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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护者】序章 下 个人翻译

2023-06-14 18:28 作者:鱼香茄子鱼香茄子  | 我要投稿

红月要塞正在沦陷。那些曾高高伸入虚空的塔尖已被推倒在方舟世界上,或因生物质感染而被静止力场封锁。

在被笼罩于能量穹顶的堡垒脚下这片曾经美丽的荒野之上,战斗进行得最为激烈。灵魂先知伊安娜·阿瑞埃尔站在由异形的尸体组成的堤坝后面。大量尸体的堆积甚至堵住了墙的缺口。也有尚未被回收的陨落灵族的尸体倒在她的脚下,血液与异形的灰烬混合在一起,破碎的黄色盔甲紧挨着恶臭的几丁质甲壳。伊安娜试图忽略那些无人认领的灵魂石的微光。这些灵魂石仍然镶嵌在战死者装备的灵塑材料外甲上。幸存的灵族人没有时间去回收它们,而且她担心再也不会有回收它们的机会了。

泰伦虫族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如同海啸般向他们扑来。一望无际的尖牙和利爪挤成一团蠕动,一大群异形在堡垒破败的城墙前狂奔,簇拥在倒塌塔楼的废墟周围。烟雾在虫群正中升起,意味着凯恩化身的破灭。当归来的放逐者舰队摧毁了虚空生物的船只时,伊安娜曾感到过一阵短暂的喜悦,但很快就被绝望淹没了。失去母舰的泰伦虫族们以无限的凶猛和残暴进行着死战,当战神的活偶像在他们面前倒下时,伊安娜的一缕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泰伦虫族冲了过来,如同一群多肢的红骨怪物在大地上沸腾。它们在冲锋的过程中整齐划一地改变着方向,就像一群飞翔的鸟儿,由它们自身产生并统治着它们的思想是一种邪恶的存在,在命运的纺纱上投射出不可思议的阴影。它紧紧地挤压着她,使她已经厌倦了与死者交流的疲惫心灵感觉像铅一般沉重。

“开火!” 她大喊着,尝试集中注意力,把她所看到的景象传达给身边沉默的幽冥护卫。现在的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她的引导。在之前的战斗中,那些刚被杀死的人的灵魂石会被直接从他们的身体中取出,并与这些全新的,无感情的形态融合在一起。他们一刻也不能享受永恒回路的安宁。第一批被唤醒的幽冥战士是最凶狠的,他们是那些在领袖和战士的道途上战死的人,或者是有明确目的的愤怒灵魂。然后慢慢地他们就变成了平民,走着园丁、珠宝匠、诗人、雕刻师、厨师和音乐家的道途的无辜者。他们在恐惧中被屠杀。他们对困境的悲戚让伊安娜的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开火!” 她又喊了一声。幽魂武器的发射使空气荡起阵阵涟漪。这些武器的能量对任何试图使用它们的生物来说都是致命的,她从骨子里感到恶心。她用心灵视界清晰地看到了它们在现实中造成的创伤,短暂地瞥见了‘渴望的祂’在伊扬登上发生的灾难里纵情狂欢的景象。她不能退缩,幽冥战士们还需要她的指引,所以她只有同样勇敢地面对肉体和灵魂的死亡。

在武器的致命光束终止的地方,像星星一样明亮的光刺沿着虫群的阵线扫过。它们扭曲着现实,片片如鬼火般的紫绿色光芒漂浮在空气里,短暂地打开了通往亚空间之海的地狱之门。幽魂武器直接命中的地方,虫群随之爆裂,被从其内部爆发的力量撕碎。另一些虫子则被拽断肢体,被拖着穿过将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隔开的面纱。数百个异形就这样被瞬间送进了噩梦般的异界。恐惧感越来越强烈,直到伊安娜觉得自己要崩溃了,然后传送门突然关闭了。伊安娜仍然能感觉到敌人存在于那薄薄的现实之幕的另一侧。被从虫巢意志的巨大存在之绳中剥离出来,这些生物不过是绞丝上的脆弱纤维,眨眼之间就断为两截。

幽魂武器充能时发出呜呜的低吼。伊安娜给幽冥护卫带去了新的目标。

异形再次无所畏惧地涌来了,就像它们无惧肉体的死亡一样。它们没有因幽魂武器的轰炸而失去丝毫战意。守护者小队在破碎的护墙上开火,旁边守着伊扬登的最后一批精英战士。他们怒不可遏。经过一轮又一轮无休止的战斗,凯恩已经带走了他们中大部分人的灵魂,但他们仍全力奋战。无奈他们的数量太少了,少得可怜。死者的人数比生者多很多很多倍。

伊安娜沉浸在编织命运中,试图寻找一个她可以利用的未来。在这方面,她几乎和先知们一样熟练,但她看不出有什么能影响战斗劣势的办法。虫巢舰队的意识是一条独一无二的线,一条由数十亿个命运组成的巨大的编织绳。从个体上来看,暴君们的头脑什么都不是,只是野兽般全凭本能行动的肉块。但就像一根绳子是由许多股丝线捻成的一样,虫巢意志的‘巨龙’也是这样形成的。它的存在主宰了一切,以其独特的目的粉碎了可能的未来,使她几乎不可能与其它灵族的先知进行灵能交流。永恒回路也承受着它的折磨。伊扬登受到了灵能和物理上的双重攻击。

泰伦虫族们到达了城墙。数不清的小生物爬过堆积的尸山,用有力的腿向上跳跃。更大的物种紧随其后。在它们中间的是它们的领袖,一个他们目前不可能打倒的巨型虫巢暴君,虫群之主。伊安娜第一百次预视了它的命运。在命运的织锦上,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打结的球,是无数命运的交汇点。虽然这些怪物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被视为虫巢意志的代表,但这个暴君无疑是虫巢意志的化身。杀死它,虫巢意志的束缚就会解开。

他们曾多次试图击杀它,但每次都失败了。他们的最后一招是让凯恩本神公开挑战虫巢意志。但虫巢意志没有荣誉的概念,它也不需要向它的追随者证明自己,就像灵族人不需要向自己的手指证明自己一样。一头虫群的活坦克封住了暴君的前方,牺牲了一只前肢挡住了凯恩化身的一击,化身随即被无数的虫子拖倒淹没了。

伊安娜让幽冥护卫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生物身上,并希望他们能将其击杀,但幽魂武器的黑暗能量再次被暴君身边高大的怪物护卫所阻挡。曾经有十来只巨兽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三只了,虫巢暴君的活体盾墙虽然已被消耗大半,但机会来得太晚了。当红月要塞被摧毁时,之后的抵抗甚至难成气候,而伊扬登将被慢慢吞噬殆尽。

灵族的战士们已经筋疲力尽,但仍在继续战斗着。虫群的活体武器蹚过低等生物的洪流,再次猛击堡垒的大门,或者向防御者喷射含有毒素的胆汁。从高处破碎的堡垒墙上,明亮的长矛不断投射出致命的光刺,但每有一个生物被杀死,就会有两个新的生物取而代之。

大门被砸开了。一道新的屏障挡住了通往拱门后的路。一堵双层的尸山,异形的尸体和灵族人的遗骸毫无尊严地堆积在一起,在这个血肉壁垒的后面,灵族人的灵魂们在灵骨中被重新安置。六只巨兽冲过这道屏障。尸山倒塌了,残骸像洪水一样倾泻而下。一队幽冥之刃冲上前去,水晶武器闪闪发光。他们作为一个整体在沉默中作战,充满灵能能量的利刃刺穿怪物的骨甲和软骨层。

随后,伊安娜的思绪转到了别处,召唤她的幽冥护卫们再次开火。

当一块灵魂石被打破,里面的灵族灵魂被吸进了等待着饱餐的永恒大敌腹中时,一阵强烈的恐惧感拍打着伊安娜的思绪。若非内心被冰冷的怒火包围,伊安娜一定会哭出来。在她自己的灵魂泯灭之前,她要看到尽可能多的这些生物死去。她指示她的幽冥护卫把正在攀爬外墙的异形清除掉。它们的重量对堡垒的结构造成了灾难性的影响,但她想不出别的解决办法。

专注。她必须保持专注,保持形态,思维和存在的稳定。她的灵魂是一根苍白的蜡烛,悬在命运的绞线和现实之间,一边是‘渴望的祂’的恐怖贪婪,另一边是‘大吞噬者’的茫然恶意。只有专注能使她免受两者的侵害。它阻止了她被死亡和恐惧压倒。

一声嘶哑的喊叫从她身后传来。在广场的后部,靠近通向无边之海的宽阔隧道处,人群中掀起了一阵骚动。就像伊扬登如今的大部分地区一样,无边之海也已经蒸发成了虚空。

“支援来了!支援终于来了!” 对城墙发动猛攻的泰伦虫族开始动摇,因为虫巢意志也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麻烦。

伊安娜盯着喊叫声的源头,她锐利的眼睛扫视着这一片混乱。喷气摩托队从隧道中驶出,武器开火清扫虫群。明亮的旗帜在灵骨护甲和红色的异形虫群中闪烁。

另一个声音响起。“虚空劫掠者,是虚空劫掠者!伊瑞尔王子来了,伊瑞尔王子回到他祖先的祠堂里去了! ”

伊安娜用先知们晦涩的语言,从她的脑海里发出了一条绝望的信息。“龙鳞数不尽,其心空无物。执矛穿其膺,其苦再不复” 她吃力地挣扎着,虫巢意志的干扰让她心乱如麻。

城墙上的灵族人们,不管是已死的还是活着的,都带着希望和绝望相结合的勇气奋战。

 

伊瑞尔收到了伊安娜的灵能通讯,她的指引化作悬挂在异形虫群中央的一个燃烧的符文:龙。灵魂先知的话语在他的思想中歌唱,对抗着虫巢意志的无调咆哮。“首领在那边,我们要杀的就是它!杀了它,他们就会动摇!清出一条路来!”

伊瑞尔用一只手悬挂在一辆天行者摩托的后部,将暮光之矛指向异形虫群的中心。矛尖噼啪作响,充满了恶毒的能量,武器的灵魂被方舟世界上肆虐的异形激怒了。伊瑞尔深深沉浸在它的怒火中,它的恨意给了他巨大的力量。他们凶猛冲锋的势头让他们所向披靡,在进攻红月要塞城墙的虫群中劈开了一条血路,但他的劫掠者数量太少,他们的进攻很快就遭遇了阻碍而停滞了。“前进!” 他高喊着。“为了乌尔萨纳什家族前进!为了伊扬登前进!”

伊瑞尔陶醉于这场战斗之中。几年前,他放弃了这条道途,让极端的生活埋没了他的心灵。他没有因血腥的恐怖而退缩,因为他很久以前就接受了自己的阴暗面。他的灵魂悬于刀刃上,被长矛的堕落所压倒。他在地狱的深渊上摇摇欲坠,但他却狂笑了起来,他对自己家族灭亡的感伤被这一刻的荣耀洗刷得无影无踪。最终冲锋的浪漫,堡垒获救的幻象。失败和胜利具有同等的价值。他敏锐的灵族感官沉浸在屠杀的景象中,甚至觉得很愉悦:鹰爪在风中呼啸的感觉,灵族誓死抗争的辛酸,人造星辰的光芒在光滑的虫壳上滑过,燃烧和腐肉的气味,破裂灵骨的灰尘味,以及在这一切之上的虫巢暴君身上那浓厚、辛辣的恶臭。一切都通过暮光长矛作为媒介被无数倍放大了,刺激着他本就十分敏锐的感官。他祖先的力量充盈着他的身体,让他陶醉于新发现的神性。

“前进,我勇敢的劫掠者们!前进!” 他大声喊着。他高高举起那支不断蜂鸣的长矛,天行者摩托无惧一切地前冲,带起一片血花。

开顶的运输艇在他乘坐的天行者后方掠过。这些战士们曾经分属于不同海盗团体,但现在全部忠于伊瑞尔。他们从装有护栏的船侧开火,用星镖和激光不断击杀着虫子。大群的石像鬼企图攻击它们,但被击退了,突击炮艇灵活的移动躲避着它们笨拙的爪子。天妖和堀蟒拍打着翅膀,但它们动作太慢,跟不上疾速飞行的炮艇。虫群向空中发射的生物电浆弹集中了几架载具,像巨大的箭一样坠落进拥挤的虫堆中,但更多的飞艇顽强地突击着。

伊瑞尔的飞行员驾驶天行者俯冲而下。尖利的骨刺和强酸投射物喷溅在船壳上,船壳发出被腐蚀的嘶嘶声。透过驾驶舱的防护罩,伊瑞尔听到了紧迫的警报声。“前进,卡拉亚,把我带到它们的心脏区域!别让我失望!”

天行者疾驰而过。一个蛇形的怪物在它那尖锐的船头前突然冒出,但是载具敏捷地转向,又恢复了原来的航线。它倾斜成一个巨大的弯弧,在空中减速到刚好能让伊瑞尔安全地跳入地面的速度。当他下落的时候,海盗劫掠者的飞行背包弹出短粗的翼,使他迅速减速。他轻轻落在一具血淋淋的巨兽尸体上。在他面前隐约出现了一个比幽冥骑士还高、体型也大得多的虫巢暴君领主。它的眼睛闪烁着恶意的智慧。

“巨龙!” 伊瑞尔高举着暮光之矛喊道。“我来杀你了,就像我的祖先乌尔萨纳什用这把武器杀死了妖龙德拉奇瓦一样!”

三头巨大的虫族巨兽在暴君的灵能指挥下向伊瑞尔扑来,但他闪电般躲开了它们的猛击,长矛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反应能力。巨兽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然后被王子追随者们的利刃,星镖和光束刺穿。一眨眼他就跳得离猎物更近了。

虫巢暴君咆哮着发起攻击,向伊瑞尔刺出它足足十二尺长的爪子。他快速后空翻,掠过的风搅动着他的头发。利爪的尖端猛地刺入一具尸体,当虫巢暴君试图甩掉勾在爪子上的障碍时,它的心跳放缓了一瞬,但这已经足够了。王子站了起来。他伸出手臂,将乌尔萨纳什的矛掷向那怪物。矛在空中呼啸而过,唱出一首复调的愤怒之歌,一眨眼就击穿了虫群领主的下巴,穿过它柔软的嘴部,刺进肿胀的脑壳,从盔甲般的头骨顶部闪闪发光地钻了出来。

虫群领主倒地死去。伊瑞尔欢呼雀跃,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活力。他已经厌倦了当海盗的生活。但这!这才是完整的人生剧场!

当他拿起长矛时所经历的那种刺痛变得更加强烈了。插在暴君领主头骨里的矛发出越来越刺眼明亮的光。它如此地饥饿,贪婪地吮吸着虫巢意志的无限灵能盛宴。

矛尖在燃烧,像太阳耀斑一样明亮,它与他灵魂的链接所带来的寒意变成了炽热的痛苦。一种压力在他的脑袋里积聚,疼痛是如此剧烈,以至于他觉得脑袋要裂开了。在矛的能量输送下,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由坚硬的白色和黑色阴影组成的光芒四射的画面。

伊瑞尔王子紧紧抓住他的太阳穴。他感觉左眼有点不舒服,眼睛里充满了一股温热的液体。

他双膝跪地,尖叫起来。

光熄灭了。虫巢意志退却了,它可怖的存在再次成为了一种遥远的威胁。因为没有其他高级虫群生物存在,在伊瑞尔返回方舟世界的路上,虫群舰队就被完全摧毁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虚空生物与他们的灵魂集合体连接起来,而觊觎着伊扬登的虫巢意志也完全消失了。

虫潮群龙无首。这些生物们突然失去了团结,它们的进攻自然也失败了。有些虫子四处游荡,有些虫子混乱无主,许多虫子死于与虫巢意志突然的断连。有些虫子则恢复了野蛮、简单的本能,开始攻击它们的同族。

仅一击,形势就逆转了。猎人变成了猎物。伊扬登得救了。

暮光之矛骄傲地从虫巢暴君焦黑的头骨上升起。方圆百尺之内尽是冒烟的残骸和黑土。所有的生物质都被化为了原子。在这个湮灭之圈的中心,伊瑞尔王子毫发无损地躺在灰烬中。

 

伊瑞尔躺在海滩上。炎热无情的太阳炙烤着他的皮肤,他面前是平静的大海。即使不能解渴,他也想跳进水里凉快凉快,但当他走近时,他猛然发现海里的不是水,而是血。他想转过身离开,却发现他动弹不得:他的脚陷在沙子里了。他弯下腰来,扒开埋在脚上的沙土,却看见每粒沙子都是一个微型的、尖叫着的颅骨。

他又站了起来,不知所措。他发呆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一阵强风掀起一片巨浪,带来血肉被烤熟的浓烈恶臭。当一片血红色的波浪向他袭来时,海潮从岸边退去,其下露出一张厚厚的、闪闪发光的脸,血红色,帽子上满是尸骨的泡沫。

巨浪扑向他,伊瑞尔尖叫着,一阵狂怒将他从噩梦中惊醒。他圆睁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丝绸床单沾满了汗水,粘在他肌肉线条优美的躯干上。他踢着腿,想解放自己在梦中陷入沙地的双脚。他的噩梦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生动。他沮丧地咆哮着,感觉自己在越陷越深。撕扯床单的冲动越来越强烈。那波浪仿佛仍然在他的心灵之眼中,噩梦闯入了清醒的头脑。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双手紧按太阳穴,试图用手掌的力度把眼前的景象磨掉。过了一会儿,它消失了,伊瑞尔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躺回枕头上,强迫自己的心跳慢下来,恢复了镇静。先知们教会了他冥想的技巧来净化自己的愤怒和痛苦,虽然不是完全有效,但还是有些帮助的。他让耳朵里涌动的血液平静下来,稳定情绪,波浪又沉入了他翻腾的情感海洋。他再次睁开眼睛,用他唯一看得见的那只眼睛。他的愤怒变成了烦恼。怒火一直伴随着他,尽管他说不清这种怒火是来源于自己还是长矛。

伊瑞尔颤抖着解开睡袍,从床上滑了下来。他很虚弱。他的四肢在颤抖。噩梦之后,这种醒来时的半瘫痪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他的右手总感觉灼热地刺痛。

他需要平息他的痛苦。他走到一张精致的梳妆台前,那里曾经放着他的脂粉和染料更换器。虚荣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现在是一个冷酷的人,他的头发、衣服和皮肤都没有按照灵族人的标准进行华美的修饰。他的桌子上摆满了酒瓶,而不是香水和化妆用具。伊瑞尔抓了一只盛满深紫色夜藤甜酒的高颈瓶。他低着头把酒倒进高脚杯,以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自己的倒影,某种程度上,他是不想看到自己那只被毁了的眼睛,也不想看到自己腊黄色的皮肤。,他的眼睛是病态的天空中一轮愤怒的红日,太容易让他想起他梦中的海滩。他失明的眼睛时刻警醒着他长矛的危险力量,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学到的教训。

优雅的杯子碰在玻璃瓶口上叮当作响。夜藤的醉意很强,饮酒应该适量,但伊瑞尔给自己倒了三指高的酒,一口吞了下去。细细的一滴酒液从他嘴角漏出。他用颤抖的手背擦了擦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手臂和腿上的颤抖消退了,他终于得以更加优雅而礼貌地抿了一口第二杯酒。

伊瑞尔透过卧室的两扇门向外望去。在他私人房间的会客厅的一个架子上,长矛被放在一片圆锥形的白光中。伊瑞尔总是开着门睡觉,因为他无法忍受长矛离开他的视线。他离它越远,就越感到虚弱。如果它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他就会陷入极度恐慌,有时甚至是致命的恐慌。他本想和它睡在一起,但先知们警告他,它会更快地吞噬他的灵魂,所以他暂时用意志压制住了这种渴望。

白光是一个静止力场,暮光之矛正处于休眠状态,但它是在荣耀的远古时代锻造的。它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它也从不会真正地沉睡。他的目光落在它身上,虽然他的感官由于静止力场的能量而变得迟钝,但仍然保持着警惕。

伊瑞尔渴望地盯着它看了好几分钟。他厌恶地嘘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是因为长矛,而是因为他自己差点抑制不住想要拿着它的欲望。

时间很晚了,他的宫殿里静悄悄的。他活着的仆从很少,而他的住所很大。从他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很凉爽,让他感觉好了一些。他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放松自己的心情,于是就照做了。他抱着他的高脚杯,穿过薄纱的窗帘来到他房间的弧形阳台上。乌尔萨纳什之家的圆顶散发着芬芳的风,吹干了他皮肤上的汗水。他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夜莺的啼叫声和黑蛾的嗡响。没有树下的歌唱,没有空地上的灯光。广场上一片漆黑。整个穹顶安静得像个坟墓。他的海盗劫掠者们比其他伊扬登人遭受的苦难要少,但他们也被恐惧缠绕着。恐惧三祸,恐惧他的拒绝和疏远,恐惧他的亲族埃斯瑞尔没能守护好方舟世界,恐惧死亡和回生者的诅咒。

但最重要的是,他们恐惧着在他们之中行走的,阴森的先祖之魂。伊扬登的死者拒绝安眠。即使在和平时期,伊扬登的幽冥护卫数量仍然远远超过其它的方舟世界。这些亡魂的灵火燃烧得比活着的时候要黯淡,然而他们中最强大的灵魂却比大多数生者的灵魂要明亮得多。乌尔塔纳什家族在人数和活力上都完全不复以往,而他面前的人民数量也越来越少,这是无法否认的。

尽管如此,伊瑞尔还是很享受这种宁静。穹顶其实并不是安静的,它拥有一种天鹅绒般的美妙音景,这种音景是由数百万个不断生长的小东西发出的声音组成的。他在流亡期间错过了这一切。他庞大的舰队并不能代替永恒回路或方舟上的生态元素,超脱个人的狭隘价值,创造更大的愿景和荣耀。

伊瑞尔杯子里的液体泛起了涟漪。一群飞鸟从外面树上的巢里飞了出来,惊慌地叫着。一阵震颤穿过方舟世界的灵骨骨架,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炽热的愤怒。一股嗜血的脉搏从暮光之矛中散出,拉拽着伊瑞尔的灵魂。

“战争又要来了。” 伊瑞尔轻声自语道。他觉得舌头根部很厚,好像肿了起来。虽然他孤身一人,对着黑夜大声说话,但他其实是对着长矛在讲着。“战争就要来了,凯恩的化身躁动不安。” 他看了看广场。在穹顶的远处边缘,人造黎明的第一缕光线像血一样红润。他抓住光滑的阳台栏杆,那半有机的石头在他的手心下暖烘烘的。“我并不为此感到遗憾。”

伊瑞尔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最后,他开始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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