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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葵花之卷》(7)

2021-07-05 20:00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星归宁州】

  东陆人在逊王阿堪提给了他们最惨痛的教训之后,方才将注意力转到那片大陆,他们发现在苦寒的北陆,那些喝羊奶吃生肉的蛮子已经有了公认的领袖——大君,也有了坐下来一起开会的政治思想。

  库里格大会召开时,之前曾经背叛的九煵部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反而平等地和其他部落的领袖坐下来开会。从前古尔沁部落对叛变者的惩罚非常血腥而残酷,可是这次九煵部的主君石斛·烈阔台·粘八葛却竟然可以坐下来发言,甚至成为了古尔沁部落之下的第二大部落,逊王允许他继续培养强大的战士,给他权力和土地,人们说逊王阿堪提已经不再是神罚之人,他已经放下了长弓和剑,现在他的手中只有放牧的鞭子与装满美酒的木碗。

  有人说,库里格大会是古伦俄教导的结果:所有人都坐下来说话,就是没有阶级之分,也就是没有秩序,这正暗合了辰月所追求的分裂与平衡。这并非没有道理:阿堪提虽然具有出众的军事才能,可库里格大会这种前所未有的制度,只能出自一颗更可怕的智慧之心。无疑尊主古伦俄就是这样的人选。

  此刻的北陆进入了最强大的时代,在阿堪提的身边有强大的青阳部主人吕青阳·依马德·帕苏尔,虽然此刻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但他却有着狮子般的勇敢和狐狸般的狡诈;更可怕的是被称为星辰之侍的古风尘,在立下了汗马功劳之后,阿堪提在库里格大会上宣布这个羽人是尊格尔台大汗王,世袭罔替,没有人对这个决定感到惊讶。即使九煵部的人也不敢对这个既非族类、又身怀血债的美男子有任何怨言。

  在很多人看来,古风尘是一个优雅的诗人,日后他在东陆有位推崇者,就是下唐国的文睿国主,文睿国主性格淡泊慈柔,治国一般,却是东陆一流的诗人,和“白氏七贤堂”的七位皇帝比肩。他曾经称赞古风尘的诗歌为“清香白莲”,对于爱莲花如命的文睿国主来说,这是极高的评价,

  世传古风尘的一首小诗:

  “我不是自己的主人,我只是命运的一扇门。

  当诸神在星空里吟唱生命,我如大地上飘落的尘。

  我唱着属于我的歌走向东方,水畔的你朝西眺望。

  如果星辰曾给我一刻自由的存在,我会为你采摘那朵白莲花。”

  但也是这个诗意寂寥空旷的羽人,《逊王传》记录了他向阿堪提的进言,也是一首诗:

  “王啊,你必须对你国土的敌人怀着仇恨,

  同时你必须向太阳学习这条规则,

  因为他从他的王座上,

  凯旋地挥舞他的宝刀时,

  这世界才被他的阳光照亮。”

  这次进言发生在阿堪提还没有击败蔑儿乞部时,当时阿堪提击败了强大的敌人罗纳部落,他第一次犹豫是否应该违背自己的原则宽恕这个部落,原因很简单,罗纳部落是蔑儿乞部落的夙敌,它的首领苦法又是草原上闻名的英雄,是阿堪提认为可以和他比肩的人,阿堪提如果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扫平蔑儿乞部的困难就会小很多。而且阿堪提虽然对于杀戮从不犹豫,但是对于英雄还是有着十二分的敬重。

  但是古风尘以这首诗坚定地劝说阿堪提下达灭族的命令,因为他认为帝王是不需要仁慈的,也绝不行宽恕,弱者如羊群,需要狮子的统治,王是狮子,不会和羊做朋友,古风尘是个羽人,当然比蛮族出身的阿堪提更明白“王”这个字的含义。就古风尘的这番话而言,他应该很认同辰月教残酷悲观的哲学。

  如果古风尘继续辅佐阿堪提,而古伦俄没有存在过,那么逊王也许会成为真正的九州共主,但就在库里格大会刚刚结束的时候,蛮族的“尊格尔台大汗王”就辞去了官位,单人匹马回去了他的羽族故乡。

  没有人知道这个匹马独行的人是如何穿越彤云大山返乡的,那时候羽人和蛮族的关系异常紧张,羽人牢牢保卫着瀚州和宁州间唯一的通道——大山隘口的灭云关,对于任何可疑的人都毫不犹豫地一箭射死。

  古风尘来到蛮族的土地,是以羽族流亡者的身份。

  在羽族千年的历史中,不能凝羽飞翔的人被称为“无翼民”,地位低下。而后来身为羽族大司祭的古风尘却从没有展示过飞翔的能力,很多人怀疑他的身份,但却没有人敢于公开质疑。毕竟古风尘从外表上看,实在是贵公子中的贵公子,高贵得不容直视。

  古风尘来到瀚州的时候,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返回宁州的时候,也只不过多了一匹马,但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无力改变自己命运的流亡者了,他心里怀着武器,那是无与伦比的星象学智慧和他在血与剑的草原学来的残酷。这样一个人在羽族无法不脱颖而出,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古风尘名扬羽族的都城青都,成为新星般令人仰慕的人物,贵族们人人乐意结交的贵公子,他甚至进入了羽族的宗教机构元极道担任辅祭。元极道本就是一种发源于星象学的宗教,而古风尘创立的皇极经天派则是未来五百年间最大的星象学派,具有深邃的理论和强劲的算学基础。这使得古风尘在羽族的地位不断提升。

  但此刻没有人知道,这个如同太阳般放出无限光芒的星象大师是怀着怎样的心回到宁州的。

  他不放过一切机会推广自己的皇极经天派,从而提高自己的地位,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但他的俊美和智慧却让贵族们折服,让少女们魂牵梦萦,他待人和善且刚正不阿,年轻人们于是以他为偶像。他终于登上了羽族司祭的高位,在他面前现在只剩下大司祭了。

  古风尘一直在等待,忍受着内心毒火的煎熬,等待得很辛苦。

  这时逊王的信使远道而来,带来了郑重的邀请。


[七式联算和皇极点]

  古风尘曾说自己的母亲对星象学很有研究,有家学的底子,而古风尘自己则更加具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在只有十三岁的时候,就演算出了后来被称为“皇极经天派”基础的谷玄七式联算。与其说这是一种星象学的结晶,倒不如说是算学的极点。古风尘大胆地在算式里引用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星空之轴,“皇极点”,从而彻底改变了多元联算求解的思路。“皇极点”在星空里其实是找不到的,它由一组数字组成,按照古风尘的说法,“皇极点”是个“悖数”,无法真正定位,但是它却能导出正确的结论。羽族的算学家们在听到了古风尘的理论后,惊叹说他的算学已经进入了“神的疆域”。也许正是这种可怕的天分,让古伦俄看中了这个羽人。


【古尔沁之圭】

  早在白崇吉登基之前,逊王就在库里格大会上提出要建设一座大城,位置就在石鼓山下。在此之前草原上没有城市,只有一个个部落,逊王觉得必须让蛮族人有对家的依赖,有避风的地方,他们才能获得安宁和幸福,所以他要带头建设城市,给他的古尔沁部落居住。这座城市就是“北都”,直到五百多年后的胤末,这都是瀚州草原上唯一的城市。

  他不愿为了建设城市而奴役其他的部落,而显然古尔沁部落当时的区区一万人是无法建起北都那座接天之城的。

  还是尊主,他应逊王的请求再次驾临了,他围绕石鼓山走了一日一夜,建议逊王铲掉石鼓山,在其上建设北都城。这个建议不能不说是非常惊悚的,要铲平蛮族人视为圣地的石鼓山,先不说蛮族人会如何想,单是工程的浩大就惊世骇俗了,石鼓山虽然不是大山,但是根据《逊王传》的记载,也着实不小,而且被称做神的遗迹,要动它可不容易。但是尊主提出了解释,他说刻在岩石中的“预言之书”《石鼓卷》原本就是用以启示盘鞑天神的选民的,现在这个选民——逊王阿堪提——已经领略到了世界开始和终结的秘密,那么这本书就应该被毁去,以免被错误的人利用。阿堪提经过思考,同意了尊主的意见。此刻草原上一切人都把阿堪提奉为英雄、救主和神使,他们相信阿堪提足以领导他们走向辉煌的未来,所以对于铲平神山的事表示了接受。

  尊主于是召唤了地底的火焰,炽烈如太阳的白色火焰从地底升起,煅烧着石鼓,整整三天三夜。白色火焰如圣光一样照亮天空,石鼓被烧得通红,一切的文字都反射着金光,之后,忽然冰雨暴降,寒冷的雨水淋在赤红的石鼓山上,这座神迹在爆裂的巨响中化为碎石,被用作北都城的奠基。草原上有数万人目睹了这一神迹,就都下跪膜拜。

  北都城奠基之际,离开古尔沁部落两年的尊格尔台大汗王从宁州归来,此时他位居羽族司祭,地位崇高,在算学上独步整个羽族。他那已经踏上“神的疆土”的算学在一门在人世间无从施展的技艺,只能用来计算天上的星辰。古风尘受逊王之邀而来,目的是计算北都城的星命。

  他向逊王索取了一千个少年,训练他们,以他们为算筹,在空地上列出大阵,计算北都城的未来。这场庞大的计算据称包括了整个天空的一切星辰,计算的时间从之前的五百年到其后的五百年。计算连续进行了一个月,除了短暂的休息,从不停息。古风尘得到了结论,却是糟糕的坏消息——北都城的位置对应的星辰是“谷玄”。

  在天空里属于北都城的那块“星野”上,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从未有任何发光的星辰从那里经过,唯有空虚黑暗的“谷玄”是那片星野的主宰。

  “谷玄”,象征死亡和终结的星辰,吞噬一切,归于虚无!

  这个结果是可怕的,象征着北都这座蛮族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城还未建设,就被命运注定为“灭亡之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羽人把北都称做“悖都”——“悖妄之都”——一方面表示对蛮族人的鄙夷,一方面是说这座城市从建立之初就是错的,注定带着悲哀的宿命。这个计算结果震惊了逊王,甚至尊主,他们无法核实古风尘的计算,因为“星野”并非天空中固定的区域,是由一组不断变化的算式框定的,他们虽然都是绝对出类拔萃的人,但是无法在算学上质疑古风尘得出的结果。

  经过长久的思考,逊王依然决定建设北都城,他要继承阿甘达的遗志给蛮族人带来“黄金时代”,那么就要让蛮族人有遮风避雨的家,让他们不再逐水草而居,受风霜剥蚀,从此平安富足。他自信地认为只要他依然站在草原上,就无人能够把北都城的城墙推倒。

  次年春,北都城开建,尊主召唤了殇州的夸父来协助建设,夸父和蛮族原本是敌人,可是在尊主的召唤下,他们为这座蛮族人的圣城不分昼夜地工作。

  在此同时,古伦俄、逊王和古风尘三人也没有闲下,他们联手铸造了大概是历史上最神秘的法器——“古尔沁之圭”。

  《北瀚源流》中详细地描述了这件法器的外形和质地,它用河络精炼的珊瑚金铸造,动用星焚术,封入了十二个人的灵魂,外形如同东陆祭天用的玉圭,外圆直径大约十二尺,内圆直径大约四尺,厚度是六寸,重量大约是两千斤,有可能是中空的。它的表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使用了神使文、华族文字和蛮族文字,以及一些神秘的符号。它被平均切割成三个部分,每个部分是小半个圆,古伦俄取走了华族文字的那一块,古风尘取走了神使文的那一块,最后蛮族文字的一块留在逊王手里。但是那些文字在圭上是螺旋排布的,没有得到完整的三块,并同时精通三族语言,是不可能读出其中的秘密的,这个秘密是从辰月教的经典、逊王记忆的《石鼓卷》以及古风尘所传“巫女”一族的预言书中精炼出来的,它预言着从北都城奠基往后一千年的历史,它是天命的镇石,只要有它存在,世界便不会轻易崩溃。

  但这依然不是“古尔沁之圭”最神秘的地方。据传,它的神秘力量是,如果一千年内,不幸地世界偏离了当初这三人的预言,进入了崩坏的轨道,古尔沁之圭有能力让时间发生逆流,使世界回到这件法器被铸造的一瞬间。

  这仅仅是传说。

  古尔沁之圭的三个部分里,华族文字的一块被古伦俄带到东陆,后来一直藏在太清宫的地窖中,但是因为能阅读的学者太少,它被看做是古伦俄用于欺骗大胤皇室的道具;羽族的一块在古风尘死后就失其所在了;而蛮族的一块最后的继承人是青阳部的始祖吕青阳,有人说这个人把这件神器用于铸造一把重剑。

  按照《北瀚源流》的记述,“尊主”古伦俄完成了这一切的时候是大胤匡武帝在位的“圣王二年”,他认为准备已经完成,他即将开始他以整个世界为棋盘的一场赌博,他动身回到东陆大胤的帝都“天启城”。这个拥有神之力的贤者也许做了他人生里唯一的一次错误判断,这导致他在天启中埋葬了自己。

  许多年以后,又一位辰月教士雷碧城担任大胤的国师,他曾说古伦俄、阿堪提和古风尘在辰月秘密的记录中被称为——“三圣徒”。他们从诞生就是要为世界的存续而牺牲的,他们也尽了自己的一切努力。


[解读预言]

  古尔沁之圭的内容显得神秘莫测,某些文字包含着对世界未来的预测,譬如其中一段东陆文字是:

  “群蛇从云中游下,喷吐毒液,咬噬垂死的龙和它的侍从们。”

  研究风炎朝历史的学者们惊呼这条预言如此的精确,恰恰好说明了风炎皇帝北征蛮族归来,被淳国君臣设计擒拿的事。“龙”无疑象征着风炎皇帝白清羽,而“蛇”象征淳国君臣,淳国敖氏的家徽恰恰是盘绕的“静思之蛇”。

  但是也有人指出这只是后人的附会而已,原本古尔沁之圭的文字就很难解,可以阅读的部分又极其隐晦,有无数种解读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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