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第六十五章 科目九
随着沉闷的气爆声轰散硝烟，一枚硕大圆润的圆柱形弹丸冲破尘雾，眨眼间隐没在高远的晴空后。高天之上的劲风削刮着粗糙的金属套壳，弹体摇摆不定地旋转着，碎纸般的薄云之上的天穹苍碧如洗，而更为深邃的海洋在日光的照耀下仿佛飘着片片锡箔。
一尊庞大如同臼炮的靶弹发射器喷吐着浓烟，简单固定的支架底座吱哑作响着将炮身复位，在阿金库尔号那漂亮的柚木甲板上拖出一片划痕。南达科他放下捂在耳朵上的双手，眯起眼睛目送那枚注定短命的靶弹消失在云层之后。
待到上仰出射的弹体大致达到水平，一直嗡嗡颤抖的弹底罩在一声脆响中脱落开来，由钢缆系连在弹丸内部的阻力尾翼随即抛出，在狂风的吹扫中翻滚着左摇右摆，将整个炮弹的速度进一步拖慢。
“估速350m/s……300m/s……250m/s，进入预定速度段，射手准备——开火！”
系连阻力尾翼的钢缆铿然断裂，剩余的空心大半弹体不再急遽减速，而是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无比的红色闪光均速前进，弹头微微下沉，冲破云层，波光粼粼的海面似乎很快将不再遥不可及……
“看好了吧长官，我敢说23她已经锁住那颗靶弹了，手拿把攥的！”
哈迪斯站在“阿金库尔”号舰桥外的瞭望台上，自动调焦望远镜举在眼前，头顶的喇叭响着舰桥里华盛顿大刺刺的声音。望远镜调焦钮像放飞的风筝线圈似的旋转着，哈迪斯的双手稳的像机床夹钳，将那颗高速运动的靶弹始终被卡在镜头的刻度中央。
晴空一记骤闪，微薄的爆响很久后才姗姗来迟，哈迪斯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楚：有什么速度高出几个量级的物体从侧面接近，狠狠撞上了那枚靶弹，眨眼间将其炸成一团红色的烟云。
哈迪斯放下望远镜，那团深红闪光的云团仍在渐渐扩大，在十千米外都清晰可见。
他扒着瞭望台栏杆探身看向舰尾方向，远在扩散至完全消散的航迹的后方，几个小小的身影正站立在海浪之上，在哈迪斯极端强化过的光学观测界面中，其中一个还在上蹦下跳——正是标枪，那丫头高兴得像那一炮是她开出去的似的。
“压轴大戏完喽，也该回去啦。”哈迪斯身边的舱门被砰一声推开，华盛顿揉着被耳机压痛的耳朵走到哈迪斯身边，大大咧咧地把胳膊肘撑在栏杆上。一阵劲风扫过，刮得她披在肩膀上的白色军服哗啦直响。
“三靶全中，而且是速度超出标准百分之十五的高速靶，23 的炮术确实精湛。”哈迪斯把望远镜递回给华盛顿，语气虽然平静却不乏赞赏。
“但我担心她太用力了，她原本不需要用掉那么多精力的。”他在精神链接中对明塔说，“精神经常过度集中不是什么好事。”
华盛顿简单支吾了一声就举着望远镜扭头找人去了，哈迪斯看出这姑娘压根没仔细听他的，耸了耸肩膀也跟着看了过去。
阿金库尔号正在执行小幅度的转舵机动，两条白沫翻腾的浪迹划过一路优雅的浅弧，远远铺开在蔚蓝的洋面上。大洋深处的海风潮湿而桀骜，舰装武装段抽烟装置反出的硝烟片刻消没。Z23站在温顺涌动的海浪上，拢了拢被乱风吹散的头发，舰灵舰装展开后强大的视力让她能够轻易看清阿金库尔号舰桥上的两人，她长吐出一口气，挥手致意。
“我看看啊，火力小组视距外射击引导、近距离鱼雷拦截模拟……”华盛顿不知从哪掏出一块记事板，碎碎念着往上打钩，“呃，150毫米级，十公里超高速飞行物拦截。得，这是今天最后一项了，驱逐舰的小家伙们干得不错。”
“回去请几个小家伙一顿？”哈迪斯笑着和华盛顿一击掌，“就当是托她们的福。”
“你跟23商量去。”华盛顿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刚十四点，时间早着呐，还能加进一两个测试项，不过现在打道回府也不是不可以。当然啦，我个人希望你别那么不解风情就是了。”
哈迪斯向Z23的方向留下一瞥，松开栏杆，和华盛顿一起回到了指挥室。
阿金库尔号战列舰缓打满舵，整艘战舰划出一道直径千米的U形弯，掉头回航。
战舰和几个驱逐舰灵相隔不远，很快完成汇合，六个驱逐舰灵拉低航速与阿金库尔号并排组成登舰队形，战列舰水线以上五米的侧板打开一道舱门，自动吊机很快将几个驱逐舰灵姑娘接了上来。
Z23排在最后一个，遵照安全准则没有解除舰装。她单脚踩住半沉进水中载沉载浮的合金踏板，抓住缆绳，六根钢缆在电机的牵拉下提供最大可达八十公吨的竖直拉力，将她提升至舱门正前。高压汞灯和日光一齐照亮的舱室里，一眼就能看到正在给几个小家伙整理仪容的哈迪斯。
坚实的合金地面此时反而有些让人不适应，具体来说就是走路发飘，Z23叮当哐啷地晃过去。哈迪斯正拿着一条大毛巾把Z46的小脑袋瓜转着圈摇出了花，后边的凌波垂着手，两只斜楞着瞟过去的死鱼眼像是看破了红尘：她头顶上那俩合金耳朵可是货真价实的不可拆卸部件，给布料上开几个洞算绰绰有余……
Z23看着冷汗就要往下掉：这老外星人挺会笼络人心，还真跟群众打成一片了。
“过来，23。”哈迪斯给Z46擦干头发，把晕乎乎的小丫头往旁边一推，招呼起Z23来，不过马上又皱了皱眉头，“你身上烟味太重了。”
Z23咣当一声把她那重型破门锤似的武装平台顿在地上：“150毫米口径稍微大了些，推进装药多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把舰装收起来。”哈迪斯晃了晃手里的毛巾，“就剩你一个了……呃，还有凌波，好吧别急，我一会去找找吹风机。”
Z23抱着胳膊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走到哈迪斯前面站好。哈迪斯按住姑娘的头顶，随后一梳子插进头发捋了下来，把湿乎乎的一头金发顺得整整齐齐。Z23红着脸当场哼唧了一声——被一个异性摆弄头发，她之前可没有这种经历。
然后几个舰灵看过来的眼神就变了，其中标枪的表情尤为危险。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接下来几个星期隔壁宿舍被窝里的话题，Z23马上别过脸去硬生生换出平淡的语气：“我们现在就回去？”
“是啊。”哈迪斯蹲下一截，让脑袋和Z23的齐平，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个镜子举到姑娘面前，“这两天辛苦，晚上还要过一次机检，下午就放你们休息好了。”他捏着Z23的下巴把瓜子脸蛋扳回正前，“别动弹。”
Z23心里一阵混杂着激动的悲鸣：呜呼哀哉，这下标枪的小本子都掏出来了……
哈迪斯擦干那一头发亮的金色短发，重新帮Z23绑好发饰，戴好帽子，终于算是完活儿。把姑娘的身板转回来按着肩膀上下打量两下：“回去好好泡泡，你这一身烟味我都闻不下去了。”
Z23别扭地扶扶头顶的贝雷帽，想不到哈迪斯生得魁梧却还是个托尼老师，这手法漂亮利落，扔理发店里起码值五千一个月的。
哈迪斯面露微笑：“以前帮同事带过娃，那帮熊孩子可比你们难对付多了。”
（咋还要学车，咋在家里比在学校还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