违的女人。
奥山明日香,旭日帝国共产党党魁。
在旭日帝国“少数党的少数党”中做领袖,政治上步履维艰是能理解的,但被安排到比女演员们还要远的位置上,和家仆们差不多的位子,确实显得有点可怜了。
她站起身,朝着我微微鞠躬,纯黑的西式晚礼服配上一直戴着的眼镜,让她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知性优雅。很快,那台手机上就出现了又一行字:
“很抱歉需要通过这么奇怪的方式来向您表达祝贺。”
我寻思着这手机上肯定也能打字,一试,果然如此:“我相信你的为人,但这东西的通讯链接安全么?”
“量子通讯,一旦被监听,量子纠缠状态会被干扰,通讯立刻断开。”对面这样回。
“既然如此,我还得感谢你呢。你知道我现在如果和共产党人有一丝接触,都能被那帮大嘴巴政治评论家们写一本书了。您这算是很好的避嫌,多谢了!”我不自觉地笑了笑。
“近来可好?将军?”她发来寒暄。
而我明显是对这些礼数厌倦:“你们共产党人不是很强调务实吗?那就直入正题吧,奥山女士。”
我抬起眼睛,观察了一下门口桌前的明日香,孤零零的她窃笑了一声,很快给我回信:“您了解经济吗?”
“并不深入。”我回。
“这么说吧:太平洋海战胜利之后,帝国的煤、铁、石油等资源,入关量不减反增。澳洲那里的矿工同志们都说苦不堪言。‘每天都能看见数不清的巨型货轮,运走数不清数量的小煤山,数日无睡眠的劳动,让矿工和港区工程师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在澳洲矿业内工作的同志们,原话就是这样的。”
“经济学你得问我身边这位好哥哥,对我来说超纲了。如果你需要我为矿工们发声,我也得找个好点的时机才行,并且也绝非现在:刚获得胜利就立刻向天皇提出这等有僭越之嫌的内容,这叫做‘居功自傲’,难免会被人戳脊梁的。”这句话,我改了好几次才发回给她。
“驻扎澳洲的诸多帝国矿业集团,确实存在对工人的血腥压榨,但这还不是当前最紧要的问题。”明日香在桌前换了一下二郎腿的姿势,“大宗货物流通量会在什么时期陡然激增,这些内容不需要懂太多经济学知识,您完全知晓的,如果您有能力,还想请您干预一下。”
“请不要以为赢得这一场仗,我们面对盟军的军事准备就不需进行了。这年头的盟军各国,战略思想太过激进。如果明天这帮疯子用超时空传送装置往我们的工业区里塞入一枚炸弹,我都不会太错愕的。”我的筷子刚夹起的一片鲑鱼刺身,顿时就停在了唇边,斟酌了将近十几秒,才将内容发给她。
明日香的脑袋不满地摇了摇,信息传来:“将军,您真觉得天皇现在是在筹备对盟军的战争吗?确定是盟军?”
“不然呢?您有何高见?”几乎是瞬间就给她回了这话,我内心有点相信,这个明日香是政治上不得意,略有敏感了。不奇怪,很多政客都是如此。
“不知您是否在刻意隐瞒自己的判断。”
“但我目前,实在不能挑明某些观点。我只是想恳求您:”
“战争胜利后,有不少国际资本逃离西方国家,转而涌入帝国和神州。”
“虽然这些让帝国股市连连走高的,只能算是一些投机热钱,但依旧是振兴经济的好机会。如果可以,还想请您建议天皇,未来至少五年,要将眼光着重放在经济上!”
……
她一连发了好几句话,并且这些话其实可以连在一起写的,这种状况其实表现出了她心中的焦急。
而我呢,相反却有些厌恶了,回了这样一句:
“奥山女士。今天来宾这么多,各有所图并不奇怪,但您可谓是其中最赤裸裸的一个呀!”
明日香的身形在桌前凝固了几秒,随后她再次俯下身去,触屏上奋力跳跃的手指,将她渴望表达、渴望说服的内心表现得一览无余,信息来了:
“将军,旭日共产党上下对您的人格、能力都敬佩不已,所以才会有求于您,多有礼数不周、行事草率,万分抱歉,但也全因走投无路:您可知,一个巨大的危机正在酝酿?”
我终于还是厌了,最后回了两句:
“幕府将军与政治派系有牵连,自古不是好事。我一直以来对你们共产党的政治、哲学理念感到钦佩与认同,才与你们有深入了解和接触,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会甘心成为某党派,乃至某个政客谋取政治诉求的工具!”
“万分抱歉,奥山女士。在下不胜酒力,恐怕是喝醉了,好像也说了不该说的话,请您原谅!我想先出去休息一会儿了。”
随机,我摸到了手机上的开关,将其关闭后,转身递给了几步开外等待着的酒侍:“有个客人好像遗失了这部手机。烦请帮忙处理下,物归原主。”随后,我离开座位,朝着门外的观景、迎宾用的小花园走去,当我路过奥山明日香的身边时,她铁青的脸,一直不曾抬起,倒是神州军官的那一片,好像有个人一直在暗暗注视着我。
……
……
一阵冷风刮过,夜间的阴寒,仿佛借此刺入了我的骨头。我裹紧身上的礼服,孤独一人走在小花园的廊桥上。
母亲悉心照料的小花园里,能看出寒冷将至的迹象:大多数花卉萎靡不振,而母亲最爱的,从神州琼州岛进口的朱顶红,甚至开始凋零了,只有喜寒的白鹤仙还在冷风中凝视着月牙。
“才11月啊…今年入冬,这么早的吗?”
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高木优花里给我留了一条短信:“我脑中又看见了奇怪的画面:我看见大地裂开了伤口,看见大海在愤怒地翻涌……我有些害怕 。”
优花里的短信,为寒冷的夜晚添加了几分温暖,我笑出了声,原来高中女学生还有这种属性的萌点:敏感胆小、心思细密型。
我赶忙回了一条短信:“别往心里去,今晚也很安全,早点休息就好了!”
似乎,我还不清楚这些话的意义。
……
…
.
战役第三章《釜山-历史上有个关白,好像也…》
衔接剧情4/5《“被操作过的历史”》(小说视角)
真讨人厌,参观历史古迹就应该找一个大家都在上班,而自己却休假的日子,一人在其中慢悠悠地浏览,顺便趁着周围游客少,抒发一下自己半吊子的诗情来怀古一下嘛!
像这样把周围道路全部封闭,只留天皇与极少数要臣来游览,总感觉一点游玩的兴致都没有了,更何况此次参观的对象,就是我早已逛腻了的大阪城公园。

“长谷先生,昨天晚宴上有个客人遗失了手机。最后谁来领的?”我斜靠在后座上,脑子里还装着昨晚和奥山明日香的文字对话。
“一个戴眼镜,穿着黑色西式礼服裙的女士…”长谷先生回忆道。
“哦…”我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回答得有些无精打采。
“后来,转交给了一位神州来的少女。”
“哦…”我表面上无所表情,内心却暗暗念叨:“肯定是东方子弦…昨天就开始怀疑了。我过去从没听说过神州人在共产主义阵营中扮演过什么角色,这下可有趣儿咯!”
“秀一,你可别想这些没用的了。你的内心得再复述一遍我们家族与天皇的渊源和历史。”母亲在副驾驶座上,苦口婆心地劝到,她可比自己的儿子还要看重这次“伴君游览”的机会。
我能明白,每个武家贵族在家主离世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家族影响力的弱势期,家族会担心自己失去在天皇眼中的地位和青睐,母亲把这次机会看得比什么都重,是有道理的。
我内心不情愿,表面上却依旧顺从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母亲!从后鸟羽天皇讨伐幕府失败,一直到战国末期迎君归朝,每个历史事件我都谙熟于心!”
母亲还是太谨慎了,为什么要花时间在这些内容上面嘛…达郎天皇和他的父亲是不同的:喜欢以古论今的芳郎天皇,确实会和下臣探讨历史,希望达到“以史为镜,从镜中看出天命所归”的境界。
而达郎,则是一个更喜欢着眼于未来的天皇。所以,我昨天深夜顶着酒意一直在准备的,其实是未来帝国建军的方略,趁此游园的机会,将我们新派军官的未来战争理念送入天皇耳中,将是个难得的机会。这次,那些守旧的老家伙们,可挡不住我咯!
……
……
然而今天天皇的兴致,却给我开了个玩笑:他当真和我聊起了历史!
当我们来到大阪城堡西面那座展览馆前的一组雕塑群像时,他开口问向我:
“河野将军,这组塑像,你应该知道是在描绘什么历史事件吧?”
我顿时一愣,这有些意料之外,以至于跟在他身后的我,慌张地看了看身旁的富山女士。只见她莞尔一笑,俏皮得有些邪恶的笑容好像在说:“快点回忆起来哟!虽然我挺想看你笑话的。”
所幸我还是流利地回答了出来:“陛下,这描述的是‘迎君归朝’的事件。也是战国末期最精彩最戏剧性的转折。”
“说的没错,戏剧性的…”达郎天皇长叹一口气,凝视着雕塑群最前方的三人。
中间一位身着天皇冠冕的,是后阳成天皇。他被一左一右两个,分别身着武士铠与身着内务卿官袍的二人簇拥并搀扶着,三人仿佛在一起向前奔跑,身后则跟随着士气高昂的武士们,这位武士和内务卿,分别是河野、富山两个家族的先祖:河野井太郎和富山勇树。
“河野将军,将你家族和天皇一系的历史,都说说给我听吧,我今天,不知为何很想听这段被操作过的历史。”达郎天皇的步伐在雕塑前变得缓慢异常,就像骤然老了几十岁,变成了一位垂暮的老人似的。
我还真得感谢母亲的提醒了,虽然“被操作过的历史”这个词我还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我将那,河野家的孩子们从小被要求能复述的家族历史,“有所挑选”地说了一遍。
如果没有保留和挑选地进行讲述,我们家族的历史其实基本是这样的:
我们家族忠诚于天皇一系的历史,要追述至公元1121年。
1121年,政治上已经被逼入死棋的后鸟羽天皇,决定背水一战,他仓促下诏,组织了对镰仓幕府的讨伐,但由于实力悬殊过大而惨败。后鸟羽天皇被流放至隐岐诸岛,而参与讨伐的武士、提供各种物资财产支持的家族,则被悉数屠杀。
河野、富山两个参与其中的家族,靠着假意臣服于当时镰仓幕府的当权者北条义时,终于忍辱偷生下来,但仍然暗中等待勤王倒幕的时机。这一等,就是400多年。
1592年,文禄庆长之役,丰臣秀吉由于巨大的战略误判,发动了对朝鲜的攻击,甚至还进一步计划向神州进攻。
1594年,海上被朝鲜最优秀海军军官李舜臣阻截而没能达成战略目标,陆地上对朝鲜军取得的连胜战果,也在已经初步完成工业化的神州陆军南下后,很快变成了溃败。
但即便大战局败得彻底,立花宗茂等将领和其军队,在战争中表现出的杰出的军事能力和战斗意志,依旧让神州方面惊讶,神州开始重新考虑对这个国家的策略。
以过去三百年频繁与我国通商,被人们称为“南楚海商”的,神州南方沿海商贾阶层为咨询源,一只以研究我国为课题的神州智囊、外交团体迅速成型,并静静等待介入时机。
这个时机,最终被神州人在不久后的1598年等到了。
1598年,丰臣秀吉去世,国内政局巨大动荡,消息传到神州,他们立刻开始了暗中扶持天皇的动作。这一动作,究竟对这片海岛之土的未来是好是坏,至今帝国内的史学界仍有巨大分歧,我自己内心也至今未有结论。但至少,对于河野、富山两个家族来说,重回历史舞台的时机到了!
1600年,德川家康最终赢得了关原合战的胜利,丰臣家残存的政治影响力极大滑坡。
1603年,德川家康被册封为幕府将军。自此,他即便明面上,也不再是丰臣家的仆从了。
1607年,丰成秀吉之子丰臣秀赖已经16岁了,成长为一名气血方刚的少年,都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比发情的大公鸡还要好斗…而这个年纪的秀赖,对德川家康的怨恨也达到了顶峰。
与此同时,后阳成天皇也深感过去丰臣家族对自己敬重有加,而如今德川却处处约束着他的权力,暗地下强迫其行事,故也内心怨恨不已。
在德川同时引起双方仇恨的节点,与神州使臣已经有数年接触的富山家族,撮合了神州使臣与后阳成天皇的第一次暗中接洽:
神州人表示愿意支持其夺权的意向,并鼓励其开始暗中准备,代价听起来也十分诱人:只需要在夺权后,签订友好条约,互相开放口岸通商即可。
与此同时,在神州商人与河野家族两方面的努力下,海盗的海上行动网络,开始私运神州先进火器至河野家族中,河野家族也开始并派遣御家人到神州学习阵列排铳战术,甚至接受神州的直接军事资金援助。
1607年冬,富山家的家主富山勇树,将内政和游说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促成了后阳成天皇与丰臣家族进行了虽然短暂且极不稳定,但对挽救丰臣家颓势有雪中送炭之效的联合。
德川家康嗅到了气氛不对,次年寻了一个其实漏洞百出的借口,率军入京逼宫,流放了后阳成天皇。天皇在渡海的途中遭遇了无法无天的海盗和浪人袭击,所幸河野家族舍命相护,将其护送出海至神州避难。
天皇捡回一条命,内心暗中认定海盗袭击是德川搞的鬼,盛怒之中,立刻遣书信回国内,痛诉德川家族对皇族的种种不敬,而富山家则利用丰臣家明面和暗地下的偏袒和掩护,借机将书信内容大规模印刷并散布全国,以期最大程度扩张舆论。
两方的阵营在此后积极备战,并互相相持了很久。
1614年秋冬,德川家康最终决定不再等待,借方广寺钟铭事件寻衅,拉开了与丰臣、天皇联合势力的正式对抗,没多久,大坂冬之阵开始!
面对德川军强大的军力,丰臣军孤木难支,直到河野家族携带神州火器,加入了协防大阪城的战役中,局势才得以逆转:依托完善的护城沟壕,杀伤力惊人的神州“开花弹”粉碎了德川军企图填平大阪护城壕沟的计划,并掩护了骑兵对德川军的各种火器阵列的冲击,使得他炮击大阪城堡天守阁的计划最终流产。
最终双方伤亡惨重,被迫先行停战。
1615年初春,神州派遣大军4万5千人,水陆两线并进,保护后阳成天皇回国。该消息很快传遍各地,德川家康听闻后,知道必须提前开始对丰臣家的决战了,于是匆忙调军,猛扑还未修复完成的大阪城!史称:大阪春之阵。
得知强有力的盟友正在赶来,不同于丰臣秀赖的欣喜若狂,他的母亲听闻消息,急忙向其阐述了除了德川以外的,另一种威胁:
那就是已经有了欲望、有了决心,并且背后真的有了强大靠山的,想要夺回对这国家统治实权的天皇!
这个天皇内心仿佛凝聚着皇族自平安时代以来,长达1200多年丢失了实权的怨恨,暴露出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权力狂热,并且已经强大到无论丰臣、德川家谁在大阪获胜,也无法控制国内局面的地步了!
当然了,与天皇的联合心生间隙,丰臣家就更加不会信任效忠天皇的河野、富山两个家族。
于是,当虽然元气大伤,修整和准备也不足,但军力依旧庞大的德川军重新在大阪城外集结的时候,秀赖和母亲决定保存实力,暗中下令军队与家臣,在明日德川军打来时“需谨慎量力,莫与河野军争先”。
次日当德川军扑来时,在侧翼展开并大胆迎敌的河野军,没有料到盟友在正面的消极应战,最终发现自己的阵线突出太深,被德川军冲散并切裂成了多份。他们怀着为天皇誓死尽忠的想法,与德川军展开了最后的亡命搏杀,在要被完全歼灭之前,富山家族、忠诚于天皇的军队、更有神州而来的大军终于赶到,对德川军形成了包围。德川军,兵败如山倒。
德川家康见天命抛弃自己而去,自尽于阵前。
……
公元纪年法1615年4月12日,神州派遣了一只百人之多的庞大使节团。
在大阪登陆后,只是象征性地向丰臣秀赖赠送了少量礼品,接着迅速北上进入京都与天皇会面。
其大使与参赞,在京都皇宫与后鸟羽天皇互相交换了国书,在天皇尚未完全夺取统治实权前,就提前确立了两国的外交关系。
史料记载,盛大的庆典在京都持续了整整三天,对于一个被战火折磨了百余年的国家来说,这是极其罕见且奢侈的。
《河野信一郎日记》里,对这场庆典有这样的描述:
“庆典也让我们有些羞愧啊,自应仁之乱后,一场接着一场的战役,毁掉了无数肥沃的农田,我们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民,在庆典上分到的佳肴,居然有七成都是神州使节团带来的。甚至周边乡村的人们都偷偷跑来,只为祈求分到一些食物。
衣衫褴褛的人们,在街上欢庆,我一生都没见过这么多平民会在皇宫外的街市上摩肩接踵。我们的歌,以及神州使者们的歌,互相穿插着演奏响起,随着音乐声,人们雀跃地舞蹈着。
我看见了一户农民和他的妻儿,唱着唱着,突然就抱在一起哭了。我走过去问他们,为何要在最开怀的夜晚哭泣,他们则告诉我:‘终于能看到战争即将结束的迹象了’。
原以为他们这家只是多愁善感了些,却不知到了后半夜,我发现平民们、官员们,甚至有些武士们,都开始相拥而泣。人们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入了面前的酒杯中。”
“应是花好月圆夜,杯中浊酒尚咸无?”
【应是花好月圆夜,杯中浊酒尚咸无?】家里这本书中夹了一张字条,上面有一句这样的诗句,看字体,有点像出自父亲之手。
……
神州的这封国书,也至今留存于京都皇宫内。
交换国书的这一行为,若只是刺激了年轻的秀赖渴望称霸天下的心灵,那么国书的实质性内容,则是一根直接刺中了他神经敏感点的钢针:
【神州承认且只承认天皇为旭日国的唯一合法统治者,是旭日诸岛最高政治、军事权力拥有者…】
这没有提及各层级武家贵族们一个字的文书,却直直地朝着他们这一千多年来,真正拥有的权力,扇了一记沉重的、侮辱性的耳光!
1616年冬,人们常说:年轻的丰臣秀赖,最终为自己缺乏政治定力,以及对母亲本能的言听计从而付出了代价。
而我却认为:至少一半的错并不在秀赖,此时他已没有退路。
国家之间的斗争,并没有那么多阴谋可言,就像棋盘上对垒的棋手,每一步都是正大光明的智慧博弈!
丰臣家、德川家、以及这片海岛之土上所有武家贵族们的命运,都败在了光明正大的政治博弈中:
战争自古是烧钱的,丰臣秀吉在大阪城积存的海量财富,被秀赖花在与德川家的厮杀之中,并耗竭过半,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经济基础。而天皇,和他背后的神州人,则选择了绝妙的介入时机:利用丰臣、德川之间的厮杀,极大削弱了武家阶层的总体实力,而天皇的势力却不减反增。
现在看来,神州人也真是玩制衡的高手,在丰臣、德川两家争端前开始布局,在最高潮时果断介入,渔翁之利啊…
秀赖的力量在与德川家死斗中元气大伤且还未恢复,就仓促纠集了至少明面上还臣服于他的各地势力,向天皇发起挑战。他们面对的是天皇亲卫,河野、富山家族扩充后的军队,以及没有回国的神州军队组成的联军。
两军的决战,最终在枚方附近展开。
此时效忠天皇的河野、富山二族的军队,由长期接受神州陆军都尉训练的精锐阵列火铳手,以及从无数次战争厮杀中活下来的老练武士组成,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并且士气高涨。而秀赖集结的各方势力,却无法团结一致,他们内心各有各的算盘,甚至在战役开始时,出现了前进命令发起后,六军阵列中,有三军犹豫不前的尴尬情景。
战争的结局自不用多说:秀赖的军团在神州火炮轰响第一声开始,就出现了阵线溃散……
比德川家康光荣一些的是,秀赖在士兵溃逃殆尽后,选择带着最后的亲信死士朝着联军发动了死亡冲锋。
据说,他是最后一个阵亡的,当他的战马在火铳阵列前十余步停下时,人们能看见他那已没有动静的尸体,还跨坐在马上,还握着刀。
名画《枚方日落》,描绘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现今这幅画保存在富山家族的画室内。
秀赖死后,各地、各级的武家阶层,上至大名,下至普通武士,纷纷携礼赴京,参见天皇,并表示臣服。
天皇尽显仁慈之姿,婉拒了他们的礼品,只接受所有清算出的所有地契,以及象征他们手中军权的信物。
天皇命令各大家族交出军权,但他们的财产关系着他们妻妾儿女们的幸福,不能全收,便要求他们依旧可以保留各自家族的宅邸,以及三成的财产、一成的土地。其余七成财产散给各自的属民,九成土地收归天皇所有,并重新分配给饱受战乱之苦的人民们。
之后,伴随着一道又一道改革令的下达,天皇终于重新统一了这片海岛之土。
……
……
我将上面这些内容里,关于神州的部分删删减减,并侧重表达了天皇的政治决心和雄图大略,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说给现今的天皇听。
不知不觉当我说完,我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大阪城堡的天守阁内了。
“说的很好啊,河野将军。”达郎陛下头也不回,但能看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面踱步,一面用手抚摸着天守阁古旧的墙体,“原来,大阪城堡的天守阁,没被炸毁的样子,是这样的呀…”
今天达郎天皇好多话我都听不明白了,而当我看向身旁的富山女士,她却没有丝毫疑惑的迹象,甚至还颇具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陪同达郎天皇还有一点令我不太适应,就是他不像自己父亲芳郎天皇会围绕一个话题绵延不断地展开论述,他的话题非常跳跃:这不,从历史回顾一下子就跳到了我的专业上去了。
“二位,自从中太平洋海战胜利之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一次,若不是二位竭尽忠勇智谋,使用了盟军意料之外的冒险战术,如果盟军的高科技手段成功用了出来…战争的结果,或许就完全不同了呀。你们有资格有理由为胜利而雀跃、狂欢,但希望你们依旧在和我一样,考虑着这样的问题:”他突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那就是,这个时空下的帝国,如果与大国之间发生了全面战争,我们还缺少什么?资源?科技?或是其他?”
果如其然,这个问题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所幸一个晚上的认真准备,让我信心满满,于是清清嗓子开口:
“陛下,愚以为:虽然帝国的地缘政治环境十分安全,全球政治生态总体也是平缓的,但也确实需要考虑一下,如果我们不幸被卷入与大国之间的全面战争,所欠缺的最重要四点:资源运输航路、国土防御纵深、预备役训练、超级武器。”
“哦?有些意思。”达郎天皇扭过半边脸过来,有些笑意,“‘资源’‘兵员’等关键词虽然我的其余幕僚们也时常提起,但你的侧重点似乎不同。”
我郑重地弯了一下腰,一字一顿,谨言慎行的语调,是在模仿当年的父亲:
“是的,陛下!
首先,资源。众所周知,我们旭日帝国的煤、铁、石油、稀土等战略资源储量很低,与苏联、盟军各国、神州相比,实在是杯水车薪。但事实上,我国每年的钢铁产量仅次于战争前的苏联,发电量仅次于神州,各种门类的工业品的各种产品线,在国际市场占据的份额都都很高。这是旭日帝国先进的工业技术水平,和澳洲殖民地的诸多矿业集团的极高效运作共同促成的。
可这只是和平时期,也就是没有人来拦截帝国货运船队的时期。如果我们陷入与大国的全面战争,澳洲-东南亚-旭日诸岛之间的航运线路,就会成为这个国家暴露在身体外很远的大动脉,太容易被针对了!且一旦被针对,太容易被切断了!
所以我觉得在资源方面的软肋,与其说是匮乏的资源储量,不如说是漫长且容易被针对的航运线路。”
达郎陛下认真地点了点头,看来听得很满意。于是我更加放心大胆地说下去:
“其次,国土防御纵深。这一点,陛下应该听得够多了,狭长的岛屿无法为我们提供建设梯次防线的空间。这,我就不赘述了。
我觉得容易被人忽略的,是预备役训练与超级武器两项:
关于预备役,许多幕僚认为我们并不存在此种担忧,因为旭日帝国为世界第4大人口国,有充足的后备兵员。但幕僚中缺乏军中之人,他们缺乏一种直观的概念或者感受,他们无法知晓一个平民,在经过了什么样、多久、消耗什么资源的训练过程后,能成为什么程度的战士,能胜任什么烈度的战斗任务。
我们虽然人口众多,但现役兵员和预备役数量,却甚至还少于印度。当全面战争开始时,我们无法保证自己一开始就处于优势,所以再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大量平民转变为合格军人的话,我们很难和敌人进行对抗。”
达郎陛下停下了脚步,一言不发,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与此同时,我的余光察觉到身旁的富山女士似乎在微微摇头,我转头一看,她皱起眉头,没有声音的唇语似乎是:“求你了,别说这个。”奇怪,我…有言语不当之处?
还没等我思索出这些,达郎陛下有些急切的话语就传来了:“怎么停下了?你还没说完吧?河野将军,我很想听。”
我只得继续:
“是!最后,超级武器。现在的超级武器,已经可以做到直接左右战役级别冲突胜败的地步了。
世界上仅有的三种超级武器:苏联的真空内爆弹;盟军的质子撞击炮;神州的日冕风暴,这些…都是直接改变一场战役走向的武器。天西贤治将军的形容非常形象:‘这是牌桌上光明正大出老千的手’!
并且请恕我直言,这些武器,即便研发路途不会遭遇神州以及其他国家的阻挠,也绝不会一帆风顺的:
苏联真空内爆弹,基于小型化、精确化的强子对撞技术;盟军质子撞击炮,基于定向化核裂变技术;神州日冕风暴,基于可控聚变以及大能量的量子转移技术。这些…甚至对于绝大多数发达国家来说,都还停留在理论模型阶段呢!
超级武器,都是这几个大国密藏的,远远领先于世界的科技结晶,他们摘取的,都是当今世界物理学认知天花板上的力量!”
说道此处,我似乎有些激动了,赶忙自觉地暂停。眼看着达郎陛下来回踱步了几轮,最终停在了天守阁面向大阪湾那侧的观景台上。
“呃,陛下、将军。我们是不是需要先休息一下?”富山杉上前一步,打断我们对话的语调都这么动听,虽然明显能感觉出她的慌张。
“不!将军,请继续。说说你的解决方案。”天皇的手掌微微抬起,示意我继续。
我继续阐述道:“个人愚见:资源运输航路和国土纵深的问题,可以用同一系列计划解决:进一步发展海空军力量。但下一步的建设目标重点,应当从海军舰船自身,转变为航路附近的,辅助海空军作战的设施上。目前我国经济状况确实没法再支撑更多的浮岛要塞了,但机场、维修补给港、仓库、监听站等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预备役兵员,和超级武器…我暂时…没有方案。”
“没关系的,将军。预备役和超级武器,你不必多想,我们自有方案!”
背对我的天皇,将侧脸面对我。我一开始以为,天皇只是出于平复下属不安之心,为他们注射强心剂而撒的谎,按神州的话说,叫做“画大饼”,但从侧面看过去的眼眸中,却看不出丝毫动摇,那眼神是无比坚决的,仿佛志在必得,我在想:这个自幼痴迷于科学技术的达郎,恐怕是真的有决心和能力做到这些。
“我们敬佩您的决心,陛下!”富山女士很少在天皇面前主动开口说话,更不会主动插入话题,今天却这么做了?
内务卿的子嗣,绝不会忘却在天皇面前的礼仪和细节,所以说富山女士今天的反应,其实可以说是十分反常的。
“但…但尖端物理学的突破绝非一朝一夕,您…是想要重启…那项工程?”富山女士有些失态了,我能确认。今天的氛围真的好奇怪…
将恐惧不安与祈求写在脸上的富山女士,一旁是满头雾水总感觉自己处于话题之外的我,只有达郎天皇始终未变脸色,那年轻的眼眸中,越来越像他父亲一样深邃,并且远比他父亲有野性。
“放轻松,富山女士!”年轻的天皇微微一笑,“无需担心,天皇乃天照大神之帝胄,乃现世之神!”
忽然,摆放在一旁展览橱窗里的展品,表现出了一些不妙的征兆:几只古老的陶器文物开始微微颤动。很快,跟着一起晃动的,变成了地面……颠簸了大约十几秒,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是地震!”富山女士率先察觉出了问题。大地颠簸了大约十几秒后,出现了短暂的平静,与地震常伴的民族,自然明白危险并未解除:
一面向天守阁门外移动,富山杉一面高喊:“刚才是上下颠簸,是地震纵波,强度最大的横波来临前,我们快下去!”
我们趁着间隙赶忙往下跑,能听见之前那些不被允许进入城堡的天皇内侍官们,纷纷冒着危险从大门跑进来的声音,伴随着他们惊慌焦急的喊声:“陛下!要地震了!赶紧下来吧!”
可随着时间一秒一秒退役,我却突然意料到不妙的迹象:“天守阁太高了!这样我们来不及的!必须就地避难!”我刚说完,剧烈的横向摇晃就开始了,也罢,就当我今天乌鸦嘴吧…
我们,是生活在多难之地的民族,地震这种灾害,大大小小每年都得遇上几次。如何在灾难中活下去,是我们从孩童时期就要学习的内容。我们熟练地寻找就近的具备框架支撑结构的墙体,静静等待着令人感到天旋地转的震撼离去。
不过,今天的情况感觉有些糟糕,我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感受过这么剧烈的震感,这次的地震,恐怕非同小可!
全身所有脏器都被颠簸摇晃得翻江倒海,就连大脑都一时失去了思维的敏锐,转而开始胡思乱想一些无关紧要的奇怪东西,出现许多吐槽一般的话语:
“该死,早餐就不该多吃那饭团的…晃得我想吐!这怎么比年轻时在军舰上晕船还难受?”
“秀一你可得忍住,在天皇面前呕出来可就太丢脸了!”
“大阪古城堡的建筑质量,应该不如现代建筑吧?这震毁了就太可惜咯…”
“如果是这样,你更该担心咱们自身吧?”
“乌鸦嘴…你看,天皇头顶的房梁是不是开裂了?”
“哦,我说那个被粉灰撒成了大福团子的光头脑袋是谁的呢,是天皇的啊…”
……
“等下?天皇!?”我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只见天守阁的一根小梁在达郎陛下的头顶断裂一半,灰尘和白垩粉,混着几只瓦片从裂开的顶部落下,他看起来平衡完全丧失,很难站起身来,而那断裂的房梁似乎随时有进一步崩塌并将其掩埋的迹象。
“陛下!”我喊叫了一声,用力驱动身体往前一跃,用身体护住他,就在那横梁断裂落下的瞬间……
就像小时候向父亲学习剑术时,被他的木刀打中额顶的感觉,只不过大自然的蛮力,一点都没有父亲那时候手下留情的慈爱,沉重如山的力道,连让我感觉痛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那瞬间全身的神经末梢都触电一般惊愕地一跳。之后,就什么都没感觉了…
战役第三章《釜山-历史上有个关白,好像也…》
衔接剧情6/5《山雨欲来》(小说视角)
当我终于可以感觉到那仿佛颅骨要裂开的痛感时,也终于到苏醒的时候了,沉重的眼皮慢慢睁开,眼前床尾的墙上正好挂着一只电子钟,“11月22日,13:59”显示得很清楚。
“该死…我这是睡了整一周啊!”我呢喃着,声音沉闷而嘶哑。
“嗯,现代医学技术真是厉害…”富山女士的声音从我左边传来,“医生上午和我说,预计下午你就能苏醒了,还真的如此。”
周围环境逐渐清晰,光照充足,干净明亮,看起来是个昂贵的贵宾独立病房,我其实对这种病房的布置和格局很熟悉,但也因此很讨厌,因为它总能让我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那段日子,让我想起残忍的天命,是如何将一位堂堂幕府将军那伟岸的身形,一点一点腐蚀成僵尸般干瘪的躯壳。
没有记错的话,这种病房应该还配有专门的巡查护士,果然没过几秒钟,一位年轻的护士小姐就迈着小碎步焦急地跑了进来:“河野将军,请别起身这么急促!您肩胛有骨折,虽然夹板已经取下,基本可以出院了,但这起身也太仓促了。”
她说的对,从左肩、左颈一直延伸至背后的阵痛一下子就把我放倒了回去。
“那你没事吧?”我从痛楚中回过神后,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富山杉,她的样子看起来除了有些疲劳,其他无恙。
她一定是没有大碍,还像以往一样,古灵精怪的笑容,斜着狡猾的眼神看着我:“承蒙您的关心,我还好,只崴了一下脚而已。不过,幕府将军,您要不要先问一下天皇陛下现在的情况?”
“呃…哦对!陛下…”臣子在灾后第一时间表达对天皇的关切,也是武家之子在公共场合必须作出的态度,你可以说这是一种潜规则,也可以说这是繁文缛节,但它就是依附于天皇的武家贵族们,必须秉持的态度,哪怕是演,也得全身心去表演,“陛下他现在…”
“哈哈哈哈!”她笑得,就像个调皮的小女生在恶作剧得逞后的模样,“放心吧,将军!在您舍身的保护下,陛下只是擦伤了胳膊而已。”
“那就好…另外,关于地震…”我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话。
“我知道你想要哪些消息,我念给你听吧。”我的表情想必写在了脸上,富山女士拿出了一份报纸,问都不用问,直接挑出了我想要了解的内容:“至目前,已经确认的死亡人数54299人,已经确定受困位置并尚在等待救援的45233人,下落不明者81051人,直接经济损失预计达到了43000亿日元……”
我们幕府将军习惯于阅读阵亡报告书,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们更能从这些报纸上的文字和数字中读到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
“几级?”我简短地问。
“测算结果为里氏7.7级。”她简短地答,一个令人胆寒的数字。
“那…震中在哪?”
“津市。”
无数次钻研国土防御课题,将我的地理水平抬上了较高的水准,我眼睛一闭,脑中就有了周边土地与海湾的轮廓。
“不妙啊…大阪在它西侧150多公里,都颠簸成这狼狈模样…看来震源很浅啊…”我的嗓音越来越沉重,“说起来,名古屋应该遭遇海啸了吧?”
“别说了,名古屋现在就是旭日的威尼斯。”她把报纸重新叠回一起,动作显得有些烦躁,对我的语气尽是嗔怒和不满,“河野秀一,您是幕府将军,这些老妈妈一样的瞎操心还请免一些吧!交由那些内政大臣们就好。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怎么长吁短叹能把这些损失弥补回来吗?我一大早跑过来,可不是来听你抒发哀思的!”
说罢,她微笑着向一旁的护士小姐使了一个眼色,护士很懂礼节地微微鞠躬,回避出去了。于是富山杉接着说:“明早在京都,二条御所,天皇召集所有幕府将军参加新型军备的第一场验收会议。”
赶在这种国家遭遇大灾的时间节点进行军备验收,确实有些奇怪,不过我们幕府将军也没有理由回绝,于是我一面点头服从,一面还是不甘心地问了问:“我知道了,但,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资讯官女士?”
她的眼神不再是不满了,转而变成了一种好奇:“请讲,将军?”
“奈良,受灾情况如何?”我小心翼翼地说出来口。
“奈良多山,地震时正值大雨,共同造成了大规模的泥石流和山体滑坡,地质灾害对那里的救灾工作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她平铺直叙地说着,眼神还没从我脸上移走,非常想知道,想读出来我问这个问题的动机。
“……”无语凝噎的我,心脏仿佛被慢慢灌入了铅水,变得压抑,有些窒息,“我明白了。我自己再休息一会儿,今天晚上应该就能赶往京都…”
“不打扰了。”富山杉起身微微鞠躬,转身平静地离开,眼神似乎看透了什么一样。
“河野将军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请不要进去打扰她,非常感谢!”门外,富山杉吩咐护士的话语能听清大概,挺谢谢她的善解人意,却又对她那一眼能看透我所有想法的眼眸,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
来不及多想,我费力地在病床头摸索了几下,找到了自己的私人手机。关机一周保持了充足的电量,可以很顺畅地使用,我登陆上社交软件,急忙想要向那人发送信息,并且深怕她没有回复。
当点开标记了“优花里”的动漫风的头像,顿时近十几条透露着无限焦急的消息扑面而来,从地震刚平息的11月15日12点左右,一直到3天前的晚上,一下子,将我内心的不安驱散,那瞬间的释然和开怀,让我恨不得回到地面跳几下来宣泄。
这丫头没事儿!快来看看,快看看这丫头发的内容哟:
“11月15日12:31:55。黑川先生,您那里还好吗?你那里有被地震伤害到吗?”
“11月15日12:32:47。虽然你们军队里的人可能在忙救灾,我恐怕有些打扰您,但是…你如果还活着,能不能回复我一下?”
“11月15日12:33:16。我是说,一下就好。”
……
“11月15日23:12:44。出租屋的整栋楼都开裂了,玻璃全部碎掉了,好吓人。我们被安排在大广场上住帐篷了。”
“11月15日23:15:24。我好困,但又好冷,想睡睡不着…”
……
“11月16日00:05:31。没了墙,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透过帐篷布听起来好清楚呢……你猜猜他们在议论什么?”
“11月16日00:13:40。他们都在议论你呢!所谓‘优花里的哥哥’,他们才不知道你的身份是谁。果然流言都是越传越离奇的,甚至有人传言说你是军队里的高官,一开始说是少佐,后来说是大佐,现在已经成了幕府将军手下的参谋了!我预计啊,再过几个小时,你就得‘光荣晋升’幕府将军咯!哈哈!”
……
“11月16日5:13:16。我就知道,昨天中午街坊送给我的零食,都不是出于好心,都是想巴结他们幻想中的‘军中高官,高木哲之’!
你不会想象到,一个人想要巴结别人时,观察力会有多细致!昨天夜里他们居然知道我缺少被褥,最后给我送了两床新棉被。我原本也不想用这些‘心意不纯洁’的礼物的,但是没办法的呢!好柔软,好温暖,好舒服,一盖上很快就睡过去了…”
“11月16日5:13:22。别误会,不是我想要的啊!”
“11月16日5:14:59。呐!但是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什么军衔啊?听说你们的肩章上菊花纹章和条纹的数量,能看出军衔的?我们肯定看不懂的…”
……
“11月16日23:19:56。呐,黑川先生…你还在线吗?”
“11月16日23:22:11。我知道缠着一个人发信息是很失礼的,但我真的是害怕你出意外。如果我啰嗦了,真的对不起啦!”
“11月16日23:30:04。而且,哥哥联系不上,我身边也没个朋友,你应该能算是我的朋友吧?【该消息被发送者于11月16日23:30:16删除】”
“哈哈哈!”我不由得笑出了声。真是的,少女娇憨可爱的字里行间,简直比灵丹妙药还能治愈伤痛,她绝不知道,面对幕府将军的特制私人手机,删除的信息会被后台截存,自己那点儿欲说还休的小心思,会被所谓的“黑川先生”尽收眼底。
接下来,优花里似乎真的以为我死了,忧虑和不安,在信息里表露无遗:
“11月17日02:11:07。黑川先生,你如果活着,一定要告诉我呀!当我求你了!”
……
“11月18日07:00:35。黑川先生?”
……
“11月21日03:12:31。若是如此。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安静地休息。希望你这样的善良人,来生能获得更好的命运。再见了,黑川先生。”
希望门外的护士没有听见我有些放肆的窃笑,我的两只拇指在屏幕上欢快地跳动,将自己从地震中活下来与优花里也活着的喜悦,一同宣泄尽兴。
屏幕上留下了我第一条回话:
“托你的福,优花里。我还算活着吧。”
不过十几秒,一下子好几条信息就追赶了过来,即便眼前是无声音无影像的文字,我仿佛也能脑补出那个丫头朝我飞奔而来的模样,风中那两条飘舞的麻花辫,别样的萌动:
“你可算回复了!”
“为什么要假装死掉啊!”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
一连不知多少个“太过分了”从眼前飘过后,少女终于宣泄完了自己敏感的思绪,短暂的停顿后,她终于冷静地问道:
“你在哪里啊?”
我手指飞快,在屏幕上输入了大阪的字样后,迅速地又删除了:
“军事机密。”
回复来的,是少女味十足的萌系表情包,Q版的动漫女孩子在那嘟着嘴生气呢。
“十分抱歉!没能及时回复,确实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比如说我昏迷到现在什么的。”
“您受伤了!”
“没关系,军队里的医疗水平能救回我三条命。”
“没留下一些无法康复的病根吧?”小丫头的追问没完没了。
“你就别担心我了。话说回来,我听说奈良遭遇了泥石流?”
她似乎思索了很久,当一条长长的信息发过来时,我才知道她只是在遣词琢句。
“学校的大楼都被掩埋了呢。所幸是周末休息,没有学生在里面遭遇不幸。学校的重建,恐怕没个几年是好不了了,校长正在请求当地的财团,从他们那里借用一个仓库来上课,也有点暗示地鼓励学生们转学。有些同学好像想去京都或者大阪上学,但家里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网络上的聊天对我来说,有一个非常有趣儿的细节:留下的每一句,必然是我精心思考,并且内心有决心说出的,就像这一句简单的“你想去大阪吗?”,我也录入后删除,删除后再录入,反复纠结这几个字句的屏幕,倒映着我满是纠结神色的脸。
“你想去大阪吗?”最终还是输入进去了。
“其实,是想的。”看到这一句,我的内心不知从何处涌起一丝甜意。
“我一直想看大海!初中在农村的学校里上学,社团没有经费去合宿之类的,夏季也没有海边的活动。现在在奈良上高中,也都是山啊,神社啦之类的…”
“现在的大阪沿岸是货运港,可没什么美景了哟。”我诚实地告诉了她,“说不定你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地方可以去踏浪,回来就发现脚上沾了滑滑黏黏的东西,没人会告诉你,那是轮船的油料。”
“我只是…想摆脱这帮家伙。”她接下来的回答,也十分诚实,诚实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我知道,我这种性格的人,到哪里都融不进群体,到哪里都会被排挤。没有社团,没有群体,甚至没有朋友。”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要劝导她的话,反复修改了好几遍,却越改越像是在说教,就这么反复拖延了几分钟,那头主动传来了她停止聊天的信息:
“总之你没事了就好!不聊了,我听见飞机的声音了,声音好大,肯定是昨天说的神州的运输机,他们来空投救灾物资的!我一定要尝尝麻婆豆腐罐头是什么味道!”
我凝视着屏幕,像是凝固的蜡像一样一动不动,好久好久,才从嘴里挤出一声:“优花里…”
……
…
.
次日早间。
二条御所,位于京都皇宫的西南侧。这座在战国末期还被幕府将军用来彰显威严与权力的行辕,如今顺理成章地成了可以号令旭日帝国130万军人的,旭日帝国最高军事权力中心。
只不过,正如幕府将军的时代随着历史的河流漂走了一样,如今真正可以在二条御所中彰显权力的人,也不再是幕府将军了。

后鸟羽天皇重夺统治实权后,第一道军政改革令就是在二条御所内发出的。史料记载,那天,当那些曾经赫赫有名的大名们步入二条城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被装备了神州先进火器的武士们团团保护着的天皇,以及天皇正在凝视着的,二之丸御殿的改造。
工匠们顶着烈日,正在对并无大损坏的二之丸御殿的屋檐进行改造,各个武家贵族的族徽用上等的黄铜捶打制作而成,镶嵌在屋檐边缘的瓦片下,为御殿冰冷的青瓦,镀上了一层暖色,而在那远高于屋檐的御殿顶部,一只得有三个工匠才能搬动的鎏金菊花纹章,正固定在面朝太阳的位置上。
这寓意,再明显不过:皇权,重夺尊位
。大名们和其他各层级的武家贵族们,即便心中有万千个不甘,但在这个归来的皇族,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只能选择臣服,于是纷纷俯身行礼。
那天之后,所有武家贵族的家主,哪怕是家主身边威高权重的家臣,都被天皇赏赐了过去梦寐以求的,“幕府将军”的称号,但却再也得不到这个称号背后,真正有现实价值的东西:权力。
……
……
“这便是历史上的戏剧性一幕,在收回了所有武家贵族们的军事实权后,天皇却给了他们所有人以‘幕府将军’的名号!
战国时的帝国武士阶层,上至大名,下至普通武士,无不梦想着能获得这一名号,因为这意味着整个旭日的权力尽在自己手中。而当他们所有人都戏剧性地同时获得这名号时,‘幕府将军’一词的含义,却也终于返璞归真地回到了最本初的意义:
幕府,本意是指军中主将所在的大帐,幕府将军,最初也意为军队统帅。更重要的是:也仅仅代表着军队统帅。幕府将军,也应只具有军权且不可染指政权,而军权,也必将服从于天皇的政权。”
我们的车停在离二条御所数公里外的游客观景点路边,摇下一小半车窗,听完了观景点旁永不休息的电子导游屏幕的讲解,才继续往二条御所的安检通道驶过去。
父亲那辈人的繁文缛节,在当今帝国的年轻人眼里堪称“烧脑巨献”,即便像父亲这种随和而开明的人也免不了一些。进御所之前,听车外的电子导游重述这一象征意义十足的历史事件,是他要求我必须进行的一项仪式性行为,以此表达忠君不二的思想。
我沿用着这项仪式,却满脑子想的不是君主,而是父亲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觉,我接过了父亲曾拥有的大部分,也到了可以以幕府将军的名义步入二条御所的时候了。
……
……
这算是在二条御所举行的,一次普通的军备验收会议了。幕府将军们正满面怒容地看着讲台上的那个瘦削的眼镜男,时不时发出愤怒的咆哮和叱骂:
“混蛋!什么叫做因为技术上的困难,没办法达到指标要求?是谁给你的脸面带这种残次品来请求验收的?”长间晋三拍桌子的声音最响,我离得最远也被震得耳朵生疼。
“长崎航空给了你们最好的涡轴发动机,神户钢铁给了你们最先进的轻型纳米钢,甚至白田、长间、天西三大家族和天皇陛下本人都亲自出面表态支持你们,来排除你们的竞争对手!结果到最后需要牺牲装甲才能达到起飞重量?一台飞行棺材是吗?你们这是要谢罪的!”白田直美的痛骂也毫不留情。
而台上的眼镜男的样子嘛…该怎么形容呢?
我在大阪最喜欢的那家寿司店,最近为了把门口鞠躬迎宾的女侍解放到内堂跑腿,弄了一台魔性十足的“欢迎机器人”,当顾客走入店门时,这机器人就会唰地一下给顾客来一个九十度鞠躬并来上一句“欢迎光临”,同时把它那也不知哪个蠢材设计的,滑稽而样貌谄媚的丑脸朝向顾客微笑,比哭还难看。有些调皮过头的孩子,会跑到那家伙的面前左右横跳,骗得这蠢东西不停地鞠躬,比捣年糕的锤子还要欢快。
现在这眼镜男,看起来像极了那台可怜又可厌的机器人。
手足无措的他满头大汗,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设计历程出现了很大的变数!求各位原谅!”哭腔也慢慢地显现出来。
我拖着自己还有些别扭和酸痛的手臂,静悄悄地坐在了离讲台最远的位置上。或许整个会场中只有我,以及在那一言不发的达郎天皇,才知道这次仓促而失败的设计是怎么回事。
【VX打击者,空地两用武装突击载具】
真是的,这几个平平无奇的字样,将我心中刚刚沉寂下去的疑惑给钓了出来,这种想不明白的疑惑,真是折磨人,在心中抓挠,在脑中低语,久久不能散去,让人渴望不惜一切地去撕开它的面纱。
VX打击者项目从下达技术指标的阶段开始,就凸显了‘大胆’二字。而白鹤飞行器设计局却没有对甲方“满嘴跑火车”一般的技术要求表示太多质疑和反对,只因为他们有她:
那位年轻的女子,那位天才的设计师。
那位差一步就断送了我一生军功荣誉的女子。
只是普通的一个任务目标而已,时隔这么久了,我脑海中也依旧有她的形象,也依旧那么生动。我仿佛可以清晰重现…那晚的景象,那晚的她:
漆黑夜色下的会客厅,像是死亡棋局的棋盘,我和她,与其说是是对弈的棋手,不如说是棋盘上最后两枚棋子。
她,米黄色的风衣和褶子裙下,娇小却挺拔的身形,秀气却镇定的神色,还有眼镜下,那感觉比我的枪口还要有威力的眸子。眸子中有一种超越一切的勇敢,即使那些对天皇最为忠贞的武士,也不及她半分。
川崎长夜,惊险的博弈,惨胜的半子,无声中杀戮……她在不甘中凋零离去,留下了一条至今纠缠着我的,谜一般的遗言:“要阻止…战争…”
……
“千田…良乃…何必呢…”我失神了一下,用极低的气音,自顾自呢喃着。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那有趣儿的家伙,本次验收会议的另一个焦点,刚好悄悄地溜到我旁边的位子上坐好,或者说…藏好。
幕府将军天西贤治,白鹤飞行器设计局上属集团的总裁,本场会议原本最该出丑的人,现在穿着一身比平日里更黑的皮夹克,在为了幻灯片效果而未开灯的会议厅里,隐蔽效果拔群。
看这个平日里喜欢对同僚冷嘲热讽的家伙,如今也会这么落魄,心里那种所幸忍住了的笑意,确实是邪恶粗鄙但快乐万分的。我刚准备挖苦他一句:“哟,天西将军,您这打扮和身手,您肯定是从忍者部队里晋升的吧?”
后来想想算了,作为目前资历最浅的幕府将军,“谨言慎行”依旧是我当前的行事准则。
好像发现了我在看他,或许还发现了我在憋笑,他无奈又不屑地哼唧一声:“呵,别光看我笑话呀,河野家的好儿子。据说当时你被人从大阪城堡里,麻袋一样扛出来的姿势,不也很狼狈?”
我终于忍不住咧开了嘴:“别这样说,天西将军。为保护天皇陛下而受的创伤,即使不值得夸耀,也不算狼狈吧?”
“哎…”他把本来就很高的皮夹克领子,更往上提了提,就像乌龟一样恨不得把脑袋整个塞进去,“行了,算我倒霉。口下留情吧,河野将军,拜托了。”
“哪里哪里!您好歹是我前辈啊…”我熟练地客套着,一面想着,能不能借此机会,套出一些关于千田良乃的信息,“不过话说回来,白鹤飞行器设计局,向来都是出精品的设计局啊。这次发挥也太失常了吧。”
“积点口德吧秀一,求你别问了。”他看起来很不想提起此事,情理之中。但这反而进一步刺激了我的好奇心。
我渴求答案的心理从没像这一刻这么焦躁不安,脑海中自己的声音一直在回荡:“该死!杀业在我,答案却躲着我?这无法忍受!”
于是,我在当前这并不合适的时机下,追问了一句:“我是说…为何不启用当年承担‘天项目’的团队?”
贤治的神色骤然凝固了几秒,随后转过头来面向我,声音变得更低了,眼神中充满了对我的猜忌:“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好在我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家父的旗本,已开始效忠于我。”
如雪狐一般的眼神,带着扎人的锋芒,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而我则内心不断重复着“镇静!镇静!”,才终于没在这目光下露出怯色。
在两人之间的小气氛终于重归平和后,他重拾自己那玩世不恭的语调:“也算合理吧:年轻的小将军,家族势大,得宠皇恩,平步青云…难免面对权力时,心境变得膨胀。”
“不过,我衷心地奉劝你一句。河野秀一将军。”他将夹克的拉链拉开一小半,嘴巴凑到我耳边耳语道,“家族的旗本武士,亲之信之,家族的忍者,则不要滥用。在帝国的政坛上,所有未知的答案,都是分量重,且危险的。一个人需要根据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承受这种分量和危险,来确定自己可以去了解多深的秘密…”
当时的我,似乎没能听见去这么多,很干脆地回了他一句:“幕府将军,连一个小小设计师的分量,都承受不住?”
他又是一愣,随即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下:“呵,行吧。我只告诉你一个消息:她和共产党有密切的来往。你知道的,和这政党沾上边,都容易出事…”
这时候,我们的资讯官小姐,富山杉,礼貌地从旁门静悄悄地走了进来。谨慎的步伐,让即便穿着高跟鞋的双脚都没有弄出一丝声响。她来到我俩的身边。
“叨扰二位,实属抱歉!不过,达郎陛下依旧有一封朱漆密信想要我亲自递交到河野将军的手中。”抬头看去,富山女士招牌式的笑容,今天有些疲惫,有些不自然。
信封被我接住的同一瞬间,身旁的贤治,就发出了一声略带羡慕的叹息站起身来,顺便拍了拍我没有受伤的左肩:“哎呀…陛下还是信任你啊,河野家的儿子。”
贤治离开了,我本能地看向另一侧,希望像往常一样,从富山女士那里获得一些最基础的讲解。可是她,居然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脸色铁青,毫无笑意。
身边顿时变得空空荡荡的,只剩我一个坐在会议大厅的最后排,和前排喧闹的训斥唾骂声、道歉谢罪声形成巨大的反差。莫名的孤独和无助的不安涌上心头,不知为何,我感觉手中这封象征着天皇信任和青睐的朱漆密信,有点儿“缩成了球的刺猬”的感觉了:真扎手啊!
当洁白的纸张从中抽出,当达郎天皇亲笔写下的寥寥几行字印入我的眼帘……这,这是什么哟,这已经是超出了我认知范围的命令了。
大脑一瞬间就停止了思考和逻辑,会场上的喧闹声都仿佛逐渐模糊淡去,我只能听见脑海中,千田良乃在那晚濒死前的哀吟,一遍遍回响,一遍遍回响:
“要阻止…战争…”
“要阻止…战争…”
“要阻止…战争…”
……
够了。
够了!
够了!!
吵死了!!!吵死了!!!
父亲啊…
能托梦为儿子解答一下吗?
这种超出认知的命令,太令人恐惧了!

好啦!本次更文结束!而第三章的衔接剧情。其实还没有结束,我将在3-4日后发出!
另外,正如大家之前看到的,其实我的政、经、史、军、日语这几项的知识储备,是很薄的。为了能写下去,还是抽出时间啃了啃对应的资料。但即便如此,依旧因为学艺不精而暴露出了严重的硬伤。
前几篇文中,就被一些眼尖的读者大大们挑出来了:
比如太刀级重巡洋舰的主炮口径,设定上其实是将军战列舰的(叫你读设定不细心!)。
还有“河野”这个姓氏的日语拼写错误(叫你不会日语还百度一下就想拿来用!)
在此非常感谢指出我问题的大大们!我将竭尽全力去完善之后的文章!
也请未来同样不吝赐教,指出我的问题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