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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破镜重圆(上)【羡忘】

2022-03-13 16:54 作者:萤火染尘埃  | 我要投稿

本章预警:羡忘,双儿设定,HE,其他详见前言。

聂府最东头的那出院子是专门留出来供上客小住的,与主院隔着一片竹林几重回廊,前后都有耳门通往街道,如同独立的院落。

满院的红灯笼高照,可惜少了人气也显寂寥。

没心没肺的小娃娃玩闹了一天,不及进屋就已伏在他父亲的肩头睡熟了。 待魏婴将小人儿轻放在床榻上安置妥当,厚着脸皮从温情的医箱里翻出了创药和纱布急急回房,就见一只人影还傻傻地等在门前,小幅地跺脚,借着嘴巴里呵出的一点白汽想搓暖手,苍白的脸上鼻头冻得通红,也不知道先到屋里头就着炭火取暖。

手中的纱布被他不自觉地揉成了一团,魏婴快步走上前,却又停在几步之外——眼前这个人…会是他的乖乖吗?

 

 

大婚那日一别,三年有余,他一直记挂着他的湛湛他的乖乖他的妻。练兵场上挥汗如雨筋疲力竭,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殊死相搏,几回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生死关头叫醒他的都是那声急迫的、殷切的,“魏哥哥”。他冲锋陷阵慷慨激昂,是为自己一身本领终有了用武之地,为爹娘在天有灵终有望报仇雪恨;他殚精竭虑争分夺秒,只为尽快功成名就荣归故里,尽快回到蓝湛身边兑现对他的承诺……即便,他不知他的乖乖是否会看到,何时会看到,看到会如何。他也忐忑,双飞比翼,分离的每一分每一秒,于彼此皆是煎熬。

 

初入军营他只是无名小卒,是一把长剑,用敌人的尸体堆成的百夫长。行动受限的日子,他一面要忙于行军征战,一面还要护好温情和那不及半岁的奶娃娃。短短两三时辰的休憩,他仍是夜夜都会梦一遍小娇妻的模样,梦一遍他如何哄他起身、用膳,如何陪他习字、弹琴,如何带他骑马、游园,如何与他沐浴、共寝……他知道塞北的雪落不到江南,也知道江南的花开不到塞北,可他还是妄想,能以梦为引,补上这日复一日的空缺。

 

再五月后的一次射箭场比武,他得了江澄赏识,秉烛长谈了整夜兵法,升为参将。他既因得遇伯乐而振奋,也因不必再忧心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而欣喜。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挨个士卒问过去,问可有人自姑苏来,问可有人知姑苏事。几日之内,底下兵卒就已传开了:有姑苏见闻找参将,保真可得赏。于是伏月末他便在千里之外得知了月余前蓝家因草菅人命、贩卖私盐一夕之间倾巢覆灭,青蘅君夫妇当街伏法之事,难以置信之余,他的心底惊惧交加,坐立难安恨不得插上两根鸟翅膀就能飞回姑苏。可新一轮激战在即,身处前线,不说将领,就是小小士卒也万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更何况江澄方在七皇子面前大力举荐了他,必然不同意他此时告假。向江澄道明了姑苏蓝家二公子就是他的妻,堂堂七尺男儿心急如焚到声泪俱下,苦苦哀求了一整夜,也只能换来一番苦口婆心。

“你别急,我马上派人去探探虚实。你说你赶着回去又有什么用?若是假的,你白跑一趟不说,七皇子那里你我可都给得罪了;若是真的,要出事已经出事了,没出事该伏诛的也还是要伏诛,连你也得受牵连,倒不如趁此机会先立个大功,或许还能赶上保他一命。”

后来那场战役,七皇子采纳了他的计策,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大获全胜。而他自己,却在擒贼擒王之时受了重伤。一张泪眼婆娑的脸突然划过脑海,胸膛左侧第三四根肋骨中间那处猛地一阵抽痛,半秒的恍神,哪里还能躲过离弦弩箭。后肩胛几乎被射穿,鲜血汩汩往外涌。好在箭上无毒,温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已将箭头取出,生怕一个不慎,累及他的左臂,往后便再不能使力。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人堪堪睁眼,还来不及对抱着阿愿守在他身边的温情宽慰上几句,就见也坐在帐内的江澄激动地站起身,三两步跨过来,手里拿着信笺向他道喜。

一为他升了副将,七皇子对他刮目相看青睐有加。二为他沉冤得雪,家宅安宁再无后顾之忧。

原来,是那温知县贼喊捉贼,滥用职权,觊觎蓝家万贯家财。他儿子见色起意,强娶蓝家二公子不成便恼羞成怒,栽赃陷害滥杀无辜,早前已被蓝曦臣正法。

“那我内人呢?他…咳咳,他可安好?”

“应该没事了,当时刑场上只押了蓝家二老。”这是事实,江澄顿了顿,还是略过了蓝家的全部家产包括蓝宅都曾落到过温若寒手里,与蓝曦臣得了消息赶往姑苏,再向陛下请旨查办,最后翻案收回财产之间隔了月余这一段,“你就别担心了,有他兄长照看呢,蓝曦臣又不是吃素的。”

“不……”他吃力地想要坐起,左肩却不争气地传来剧痛,厚重的纱布又被鲜红浸染,“突然…没了爹娘,咳咳,他哭…他不知要…悲痛成什么样了……江澄,你…你能不能…让我去见见他?不,不可…会吓到他的……你…咳咳咳……你帮我传封信给他好不好?他会害怕的…他肯定在害怕,我……”

眼中蓄满的热泪被一道红袖拂过,他只觉右侧后颈一阵刺痛,慌乱的心跳渐渐平复,继而整个人都在慢慢失去知觉。阿愿是何时开始哭闹的他竟浑然不知,温情已然气急却红了眼眶:“魏无羡,你知道你的伤口有多深,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你只想着他蓝忘机突然没了爹娘会伤心害怕,你还要给他去信,那阿愿呢?阿愿就不会伤心,不会害怕吗?你欺他年幼无知,还要他再做一回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他明白温情对蓝湛有怨,也自觉对不起她,对不起小阿愿。冷静下来想想,他此时联系蓝湛也实为不妥。小双儿大概率会被接去蓝曦臣身边,若信再落到金光瑶手中被他发现自己还活着,还与蓝湛有牵连……那正如蓝泽生前有言,他虽待蓝曦臣真心,却难保不会对蓝湛做些什么。

之后他便没再提过返乡之事,所有的惦念和牵挂,都化成了帐内夜以继日的排兵布阵,帐外锐不可当的拼搏厮杀。

终于,两年零九月,北燕主力军几乎被全线歼灭,递上降书求和。

古人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点不假,班师回朝的那两月,是他人生至今最轻快的日子。领了封赏出了金銮殿,他匆匆与七皇子、江澄道了别,从一众道贺的朝臣中挤出来,追着赶着高呼“兄长留步”,前面的蓝曦臣却依旧昂首阔步充耳不闻,直到,被他按住了肩膀。

“魏将军是认错人了吧,这一声兄长,蓝某可担当不起。”

“与舍弟的拜过三拜却在大婚当夜出逃的腌臜泼才叫魏远道,他早死了,与我们大名鼎鼎的魏将军有何干呢?”

蓝曦臣会恼他,是情理之中的事,等找个合适的时机,他也的确该好好给人一个交代,譬如他的遭遇他的苦衷,譬如金氏的罪行金光瑶的恶劣,但此时,他只想见一见他的乖乖,紧紧拥抱他,告诉他他回来了,告诉他他再也不会和他分开了。可蓝曦臣只是喃喃着重复他的话,满眼讽刺:“‘湛湛呢?’?呵,‘湛湛呢?’……魏将军不必担心了,他不会再缠着你,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他当即慌了神,但还以为只是气话,颠三倒四地道起歉,却又听见一句悲痛欲绝的轻语:“忘机……已经不在了,没有忘机了,没有了……”

那一瞬,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他当然追问“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多情愿蓝曦臣是在骗他。直到被带到了蓝湛坟前,他仍不愿相信,可他不敢去验证,蓝曦臣也不会允许他再对蓝湛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他只能翻遍了蓝府,找遍了京城,问遍了姑苏,

从捕风捉影看谁都像,到后来万念俱灰看谁都觉得相差甚远……

 

 

如今这个人,有着跟他的乖乖一模一样的脸庞,只是身形更高挑了,更…瘦弱了,可他的乖乖不会这么笨的。床铺硬了,便自来熟得扒拉着他不放;被他爹罚跪了,要先带上自创的用上好的绸缎,以鸭绒棉花填制的护膝;吵架吵饿了,知道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继续吵……他的乖乖是多活络的小机灵鬼啊,屋内怎么着都比屋外暖和,他的乖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可又为何自从他与那人对上眼神开始,他心头的不安和酸涩就没停过。

“怎么不进屋?”魏婴稳住声线,嗓音低沉,他避开那张过于相似的脸,在心里宽慰自己,目光却好巧不巧落在了那人垂在身侧,血迹不知是如何被清理掉,露出一道红肿伤口的食指上。

“你…您…您说让我在这儿等着,我……”

声色更低沉了,却又恍惚就是当年的奶音,那人指尖在微微颤抖,魏婴的心脏也跟着一缩,一抬眼,便撞见了那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如同小鼠一般,胆怯,紧张。

“进来吧。”

说不上来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了一口气,魏婴按捺住胸口的烦闷,待人进来后严严实实阖上了门,不轻不重的声响之后只剩了沉默。药瓶在他手中颠来倒去的把玩,那人却似对手上的伤口毫不在意,浑身警惕的样子让他一时也没了主意。直接问算了,他想,可他开不了口啊,是与不是,都叫他恐慌不已,巨大的心悸让他手指尖都充了血,刺痒难耐。

 

又几息静默之后,竟是他先败下阵来,魏婴咬了咬唇,率先开口道:“不坐吗?”

可那人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偷偷瞄了一圈也没注意到他斟的是两杯茶,小步小步挪到对面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古琴前,犹犹豫豫盘了腿席地而坐:“那我…我再给将军弹一曲?将军喜欢……”

“弹什么弹啊?凄凄惨惨的破调子,难听。”

“将军恕罪,我…我这就换一曲……”

“手指破成这样,换什么都难听。”似乎每听那人唤一声“将军”,魏婴心头的焦躁就更多一分。

这清河的茶真是苦涩,他厌弃地将茶壶杯盏都丢远了,拽下腰间的酒囊啜饮了一口百年佳酿,抬眸间又瞥见那瑟缩的身影,正默默收了手藏进广袖,咬了唇盯着袖口不小心沾染到的点点殷红。许是陈酒再香也灼喉,魏婴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堵。意兴阑珊地放下了酒囊,四指在案台上无意识地轻叩,终于重重喷出了鼻息,向蓝湛勾了勾手:“过来。”

那人听话的起身了,每一步却像走在刀刃上一般小心,停在与他相隔一臂的距离,安静地等着他的下一句吩咐。

“再来~”他说的很温柔,一如那时哄着阿愿蹒跚学步,心里却是不一样的沉重。

但那人没再动了,兴许太过逼仄的距离让小鼠感到了威胁。魏婴皱眉,心里的那团疑云时聚时散,正欲作罢,就听他带上了哭腔:“将军…姓魏,可是字…远道?”

平地一声惊雷。魏婴猛然站起,大步迈上前,在那人受惊后退前眼疾手快地揽住了他的腰与自己紧紧相贴,迫使那双染着水汽的眼睛直直注视着自己:“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于你有何差别?”

蓝湛以前从未发觉,原来他的魏哥哥眉宇深锁,咬牙强忍泪意的神色,其实冷得骇人。躲闪无路,那急促喷在他鼻尖的燥热气息令他会错了意,从发间再抽出发簪时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抵在脖颈处的那刻,苍白唇色之上已然见了血。

 

魏婴怔了怔,后知后觉明白了小双儿的意思,他劈手夺了那簪子狠狠砸落在地,摔出丈来远,抄起蓝湛的膝弯,转身【拉灯】。

拨开小人儿的衣领,挽起他的袖口,魏婴猩红双眸盛不住的热泪一滴滴坠下,【拉灯】。

“蓝忘机!我有没有让你保护好自己?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连命…都不要了?!”

“我…对不起……湛湛打不过……”重拳击中耳畔床面的动静却比不上那声久违的“蓝忘机”来得惊心动魄,眼泪无声滑落,蓝湛伸出手,他也多想抱一抱身上这个有重量有心跳,颈窝有他所贪恋的味道的他的夫君啊,可他的指尖怎么又流血了呢,他会弄脏他昂贵的衣衫啊,他赔不了他比这还好看的,比这好看一万倍了,跟这一样好看的,他都赔不起了。澎湃的心潮再涌动,他也只敢再轻轻唤一声,“魏哥哥……”

 

“砰”,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却又像被划开了血淋淋的破口,疼得他的眼泪如决堤洪水。他为什么要带走那把能伸缩的匕首啊,那明明是温宁送给蓝湛的,他凭什么拿走他乖乖的那把匕首假死脱身?他的乖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本都该由他来受。魏婴紧紧叩着蓝湛的后脑勺,将脸深埋在他的肩窝:“是,是魏哥哥,是我……是我湛湛,夫君回来了……不要对不起,是夫君对不起……”


呜,临时出了点儿事,让小可爱们久等啦……

嗯…需要解释一下羡羡那句问话吗?其实他是想亲耳听到湛湛还承认他是魏远道的妻子,但湛湛是误会他说:“啊,你人都在我手里了,才问是不是,能有啥区别啊是吧,我想对你做啥还不是做啥,我是这样,旁人不也一样吗?”以为羡羡在质疑他,或者说,三年来的经历,让他潜意识就觉得羡羡会嫌弃他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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