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上）
二十七、思索（上）
身下的濡湿温热似乎为绅士提供了一片栖息灵魂的港湾，菲尔迅的头痛随着阳光的涌入而消散。
“希尔薇刚才似乎说了她爱我是吗？”
仿佛都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一般，医生回想起方才的闹剧，嘴角不自觉的划出一个舒缓的弧度。
阳光自窗外淌进，似乎夹杂着让果树们都换上一身秋装的呼喊，携着淡淡的欣喜落在对面的床上，将沉寂在地板上的空气都打散，飘飞的尘屑便是这宁静时光的欢欣者。
秋天的味道真不错啊。
医生静静地与天花板对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一片宁静。对于女孩方才的行为与言语没有任何想法，甚至只是有着淡淡的欣慰，这让医生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她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逐渐散乱的思绪中，医生抓住了重点，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可不想再一次因女孩被自己的世界孤立而心疼了。
又是心疼么？
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心中如此想着，医生却是支起身子，为活泛的空气平添一份翻涌的动力。
来到门前，仅是轻轻一拉，手掌传来的压迫感却让菲尔迅在逐渐复杂的思绪中不禁哭笑不得，随即轻轻用力抵住门，以及门外的丫头。
希尔薇不知何时起就倚在门后，蜷起双腿，把头深埋双腿之间，连一向蓬松的头发都显得凌乱几分，似是沉浸在不当情绪之中。
而随着医生拉开房门，女孩失去重心，不轻不重的磕了下脑袋。
菲尔迅闻声，心底恶趣味大增，略一昂首，眉头微皱，尽量做出一副凶相。
即将开门，逗逗这个让自己犯病的“罪魁祸首”。
然而与绅士的轻松不同，希尔薇则陷入了更加繁乱的情绪渊流之中。
这也让女孩在察觉到先生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后时，更加无所适从。
希尔薇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做出那等无力的事情后，她便逃似的出了门，可逃又能逃去哪里呢？
先生为我做了那么多，明明先生那么痛苦，我却任性的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脸上绯红褪去，心底的不良想法仅是一丝，便瞬间织成一张致密的网，吞没了女孩人生第一次生出的温情。
脸上阵阵烧热褪去，心底蔓延着恐惧与愧疚，血液的热度也降了下来。希尔薇握着门把手，轻轻把头依在门上。
旋即转身，宛若被抽去了骨头般软软的倚着门滑落。
在名为过去的毒蛇自她心底潜伏，伺机吞食她的灵魂时，女孩身后一轻。
本略显涣散的眼瞳在瞥到身后那个高大身影时，刹那紧缩。
医生的眼神冷漠无比，下巴轻扬，带着几分怒意。
完了完了完了，先生生气了......
仅是想到这里，希尔薇便浑身一僵，想起身却未能成功，伏在地上向后挪了些许，但很快更令她绝望的事情出现了，她根本避无可避，身后就是二楼走廊的栏杆。
她相信先生不会伤害自己，但是自己在做出那种无礼的事情后，而且是被一个肮脏的奴隶......
心底的温情已彻底消失无踪，更多的是害怕与一种说不明白的，心里阵阵紧缩的感觉，这让尚未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希尔薇比起害怕医生，更害怕内心那种令她嗓子发紧的感觉。
医生一步步逼近，宛如戏谑一般轻抬着步子，仅是片刻，他已是在希尔薇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希尔薇。
望着身下女孩不住地颤抖，以及眼睛里盈余而出的恐惧，饶是菲尔迅也颇为不解，却也知道是时候到此为止了。
但如果突然改变态度的话，很可能会让希尔薇心中更加恐惧。
似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玩的场景，医生蹲下身子，将脸凑近了女孩。
下意识的，希尔薇根本无法控制住身体的颤抖，睫毛的飞舞以及面容的僵滞无不体现着她的恐惧，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却也不想抵抗，因为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她克制住想要抬起双手护住头部的冲动，却无法控制住自己偏到一旁的脸。
医生见此情况，不由轻叹，却也只能继续按照计划行动，毕竟这个女孩还是太脆弱了。
他缓缓伸出了手，在女孩几近崩溃的情绪中覆上了她的脸，将她的小脸轻轻的掰正。
“看着我，希尔薇。”
话音一落，女孩这才敢睁开眼睛，泪水顺着医生的手流到了医生手腕上。
女孩仿佛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样，急忙想要擦去她身体产生的污物。
“别动，看着我，希尔薇。”
胳膊僵在半空，女孩的视线终将对抗她不愿面对的眼睛。
然而她却并未在里面看到任何怨恨，或是厌恶。
能看到的甚至只有一丝歉意以及些许无奈。
希尔薇瞪大了双眼，身体的颤抖也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
然而，医生却只是凑近她的脸，在她的脸上吹了一口热气。
突来的热意仿佛又让她的身体回忆起了些许能与悲惨过去对抗的底气，她不再颤抖了，身体逐渐放松。
然而医生却并未就此中止，贴着女孩的脸滑过，轻咬起了希尔薇红嫩的耳垂。
“这不公平，希尔薇。”
“你爱的不该只有一边的脸。”
说着，将左脸轻轻放到希尔薇的唇前。
突如其来的转折令女孩根本来不及反应，却也怔怔地照做，在医生左脸上轻点一下。
旋即女孩便感觉浑身一轻，医生将她拦腰抱起。
女孩身体不住地颤抖，紧紧的捏住医生的衣服，头深埋医生的肩膀之中，却又不敢太过亲近。
医生需要为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再做一次细致的身体检查，同时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若什么都检查不出的话，那就只能寄希望于那朵魔花了。
四号病房内，这是器械最为齐全的病房。
当然，医生自然知道希尔薇为什么会有方才那副表现，因此在这之前，为避免留下祸根的种子，需要先说清楚一些事。
他将希尔薇放到病床上，希尔薇即刻坐起，抿着小嘴，将手略微藏在了腿下，指尖轻轻地扣着自己的掌心，指节甚至都有些发白。
菲尔迅见状，哑然一笑，拉过来一旁的椅子。
“希尔薇，很高兴你能对我表达爱意，因为那代表着你已经把我当成最亲近的人了。”
“其实，我有个苦恼，那就是我发现，我很早之前就把你当成了家人，家人之间经常会表达爱意的不是吗？”
医生伸出一根手指压下希尔薇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家人，是不需要用言语去证明的。”
倘若对待他人，说完此番对绅士来说不甚虚伪的话语，菲尔迅的内心往往会一番腹诽。
但这次，他确是单纯的把想法说了出来而已。
“所以为了不让你再做噩梦，总得做点什么不是吗？今天就先不接待患者了，让我看看那个可恶的神对你做了什么。”
眼见着女孩深埋瞳间的的郁色逐渐消散，医生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手感如旧，这让医生甚至费了很大的勇气才让手离开那蓬松触感的吸引力。
医生转身去准备器具，却听得身后蹬蹬蹬的地板轻语。
身后有个小家伙迅速接近，抱住了自己，不断用脸颊蹭着自己的腰。
心领神会，医生嘴角浅浅一笑，手中活计未停，只是将所有器具都向墙边推了推。
不一会儿，银质器具碰撞的声音停止，医生轻拍扣在自己身前的小手，身后的温软虽依依不舍，却也懂事的离开。
又是一道蹬蹬蹬后，希尔薇已是坐回床边，乖巧的等待医生的下一道指示。
眼见如此，刚拿起器具想为希尔薇检查口腔状态的医生心中一动。
何必舍近求远呢？
于是他靠近希尔薇，搬来矮凳，让其坐正，将耳朵靠近女孩的胸膛。
出乎他意料的，隔着衣服能感受到的并非仅是如同骨上包肉的棱道感，他的脸颊甚至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柔软，虽不明显，却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的医生下意识的想要迅速挪开，虽说这代表着希尔薇的身体已经回复到了一定程度，但却同样代表着，如果自己再多呆几秒，等待自己的可能只有眩晕麻痹甚至昏迷。
然而尚未来得及行动，身前的人仿佛有了些许动作，然而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
这甚至让医生有了种如蒙大赦般的庆幸，旋即，他也想知道希尔薇想干什么，于是静静地听着女孩的心跳声。
随着能听到的极为明显的心跳加速，菲尔迅竟感觉脑后一紧，自己平白无故的贴紧了那处柔软。
希尔薇抬起了双臂，环住了菲尔迅的头，她下意识的以为他的先生在寻求一个怀抱。
饶是医生也不知道该如何了，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却也不能直接点明。
头一回，绅士竟因一个小女孩心乱如麻，不知所措，这要是被自己的好友听去，受到嘲讽的更可能是放流言者。
耳边的心跳逐渐缓和，却又在下一刻急剧加快，如此大幅度的变化却也将医生自散乱的情绪蛛网中挣脱。
这个心跳，很不正常。
当医生想要起身时，头顶的压力又让他明白了不远处的这颗心脏为何躁动。
希尔薇将脸轻轻的贴在了医生的头上。
这丫头.....
哪怕医生已经明白身前女孩的想法，却也不禁为其思路而感到诧异，脑海中即刻起了个恶趣味的想法。
本撑在床沿的双手邪恶的逼近了纯真的女孩，肆无忌惮的侵略起了女孩的侧腹。
伴随着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医生已是用他毕生的绝学，将女孩挠的大笑不止，摊倒在了床上。
望着女孩红扑扑的脸颊，散乱的头发，以及松缓的躯体，无情的绅士戳破了方才的事实。
“不错，心跳正常，就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跳的那么快。”
一边准备着器具，医生分出余光观察着女孩的反应。
如他所料，话音刚落，希尔薇便弹起身子，仿佛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般，本随着开怀大笑后逐渐散去绯意的脸再次烧得通红。
医生也乐得留给女孩一个自己的背影。
当然，那种可爱的反应可不能错过。
就这样，令医生颇为无奈的，希尔薇不愿再说一句话，无论他怎么引起话题，想引起女孩的注意，得到的却只是羞中带怯，怯里含羞的眼神。
这也无疑令此次身体检查凭空增加了难度，不过这能怪谁呢？
医生如此自嘲着，却也佩服起了希尔薇的脸红持续时间之久，在确认希尔薇身体无碍后，医生走出房门，回来的时候手中竟多出了一只画笔和一张纸。
异样的行为终是将女孩自困扰她良久的“不良情绪”中引出。
菲尔迅盯着眼前如同上钩的鱼一般，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物件的女孩儿，在其疑惑地眼神中一步步的逼近。
随着医生的迫近，希尔薇下意识地垂眸，眼神在地板上扫来扫去，嘴唇轻抿，小腿收紧。
但是已经习惯了一样，女孩的脸不再殷红。
这让绅士大感焦心，于是他只得上前捏住女孩的下巴。
“希尔薇，你真美。”
仅是刹那，医生就能直观的观察到女孩的瞳仁震颤不已，直接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仿佛还冒着热气。
心满意足的医生拿出画笔，在女孩的脸上扫了扫，观察着女孩脖颈处软毛根根直立。
医生这才舒心的坐到一旁的圆凳上，掏出纸在上面一道一道的划拉，似是故意要引起女孩注意一样，发出的声响异常的大，还不时伴随着医生的轻咦。
余光瞥见女孩的视线在自己这里，医生这才说出自己做出这件事的恶趣味原因。
“奇怪，我以为能从某人的脸上弄下来点红颜料呢。”
当然，并未故作失望，而是刻意放大其中的懒散之意。
因为他可不想自己的玩闹会让希尔薇不计后果的真用自己的脸去为自己做红颜料。
菲尔迅将纸笔收起，如果说之前他最爱做的事就是无聊的度过生活的话，那么如今，他的生活已经平添了如此一个完美的人，生活的最大乐趣自然是要多逗逗她。
然而今天好像玩的太过火了。女孩只是怔怔的僵坐在床上。
医生无奈一笑，尝试转移话题。
“好啦，结束了，天气已经转凉了，不许穿的太少就出门，不然过几天可有我忙得咯。”
“准备好迎接一批因为秋天到来而挂满鼻涕，嗓子眼儿能喷出火来的病人吧，希尔薇。”
可女孩只是低着头，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屋子。
直到太阳爬到天空的中央，倚着云优哉游哉的放着光热时，皮尔那早已离开。
而希尔薇也是避着菲尔迅一般做好午餐就匆匆离去，医生自然知道是自己行为也许太过分了，也知道，现在的希尔薇也许需要时间才能消化这一切。
可这几乎想让绅士放下仪表，仰天高呼无聊。
自身体检查后，希尔薇第一次主动问话，已是下午时分，临近傍晚，甚至令医生直接将手中的书本撇到一旁。
希尔薇仍是不敢正视医生的脸，却也恢复了正常的脸色。女孩绞着衣角，将脸撇到一旁，却也如同下定决心一般，眼神飘忽的望向了她的先生。
“先生......家里已经没有菜了，我想去买一些菜......”
声音有明显的颤抖，却也并未逐渐变小。
绅士闻言，起身整了整衣领，眼底泛起一丝活跃。
“好啊，今天你想吃什么。”
旋即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活泼的医生心底不由产生了些许波动。却也只想为女孩做一顿晚餐。
然而令其诧异的是，女孩只是摇了摇头，眼神不再飘忽不定，正视着医生。
“不，先生，我想自己去。”
清凉的声音将医生的活泼与暗藏着的焦虑统统抚平，菲尔迅闻言后喜忧参半，喜的是希尔薇居然愿意独自外出，忧的是害怕她半路遇道不测。
而自己不能跟随。
可希尔薇始终要独当一面的。
一念及此，菲尔迅缓身坐下，自钱袋里取了几个子儿，这足够买到足够做两顿丰盛大餐的食材。
“别买太多，不然会坏掉的，买足够晚餐的就好，剩下的钱归你了，买点喜欢的东西去吧。”
菲尔迅当然不会说怕希尔薇搬不动所以不让她多买，因为按照他对女孩的理解，这种事情，她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真可能干得出来。
因此他用了比较看似符合他个人意愿的说法。
然而女孩却有些心不在焉，使得医生没来由的心中泛起担忧。
却也克制住了想要默默跟随的欲望。
望着女孩多加了一件衣服的消瘦背影，菲尔迅决定正式思考一下自己的变化。
为何越来越难克制自我。
是因为希尔薇吗？
