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 (黑白羡 ) 第四章
错 第三章指路↓ 泪瑾jin

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得到无羡痛苦艰难的喘息声,他感觉到窒息的来临,味觉麻木,呼吸困难,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绞着,脸色很是不好。
魏婴此时的好心情忽然全被破坏了,他甩了筷子,站起身来,吓得侍候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真是娇气,既然不吃,那就别吃了,把这道菜,扔出去喂狗吧。"
语毕,便有人弓着身子进来把桌上的菜端了出去。
魏婴抬脚欲往外走,却忽然转身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无羡,皱了皱眉:"温晁。"
"奴才在。" 温晁赶紧跪俯得更低了。虽说他是个太监,却又是魏婴身边唯一的红人儿,在宫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找个太医给他看看,别让他死了,"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望向温晁, "朕似乎记得,你有个弟弟?"
温晁猛的听魏婴提起自己的弟弟,心下一紧。温宁是前太子的贴身侍从,前不久被魏婴一道口逾贬去了兆绛宫,温晁一直没敢向魏婴求情,且,魏婴自登基后,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他实在不敢轻易揣测圣意。
"回陛下,奴才确实有个弟弟,叫温宁,前不久被贬到了兆绛宫。"温晁的身子俯得更低了,他不知道魏婴忽然问这个干什么,但总归是不好为弟弟求情的。
一时之间,四下寂静,只有无羡低喘的声音。温晁跪在地上,心里打着鼓,陛下这……不言语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问。
" 陛……"
"你紧张什么,朕只是问问,看在你这么衷心的份上,朕就网开一面,放你弟弟出来,让他继续去伺候无羡吧。"魏婴看着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羡蜷缩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在昏死之前,他恍然听到了魏婴说着什么"让你的弟弟看好他,别让他死了,其他的,该……该罚就罚,该打就打。" 温宁?他能从兆绛宫出来了吗?真是太好了,但他一想,当初他们被押去兆绛宫时,那怨恨自己眼神还历历在目,温宁,你会怨恨我吗?
无羡再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了,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原本的床上,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换成了破烂不堪的,只剩下一块席子,虽说这还是他原来住的地方,但这里早已空空如也,剩下的,只是一张桌子,桌子上一壶水,一个茶杯,一个柜子,还有…自己躺的这块地方了。
他艰难的爬起来,昨天那窒息感已经没有了,他不知道昨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吃鱼,并不是他挑食啊,只是吃了那鱼,他会过敏。无羡想到这,眼泪不争气的直往下掉,也在心里安慰自己 阿婴哥哥不知道他会对鱼过敏,他不是有心的。
就在此时,从外面进来一个穿灰色衣衫,年纪也就在十四五岁的太监,此时手中正端着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小宁子?他真的被魏婴从兆绛宫放出来了,无羡内心一喜,好在,终于有个人可以陪着他了。
来的人叫温宁,正是温晁的弟弟,昨天哥哥向陛下求情后,陛下仁慈,便命人将他从兆绛宫放了出来,吩咐他说,来着看着一个奴隶,不许他死了。
其实对温宁而言,能活着从兆绛宫出来,已是恩赐,他太清楚不过了,兆绛宫那种地方,往往都是有进无出,其实伺候谁,看着谁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要,重要的是他活着从那鬼地方出来了。
温宁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被人放出了兆绛宫,被人引着来到昭阳殿的路上,在路上听人说,是陛下网开一面,看在哥哥的面上才放他出来,去昭阳殿看着他从前伺候的主子。 温宁内心是欣喜的,没想到还能见到甚至还能伺候主子。
在来的路上碰到了哥哥带着赶来的老太医,问了哥哥才知道,太医是要去救治他的主子。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去救治?是主子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会呢?之前还好好的,莫不是陛下惩罚了主子,虽然主子已不再是太子了,但陛下难道不会因为念及旧情而宽恕主子吗?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着太医去瞧瞧,这么久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温晁看着自己弟弟愣愣的样子,真替他着急,便催促着他跟着太医前往昭阳殿。
温宁跟着哥哥和老太医来到了昭阳殿,走在门口便看见了倒在地上气息全无的无羡,三人皆是吓了一跳。老太医还是见多识广,先反应过来,叫着愣着的温宁帮忙将昏死过去的无羡搬到了床上。
老太医看着无羡的样子,叹了口气,一只手翻了翻无羡的眼皮,然后再搭上了无羡右手的脉搏,越诊眉头越是紧锁,温宁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许久,太医起身,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孩子真是可怜,若老身再来迟一步,他就真的没命了。"
温宁看着无羡,心下焦急万分,怎么会这么严重呢,陛下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他也不敢问太医他怎么样了。
温晁在一旁看着昏迷不醒的无羡, 问着在药箱里拿出针的太医“太医,他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老太医走到床边,拉起无羡的衣袖,替他扎着针,昏迷中的人感觉到了疼痛,但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痛苦的皱着眉。
“哎,是食物过敏,看样子是吃了不少,老朽若是在再晚来一步,他就要去阎王爷那报到了,就那一会儿,他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那些东西是碰都不能碰的,他怎么…” 老太医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摇头叹息,他自然知道无羡是不可能碰那些东西的,怕是陛下,陛下此举也太过了。
温晁听着太医的话,心下一惊,这般严重吗?他想要不要告诉陛下,若还有下次,恐怕便不是昏迷不醒这么简单了。
太医给了温宁一张方子,嘱咐他一定要让无羡按时服用,便离开了昭阳殿。
温晁也嘱咐着温宁好生照料无羡,便也离开了昭阳殿。
温宁回过神来,看着无羡把药端过他跟前:"主子,这是治你的药,趁热喝了吧。"
无羡看着温宁,脑子里全是昨晚他吃下那鱼之后的反应,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此时小宁子出现在这,还叫着他主子,想着如今自己的身份,还真是……无羡心中苦笑道。
“你别再叫我主子了,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了,可别再让别人听到,不然会受罚的。”无羡提醒着温宁道。如今魏婴的性子喜怒无常,他实在害怕魏婴会因他的过失而牵连别人。
温宁默默的点着头,把药端到无羡跟前,药的苦味直冲而来。无羡难受的皱着眉,他实在不想喝, 但一想再怎么样,他都要活下去,他的哥哥还等着他呢。接过温宁手中的药,真苦,他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喝药了,苦的让他反胃。而迫不得已要喝药时,母后总会给他备好上好的蜜饯儿,而如今,再也没人给他准备这些了。
想到此处,眼睛便不自觉的酸涩起来,看着眼前的药,一咬牙,便喂到嘴边,仰起头一饮而尽,药的苦味顺着他的味蕾直冲喉咙再到胃里,苦的他差点没忍住就要吐了,他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药吐出来,以至于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温宁看着眼前的少年,从前是多么的风光肆意,而如今…以前的他最怕苦最怕喝药了,奈何如今却要忍着苦味不得不喝,看他身上穿的,肯定受了不少的苦。
此时,昨天那位教规矩的嬷嬷看着时辰便来了,无羡抿了抿嘴,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向嬷嬷行了礼。
嬷嬷看着无羡的动作,安慰性的点点头,看来昨天教的没忘,这样,他也能少吃点苦头。
"老奴今天还是来教如何行跪拜礼,你认真学,省得惹陛下不高兴,又得罚你。"嬷嬷好言提醒着无羡。
无羡从没觉得跪拜礼是如此的艰辛,以前自己宫里的下人,他从来都不让他们轻易下跪行礼什么的,如今临到自己,却觉得这么艰难,跪久了,他只觉得这双腿不是他的了。但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以后天天有,还会持续多久他不敢想象,他如今这样,连太监都比他要好得多,所以,他只能逼迫自己尽可能的做好,也尽可能的免遭皮肉之苦。
不停地学习着跪拜礼,起身,又再拜,无羡都不知道自己跪了多少遍了,他此时只觉得头晕眼花,他从昨晚到现在,是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还是早上那会喝了那碗苦不堪言的药,此时又练了许久,体力早已不支了。
就在无羡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听到有人叫"陛下驾到。"魏婴来了,他又想怎么羞辱自己,想着,魏婴便从屋外走了进来,坐在了椅子上,无羡还愣在那里。
嬷嬷见无羡在发呆,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还不快拜见陛下。"无羡这才回过神,双手伏地,叩首道:"奴,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魏婴看着俯首的无羡,用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有一下没一下,听的人心里忐忑不安。
"规矩学的如何了?"魏婴低声问道,听不出语气里是何种情绪。
"回陛下,他这两天都有很认真的学着。"嬷嬷替无羡答着话。"是嘛,那就现场演示下吧。"魏婴看着低着头的无羡说道。
演示??这要他怎么演示?要让他给魏婴行跪拜礼?这就是他这两天学到的规矩,哦,他不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太子了。
无羡死死的捏着自己的双手,刚准备起身,"朕来了这么久,都没准备茶水的吗?平日里怎么学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无羡抬头看了看桌子上,就那一壶,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水,水是冷是热。就在他为难之际,温宁端着一壶水进来了。
温宁看着无羡,再看看手里的水,意思很明显,无羡感激的向他点点头,艰难的爬起来,缓慢的走到桌旁倒了杯水,走到魏婴身侧,魏婴抬手准备接过杯子,无羡因跪得久了,双腿都在打颤,一时不稳,手一抖,水便撒在了魏婴的衣服上,而大部分都洒在了无羡的手背上。
那是刚刚才烧开的水,一瞬间,无羡娇嫩的皮肤便红了好大一片,还烫起了泡,火辣辣的疼。
屋里伺候的人见此都害怕的连忙跪下,急着磕头,说着"陛下赎罪"无羡也扑通一声跪下,他不敢说话,他感觉到魏婴发怒了。
"这点事都做不好,这便是你学的规矩?规矩都教给狗了吗?"一时之间,四下皆静,奴才嬷嬷跪了一地,大气儿不敢出,生怕自己的脑袋下一秒就不在了。
"看来是没教好,既如此,那便换个人来教吧"魏婴此话一出,嬷嬷便瘫痪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换个人教,那她必定是要被送去兆绛宫的,她这把老骨头进去了还能活几天。
嬷嬷忙着叩首,向魏婴求情,温宁跪在无羡身旁准备替他求情,“陛下……”被无羡拦下了。
魏婴冷眼看着温宁:“怎么,昨天才放你出来,今天就忘了规矩?既然这么想替他求情,那便一起吧。”
无羡抿着嘴,此事都是他一人的错,何必连累他人。"陛下,此事是奴一人之错,奴愿意受罚,请不要怪罪牵连于他人。"国破家亡他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是他承受不住的呢。
魏婴站起身, 望着外面: "既然在屋内学不好,那就去外面跪着学吧,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去外面?魏婴还要让他外面跪着?让所有人都知道曾经的太子……呵,魏婴还真的,连半分怜悯都不肯给他。
无羡看着外面,今天的天气很好,烈阳高照,在屋内就觉得很热了,而若是还要在外面跪着,他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难熬…跪多久他不知道,照这样跪下去,他非得脱层皮不可。
"愣着做什么,还要朕请你过去吗?" 无羡听着魏婴毫无感情的语气,便费力的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外面,魏婴眼神复杂的看着无羡的背影,甩袖便离开了昭阳殿。
昭阳殿外面的路,全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平时走路,都会感到咯脚,更别说是跪了,他的腿真的是要废了。
剧烈炙热的太阳无情的暴晒着大地,无羡认命的跪下,顿时觉得膝盖咯的生疼,那些鹅卵石都是用的不规则的石头,他不敢乱动,只能硬生生的挺着疼痛。
不一会儿,无羡的头上便已布满了汗水,连续两顿没吃一口饭的他此时感觉头重脚轻, 眼前已然模糊,但他不敢倒下,他不知道魏婴会不会因他的过失而惩罚别人。
"哎?这不是那个北渊太子嘛!怎么就跪在这了,这么大的太阳,他那娇弱的身子可承受不住。"
"什么太子,他早已经不是什么太子了,没看到咱们陛下把北渊都灭了吗? 他现在就是个阶下囚,亡国奴罢了。"
"哎呀,我忘了,陛下给他赐了奴印,现在啊是最低贱的奴隶了……"
无羡低着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流进眼里,滴在嘴里,他已分不清是咸还是辣了。听着那些路过的太监在冷嘲热讽的嘲笑着他,双手死死的握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身为太子的教养和他最后的尊严告诉他,不能哭,更不能在那些太监面前哭。
是了,在这个宫里或是在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看你笑话的人,哭,只能显得你懦弱,没人会同情你,甚至可怜你。
恍然间,无羡忆起那天,那是魏婴被父皇带回来的第十天,他又在后花园看到了魏婴,魏婴被几个太监强行按在地上,被那些太监拳打脚踢,一边踢一边说着侮辱他的话
"呸,一个阶下囚而已,还真当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吗?高傲给谁看"
"就是,亡国奴罢了,做了伴读又怎么样,一个皇子做伴读,就是你的耻辱…"说着便向他吐了口水,仿佛,跟他说话就是脏了他的口一般
他看着魏婴蜷缩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深情,双手死死的握着,已从指缝间渗出殷红的鲜血,看的他好刺眼
他那一刻有着莫名的心疼,魏婴也还是个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却因自己的父皇沦落成连太监都敢欺负的"阶下囚"突如其来的酸涩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握住了垂在衣袖之下的手,走到那些太监们的身后,冷声到"什么时候我的人都能任由你们欺负了,再落魄,他也还是我的伴读,敢欺负我的人,是没把我这个殿下放在眼里吗?既然你们如此的目中无人,那就不配再伺候别人了,留着也没用了," 此时他不知道的是他已起了杀心。
太监们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可他不知怎地如此气愤,让人仗杀了那些以下犯上的太监,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杀人,虽然不是自己动手,但也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但他并不后悔。
他命人把那些太监拖了下去,转身,看着那个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此时他正一瘸一拐的艰难的走着,他的背影如此的单薄却又显得那么隐忍
而如今自己也变成了当初的"魏婴"任由太监们羞辱,这一刻,他突然想到,这也许就是风水轮流转,因果报应,他父皇欠魏婴的,也是他君家欠魏婴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